资治通鉴全译
魏纪九 高贵乡公下甘露元年(丙子、256)
魏纪九 魏高贵乡公甘露元年(丙子,公元256年)
春,正月,汉姜维进位大将军。
春季,正月,蜀汉姜维升任为大将军。
二月,丙辰,帝宴群臣于太极东堂,与诸儒论夏少康、汉高祖优劣,以少康为优。
二月,丙辰(初九),魏帝在太极东堂宴请群臣,与各位儒生讨论夏少康和汉高祖的优劣,魏帝认为少康优于汉高祖。
夏,四月,赐大将军昭衮冕之服,赤舄副焉。
夏季,四月,庚戌(初四),赐给大将军司马昭绣龙的礼服和冠冕,另加一双帝王穿用的赤色木底靴。
丙辰,帝幸太学,与诸儒论《书》、《易》及《礼》,诸儒莫能及。
帝尝与中护军司马望、侍中王沈、散骑常侍裴秀、黄门侍郎钟会等讲宴于东堂,并属文论,特加礼异,谓秀为儒林丈人,沈为文籍先生。
帝性急,请召欲速,以望职在外,特给追锋车、虎贲五人,每有集会,辄奔驰而至。
秀,潜之子也。
丙辰(初十),魏帝到太学去,与各位儒生讨论《书》、《易》和《礼》,各位儒生都自愧不如。
魏帝曾与中护军司马望、侍中王沈、散骑常侍裴秀、黄门侍郎钟会等人在东堂饮宴讲论学术,并作文论,对他们特别加以礼遇,并称裴秀是儒林丈人,王沈是文籍先生。
魏帝性急,请人前来就希望快点到达,因为司马望在宫外任职,就特地赐给他一辆追锋车和勇士五人,每当有集会,就奔驰而至。
裴秀是裴潜之子。
六月,丙午,改元。
六月,丙午(初一),改年号为甘露。
姜维在钟提,议者多以为维力已竭,未能更出。
安西将军邓艾曰:“洮西之败,非小失也,士卒凋残,仓廪空虚,百姓流离。
今以策言之,彼有乘胜之势,我有虚弱之实,一也。
彼上下相习,五兵犀利,我将易兵新,器仗未复,二也。
彼以船行,吾以陆军,劳逸不同,三也。
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当有守,彼专为一,我分为四,四也。
从南安、陇西因食羌谷,若趣祁山,熟麦千顷,为之外仓。
贼有黠计,其来必矣。”
姜维在钟提,人们议论多认为他兵力已经衰竭,不能再次出征。
但安西将军邓艾说:“我们在洮西的失败,并不是小的损失,士卒伤残严重,十分衰弱,粮食仓库也已经空虚,百姓们流离失所。
如今从谋略方面说,他们有乘胜进军的实力,而我们的现状却虚弱不堪,这是一。
他们官兵上下相互熟习,兵器齐备而犀利,而我们更换了将领,更新了士兵,兵器也不完备,这是二。
他们是坐船行进,而我们是陆地行军,劳逸不同,这是三。
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地都应当有人守卫,他们是专门进攻一处,而我们却分守四方,这是四。
他们从南安、陇西进军可以就地食用羌人的粮食,如果向祁山进军,那里成熟的麦子有千顷之多,足以成为他们的外部粮仓,这是五。
敌人素来狡黠善于算计,他们来进攻是必然的。”
秋,七月,姜维复率众出祁山,闻邓艾已有备,乃回,从董亭趣南安;艾据武城山以拒之。
维与艾争险不克,其夜,渡渭东行,缘山趣上,艾与战于段谷,大破之。
以艾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
维与其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济失期不至,故败,士卒星散,死者甚众,蜀人由是怨维。
维上书谢,求自贬黜,乃以卫将军行大将军事。
秋季,七月,姜维再次率兵出祁山,听说邓艾已有防备,就撤兵返回,从董亭奔向南安;邓艾据守武城山来抵抗姜维。
姜维与邓艾争夺险要之地未能成功,当天夜里,他渡过渭水向东而行,沿山奔向上,邓艾又与姜维在段谷交战,把姜维打得大败。
魏国任命邓艾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
姜维与蜀汉的镇西大将军胡济约定在上会合,胡济误期未能到达,因此姜维失败了,士兵们四散奔逃,伤亡惨重,蜀人因此而埋怨姜维。
姜维上书谢罪,自求贬职,蜀汉就让他改卫将军代行大将军的职权。
八月,庚午,诏司马昭加号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黄钺。
癸酉,以太尉司马孚为太傅。
九月,以司徒高柔为太尉。
八月,庚午(二十六日),诏令司马昭加大都督封号,奏事可以不称名,出师持黄钺。
癸酉(二十九日),任命太尉司马孚为太傅。
九月,任命司徒高柔为太尉。
文钦说吴人以伐魏之利,孙峻使钦与骠骑将军吕据及车骑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自江都入淮、泗,以图青、徐。
峻饯之于石头,遇暴疾,以后事付从父弟偏将军。
丁亥,峻卒。
吴人以为侍中、武卫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召吕据等还。
文钦向吴人游说讨伐魏国之利,孙峻派文钦与骠骑将军吕据以及车骑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等人从江都进入淮水、泗水,以图攻取青州、徐州。
孙峻在石头城为他们饯别,突然得了暴病,就把后事托付给叔父偏将军孙。
丁亥(十四日),孙峻去世。
吴人任命孙为侍中、武卫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又召吕据等人返回。
己丑,吴大司马吕岱卒,年九十六。
始,岱亲近吴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赐巾,与共言论,后遂荐拔,官至侍御史。
原性忠壮,好直言,岱时有得失,原辄谏争,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岱,岱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及原死,岱哭之甚哀,曰:“徐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谈者美之。
己丑(十六日),吴国大司马吕岱去世,终年九十六岁。
起初,吕岱亲近吴郡人徐原,徐原慷慨大方而有才志,吕岱知道他能够取得成就,就赐与他巾帻、单衣等庶人穿戴的礼服,并与他一起交谈,后来就推荐提拔他,官至侍御史。
徐原性情忠厚豪放,喜好直言,吕岱有时出现失误,徐原就直言进谏争辩,又公然在众人之中议论;有人告诉了吕岱,吕岱感叹地说:“这是我所以看重徐原的原因。”徐原死时,吕岱哭得十分哀痛,说:“徐原啊,我的好友,如今你不幸而去,我又从何处听人指出我的错误?”谈论的人十分赞美这件事。
吕据闻孙代孙峻辅政,大怒,与诸督将连名共表荐滕胤为丞相;更以胤为大司马,代吕岱驻武昌。
据引兵还,使人报胤,欲共废。
冬,十月,遣从兄宪将兵逆据于江都,使中使敕文钦、刘纂、唐咨等共击取据,又遣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告喻胤宜速去意。
胤自以祸及,因留融、晏勒兵自卫,召典军杨崇、将军孙咨告以为乱,迫融等使有书难,不听,表言胤反,许将军刘丞以封爵,使率兵骑攻围胤。
胤又劫融等使诈为诏发兵,融等不从,皆杀之。
或劝胤引兵至苍龙门,将士见公出,必委就公。
时夜已半,胤恃与据期,又难举兵向宫,乃约令部曲,说吕侯兵已在近道,故皆为胤尽死,无离散者。
胤颜色不变,谈笑如常。
时大风,比晓,据不至,兵大会,遂杀胤及将士数十人,夷胤三族。
己酉,大赦,改元太平。
或劝吕据奔魏者,据曰:“吾耻为叛臣。”遂自杀。
吕据听说孙代替孙峻辅佐朝政,勃然大怒,就与诸位都督、将领连名共同上表推荐滕胤为丞相;孙改任滕胤为大司马,代替吕岱驻守武昌。
吕据领兵返回,使人报告滕胤,想共同废掉孙。
冬季,十月,丁未(初四),孙派遣堂兄孙宪率兵在江都迎住吕据,让中使下令文钦、刘纂、唐咨等人共同击杀吕据,又派遣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去告诉滕胤,让他迅速离开都城前往武昌。
滕胤自认为灾祸已经来临,就拘留了华融、丁晏整兵自卫,招来典军杨崇、将军孙咨,告诉他们孙要作乱,并迫使华融等人写书信责难孙。
孙不听,上表说滕胤要造反,又许愿给将军刘丞封爵,让他率兵马去围攻滕胤。
滕胤又劫持华融等人让他假作诏书发兵起事,华融等人不从,滕胤把他们都杀了。
有人劝滕胤领兵到苍龙门,认为将士们见他出来,必定弃孙而跟从他。
当时已经过了半夜,滕胤仗着与吕据有约,又难以向宫中发兵,就勒令部曲不得散乱,并说吕据的军队已经在附近的路上,因此手下兵士都为滕胤尽死守护,没有一个离散的。
滕胤脸不变色,谈笑如常。
当时刮起了大风,到了拂晓,吕据仍没到来,而孙的兵大举进攻,结果杀了滕胤及他手下将士数十人,并诛灭滕胤三族。
己酉(初六),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平。
有人劝吕据投奔魏国,吕据说:“我耻为叛臣。”于是就自杀而死。
以司空郑冲为司徒,左仆射卢毓为司空。
毓固让骠骑将军王昶、光禄
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琅邪王祥,诏不许。
任命司空郑冲为司徒,左仆射卢毓为司空。
卢毓坚决辞让并推荐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琅邪人王祥,但诏令不准。
祥性至孝,继母朱氏遇之无道,祥愈恭谨。
朱氏子览,年数岁,每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母;母以非理使祥,览辄与祥俱往。
及长,娶妻,母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母患之,为之少止。
祥渐有时誉,母深疾之,密使鸩祥。
览知之,径起取酒,祥争而不与,母遽夺反之。
自后,母赐祥馔,鉴辄先尝,母惧览致毙,遂止。
汉末遭乱,祥隐居三十余年,不应州郡之命,母终,毁瘁,杖而后起。
徐州刺史吕虔檄为别驾,委以州事,州界清静,政化大行,时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实赖王祥;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王祥生性大孝,继母朱氏对他很不好,但王祥对她更加恭敬。
朱氏的亲儿子王览,那年才几岁,见到王祥被鞭打,就哭泣着抱住母亲让她不要打;母亲让王祥干力不能及的苦差事,王览就与王祥一同去。
长大后,都娶了妻子,母亲又暴虐地役使王祥之妻,王览之妻也赶快跑去一起干,母亲心有顾忌,惩罚就少了一些。
王祥逐渐有了一些声誉,母亲深深地忌恨他,就暗地里在酒里下毒想要毒死王祥。
王览知道了此事,就跑过去抢酒,王祥争执着不给他,母亲却突然夺过去倒掉了。
从此后,母亲 每次给王祥什么吃的东西,王览总要先尝一尝,母亲害怕王览死掉,于是就不再下毒了。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王祥就隐居了三十多年,不应州郡的征召,母亲去世,他哀痛得身心交瘁,拄着拐杖才能站起来。
徐州刺史吕虔写信来召他担任别驾,委任他管理州中事务,结果州界境内平静安定,政事教化顺利推行,当时的人歌唱道:“海沂之康,实赖王祥;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十一月,吴孙迁大将军。
负贵倨傲,多行无礼。
峻从弟宪尝与诛诸葛恪,峻厚遇之,官至右将军、无难督,平九官事。
遇宪薄于峻时,宪怒,与将军王谋杀,事泄,杀,宪服药死。
十一月,吴国孙升任大将军。
孙自负高贵倨傲不群,干了很多无礼之事。
孙峻的堂弟孙宪曾参与诛杀诸葛恪之事,所以孙峻给他非常厚重的待遇,官至右将军、无难督,平九官事。
孙对待孙宪不如孙峻对他那么优厚,孙宪十分恼怒,就与将军王密谋杀掉孙,事情败露,孙杀掉王,孙宪则服毒自杀。
二年(丁丑、257)
二年(丁丑,公元257年)
春,三月,大梁成侯卢毓卒。
春季,三月,大梁成侯卢毓去世。
夏,四月,吴主临正殿,大赦,始亲政事。
孙表奏,多见难问,又科兵子弟十八已下、十五以上三千余人,选大将子弟年少有勇力者,使将之,日于苑中教习,曰:“吾立此军,欲与之俱长。”又数出中书视大帝时旧事,问左右侍臣曰:“先帝数有特制,今大将军问事,但令我书可邪?”尝食生梅,使黄门至中藏取蜜,蜜中有鼠矢;召问藏吏,藏吏叩头。
吴主曰:“黄门从尔求蜜邪?”吏曰:“向求,实不敢与。”黄门不服。
吴主令破鼠矢,矢中燥,因大笑谓左右曰:“若矢先在蜜中,中外当俱湿;今外湿里燥,此必黄门所为也。”诘之,果服;左右莫不惊悚。
夏季,四月,吴王亲临正殿,实行大赦,开始亲自执政。
孙的上表奏章,多次受到他的质问,又选兵士子弟十八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三千多人,选大将子弟中勇武有力的,让他们领兵,每天都在苑囿中练兵习武,他说:“我建立这支军队,是想和他们一起成长。”他还多次拿出府藏书册阅览先帝时的旧事,问左右侍臣说:“先帝常常亲自书写诏书,而如今大将军奏事,为什么只让我签字认可呢?”他要生吃酸梅,让黄门到库里去取蜂蜜,蜜中有鼠屎;就召来守库官询问,守库官叩头谢罪。
吴王说:“黄门从你那儿要过蜂蜜吗?”守库官说:“以前曾要过,我没敢给他。”黄门不服。
吴王让人破开鼠屎,屎中是干燥的,于是他大笑着对左右说:“如果鼠屎事先就在蜜中,那么里外都应是湿的,现在外面湿而里面干燥,这必定是黄门放进去的。”诘问黄门,他果然服了罪。
左右之人都很震惊恐惧。
征东大将军诸葛诞素与夏侯玄、邓等友善,玄等死,王凌、丘俭相继诛灭,诞内不自安,乃倾帑藏振施,曲赦有罪以收众心,畜养扬州轻侠数千人以为死士。
因吴人欲向徐,请十万众以守寿春,又求临淮筑城以备吴寇。
司马昭初秉政,长史贾充请遣参佐慰劳四征,且观其志。
昭遣充至淮南,充见诞,论说时事,因曰:“洛中诸贤,皆愿禅代,君以为如何?”诞厉声曰:“卿非贾豫州子乎?世受魏恩,岂可欲以社稷输人乎!若洛中有难,吾当死之。”充默然;还,言于昭曰:“诸葛诞再在扬州,得士众心。
今召之,必不来,然反疾而祸小;不召,则反迟而祸大,不如召之。”昭从之。
甲子,诏以诞为司空,召赴京师。
诞得诏书,愈恐,疑扬州刺史乐间己,遂杀,敛淮南及淮北郡县屯田口十余万官兵,扬州新附胜兵者四五万人,聚谷足一年食,为闭门自守之计。
遣长史吴纲将少子靓至吴,称臣请救,并请以牙门子弟为质。
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平时与夏侯玄、邓等人关系亲密,夏侯玄等人死了,王凌、丘俭等也相继被诛杀,诸葛诞内心很不安,于是就尽量拿出官府库中的财物广泛地赈济施舍,又屈法赦免那些有罪之人以收买众人之心,还蓄养了扬州的轻捷侠客数千人当做护卫自己的敢死队。
因为吴国人想要攻打徐,诸葛诞就请求率十万兵众去守卫寿春,又要求滨临淮水建筑一座城以防备吴人进犯。
司马昭刚刚执掌朝政,长史贾充建议派遣部下去慰劳征东、征南、征西、征北四将军,并观察他们的志趣、动向。
司马昭派贾充到了淮南,贾充见到诸葛诞,一起谈论时事,贾充说道:“洛中的诸位贤达之人,都希望实行禅让,您认为如何?”诸葛诞严厉地说:“你不是贾豫州的儿子吗?你家世代受到魏国的恩惠,怎能想把国家转送他人?如果洛中发生危难,我愿为国家而死。”贾充默然无语。
回来之后,贾充对司马昭说:“诸葛诞再次到扬州后,深得士众之心。
如今召他来,他必然不来,还会反叛,但早反叛祸害不大;如果不召他来,那么晚反叛祸害就大了,因此不如召他来。”司马昭采纳了这个意见。
甲子(二十四日),诏令任命诸葛诞为司空,并召他往赴京师。
诸葛诞得到诏书,更加恐惧,怀疑是扬州刺史乐离间自己,于是就杀掉乐,聚集了在淮南及淮北郡县屯田的十余万官兵和扬州地区新招募的身强力壮的兵士四五万人,又聚集了足够食用一年的粮食,作了闭门自守的长期准备。
又派遣长史吴纲带着他的小儿子诸葛靓到吴国,向吴王称臣请求救援,并请求再让部下将士的子弟当做人质。
吴滕胤、吕据之妻,皆夏口督孙壹之妹也。
六月,孙使镇南将军朱异自虎林将兵袭壹。
异至武昌,壹将部曲来奔。
乙巳,诏拜壹车骑将军、交州牧,封吴侯,开府辟召,仪同三司,衮冕赤舄,事从丰厚。
吴国滕胤和吕据之妻,都是夏口督孙壹的妹妹。
六月,孙派镇南将军朱异从虎林领兵去袭击孙壹。
朱异到武昌时,孙壹率领部曲前来投奔。
乙巳(初六),朝廷下诏任命孙壹为车骑将军、交州牧,封为吴侯,开建府署征召僚属,仪同三司,又赐给帝王服用的全套服饰,各种事情都给予丰厚待遇。
司马昭奉帝及太后讨诸葛诞。
司马昭侍奉魏帝和太后共同去讨伐诸葛诞。
吴纲至吴,吴人大喜,使将军全怿、全端、唐咨、王祚将三万众,与文钦同救诞;以诞为左都护,假节、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封寿春侯。
怿,琮之子;端,其从子也。
吴纲到了吴国,吴人大喜,派将军全怿、全端、唐咨、王祚等人领兵三万人,与文钦一起去救援诸葛诞;任命诸葛诞为左都护,持符节、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并封为寿春侯。
全怿是全琮之子,全端是全琮之侄。
六月,甲子,车驾次项,司马昭督诸军二十六万进屯丘头,以镇南将军王基行镇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事,与安东将军陈骞等围寿春。
基始至,围城未合,文钦、全怿等从城东北,因山乘险,得将其众突入城。
昭敕基敛军坚壁。
基累求进讨,会吴朱异率三万人进屯安丰,为文钦外势,诏基引诸军转据北山。
基谓诸将曰:“今围垒转固,兵马向集,但当精修守备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险,使得放纵,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遂守便宜,上疏曰:“今与贼家对敌,当不动如山,若迁移依险,人心摇荡,于势大损。
诸军并据深沟高垒,众心皆定,不可倾动,此御兵之要也。”书奏,报听。
于是基等四面合围,表里再重,堑垒甚峻。
文钦等数出犯围,逆击,走之。
司马昭又使奋武将军监青州诸军事石苞督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简锐卒为游军,以备外寇。
泰击破朱异与阳渊,异走,泰追之,杀伤二千人。
六月,甲子(二十五日),魏帝车驾到达项县,司马昭率诸军二十六万人进驻丘头。
让镇南将军王基为行镇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事,并与安东将军陈骞等人围攻寿春。
王基刚到寿春,包围圈还未形成时,文钦、全怿等人从城东北凭借险要的山势,才得以率领军队突入城中。
司马昭命令王基聚拢军队坚守壁垒不与敌人交战。
王基屡次要求进攻,恰好吴国的朱异率领三万人进驻安丰,成为文钦的外部接应势力,诏令王基率领诸军转移占据北山。
王基对诸将说:“如今包围的营垒已经坚固了,兵马也近于集中,此时只应精心整治守备力量以等待敌人突围逃跑,但是却命令我们转移兵力把守险要之地,使城内敌人得以放纵,如果这样做,即使有聪明之人,也不能很好地处理以后的战事!”于是就坚持有利的做法继续包围寿春,同时又上疏说:“如今与敌人对峙,我们就像山那样岿然不动,如果转移部队依据险要,人心就会动荡不安,对于形势有很大损害。
各军都已据守深沟高垒的营盘,众心都已稳定,不可再加以动摇,这是治军的要领。”上奏章之后,回报说同意王基的意见。
于是王基等人四面合围,形成里外两层包围圈,深沟高垒的防御工事非常坚固。
文钦等人多次出城企图突破包围,都受到迎面还击而逃回。
司马昭又派奋武将军监青州诸军事石苞统领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的轻装精锐士卒作为游动军队,以防备外面的敌兵。
州泰在阳渊击败了朱异,朱异逃走,州泰在后面追赶,杀伤了敌兵二千人。
秋,七月,吴大将军大发兵出屯镬里,复遣朱异帅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人前解寿春之围。
异留辎重于都陆,进屯黎浆,石苞、州泰又击破之。
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袭都陆,尽焚异资粮,异将余兵食葛叶,走归孙;使异更死战,异以士卒乏食,不从命。
怒,九月,己巳,斩异于镬里。
辛未,引兵还建业。
既不能拔出诸葛诞,而丧败士众,自戮名将,由是吴人莫不怨之。
秋季,七月,吴国大将军孙出动众多兵力驻扎在镬里,又派朱异率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人前去解寿春之围。
朱异把辎重粮草留在都陆,进驻黎浆,石苞、州泰又击败了他。
太山太守胡烈率奇兵五千人偷袭了都陆,全部焚毁了朱异的物资粮草,朱异率领剩余兵力吃着葛叶,逃归孙处;孙让朱异再次拼死出战,朱异以士卒缺乏粮食为由,不服从孙的命令。
孙大怒,九月,己巳(初一),孙在镬里杀了朱异。
辛未(初三),领兵回到建业。
孙既不能救出诸葛诞,而且又伤亡了大量士卒,还杀戮自己的名将,因此吴人没有不怨恨他的。
司马昭曰:“异不得至寿春,而吴人杀之,非其罪也,欲以谢寿春而坚诞意,使其犹望救耳。
今当坚围,备其越逸,而多方以误之。”乃纵反间,扬言“吴救方至,大军乏食,分遣羸疾就谷淮北,势不能从。”诞等益宽恣食,俄而城中乏粮,外救不至。
将军蒋班、焦彝,皆诞腹心谋主也,言于诞曰:“朱异等以大众来而不能进,孙杀异而归江东,外以发兵为名,内实坐须成败。
今宜及从心尚固,士卒思用,并力决死,攻其一面,虽不能尽克,犹有可全者,空坐守死,无为也。”文钦曰:“公今举十余万之众归命于吴,而钦与全端等皆同居死地,父兄子弟在江表,就孙不欲来,主上及其亲戚岂肯听乎!且中国无岁无事,军民并疲,今守我一年,内变将起,奈何舍此,欲乘危徼幸乎!”班、彝固劝之,钦怒。
诞欲杀班、彝,二人惧,十一月,弃诞逾城来降。
全怿兄子辉、仪在建业,与其家内争讼,携其母将部曲数十家来奔。
于是怿与兄子靖及全端弟翩、缉皆将兵在寿春城中,司马昭用黄门侍郎钟会策,密为辉、仪作书,使辉、仪所亲信赍入城告怿等,说“吴中怒怿等不能拔寿春,欲尽诛诸将家,故逃来归命。”十二月,怿等帅其众数千人开门出降,城中震惧,不知所为。
诏拜怿平东将军,封临汀侯,端等封拜各有差。
司马昭说:“朱异不能到达寿春,不是他的罪过,但吴人却杀了他,这是想以此来安抚寿春的将士而坚定诸葛诞守城的意志,让他仍然盼望着救兵。
如今应加强包围,防备他们突围逃跑,而且要想方设法使他们判断失误。”于是到处放风行反间之计,扬言说:“吴国救兵就要到了,魏国的大军缺乏粮食,要分散派遣病弱的士卒到淮北去吃那里的粮食,看形势围攻不会太久了。”诸葛诞等人更加放宽心任意吃粮,没过多久城中粮食告乏,而外边的救兵仍然未到。
将军蒋班、焦彝,都是诸葛诞的心腹主谋之人,此时对诸葛诞说:“朱异等人率众多兵力前来而不能进城,孙杀掉朱异而回到江东,表面上是以发救兵为名,内里实际上是要坐等成败。
如今应趁众人之心还能稳定,士卒愿意效力,集中力量拼死命攻其一面,尽管不能获全胜,仍有可能保全部队实力,如果空坐这里死守,是没有出路的。”文钦说:“您如今率领十余万士卒来归附于吴国,而我与全端等人都与您共同居于死地,我们的父兄子弟都在江南,即使孙不想来,而主上及其亲戚又怎么肯听他的呢?而且魏国没有一年是没事的,军民都很疲惫,如今他们围守我们一年,内变就将兴起,为什么我们要舍弃这里而想冒着危险侥幸一战呢?蒋班、焦彝仍坚持劝他,文钦十分恼怒。
诸葛诞要杀掉蒋班、焦彝,二人非常害怕,十一月,他们背弃诸葛诞越过城墙来投降。
全怿哥哥的儿子全辉、全仪在建业,与家内之人发生争执,就带着母亲率领部曲数十家来投奔魏国。
此时全怿与其兄之子全靖以及全端之弟全翩、全缉都领兵在寿春城中,司马昭采用黄门侍郎钟会的计策,秘密地替全辉、全仪写了书信,并让全辉、全仪的亲信之人送入城中告诉全怿等人,说:“吴国朝廷恼怒全怿等人不能击败包围寿春的敌兵,而想要杀尽诸将的家属,因此跑出来归顺魏国。”十二月,全怿等人率领手下兵将数千人开城门出来投降,城中的人十分震恐,不知怎么办好。
诏令任命全怿为平东将军,封临湘侯,全端等人的拜官封职各有差等。
汉姜维闻魏分关中兵以赴淮南,欲乘虚向秦川,率数万人出骆谷,至沈岭。
时长城积谷甚多,而守兵少,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司马望及安西将军邓艾进兵据之,以拒维。
维壁于芒水,数挑战,望、艾不应。
蜀汉的姜维听说魏国分出关中的兵力去支援淮南,想乘虚攻向秦川,于是就率领数万人出骆谷,到达沈岭。
当时长城一带积存的粮食很多,而守兵很少,征西将军都督雍州、凉州诸军事司马望和安西将军邓艾就进兵占据了那里,以抵挡姜维。
姜维筑营垒于芒水一带,多次出来挑战,而司马望、邓艾不应战。
是时,维数出兵,蜀人悉苦,中散大夫谯周作《仇国论》以讽之曰:“或问往古能以弱胜强者,其术如何?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常多慢,处小有忧者常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
故周文养民,以少取多,句践恤众,以弱毙强,此其术也。
或曰:曩者,项强汉弱,相与战争,项羽与汉约分鸿沟,各归息民,张良以为民志已定,则难动也,率兵追羽,终毙项氏。
岂必由文王之事乎?曰:当商、周之际,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习所专;深根者难拔,据固者难迁。
当此之时,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而取天下乎!及秦罢侯置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岁易主,或月易公,鸟惊兽骇,莫知所从,于是豪强并争,虎裂狼分,疾博者获多,迟后者见吞。
今我与彼皆传国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故可为文王,难为汉祖。
夫民之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
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
’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
如遂极武黩征,土崩势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
当时,姜维屡次出兵征战,蜀人愁苦不堪,中散大夫谯周作《仇国论》以讽谏说:“有人问古代能以弱胜强者,他们的方法如何?曰:我听说,处于大国地位而无祸患者常常多有轻慢,处于小国地位而有忧虑者常常想着向善;怠轻之事多就会出现内乱,想着向善就能使国家安定,这是普遍的道理。
因此周文王善于养民,就能以少取多;句践能够抚恤众人,就能以弱胜强,这是他们的方法。
有人说:以前,项羽强而汉高祖弱,互相交战,后来项羽与汉高祖约定中分天下以鸿沟为界,各归本土生息养民,张良认为民心一旦安定,就难以再发动,于是率兵追击项羽,终于消灭了他。
难道一定要像文王那样行事吗?回答说:在商、周之际,王侯世代尊贵,君臣之分久已稳固,人民已习惯于专心事其君上;深深扎根的东西难以拔除,依托稳固的东西难以迁移。
在那个时代,即使是汉高祖又怎能靠持剑策马而夺取天下呢?到秦朝废弃分封侯国设置郡守之后,百姓被秦朝的苦役搞得疲惫不堪,天下已经土崩瓦解,或者每年换个君主,或者每月换个主公,如同鸟兽般惊恐不安,不知所从,于是豪强们并力争夺天下,如狼似虎地撕裂分割,迅速搏杀者所获就多,行动迟缓者就被吞并。
如今我们与古代都是经历改朝换代而流传的国家,既不是秦朝末年天下鼎沸纷争的时代,实际上却有六国并立称雄的形势,因此可以行文王之事,难以有汉高祖的作为。
百姓的疲劳就是产生骚动不安的前兆;在上位的骄慢而在下位残暴,就会出现土崩瓦解的形势。
谚语说:‘射箭如果屡次不中,不如慎重瞄准之后再发射。
’因此有智谋的人不为蝇头小利而动心,不为似是而非的情况改变常态,时机成熟以后再行动,形势适宜以后再举兵,所以商汤、周武的军队不用再次战斗就能取胜,实在是因为重视人民的劳苦状况而能审时度势。
如果竟然竭尽武力滥用征伐,出现了土崩瓦解的形势,又不幸遭遇危难,那么即使有有智谋的人也将不会有挽回局势的谋略了。”
三年(戊寅、258)
三年(戊寅,公元258年)
春,正月,文钦谓诸葛诞曰:“蒋班、焦彝谓我不能出而走,全端、全怿又率众逆降,此敌无备之时也,可以战矣。”诞及唐咨等皆以为然,遂大为攻具,昼夜五六日攻南围,欲决围而出。
围上诸军临高发石车火箭,逆烧破其攻具,矢石雨下,死伤蔽地,血流盈堑,复还城。
城内食转竭,出降者数万口。
钦欲尽出北方人省食,与吴人坚守,诞不听,由是争恨。
钦素与诞有隙,徒以计合,事急愈相疑。
钦见诞计事,诞遂杀钦。
钦子鸯、虎将兵在小城中,闻钦死,勒兵赴之,众不为用,遂单走逾城出,自归于司马昭。
军吏请诛之,昭曰:“钦之罪不容诛,其子固应就戮;然鸯、虎以穷归命,且城未拔,杀之是坚其心也。”乃赦鸯、虎,使将数百骑巡城,呼曰:“文钦之子犹不见杀,其余何惧!”又表鸯、虎皆为将军,赐爵关内侯。
城内皆喜,且日益饥困。
司马昭身自临围,见城上持弓者不发,曰:“可攻矣!”乃四面进军,同时鼓噪登城。
二月,乙酉,克之。
诞窘急,单马将其麾下突小城欲出,司马胡奋部兵击斩之,夷其三族。
诞麾下数百人,皆拱手为列,不降,每斩一人,辄降之,卒不变,以至于尽。
吴将于诠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既不能克,又束手于敌,吾弗取也。”乃免胄冒陈而死。
唐咨、王祚等皆降。
吴兵万众,器仗山积。
春季,正月,文钦对诸葛诞说:“蒋班、焦彝认为我们不能出城而走,全端、全怿又已率众投降,这正是敌人没有防备的时机,可以出城一战了。”诸葛诞和唐咨等人都认为很对,于是就大力准备进攻的器具,连续五六个昼夜进攻南面的包围,想要突破重围而出。
包围圈上的魏国诸军站在高处发射石车火箭,迎面烧破敌方的进攻器具,箭石像雨一样泻下,死伤者遍地,流血充满堑沟,诸葛诞等又被迫返回城中。
城内的粮食越来越少,出城投降者有数万人之多。
文钦想让北方人都出城投降以节省粮食,留下他与吴国人一起坚守,但诸葛诞不同意,从此两人之间互相怨恨。
文钦平时就与诸葛诞有矛盾,只是因为反对司马昭的想法相同而结合,事态紧急了就愈加互相猜疑。
文钦进见诸葛诞商量事情,诸葛诞就杀掉了文钦。
文钦之子文鸯、文虎领兵在小城中,听到文钦的死讯,就想带兵去为父报仇,但众人不为他们效命,二人随即独自越过城墙逃出来,投降了司马昭。
军吏请求杀了他们,司马昭说:“文钦罪不容诛,他的儿子本来也应该杀掉;但文鸯、文虎因走投无路而归顺,而且城还没攻破,杀了他们就更坚定了城内敌兵的死守之心。”于是赦免了文鸯、文虎,让他们率数百骑兵巡城高呼:“文钦之子尚且不被杀,其余之人有什么可害怕!”又让文鸯、文虎都担任将军,并赐爵关内侯。
城内之人闻讯都很高兴,而且人们也日益饥饿困乏。
司马昭亲自来到包围圈,见城上持弓者不发箭,就说:“可以进攻了。”于是下令四面进军,同时鼓噪呐喊登上城墙,二月,乙酉(二十日),攻克寿春城。
诸葛诞情急窘迫,单枪匹马率领麾下突击小城想要闯出城,司马胡奋手下的兵士把他杀死,又诛杀其三族。
诸葛诞麾下的数百人,都拱手排成队列,却不投降,每杀一人,就问其余的人降不降,而他们的态度终究不变,以至于最后全部杀尽。
吴将于诠说:“大丈夫受命于君主,带兵来救人,既不能取胜,又要被敌人俘虏,我决不如此。”于是就脱掉盔甲突入敌人兵阵而战死。
唐咨、王祚等人都投降了。
俘虏的吴国兵卒有一万多人,缴获的兵器堆得像山一样。
司马昭初围寿春,王基、石苞等皆欲急攻之,昭以为“寿春城固而众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里受敌,此危道也。
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天其或者使同就戮,吾当以全策縻之。
但坚害三面,若吴贼陆道而来,军粮必少;吾以游兵轻骑绝其转输,可不战而破也。
吴贼破,钦等必成禽矣!”乃命诸军按甲而守之,卒不烦攻而破。
议者又以为“淮南仍为叛逆,吴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纵,宜悉坑之。”昭曰:“古之用兵,全国为上,戮其元恶而已。
吴兵就得亡还,适可以示中国之大度耳。”一无所杀,分布三河近郡以安处之。
拜唐咨安远将军,其余裨将,咸假位号,众皆悦服。
其淮南将士吏民为诞所胁略者,皆赦之。
听文鸯兄弟收敛父丧,给其车牛,致葬旧墓。
司马昭当初包围寿春之时,王基、石苞等人都想加紧攻城,司马昭认为:“寿春城墙坚固而兵力众多,攻城必然损失兵力,如果再有外部敌人来犯,就要表里受敌,这是危险的做法。
现在三个叛将相聚在孤城之中,天意或许会让他们同时被杀,我当以完备的计策把他们围困在城中。
我们只坚守三面,如果吴兵从陆地而来,军粮必少,我们就用游动的轻骑兵断绝他们的运粮道路,这样可以不战而打败敌人。
吴兵失败,文钦等人必成笼中之鸟了。”于是命令诸军停止进攻坚守不动,终于不用频频进攻而破城取胜。
议论者又认为:“淮南地区仍为叛逆之徒所占据,这些吴兵的家室都在江南,不可放他们回去,应该把他们全活埋。”司马昭说:“古人用兵,以保全对方的国家为上策,只杀其首恶而已。
吴兵得以逃回去,正好可以显示我国的宽宏大度。”结果一个不杀,把俘虏分布在三河地区接近京师的地方加以安置。
又授予唐咨安远将军之职,其余的副将,也都给了他们相应的地位和封号,众人都心悦诚服。
那些淮南将士吏民被诸葛诞所胁迫掠虏而来的,也都赦免放回。
听任文鸯兄弟收敛其父之尸,并给他们车与牛,拉到旧墓安葬。
昭遗王基书曰:“初议者云云,求移者甚众,时未临履,亦谓宜然。
将军深算利害,独秉固志,上违诏命,下拒众议,终至制敌禽贼,虽古人所述,不是过也。”昭欲遣诸军轻兵深入,招迎唐咨等子弟,因衅有灭吴之势。
王基谏曰:“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竭江表之兵以围新城,城既不拔,而众死者大半。
姜维因洮西之利,轻兵深入,粮饷不继,军覆上。
夫大捷之后,上下轻敌,轻敌则虑难不深。
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
且兵出逾年,人有归志,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
武皇帝克袁绍于官渡,自以所获已多,不复追奔,惧挫威也。”昭乃止。
以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进封东武侯。
司马昭给王基写信说:“当初议论众说纷纭,要求转移到北山的人很多,当时我没有亲临营垒实地勘察,也认为应该转移。
将军深入地考虑利害得失,独自坚持固定的意志,上边违背朝廷诏命,下面拒绝众人之议,终于制服敌人擒获贼兵,即使是古人所说那些忠臣良将,也不能超过你。”司马昭想派遣诸军轻兵深入,招抚迎接唐咨等人的子弟,利用敌人的内部裂痕造成消灭吴国的形势。
王基进谏说:“以前诸葛恪乘着东关获胜之机,竭尽江南的兵力以围攻新城,城既没有攻克,而兵士也死了大半。
姜维凭借洮西的便利条件,轻兵深入,结果粮饷不继,军队在上遭到覆没。
在取得大胜之后,上下之人就会轻敌,轻敌则考虑困难的一面就不深。
如今敌人在外部刚刚失败,内部忧患又没有弭合,这正是他们加紧防备设计御敌的时候。
而且我们的兵士外出已经一年多了,人人都有归家之心,如今我们歼灭敌兵十万,擒获罪人,自历代征伐以来,还没有既保全兵力又获得全面胜利的战役能象这次这样盛大的。
武皇帝在官渡战胜袁绍,自认为所获已很多,就不再追杀,这是惧怕挫伤自己的威势。”于是司马昭就停止了这次行动。
任命王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并晋封他为东武侯。
习凿齿曰:君子谓司马大将军于是役也,可谓能以德攻矣。
夫建业者异道,各有所尚而不能兼并也。
故穷武之雄,毙于不仁;存义之国,丧于懦退。
今一征而禽三叛,大虏吴众,席卷淮浦,浮馘十万,可谓壮矣。
而未及安坐,赏王基之功;种惠吴人,结异类之情;宠鸯葬钦,忘畴昔之隙;不咎诞众,使扬土怀愧。
功高而人乐其成,业广而敌怀其德。
武昭既敷,文算又洽,推是道也,天下其孰能当之哉!
习凿齿曰:君子认为,司马大将军在这次战役中,可说是能以仁德进攻了。
建功立业者采用的方法不同,各有所崇尚却不能同时兼顾。
因此穷兵黩武的雄杰,就会死于不仁;心存礼义之国,就会丧于懦弱退让。
如今一次征战而擒获三个叛逆,俘虏众多吴国兵士,全部占据了淮浦地区,歼敌十万,可以说是宏伟了。
但还没等坐安稳,就奖赏王基的功劳;在吴人中播种恩惠,拢络异国之人的感情;恩宠文鸯,安葬文钦,不记往日的怨恨;不责怪诸葛诞手下的兵将,使扬州的人们心怀惭愧。
功高盖世而人们乐于看到他的成功,业绩广大而敌人也怀念他的恩德。
武功的光芒既已流布天下,文德的计划又非常广博,把这种道义推而广之,天下还有谁能够抵挡呢?
司马昭之克寿春,钟会谋画居多;昭亲待日隆,委以腹心之任,时人比之子房。
司马昭攻克寿春,钟会出谋划策很多;因此,司马昭对他日益亲近重视,委任他办理机密要事,当时人把他比之为汉代的张良。
汉姜维闻诸葛诞死,复还成都,复拜大将军。
蜀汉的姜维听到诸葛诞已死,又返回成都,重新担任大将军之职。
夏,五月,诏以司马昭为相国,封晋公,食邑八郡,加九锡;昭前后九让,乃止。
夏季,五月,诏令任命司马昭为相国,封为晋公,食邑八个郡,加赐九锡;司马昭先后推辞了九次,才收回成命。
秋,七月,吴主封故齐王奋为章安侯。
秋季,七月,吴王封以前的齐王孙奋为章安侯。
八月,以骠骑将军王昶为司空。
八月,任命骠骑将军王昶为司空。
诏以关内侯王祥为三老,郑小同为五更,帝率群臣诣太学,行养老乞言之礼。
小同,玄之孙也。
诏令以关内侯王祥为三老,郑小同为五更,魏帝率领群臣到太学去,行养老乞求善言的礼仪。
郑小同是郑玄之孙。
吴孙以吴主亲览政事,多所难问,甚惧;返自镬里,遂称疾不朝,使弟威远将军据入仓龙门宿卫,武卫将军恩、偏将军干、长水校尉分屯诸营,欲以自固。
吴主恶之,乃推朱公主死意,全公主惧曰:“我实不知,皆朱据二子熊、损所白。”是时熊为虎林督,损为外部督,吴主皆杀之。
损妻,即孙峻妹也。
谏,不从,由是益惧。
吴国孙因吴王亲自管理政事,对他又多次质问,就非常害怕;从镬里返回之后,就称病不上朝,又让他的弟弟威远将军孙据进入苍龙门担任宿卫,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长水校尉孙,分别驻守各军营,想用以自保。
吴王非常厌恶他,于是就追问朱公主被杀的情况,全公主害怕地说:“我实在不知情,都是朱据的两个儿子朱熊、朱损所说的。”当时朱熊担任虎林督,朱损担任外部督,吴王把他们都杀了。
朱损之妻,就是孙峻的妹妹。
孙劝谏,吴王不从,从此孙更加恐惧。
吴主阴与全公主及将军刘丞谋诛。
全后父尚为太常、卫将军,吴主谓尚子黄门侍郎纪曰:“孙专势,轻小于孤。
孤前敕之使速上岸,为唐咨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步;又委罪于朱异,擅杀功臣,不先表闻;筑第桥南,不复朝见。
此为自在,无所复畏,不可久忍,今规取之。
卿父作中军都督,使密严整士马,孤当自出临桥,率宿卫虎骑、左右无难一时围之,作版诏敕所领皆解散,不得举手。
正尔,自当得之;卿去,但当使密耳!卿宣诏卿父,勿令卿母知之;女人既不晓大事,且同堂姊,邂逅漏泄,误孤非小也!”纪承诏以告尚。
尚无远虑,以语纪母,母使人密语。
吴王暗地里与全公主和将军刘丞谋划杀掉孙。
全后的父亲全尚任太常、卫将军,吴王对全尚之子黄门侍郎全纪说:“孙专擅权势,轻视小看我。
我以前命令他迅速上岸,为唐咨等人作后援,但他却留在湖中不上岸一步;他又把罪责推卸给朱异,擅自杀掉有功之臣,也不事先上表奏明;他还在朱雀桥南建筑府第,不再上朝进见。
在家自由自在,无所忌惮,不知还有君上,这种情况不能长久忍耐,我如今要图谋取缔他。
你的父亲担任中军都督,让他秘密地整顿兵马,我当亲自出宫登临桥上,率领宿卫虎骑、左右无难突然包围孙府第,再作版诏命令孙统领的兵士都解散,不得反抗。
如果一切事情都按我所说的去做,必然能够成功;你出去,必须秘密行事!向你的父亲宣明诏令,千万不要让你母亲知道;女人既不明晓大事,而且她又是孙的姐姐,如果见到孙泄漏出去,就会误我大事!”全纪接受诏令告诉了全尚。
但全尚没有认真考虑,就把此事告诉了全纪的母亲,她又派人秘密地告诉了孙。
九月,戊午,夜以兵袭尚,执之,遣弟恩杀刘承于苍龙门外,比明,遂围宫。
吴主大怒,上马带执弓欲出,曰:“孤大皇帝适子,在位已五年,谁敢不从者!”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牵攀止之,不得出,叹咤不食,骂全后曰:“尔父愦愦,败我大事!”又遣呼纪,纪曰:“臣父奉诏不谨,负上,无面目复见。”因自杀。
使光禄勋孟宗告太庙,废吴主为会稽王。
召群臣议曰:“少帝荒病昏乱,不可以处大位,承宗庙,已告先帝废之。
诸君若有不同者,下异议。”皆震怖,曰:“唯将军令!”遣中书郎李崇夺吴主玺绶,以吴主罪班告远近。
尚书桓彝不肯署名,怒,杀之。
典军施正劝迎立琅邪王休,从之。
己未,使宗正楷与中书郎董朝迎琅邪王于会稽。
遣将军孙耽送会稽王亮之国,亮时年十六。
徙全尚于零陵,寻追杀之;迁全公主于豫章。
九月,戊午(二十六日),孙深夜派兵袭击全尚,把他扣押起来,又派其弟孙恩在苍龙门外杀掉刘承,等到天将明时,就包围了王宫。
吴王勃然大怒,骑上马带了弓箭就要出宫,说道:“我是大皇帝的嫡子,在位已经五年,谁敢不服从我!”侍中近臣以及乳母等人一起连牵带扯地制止他,未能出宫。
吴王叹气发怒不吃饭,又大骂全后说:“你的父亲昏愦无能,坏了我的大事!”又派人去叫全纪,全纪说:“我父亲奉行诏命不谨慎,辜负了皇上,我没有脸面再见皇上了。”然后就自杀而死。
孙让光禄勋孟宗祭告太庙,把吴王废为会稽王。
又召来群臣议论说:“少帝耽于享乐多病昏乱,不可以处于天子之位,继承宗庙统绪,已经祭告先帝把他废了,诸君若有不同意者,请提出异议。”众人都很震惊恐怖,说道:“愿服从将军的命令!”孙派中书郎李崇夺来吴王的玺绶,把吴王的罪状布告远近各地。
尚书桓彝不肯签署名字,孙大怒,杀掉了他。
典军施正劝孙把琅邪王孙休迎来立为天子,孙同意了。
己未(二十七日),孙派宗正孙楷与中书郎董朝到会稽迎接琅邪王。
派遣将军孙耽送会稽王孙亮到他的封国,孙亮这年十六岁。
把全尚迁徙到零陵,随即又去追杀了他,把全公主迁到豫章。
冬,十月,戊午,琅邪王行至曲阿,有老公遮王叩头曰:“事久变生,天下喁喁。”是日,进及布塞亭。
孙以琅邪王未至,欲入居宫中,召百官会议,皆惶怖失色,徒唯唯而已。
选曹郎虞汜曰:“明公为国伊、周,处将相之任,擅废立之威,将上安宗庙,下惠百姓,大小踊跃,自以伊、霍复见。
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宫,如是,群下摇荡,众听疑惑,非所以永终忠孝,扬名后世也。”不怿而止。
汜,翻之子也。
冬季,十月,戊午(疑误),琅邪王走到曲阿,有位老人拦住他叩头说:“事久生变,天下人都在仰望于陛下。”这一天,行进到布塞亭。
孙因琅邪王没到,想要进入宫中居住,召集百官商议,众人都惊惶失色,只唯唯地应着而不置可否。
选曹郎虞汜说:“您是国家的伊尹、周公,担当将相的重任,执掌废立的大权,必将上安定宗庙社稷,下施恩惠于百姓,上下大小之人一片欢呼跳跃,认为您是伊尹、霍光再现于世。
现在琅邪王还未迎来而您却想入宫居住,如果这样,那么群臣百姓就会动荡不安,众人的心里就会产生疑惑,这不是永远发扬忠孝、扬名于后世的做法。”孙很不高兴地放弃入宫居住的作法。
虞汜是虞翻之子。
命弟恩行丞相事,率百僚以乘舆法驾迎琅邪王于永昌亭。
孙恩奉上玺符,王三让,乃受。
群臣以次奉引,王就乘舆,百官陪位。
以兵千人迎于半野,拜于道侧;王下车答拜。
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永安。
孙称“草莽臣”,指阙上书,上印绶、节钺,求避贤路。
吴主引见慰谕,下诏以为丞相、荆州牧,增邑五县;以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督,封县侯。
孙据、干、皆拜将军,封侯。
又以长水校尉张布为辅义将军,封永康侯。
孙让其弟孙恩执行丞相的职事,率领百官用皇帝乘坐的车到永昌亭去迎接琅邪王,修筑行宫,用军队的帐篷临时搭起便殿,设置了御座。
己卯(十八日),琅邪王到达便殿,止于东厢。
孙恩奉上御玺,琅邪王辞让三次才接受。
群臣按照次序在前导引车驾,琅邪王上了乘舆,百官在旁陪伴。
孙率兵千人到郊外迎接,拜于道旁;琅邪王下车答拜。
当天,驾临正殿,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安。
孙自称“草莽臣”,在殿前上书,交上印绶、节钺,请求避让进贤之路。
吴王引见他并以好言慰解,又下诏任命孙为丞相、荆州牧,增加封邑五个县;任命孙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督,封为县侯。
孙据、孙、孙也都授予将军之职,进封侯爵。
又任命长水校尉张布为辅义将军,封为永康侯。
先是,丹阳太守李衡数以事侵琅邪王,其妻习氏谏之,衡不听。
琅邪王上书乞徙他郡,诏徙会稽。
及琅邪王即位,李衡忧惧,谓妻曰:“不用卿言,以至于此。
吾欲奔魏,何如?”妻曰:“不可。
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拔过重,既数作无礼,而复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归,何面目见中国人乎!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显于天下,终不以私嫌杀君明矣。
可自囚诣狱,表列前失,显求受罪。
如此,乃当逆见优饶,非但直活而已。”衡从之。
吴主诏曰:“丹阳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败。
夫射钩、斩祛,在君为君,其遣衡还郡,勿令自疑。”又加威 远将军,授以戟。
早先,丹阳太守李衡多次因事侵扰琅邪王,他的妻子习氏劝止他,他也不听。
后来琅邪王上书请求迁居其他郡,诏命让他迁到会稽。
等到琅邪王即位为天子,李衡十分恐惧,就对他妻子说:“没听你的话,结果弄到这个地步。
我想去投奔魏国,怎么样?”其妻说:“不行。
你本是一个庶民百姓,先帝把你破格提拔,现在你既已多次对琅邪王无礼,而又在心里胡乱猜疑,还想逃亡背主乞求活命,以你这样的情况跑到北方,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中原之人呢?”李衡说:“那我应该怎么办?”其妻说:“琅邪王平时就好善而追求声名,现在他正想使自己显扬于天下,终究不会因私人怨恨而杀你,这是很明白的。
你可以到牢狱把自己囚禁起来,上表陈述以前的过失,公开地要求接受处罚。
这样,就会反而受到更优厚的待遇,岂只是仅仅保住性命而已。”李衡照她的话做了。
吴王下诏说:“丹阳太守李衡,因往事的一些嫌隙,自我拘禁到刑狱之中。
春秋时管仲箭射齐桓公带钩,寺人披砍断晋文公的衣袖,但齐桓、晋文当了君主就行君主之事而不计前嫌,我也会如此。
送李衡回郡,让他不要自我生疑。”同时授李衡威远将军之职,又赠以显示官阶品级的戟。
己丑,吴主封故南阳王和子为乌程侯。
己丑(二十八日),吴王封已故南阳王孙和之子孙为乌程侯。
群臣奏立皇后、太子,吴主曰:“朕以寡德,奉承洪业,事日浅,恩泽未敷,后妃之号,嗣子之位,非所急也。
有司固请,吴主不许。
群臣奏请立皇太后、太子,吴王说:“我以微薄之德继承了祖宗的大业,即位时间很短,也没有广施恩泽,所以后妃名号、太子地位的确立,不是当务之急。”有关部门仍坚持要求,但吴王不准。
孙奉牛酒诣吴主,吴主不受,赍诣左将军张布;酒酣,出怨言曰:“初废少主时,多劝吾自为之者;吾以陛下贤明,故迎之。
帝非我不立,今上礼见拒,是与凡臣无异,当复改图耳。”布以告吴主,吴主衔之,恐其有变,数加赏赐。
戊戌,吴主诏曰:“大将军掌中外诸军事事统烦多,其加卫将军、御史大夫恩侍中,与大将军分省诸事。”或有告怀怨侮上,欲图反者,吴主执以付,杀之,由是益惧,因孟宗求出屯武昌,吴主许之。
尽敕所督中营精兵万余人,皆令装载;又取武库兵器,吴主咸令给与。
求中书两郎典知荆州诸军事,主者奏中书不应外出,吴主特听之。
其所请求,一无违者。
孙带着牛和酒去拜见吴王,但吴王不收,只好送到左将军张布家里;酒意正浓的时候,孙口出怨言说:“当初废掉少主之时,很多人劝我自立为君;我认为陛下贤明,因此把他迎来。
没有我他当不了皇帝,但我今天给他送礼却遭到拒绝,这是对我与一般大臣没有区别,我当再另立别人为君。”张布把这些话告诉了吴王,吴王怀恨在心,恐怕他发动变乱,所以多次加以赏赐。
戊戌(疑误),吴王下诏说:“大将军掌管中外诸军事,事务繁多,今加卫将军、御史大夫孙恩侍中之职,与大将军一起分担各种事务。”有人报告孙心怀怨恨侮辱主上,想图谋造反,吴王就把那人抓起来交给孙,孙把那人杀了,但从此心里更加害怕,通过孟宗向吴王要求外出驻扎在武昌,吴王答应了。
孙命令他所统领的中军精兵万余人,都让他们上船,又取走了武库中的兵器,吴王都下令给他。
孙又要求让中书两郎一同去管理荆州诸军事,主管者奏明中书不应外出,但吴王也特许孙带走中书。
孙所要求的事没有一件不同意的。
将军魏邈说吴主曰:“居外,必有变。”武卫士施朔又告谋反。
吴主将讨,密问辅义将军张布,布曰:“左将军丁奉,虽不能吏书,而计略过人,能断大事。”吴主召奉告之,且问以计画,奉曰:“丞相兄弟支党甚盛,恐人心不同,不可卒制;可因腊会有陛兵以诛之。”吴主从之。
将军魏邈对吴王说:“孙居住在外,必然会有变乱。”武卫士施朔也报告说孙要谋反。
吴王将要讨伐孙,就秘密地向辅义将军张布询问计策,张布说:“左将军丁奉,虽不能撰写文书,但他计谋过人,能决断大事。”吴王召来了丁奉,讲了自己的想法,并向他询问计策,丁奉说:“丞相的兄弟党羽很多,恐怕人心不同,不能突然制服他,可以乘腊祭集会之机用宿卫之兵杀掉他。”吴王同意了。
十二月,丁卯,建业中谣言明会有变,闻之,不悦。
夜,大风,发屋扬沙,益惧。
戊辰,腊会,称疾不至;吴主强起之,使者十余辈,不得已,将入,众止焉。
曰:“国家屡有命,不可辞。
可豫整兵,令府内起火,因是可得速还。”遂入,寻而火起,求出,吴主曰:“外兵自多,不足烦丞相也。”起离席,奉、布目左右缚之。
叩头曰:“愿徙交州。”吴主曰:“卿何不徙滕胤、吕据于交州乎!”复曰:“愿没为官奴。”吴主曰:“卿何不以胤、据为奴乎!”遂斩之。
以首令其众曰:“诸与同谋者,皆赦之。”放仗者五千人。
孙乘船欲降北,追杀之。
夷三族,发孙峻棺,取其印绶,斫其木而埋之。
十二月,丁卯(初七),建业城中有谣言流传说明日腊祭要有事变,孙听到后,很不高兴。
夜里,刮起了大风,吹掀了屋顶扬起漫天风沙,孙更加害怕。
戊辰(初八),腊祭集会,孙称疾不去;吴王强令他来,派使者催促十余次,孙不得已,将要入宫,众人劝他别去。
孙说:“国家多次下令,我不可推辞。
你们可以预先整顿好兵力,在府内放一把火,以这个为借口我可以很快回来。”随即入宫,不久府内起了火,孙要求出去看看,吴王说:“外面兵力自然很多,不用麻烦丞相亲自去。”孙起身离席,丁奉、张布目示左右之人把他绑起来。
孙叩头说:“我愿意迁徙到交州。”吴王说:“你为什么不把滕胤、吕据迁到交州?”孙又说:“我愿当个官家奴隶。”吴王说:“你为什么不让滕胤、吕据为奴呢?”随即就把他杀了。
又拿着孙的首级对他手下的兵将说:“凡与孙同谋的人,一律赦免。”放下兵器投降者有五千人。
孙乘船逃走想要投降魏国,吴王派人追杀了他。
诛杀了孙的三族,又掘开孙峻的坟墓,取出他的印绶,消薄了他的棺木然后再埋上。
己巳,吴主以张布为中军督。
改葬诸葛恪、滕胤、吕据等,其罹恪等事远徒者,一切召还。
朝臣有乞为诸葛恪立碑者,吴主诏曰:“盛夏出军,士卒伤损,无尺寸之功,不可谓能;受托孤之任,死于竖子之手,不可谓智。”遂寝。
己巳(初九),吴王任命张布为中军督。
又改葬了诸葛恪、滕胤、吕据等人,凡受诸葛恪等人之事连累而迁徙远方的人全部召回。
朝廷大臣中有人请求为诸葛恪立碑,吴王下诏说:“他盛夏出军,士卒损伤严重,又没有取得任何成功,不能说是有才能;他接受托孤的重任,却死在一个小子手里,不能说是有智。”于是为他立碑的建议就作罢了。
初,汉昭烈留魏延镇汉中,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来攻,使不得入。
及兴势之役,王平捍拒曹爽,皆承此制。
及姜维用事,建议以为“错守诸围,适可御敌,不获大利。
不若使敌至,诸围皆敛兵聚谷,退就汉、乐二城,听敌入平,重关头镇守以捍之,令游军旁出以伺其虚。
敌攻关不克,野无散谷,千里运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与游军并力搏之,此殄敌之术也。”于是汉主令督汉中胡济却住汉寿,监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
当初,蜀汉昭烈帝刘备留魏延镇守汉中,他在各个外围城中布满兵力以抵御入侵之敌,敌人如果来进攻,不让他们攻入。
在兴势的战役中,王平勇猛地抗拒曹爽,也都承用了这种用兵之法。
到姜维掌兵时,提出建议,认为“置兵驻守各个据点,只能抵御入侵之敌,不能获得大胜。
不如让敌兵进入,各据点都收敛兵力积聚粮食,退守汉、乐二城,任凭敌人进入平原之地,我们镇守重要的关口以抵御敌人,再派游动军队在附近埋伏以伺察敌人的虚弱之处加以攻击。
敌人攻关不能取胜,野外又没有分散的粮食,他们从千里之外运送粮食,自然会非常疲乏劳顿;乘敌人撤兵的时候,我们各城守军一起出击,与游动军队共同与敌人拼杀,这是消灭敌人的战术。”于是汉后主下令让督领汉中的胡济撤兵进驻汉寿,让监军王含镇守乐城,让护军蒋斌镇守汉城。
四年(己卯、259)
四年(己卯,公元259年)
春,正月,黄龙二见宁陵井中。
先是,顿丘、冠军、阳夏井中屡有龙见,群臣以为吉祥,帝曰:“龙者,君德也。
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屈于井,非嘉兆也。”作《潜龙诗》以自讽,司马昭见而恶之。
春季,正月,黄龙两次出现于宁陵的井中。
在此之前,顿丘、冠军、阳夏地方的井中多次有龙出现,群臣认为这是吉祥的象征,魏帝说:“龙代表了君主之德。
它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多次屈居圩井中,这不是好的兆头。”于是作《潜龙诗》以自我讽喻,司马昭看后十分不满。
夏,六月,京陵穆侯王昶卒。
夏季,六月,京陵穆侯王昶去世。
汉主封其子谌为北地王,询为新兴王,虔为上党王。
尚书令陈祗以巧佞有宠于汉主,姜维虽位在祗上,而多率众在外,希亲朝政,权任不及祗。
秋,八月,丙子,祗卒;汉主以仆射义阳董厥为尚书令,尚书诸葛瞻为仆射。
汉后主封其子刘谌为北地王,刘询为新兴王,刘虔为上党王。
尚书令陈祗因善于花言巧语逢迎讨好,深得汉王宠幸,姜维的地位虽在孙祗之上,但大部分时间率兵在外,很少参与朝政,所以权力不如陈祗大。
秋季,八月,丙子(二十日),陈祗去世;汉后主任命仆射、义阳人董厥为尚书令,尚书诸葛瞻为仆射。
冬,十一月,车骑将军孙壹为婢所杀。
冬季,十一月,车骑将军孙壹被奴婢所杀。
是岁,以王基为征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这一年,任命王基为征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元皇帝上景元元年(庚辰、260)
魏元帝景元元年(庚辰,公元260年)
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朔(初一),发生日食。
夏,四月,诏有司率遵前命,复进大将军昭位相国,封晋公,加九锡。
夏季,四月,诏令有关官员一切遵照以前的命令,再次晋升大将军司马昭为相国,封为晋公,加赐九锡。
帝见威权日去,不胜其忿。
五月,己丑,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谓曰:“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
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自出讨之。”王经曰:“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为天下笑。
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为之致死,不顾逆顺之理,非一日也。
且宿卫空阙,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资用;而一旦如此,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祸殆不测,宜见重祥。”帝乃出怀中黄素诏投地曰:“行之决矣!正使死保惧,况不必死邪!”于是入白太后。
沈、业奔走告昭,呼经欲与俱,经不从。
帝遂拔剑升辇,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
昭弟屯骑校尉遇帝于东止车门,左右呵之,众奔走。
中护军贾充自外入,逆与帝战于南阙下,帝自用剑。
众欲退,骑督成弟太子舍人济问充曰:“事急矣,当云何!”充曰:“司马公畜养汝等,正为今日。
今日之事,无所问也!”济即抽戈前刺帝,殒于车下。
昭闻之,大惊,自投于地。
太傅孚奔往,枕帝股而哭甚哀,曰:“杀陛下者,臣之罪也!”
魏帝见自己的权力威势日渐削弱,感到不胜忿恨。
五月,己丑(初七),召见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对他们说:“司马昭的野心,连路上的行人都知道。
我不能坐等被废黜的耻辱,今日我将亲自与你们一起出去讨伐他。”王经说:“古时鲁昭公因不能忍受季氏的专权,讨伐失败而出走,丢掉了国家,被天下人所耻笑。
如今权柄掌握在司马昭之手已经很久了,朝廷内以及四方之臣都为他效命而不顾逆顺之理,也不是一天了。
而且宫中宿卫空缺,兵力十分弱小,陛下凭借什么?而您一旦这样做,不是想要除去疾病却反而使病更厉害了吗?祸患恐怕难以预测,应该重新加以详细研究。”魏帝这时就从怀中拿出黄绢绍书扔在地上说:“这样做已经决定了!纵使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何况不一定会死呢!”说完就进内宫禀告太后。
王沈、王业跑出去告诉司马昭,想叫王经与他们一起去,但王经不去。
魏帝随即拔出剑登辇,率领殿中宿卫和奴仆们呼喊着出了宫。
司马昭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在东止车门遇到魏帝,魏帝左右之人怒声呵斥他们,司马的兵士被吓得逃走了。
中护军贾充从外而入,迎面与魏帝战于南面宫阙之下,魏帝亲自用剑拼杀。
众人想要退却,骑督成之弟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说:“事情紧急了,你说怎么办?”贾充说:“司马公养你们这些人,正是为了今日。
今日之事,没什么可问的!”于是成济立即抽出长戈上前刺杀魏帝,把他杀死于车下。
司马昭闻讯大惊,自己跪倒在地上。
太傅司马孚奔跑过去,把魏帝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哭得十分悲哀,哭喊着说:“陛下被杀,是我的罪过啊!”
昭入殿中,召群臣会议。
尚书左仆射陈泰不至,昭使其舅尚书荀召之,泰曰:“世之论者以泰方于舅,今舅不如泰也。”子弟内外咸共逼之,乃入,见昭,悲恸,昭亦对之注曰:“玄伯,卿何以处我?”泰曰:“独有斩贾充,少可以谢天下耳。”昭久之曰:“卿更思其次。”泰曰:“泰言惟有进于此,不知其次。”昭乃不复更言。
,之子也。
司马昭进入殿中,召集群臣议论。
尚书左仆射陈泰不来,司马昭让陈泰之舅尚书荀去叫他,陈泰说:“人们议论说我陈泰可以和您相比,今天看来您不如我陈泰。”但子弟们里里外外都逼着陈泰去,这才不得已而入宫,见到司马昭,悲恸欲绝,司马昭也对着他流泪,说:“玄伯,你将怎样对待我呢?”陈泰说:“只有杀掉贾充,才能稍稍谢罪于天下。”司马昭考虑了很久才说:“你再想想其他办法。”陈泰说:“我说的只能是这些,不知其他。”司马昭就不再说话了。
荀是荀之子。
太后下令,罪状高贵乡公,废为庶人,葬以民礼。
收王经及人其家属付廷尉。
经谢其母,母颜色不变,笑而应曰:“不谁不死,正恐不得其所;以此并命,何恨之有!”及就诛,故吏向雄哭之,哀动一市。
王沈以功封安平侯。
庚寅,太傅孚等上言,请以王礼葬高贵乡公,太后许之。
太后下令,列举高贵乡公的罪状,把他废为庶人,以百姓的丧礼安葬。
拘捕了王经及其家属交付廷尉处置。
王经向他母亲谢罪,他母亲脸色不变,笑着回答说:“人谁能不死,只恐怕死的不得其所。
为此事大家同死,还有什么遗恨!”到被诛杀的那天,故吏向雄为之痛哭,悲哀之情感动了整个街市之人。
王沈因有功被封为安平侯。
庚寅(初八),太傅司马孚等人向朝廷进言,请求以藩王的丧礼安葬高贵乡公,太后同意了。
使中护军司马炎迎燕王宇之子常道乡公璜于邺,以为明帝嗣。
炎,昭之子也。
派中护军司马炎到邺城去迎接燕王曹宇之子常道乡公曹璜,作为魏明帝的继承人。
司马炎是司马昭之子。
辛卯,群公奏太后自今令书皆称诏制。
辛卯(初九),各位公侯向太后奏明,从今日起太后下达的命令文书都称为诏。
癸卯,司马昭固让相国、晋公、九锡之命,太后诏许之。
癸卯(二十一日),司马昭坚决推辞封锡相国、晋公、九锡的命令,太后下诏同意。
戊申,昭上言:“成济兄弟大逆不道,夷其族。”
戊申(二十六日),司马昭进言说:“成济兄弟大逆不道,要诛灭其族。”
六月,癸丑,太后诏常道乡公更名奂。
甲寅,常道乡公入洛阳,是日,即皇帝位,年十五,大赦,改元。
六月,癸丑(初一),太后下诏让常道乡公改名为奂。
甲寅(初二),常道乡公进入洛阳,当天,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岁。
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景元。
丙辰,诏进司马昭爵位九锡如前,昭固让,乃止。
丙辰(初四),诏令晋升司马昭的爵位、九锡如前所命,司马昭坚决推辞,于是作罢。
癸亥,以尚书右仆射王观为司空。
癸亥(十一日),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观为司空。
吴都尉严密建议作浦里塘,群臣皆以为难;唯卫将军陈留濮阳兴以为可成,遂会诸军民就诈,功费不可胜数。
士卒多死亡,民大愁怨。
吴国都尉严密建议建造浦里塘,群臣都认为很困难,只有卫将军、陈留人濮阳兴认为可以建成,于是集中各地军民去建造,工程耗资巨大,士卒也有很多人死亡,百姓十分愁苦怨恨。
会稽郡谣言王亮当还为天子,而亮宫人告亮使巫祷祠,有恶言,有司以闻。
吴主黜亮为候官侯,遣之国;亮自杀,卫送者皆伏罪。
会稽郡有谣言说会稽王孙亮会重返天子之位,而孙亮的宫人告发说孙亮让巫者祈祷,说了些不好的话,有关官吏把这些情况奏告朝廷。
吴王贬孙亮为侯官侯,并遣送他去封国;孙亮自杀,护送之人也都被治罪。
冬,十月,阳乡肃侯王观卒。
冬季,十月,阳乡肃侯王观去世。
十一月,诏尊燕王,待以殊礼。
十一月,诏令尊崇燕王曹宇,并待以特殊的礼遇。
十二月,甲午,以司隶校尉王祥为司空。
十二月,甲午(十六日),任命司隶校尉王祥为司空。
尚书王沈为豫州刺史。
初到,下教敕属城及士民曰:“若有能陈长吏可否,说百姓所患者,给谷五百斛。
若说刺史得失,朝政宽猛者,给谷千斛。”主簿陈、褚入白曰:“教旨思闻苦言,示以劝赏。
窃恐拘介子士或惮赏而不言,贪昧之人将慕利而妄举。
苟不合宜,赏不虚行,则远听者未知当否之所在,徒见言之不用,因谓设而不行。
愚以为告下之事,可少须后。”沈又教曰:“夫兴益于上,受分于下,斯乃君子之操,何不言之有!”褚复白曰:“尧、舜、周公所以能致忠 谏者,以其款诚之心著也。
冰炭不言而冷热之质自明者,以其有实也。
若好忠直,如冰炭之自然,则谔谔之言将不求而自至。
若德不足以配唐、虞,明不足以并周公,实不可以同冰炭,虽悬重赏,忠谏之言未可致也。”沈乃止。
尚书王沈担任豫州刺史。
上任之初,下命令给所辖各城邑及士民百姓说:“如有能陈述官吏的好坏,诉说百姓忧虑的人,赐给粮食五百斛。
如有能说出刺史得失,朝政宽严的人,赐给粮食一千斛。”主簿陈、褚入府禀告说:“教令的宗旨是想听一听百姓的苦衷之言,加以劝勉和赏赐。
我们恐怕那些清正廉洁之士害怕受赏而不说,而那些贪婪昏昧之人将要求利而胡言乱语。
如果说得不合适,赏赐不会白白地给他,但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不知正确错误之所在,只看到说的话不被采用,于是认为您设置赏格而不真正实行。
我们认为告示百姓之事,可以稍等一等再说。”王沈又下令说:“进言有益于上,赏赐给予百姓,这是君子的德操,有什么理由不说?”褚又禀告说:“尧、舜、周 公之所以能使人忠心进谏,是因为他们诚恳真挚的心十分显著。
冰炭不会说话而其冷热的本质自然很明确,这是因为它们是真实的。
如果喜好忠直之言,能象冰炭那样自然,那么忠直之言将不用求就会自然而至。
如果德操不足以同唐尧、虞舜相配,贤明不足以同周公相比,真实不能象冰炭一样,那么尽管出具重赏,忠心直谏之言也不会听到。”于是王沈就停止了赏赐进言的作法。
二年(辛巳、261)
二年(辛巳,公元261年)
春,三月,襄阳太守胡烈表言:吴将邓由、李光等十八屯同谋归化,遣使送质任,欲令郡兵临江迎拔。”诏王基部分诸军径造沮水以迎之。
“若由等如期到者,便当因此震荡江表。”基驰驿遗司马昭书,说由等可疑之状,“且当清澄,未宜便举重兵深入应之。”又曰:“夷陵东西皆险狭,竹木丛蔚,卒有要害,弩马不陈。
今者盘角濡弱,水潦方降,废盛农之务,要难必之利,此事之危者也。
姜维之趣上,文钦之据寿春,皆深入求利,以取覆没,此近事之鉴戒也。
嘉平已来,累有内难,当今之宜,当务镇安社稷,抚宁上下,力农务本,怀柔百姓,未宜动众以求外利也。”昭累得基书,意狐疑,敕诸军已上道者,且权停住所在,须候节度。
基复遗诏书曰:“昔汉祖纳郦生之说,欲封六国,寤张良之谋而趣销印。
基谋虑浅短,诚不及留侯,亦惧襄阳有食其之谬。”昭于是罢兵,报基书曰:“凡处事者多曲相从顺,鲜能确然共尽理实,诚感忠爱,每见规示,辄依来旨,已罢军严。”既而由等果不降。
烈,奋之弟也。
春季,三月,襄阳太守胡烈上表说:“吴国将领邓由、李光等十八个营垒共同商定归顺我国,并派遣使者送来人质,想让我们的军队开到长江边去迎取。”诏令让王基布置军队直接到沮水去迎接。
诏书说:“如果邓由等人能如期到达,就会因此而震荡江表。”王基派驿使快速送信给司马昭,陈述邓由等人的可疑情况,说:“此事还应当进一步澄清查证,不应立即发重兵深入敌境去接应。”又说:“夷陵东西两边都是险要狭隘之地,竹木丛密茂盛,如果敌人突然在要害之地出击,那么我们的兵马就不能施展力量。
如今正值春夏之交,弓弩受潮而柔软无力,而且正当降雨之后,此时废弃繁忙的农事,邀取难以必得的利益,这是危险的事情。
姜维趋进上,文钦占据寿春,都是因深入敌境求取利益而遭到全军覆没的结局,这是近来之事的戒鉴。
嘉平年间以来,多次发生内部危难,当今我们应做的事宜,最重要的是力求安定国家社稷,抚慰上下臣民,努力从事农业生产。
安抚百姓,不应兴师动众以求外部利益。”司马昭多次得到王基书信,犹豫不定,命令已经上路的诸军暂时停止前进就地驻扎,等候新的部署。
王基又给司马昭写信说:“以前汉高祖采纳郦食其的意见,想要分封六国,明白张良的谋略后就迅速追回销毁了已刻之印。
我的谋虑短浅实在不如留侯张良,但也害怕襄阳之事会出现听信郦食其之言的错误。”于是司马昭停止进兵,又给王基写回信说:“一般人处事大多曲己而顺从,很少能明确而详尽地向我陈述实在的道理。
真诚地感谢你的忠爱,多次得到你的规劝晓喻。
现在就依照你来信的意思,已经停止了发兵。”到了约定日期,邓由等人果然不来投降。
胡烈是胡奋之弟。
秋,八月,甲寅,复命司马昭进爵位如前,不受。
秋季,八月,甲寅(疑误),再次命令司马昭晋升爵位像以前那样,他仍然不接受。
冬,十月,汉主以董厥为辅国大将军,诸葛瞻为都护、卫将军,共平尚书事,以侍中樊建为尚书令。
时中常侍黄皓用事,厥、瞻皆不能矫正,士大夫多附之,唯建不与皓往来。
秘书令正久在内职,与皓比屋,周旋三十余年,澹然自守,以书自娱,既不为皓所爱,亦不为皓所憎,故官不过六百石,而亦不罹其祸。
汉主弟甘陵王永憎皓,皓谮之,使十年不得朝见。
冬季,十月,汉后主任命董厥为辅国大将军,诸葛瞻为都护、卫将军,共同管理尚书事,又任命侍中樊建为尚书令。
当时宦官中常侍黄皓当政,董厥、诸葛瞻都不能纠正他的错误行事,士大夫们也都依附于他,只有樊建不与黄皓往来。
秘书令正多年在宫内任职,与黄皓的房屋相邻,周旋共处三十余年,淡然自守,每日以读书为乐,既不被黄皓所喜爱,也不被黄皓所憎恶,因此官职不过六百石,但也没遭受祸患。
汉后主的弟弟甘陵王刘永憎恶黄皓,黄皓就在汉后主面前诋毁他,使他十年都不得朝见。
吴主使五官中朗将薛聘于汉,及还,吴主问汉政得失,对曰:“主暗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皆菜色。
臣闻燕雀处堂,子母相乐,以为至安也,突决栋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其是之谓乎!”,综之子也。
吴王派五官中朗将薛到蜀汉去访问,回来后,吴王向他询问蜀汉朝政的得失,他回答说:“主上昏乱暗弱而不知自己的错误,臣下安身其间只求免罪不思进取,进入其朝廷听不到忠直之言,途经其田野看到百姓们都面有饥色。
我听说燕雀处于堂屋之上,子母之间相互嘻乐,认为这是最安定的地方,烟囱破裂屋栋被焚,而燕雀仍怡然自得而不知祸之将至,这指的就是蜀汉目前的状况。”
是岁,鲜卑索头部大人拓跋力微始遣其子沙漠汗入贡,因留为质。
力微之先,世居北荒,不交南夏。
至可汗毛,始强大,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后五世至可汗推寅,南迁大泽;又七世至可汗邻,使其兄弟七人及族人乙旃氏、车氏分统部众为十族,邻老,以位授其子诘汾,使南迁,遂居匈奴故地。
诘汾卒,力微立,复徙居定襄之盛乐,部众浸盛,诸部皆畏服之。
这一年,鲜卑族索头部大人拓跋力微第一次派他的儿子沙漠汗入朝进贡,于是就留下他为人质。
拓跋力微的祖先,世代居住在北部荒远之地,不与南方的华夏交往。
到可汗拓跋毛时,开始强大起来,统治的小国有三十六个,大姓之族九十九个;经历五代到可汗拓跋推寅,向南迁至大泽;又经历了七世至可汗拓跋邻,让他的兄弟七人以及同族人乙旃氏、车氏,分开统领部族百姓成为十个部族,拓跋邻老了之后,传位给他的儿子拓跋诘汾,让他再往南迁,就定居在匈奴人的故地。
拓跋诘汾死后,拓跋力微即位,又迁居到定襄郡的盛乐县,部族的兵民日益强盛,其他各部族都畏惧服从他。
魏纪十 元皇帝下景元三年(壬午、262)
魏纪十 魏元帝景元三年(壬午,公元262年)
秋,八月,乙酉,吴主立皇后朱氏,朱公主之女也。
戊子,立子为太子。
秋季,八月,乙酉(十六日),吴王立皇后朱氏,她是朱公主的女儿。
戊子(十九日),立孙为太子。
汉大将军姜维将出军,右车骑将军廖化曰:“兵不,必自焚,伯约之谓也。
智不出敌而力小于寇,用之无厌,将何以存!”冬,十月,维入寇洮阳,邓艾与战于侯和,破之,维退住沓中。
初,维以羁旅依汉,身受重任,兴兵累年,功绩不立。
黄皓用事于中,与右大将军阎宇亲善,阴欲废维树宇。
维知之,言于汉主曰:“皓奸巧专瓷,将败国家,请杀之!”汉主曰:“皓趋走小臣耳,往董允每切齿,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
!”维见皓枝附叶连,惧于失言,逊辞而出。
汉主敕皓诣维陈谢。
维由是自疑惧,返自洮阳,因求种麦沓中,不敢归成都。
蜀汉大将军姜维将要出兵征战,右车骑将军廖化说:“兵不止,必自焚,说的就是姜维。
智谋超不出敌人,力量也小于敌人,而用兵没有满足的时候,将何以自存?”冬季,十月,姜维入侵洮阳,邓艾与他在侯和交战,打败了他。
姜维撤兵驻扎在沓中。
当初,姜维因寄居在外而投奔蜀汉,身受重任,连年兴兵,但没有建立什么功绩。
黄皓在朝内当政,与右大将军阎宇关系交好,暗地里想废掉姜维而树立阎宇。
姜维知道后,就对汉后主说:“黄皓奸诈巧伪专权任意,将会败坏国家,请杀了他!”汉后主说:“黄皓不过是在前面往来奔走的小臣,以前董允也常对他切齿痛恨,我常常为此遗憾,你何必介意他!”姜维见黄皓的党羽象树木的枝叶那样相互依附勾结,害怕自己失言,说了几句谦恭的话就出来了。
汉后主让黄皓到姜维那里解释、谢罪。
姜维从此就更加疑虑恐惧,从洮阳返回后,就要求到沓中去种麦,不敢返回成都。
吴主以濮阳兴为丞相,廷尉丁密、光禄勋孟宗为左右御史大夫。
初,兴为会稽太守,吴主在会稽,兴遇之厚;左将军张布尝为会稽王左右督将,故吴主即位,二人皆贵宠用事;布典宫省,兴关军国,以佞巧更相表里,吴人失望。
吴王任命濮阳兴为丞相,廷尉丁密、光禄勋孟宗为左右御史大夫。
当初,濮阳兴任会稽太守,吴王居住在会稽,濮阳兴对他很好,左将军张布曾任会稽王的左右督将,因此吴王即位之后,濮阳兴和张布二人受到尊崇而执掌朝政;张布主管朝内官署,濮阳兴主管军国之事,二人在里里外外阿谀欺蒙,吴国人很失望。
吴主喜读书,欲与博士祭酒韦昭、博士盛冲讲论,张布以昭、冲切直,恐其入侍,言己阴过,固谏止之。
吴主曰:“孤之涉学,群书略遍,但欲与昭等讲习旧闻,亦何所损!君特当恐昭等道臣下奸慝,故不欲令入耳。
如此之事,孤已自备之,不须昭等然后乃解也。”布皇恐陈谢,且言惧妨政事,吴主曰:“王务、学业,其流各异,不相妨也,此无所为非,而君以为不宜,是以孤有所及耳。
不图君今日在事更行此于孤也,良甚不取!”布拜表叩头。
昊主曰:“卿相开悟耳,何至叩头乎!如君之忠诚,远近所知,吾今日之巍巍,皆君之功也。
《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终之实难,君其终之。”然吴主恐布疑惧,卒如布意,废其讲业,不复使昭等入。
吴王喜爱读书,想要与博士祭酒韦昭、博士盛冲一起讲论学术,张布因为韦昭、盛冲二人性情耿直,恐怕他们入侍之后,对吴王说自己暗地里做的错事,因此坚持劝谏,不让他们入宫。
吴王说:“我涉猎学术,群书大致都读完了,现在只想与韦昭等人讲论学习以前所学的内容,这又有什么损害?你不过害怕韦昭等人谈论臣下的奸诈邪慝之行,所以不想让他们入宫。
象这类事情,我自己已经有所了解,不须韦昭等人说了然后才知道。”张布十分惶恐地谢罪,又说这是恐怕妨碍政事,吴王说:“政事和学术,其源流各不相同,不会相互妨碍,让他们入宫没有什么不对的,而你却认为不宜让他们来,因此我才说起这些事。
没想到你今日在官任事又对我做这种不让接近儒生的事,这实在让我不能同意!”张布跪下叩头。
吴王说:“我不过是开导开导你,何必叩头谢罪呢!象你这样的忠诚,远近之人都很了解,我能有今日南面为君的尊严,全都是你的功劳。
《诗》云:‘事皆有始,却少能终。
’坚持到最后是很难的,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但吴王恐怕张布会怀疑害怕,终究还是顺了张布之意,废止讲论学业,不再让韦昭等人入宫。
谯郡嵇康,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与陈留阮籍、籍兄子咸、河内山涛、河南向秀、琅邪王戎、沛国刘伶特相友善,号竹林七贤。
皆崇尚虚无,轻蔑礼法,纵酒昏酣,遗落世事。
谯郡人嵇康,文章写得雄壮清丽,喜好谈论《老子》、《庄子》,高节奇行,行侠仗义。
他与陈留人阮籍、阮籍的侄子阮咸、河内人山涛、河南人向秀、琅邪人王戎、沛国人刘伶是至交好友,号称竹林七贤。
他们都崇尚虚无之论,轻蔑礼仪法度,每日以纵情饮酒为乐,不问世事。
阮籍为步兵校尉,其母卒,籍方与人围棋,对者求止,籍留与决赌。
既而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毁瘠骨立。
居丧,饮酒无异平日。
司隶校尉何曾恶之,面质籍于司马昭座曰:“卿,纵情、背礼、败欲之人,今忠贤执政,综核名实,若卿之曹,不可长也!”因谓昭曰:“公方以孝治天下,而听阮籍以重哀饮酒食肉于公座,何以训人!宜摈之四裔,无令污染华夏。”诏爱籍才,常拥护之。
曾,夔之子也。
阮籍任步兵校尉,他母亲去世时,他正在与别人下围棋,对方要求停止,但阮籍却要他留下一块胜负。
下完棋喝了两斗酒,高声一喊,吐血数升,极度哀痛而消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居丧期间,和平日一样饮酒无度。
司隶校尉何曾很讨厌他,就在司马昭座位前当面指责阮籍说:“你是个纵情无度、违背礼仪、败坏风俗的人,如今忠贤之人执掌朝政,要综合考察人事的名与实,象你这类人,不可助长你的恶习!”于是就对司马昭说:“您正在以孝道治理天下,却听任阮籍居丧期间在您的座前饮酒吃肉,以后还怎么教训别人?应该把他流放到四方荒远之地,不让他污染我们华夏的风气。”司马昭喜爱阮籍之才,常常扶助保护他。
何曾是何夔之子。
阮咸素幸姑婢;姑将婢去,咸方对客,遽借客马追之,累骑而还。
阮咸喜欢姑姑的婢女,姑姑把婢女领走时,阮咸正在陪客,赶快借了客人的马去追,然后两人骑一匹马回来了。
刘令嗜酒,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曰:“死便埋我。”当时士大夫皆以为贤,争慕效之,谓之放达。
刘伶喜好饮酒,常常乘一辆小车,带着一壶酒出游,又让人扛着锹跟着,说:“死了就把我埋掉。”当时士大夫都认为他贤明,争相仿效他的做法,称作放达。
钟会方有宠于司马昭,闻嵇康名而造之,康箕踞而锻,不为之礼。
会将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会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遂深衔之。
钟会正受到司马昭的宠爱,听到嵇康的名声就去拜访他,嵇康伸腿坐在那里毫不在乎地打铁,很不礼貌地对待钟会。
钟会将要离去,嵇康问他说:“你听到了什么而来,见到了什么而去?”钟会说:“听我所听到的而来,见我所见到的而去!”从此他对嵇康怀恨在心。
山涛为吏部郎,举康自代;康与涛书,自说不堪流俗,而非薄汤、武。
昭闻而怒之。
康与东平吕安亲善,安兄巽诬安不孝,康为证其不然。
会因谮“康尝欲助丘俭,且安、康有盛名于世,而言论放荡,害时乱教,宜因此除之。”昭遂杀安及康。
康尝诣隐者汲郡孙登,登曰:“子才多识寡,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涛任吏部郎,推荐嵇康代替自己;嵇康给山涛写信,说自己不堪忍受流俗,又菲薄商汤、周武王。
司马昭听到后十分生气。
嵇康与东平的吕安是好朋友,吕安之兄吕巽诬陷吕安不孝,嵇康为他作证说并非不孝。
钟会借此事诬告说:“嵇康曾经想帮助丘俭,而且吕安、嵇康在世上享有盛名,但他们的言论放荡不羁,为害时俗,扰乱政教,应该乘此机会把他们除掉。”于是司马昭就杀了吕安和嵇康。
嵇康曾去拜访隐士汲郡人孙登,孙登说:“你才气多见识少,在当今之世难免被杀!”
司马昭患姜维数为寇,官骑路遗求为刺客入蜀,从事中郎荀勖曰:“明公为天下宰,宜杖正义以伐违贰,而以刺客除贼,非所以刑于四海也。”昭善之。
勖,爽之曾孙也。
司马昭忧虑姜维屡次进犯,官骑路遗要求当刺客入蜀去杀姜维,从事中郎荀勖对司马昭说:“明公是天下的主宰,应该依仗正义去讨伐不归服者,而用刺客去除掉敌人,这不是被四海之人作为表率的做法。”司马昭很赞成他的话。
荀勖是荀爽的曾孙。
昭欲大举伐汉,朝臣多以为不可,独司隶校尉钟会劝之。
昭谕众曰:“自定寿春以来,息役六年,治兵缮甲以拟二虏。
今吴地广大而下湿,攻之用功差难,不如先定巴蜀,三年之后,因顺流之势,水陆并进,此灭虢取虞之势也。
计蜀战士九万,居守成都及备他境不下四万,然则余众不过五万。
今绊姜维于沓中,使不得东顾,直指骆谷,出其空虚之地以袭汉中,以刘禅之暗,而边城外破,士女内震,其亡可知也。”乃以钟会为镇西将军,都督关中。
征西将军邓艾以为蜀未有衅,屡陈异议;昭使主簿师纂为艾司马以谕之,艾乃奉命。
司马昭想要大举讨伐蜀汉,朝臣们大都认为不可,只有司隶校尉钟会赞成。
司马昭告谕众人说:“自从平定寿春以来,已经六年没有战事了,我们要整治军队去攻打两个敌国。
如今吴国土地广大而地势低湿,攻打他旋展兵力较为困难,不如先平定巴蜀,三年之后,就顺流而下,水陆并进,这就是春秋时晋献公先灭虢国再乘势攻取虞国的那种形势。
蜀国的战士共计有九万,居守成都以及防卫其他边境的不下四万人,这样剩余的战士不过五万人。
如今把姜维牵制在沓中,让他不能向东出兵。
我们发兵直向骆谷,通过他们的空虚地带去袭击汉中,以刘禅的暗弱无能,又加上边境城市在外面被攻破,蜀国的男女老少就会在内地震恐不安,这样敌人的灭亡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于是任命钟会为镇西将军,都督关中。
征西将军邓艾认为蜀国没有可乘之机,屡次陈述不同意见;司马昭让主簿师纂担任邓艾的司马去给他讲明道理,于是邓艾也就奉命行事了。
姜维表汉主:“闻钟会治兵关中,欲规进取,宜并遣左右车骑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及阴平之桥头,以防未然。”黄皓信巫鬼,谓敌终不自致,启汉主寝其事,群臣莫知。
姜维向汉后主上表说:“听说钟会在关中整治军队,想图谋进攻,应该派遣左右车骑将军张翼、廖化率领诸军分别守护阳安关口和阴平的桥头,以防患于未然。”黄皓相信鬼神巫术,认为敌人终究不会自己找上门来,于是就奏明汉后主让他不提这件事,因而群臣没人知道。
四年(癸未、263)
四年(癸未,公元263年)
春,正月,复命司马昭进爵位如前;又辞不受。
春季,二月,再次晋升司马昭的爵位如前所命,但司马昭又推辞不受。
吴交趾太守孙贪暴,为百姓所患;会吴主遣察战邓荀至交趾,荀擅调孔爵三十头送建业,民惮远役,因谋作乱。
夏,五月,郡吏吕兴等杀及荀,遣使来请太守及兵,九真、日南皆应之。
吴国交趾太守孙贪婪残暴,被百姓所厌恨;恰好此时吴王又派遣察战邓荀到交趾去,而邓荀又擅自调用三十个大爵送往建业,百姓害怕遥远的劳役,于是就图谋作乱。
夏季,五月,郡吏吕兴等人杀掉了孙和邓荀,派使者来请求给他派太守和兵力,九真、日南二郡也都响应他。
诏诸军大举伐汉,遣征西将军邓艾督 三万余人自狄道趣甘松、沓中,以连缀姜维;雍州刺史诸葛绪督三万余人自祁山趣武街桥头,绝维归路。
钟会统十余万众分从斜谷、骆谷、子午谷趣汉中。
以廷尉卫持节监艾、会军事,行镇西军司。
,觊之子也。
诏令诸军大举进攻蜀汉,派征西将军邓艾率领三万人从狄道奔赴甘松、沓中,以牵制姜维;派雍州刺史诸葛绪率领三万多人从祁山奔赴武街、桥头,断绝姜维的退路。
钟会统兵十万余人分别从斜谷、骆谷、子午谷奔赴汉中。
让廷尉卫持符节监督邓艾、钟会的军事,兼镇西军司。
卫是卫之子。
会过幽州刺史王雄之孙戎,问:“计将安出?”戎曰:“道家有言,‘为而不恃。
’非成功难,保之难也。”或以问参相国军事平原刘曰:“钟、邓其平蜀乎?”曰:“破蜀必矣,而皆不还。”客问其故,笑而不答。
钟会去拜访幽州刺史王雄之孙王戎,问他:“我将怎样去干?”王戎说:“道家有句话说‘为而不恃’,也就是说成功并不难,而保持它则很难。”有人问参相国军事、平原人刘说:“钟会、邓艾能平定蜀国吗?”刘说:“破蜀是必然的,但他们都回不来。”对方问是什么原因,刘笑而不答。
秋,八月,军发洛阳,大赉将士,陈师誓众。
将军邓敦谓蜀未可讨,司马昭斩以徇。
秋季,八月,从洛阳发兵,大赏全军将士,列队誓师。
将军邓敦说不能去讨伐蜀国,司马昭就把他杀了示众。
汉人闻魏兵且至,乃遣廖化将兵诣沓中为姜维继援,张翼、董厥等诣阳安关口为诸围外助。
大赦,改元炎兴。
敕诸围皆不得战,退保汉、乐二城,城中各有兵五千人。
翼、厥北至阴平,闻诸葛绪将向建威,留住月余待之。
钟会率诸军平行至汉中。
九月,钟会使前将军李辅统万人围王含于乐城,护军荀恺围蒋斌于汉城。
会径过西趣阳安口,遣人祭诸葛亮墓。
蜀汉听到魏兵将至,就派遣廖化率兵到沓中作姜维的后援,派张翼、董厥等人到阳安关口帮助各个外围据点。
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炎兴。
命令各外围据点不得与敌人交战,退守汉、乐二城,城中各有兵力五千人。
张翼、董厥向北到达阴平,听到诸葛绪将向建威发兵,就留住一个多月等待敌兵。
钟会率诸军齐头并进,到达汉中。
九月,钟会让前将军李辅统兵万人把王含包围在乐城,让护军荀恺把蒋斌包围在汉城。
钟会直接从西路奔向阳安口,派人祭奠了诸葛亮墓。
初,汉武兴督蒋舒在事无称,汉朝令人代之,使助将军傅佥守关口,舒由是恨。
钟会使护军胡烈为前锋,攻关口。
舒诡谓佥曰:“今贼至不击而闭城自守,非良图也。”佥曰:“受命保城,惟全为功;今违命出战,若丧师负国,死无益矣。”舒曰:“子以保城获全为功,我以出战克敌为功,请各行其志。”遂率其众出;佥谓其战也,不设备。
舒率其众迎降胡烈,烈乘虚袭城,佥格斗而死。
佥,肜之子也。
钟会闻关口已下,长驱而前,大得库藏积谷。
当初,蜀汉的武兴督蒋舒在位庸碌无为,蜀汉朝廷让人代替了他,派助将军傅佥把守关口,蒋舒因此怀恨在心。
钟会派护军胡烈为前锋,进攻关口。
蒋舒诡诈地向傅佥说:“如今敌兵到了,不去进击而闭城自守,不是好的计策。”傅佥说:“你以保全此城为功劳,我以出战打败敌人为功劳,希望我们各行其志。”于是率领他的兵士出城;傅佥认为他是去交战,因此没有防备。
蒋舒率领他的士兵迎接投降了胡烈,胡烈乘虚袭击城池,傅佥格斗拼杀而死。
傅佥是傅肜之子。
钟会听到关口已被攻克,就长驱直入,获得大量库藏的粮食。
邓艾遣天水太守王颀直攻姜维营,陇西太守牵弘邀其前,金城太守杨欣趣甘松。
维闻钟会诸军已入汉中,引兵还,欣等追蹑于强川口,大战,维败走。
闻诸葛绪已塞道屯桥头,乃从孔函谷入北道,欲出绪后;绪闻之,却还三十里。
维入北道三十余里,闻绪军却,寻还,从桥头过,绪趣截维,较一日不及。
维遂还至阴平,合集士众,欲赴关城;闻其已破,退趣白水,遇廖化、张翼、董厥等,合兵守剑阁以拒会。
邓艾派遣天水太守王颀直攻姜维营垒,陇西太守牵弘在前面阻截,金城太守杨欣奔赴甘松。
姜维听说钟会诸军已经进入汉中,就领兵返回,杨欣等人在后面紧追至强川口,激烈交战,姜维败走。
姜维又听到诸葛绪已经阻塞道路占据了桥头,于是就从孔函谷进入北部道路,想绕到诸葛绪的身后,诸葛绪知道后往回退却三十里。
姜维进入北道三十多里后,听到诸葛绪退兵,赶紧往回走,从桥头过去,诸葛绪赶上去阻截姜维,但晚了一天没有赶上。
姜维于是退至阴平,聚集军队,想要奔赴关城;还没到达,听说关城已破,于是退兵奔向白水,遇到了廖化、张翼、董厥等人,兵合一处据守剑阁以抵御钟会。
安国元侯高柔卒。
安国元侯高柔去世。
冬,十月,汉人告急于吴。
甲申,吴主使大将军丁奉督诸军向寿春;将军留平就施绩于南郡,议兵所向;将军丁封、孙异如沔中以救汉。
冬季,十月,汉人向吴国告急求援。
甲申(疑误),吴王派大将军丁奉率领诛军进兵寿春;让将军留平到南郡的施绩那里,商议向何处进兵之事;让将军丁封、孙异到沔中去救援蜀汉。
诏以征蜀诸将献捷交至,复命大将军诏进位,爵赐一如前诏,昭乃受命。
诏令因征蜀的各位将领捷报频传,再次命大将军司马昭晋位,所赐爵位一切都与前面的诏令相同,司马昭终于接受了任命。
昭辟任城魏舒为相国参军。
初,舒少时迟钝,不为乡亲所重,从叔交吏部郎衡,有名当世,亦不知之,使守不碓,每叹曰:“舒堪数百户长,我愿毕矣!”舒亦不以介意,不为皎厉之事。
唯太原王谓舒曰:“卿终当为台辅。”常振其匮乏,舒受而不辞。
年四十余,郡举上计掾,察孝廉。
宗党以舒无学业,劝令不就,可以为高。
舒曰:“若试而不中,其负在我,安可虚窃不就之高以为己荣乎!”于是自课,百日习一经,因而对策升第,累迁后将军钟毓长史。
毓每与参佐射,舒常为画筹而已;后遇朋人不足,以舒满数,舒容范闲雅,发无不中;举坐愕然,莫有敌者。
毓叹而谢曰:“吾之不足以尽卿才,有如此射矣,岂一事哉!”及为相国参军,府朝碎务,未尝见是非;至于废兴大事,众人莫能断者,舒徐为筹之,多出众议之表。
昭深器重之。
司马昭提升任城人魏舒为相国参军。
最初,魏舒少年时反映迟钝,较为质朴,不受乡里亲戚的重视,他的堂叔吏部郎魏衡,在当时很有名望,也不了解魏舒,就让他去看守水碓,而且常常叹气说:“魏舒如果能担当数百户的官长,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魏舒毫不介意,也不干那些能显示抬高自己的事。
只有太原的王对魏舒说:“你终究会达到三公宰相的地位。”又常常拿出钱财周济魏舒,魏舒也毫不推辞地接受。
四十余岁时郡里举拔上计掾、掌簿记孝廉。
亲戚朋友认为魏舒没有什么学业,劝他不要去应考,还可以显示清高。
魏舒说:“如果考试不中,是我本事不够,怎能虚假地盗窃清高的名声以为自己的荣耀呢?”于是刻苦自学,每百日学一部经书,因而对策得到提升,累次提升到担任后将军钟毓的长史。
钟毓每次与参军、佐吏一起举行射箭比赛,魏舒只是常常为他们计算成绩而已;后来遇到比赛人数不足,就让魏舒来凑数,魏舒仪范闲雅,发无不中,所有的人都十分愕然,没有人能敌得过他。
钟毓感叹地道歉说:“我不能够充分发挥你的才能,就象这次射箭一样,其实何止这一件事呢!”魏舒担任相国参军之后,处理相国府中琐碎的事务,未曾出现什么纠纷;至于该废该兴的大事,众人不能决断的,魏舒都能从容地为之筹划,而且大多比众人的议论高明。
因此,司马昭非常器重魏舒。
癸卯,立皇后卞氏,昭烈将军秉之孙也。
癸卯(十一日),魏国立皇后卞氏。
卞氏是昭烈将军卞秉的孙女。
邓艾进至阴平,简选精锐,欲与诸葛绪自江油趣成都。
绪以本受节度邀姜维,西行非本诏,遂引军向白水,与钟会合。
会欲专军势,密白绪畏懦不进,槛车征还,军悉属会。
邓艾进兵到达阴平,挑选了精锐部队,想要与诸葛绪一起经江油直奔成都,诸葛绪因为本来接受的命令是阻截姜维,而向西行进不是给他的诏令,所以率军奔向白水,与钟会会合。
钟会想要专擅军权,就秘密报告说诸葛绪畏惧敌兵不敢前进,于是用囚车把诸葛绪押送回京,而军权全部归钟会掌握了。
姜维列营守险,会攻之不能克,粮道险远,军食乏,欲引还。
邓艾上言:“贼已摧折,宜遂乘之,若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趣涪,出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余里,奇兵冲其腹心,出其不意,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泣之兵寡矣。”遂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
山谷高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濒于危殆,艾以毡自襄,推转而下。
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
先登至江油,蜀守将马邈降。
诸葛瞻督诸军拒艾,至涪,停住不进。
尚书郎黄崇,权之子也,屡劝瞻宜速行据险,无令敌得入平地,瞻犹豫未纳;崇再三言之,至于流涕,瞻不能从。
艾遂长驱而前,击破瞻前锋,瞻退住绵竹。
艾以书诱瞻曰:“若降者,必表为琅邪王。
瞻怒,斩艾使,列陈以待艾。
艾遣子惠唐亭侯忠出其右,司马师纂等出其左。
忠、纂战不利,并引还,曰:“贼未可击!”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举,何不可之有!”叱忠、纂等,将斩之。
忠、纂驰还更战,大破,斩瞻及黄崇。
瞻子尚叹曰:“父子荷国重恩,不早斩黄皓,使败国殄民,用生何为!”策马冒陈而死。
姜维排列营垒据守险要之地,钟会进攻不能取胜,而且运粮道路既危险又遥远,想要领兵撤回。
邓艾上书说:“敌兵已经受到摧折,应乘胜进军,如果从阴平出发由小路经过汉朝的德阳亭奔赴涪县,从剑阁之西一百里处进军,离成都三百余里,在这里出奇兵冲击其腹心之地,那么剑阁的守军必然往回奔赴涪县,而钟会就可以两车并行着向前推进。
如果剑阁的守军不往回撤,那么接应涪县的兵力就会很少了。”于是从阴平出发走了七百余里的无人之地,凿山开路,架桥梁建阁道,山高谷深,非常艰险,运来的粮食也将吃尽,濒临危险的绝境,邓艾用毡毯裹住自己,翻转着滚下山去,将士们也都攀缘着树木崖壁,鱼贯而进。
邓艾首先到达江油,蜀国守将马邈投降。
诸葛瞻率诸军抵御邓艾,到达涪县后,停住不进。
尚书郎黄崇是黄权之子,他屡次劝说诸葛瞻应迅速前进占据险要,不让敌人进入平地,诸葛瞻犹豫不决没有采纳;黄崇再三劝说,甚至流着眼泪说,但诸葛瞻仍然不听。
于是邓艾长驱直入,击败诸葛瞻的前锋,诸葛瞻退兵驻扎在绵竹。
邓艾写信劝诱诸葛瞻说:“如果投降,必定表奏你为琅邪王。”诸葛瞻大怒,杀掉邓艾的使者,排列阵势以等待邓艾进攻。
邓艾派他儿子惠唐亭侯邓忠攻其右翼,派司马师纂等人攻其左翼。
邓忠与师纂战斗不利,都撤兵而还,说:“敌兵还不能攻破!”邓艾大怒,说:“存亡之别就在此一举,有什么不能的。”怒叱邓忠、师纂等人,说再攻不破就要杀了他们。
邓忠、师纂跑回来再战,大败敌兵,杀了诸葛瞻和黄崇。
诸葛瞻之子诸葛尚叹息说:“我们父子蒙受国家重恩,没有早点杀了黄皓,致使国败民亡,活着还有什么用!”于是骑马冲入敌阵而死。
汉人不意魏兵卒至,不为城守调度;闻艾已入平土,百姓扰扰,皆迸山泽,不可禁制。
汉主使群臣会议,或以蜀之与吴,本为与国,宜可奔吴;或以为南中七郡,阻险斗绝,易以自守,宜可奔南。
光禄大夫谯周以为:“自古以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若入吴国,亦当臣服。
且治政不殊,则大能吞小,此数之自然也。
由此言之,则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明矣。
等为称臣,为小孰与为大,再辱之耻何与一辱!且若欲奔南,则当早为之计,然后可果;今大敌已近,祸败将及,群小之心,无一可保,恐发足之日,其变不测,何至南之有乎!”或曰:“今艾已不远,恐不受降,如之何?”周曰:“方今东吴未宾,事势不得不受,受之不得不礼。
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请身诣京都,以古义争之。”众人皆从周议。
汉主犹欲入南,狐疑未决。
周上疏曰:“南方远夷之地,平常无所供为,犹数反叛,自丞相亮以兵威逼之,穷乃率从。
今若至南,外当拒敌,内供服御,费用张广,他无所取,耗损诸夷,其叛必矣!”汉主乃遣侍中张绍等奉玺绶以降于艾。
北地王谌怒曰:“若理穷力屈,祸败将及,便当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可也,奈何降乎!”汉主不听。
是日,谌哭于昭烈之庙,先杀妻子而后自杀。
蜀汉人没想到魏兵突然而至,没做守城的准备;听说邓艾已经进入平在,百姓们惊恐万状,都逃往山林大泽,不可禁止。
汉后主召集群臣讨论,有人认为蜀与吴本来是友好邻邦,应该投奔到吴国;有人认为南中七郡,山势陡峭险峻,容易防守,应该奔向南面。
光禄大夫谯周却认为:“自古以来,没有寄居别国仍为天子的,如果到吴国去,也当臣服于吴。
而且治国之道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大国吞并小国,这是形势发展的自然趋势。
从这点上说,魏国能吞并吴国,而吴国不能吞并魏国,这是很明显的事。
同样是称臣,对小国称臣就不如对大国称臣,与其忍受两次受辱之耻不如一次受辱!而且如果想要奔赴南方,就应当及早计划好,才能成功;如今大敌已经临近,灾祸失败也将要降临,而且众小人之心,没有一个可保其不变,恐怕我们出发的时候,其变化不可预料,怎么能到达南中呢?”有人说:“如今邓艾已经不远,恐怕他不接受我们投降,怎么办呢?”谯周说:“现在吴国还没有臣服于魏,事情的形势使他不得不接受,接受了也不得不待之以礼。
如果陛下投降魏国,而魏国不划分土地封给陛下的话,我请求只身到洛阳,用古代的大义与他们争辩。”众人都听从了谯周的建议。
汉后主仍然想入南中,犹豫不决。
谯周上疏说:“南方偏远蛮夷之地,平常就不交纳供奉租税,还多次反叛,自丞相诸葛亮用武力威逼他们,走投无路才顺服。
如今如果去南中,外要抗拒敌兵,内要供奉日常粮食物品,费用浩大,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收取,只能耗损各个夷人部族,那他们必然会反叛。”于是汉后主就派侍中张绍等人奉着御玺向邓艾投降。
北地王刘谌愤怒地说:“如果我们理穷力屈,灾祸败亡将至,就应当父子君臣一起背城一战,共同为社稷而死,这样才能见先帝于地下,为什么要投降?”汉后主不听。
这一天,刘谌哭诉于昭烈帝刘备之庙,先杀了妻子儿女,然后自杀而死。
张绍等见邓艾于雒,艾大喜,报书褒纳。
汉主遣太仆蒋显别敕姜维使降钟会,又遣尚书郎李虎送士民簿于艾,户二十八万,口九十四万,甲士十万二千,吏四万人。
艾至成都城北,汉主率太子诸王及群臣六十余人,面缚舆榇诣军门。
艾持节解缚焚榇,延请相见;检御将士,无得虏略,绥纳降附,使复旧业;辄依邓禹故事,承制拜汉王禅行骠骑将军,太子奉车、诸王驸马都尉,汉群司各随高下拜为王官,或领艾官属;以师纂领益州刺史,陇西太守牵弘等领蜀中诸郡。
艾闻黄皓奸险,收闭,将杀之,皓赂艾左右,卒以得免。
张绍等人在雒县见到邓艾,邓艾大喜,写信褒扬接纳投降。
汉后主又派遣太仆蒋显去命令姜维向钟会投降,又派尚书郎李虎把士民户口簿交给邓艾,共计有二十八万户,九十四万人,兵士十万二千人,官吏四万人。
邓艾到达成都城北,汉后主率太子、诸王以及群臣六十余人,缚手于后,拉着棺木走到军营门前。
邓艾持节解开缚绳,焚烧了棺木,请进军营相见;约束控制将士,不许掠夺百姓,安抚接纳投降依附之人,让他们恢复旧业;然后就依照东汉初年邓禹的旧事,秉承皇帝旨意授予汉后主刘禅行骠骑将军、太子为奉车都尉、诸王为驸马都尉之职,蜀汉的群官各随其职位的高低授予王官,或担任邓艾属下官吏;让师纂任益州刺史,陇西太守牵弘等人担任蜀中各郡的官职。
邓艾听说黄皓为人奸诈阴险,把他收押起来,准备杀掉,后来黄皓贿赂邓艾的左右亲近之人,终于免于一死。
姜维等闻诸葛瞻败,未知汉主所向,乃引军东入于巴。
钟会进军至涪,遣胡烈等追维。
维至,得汉主敕命,乃令兵悉放仗,送节传于胡烈,自 从东道与廖化、张翼、董厥等同诣会降。
将士咸怒,拔刀砍石。
于是诸郡县围守皆被汉主敕罢兵降。
钟会厚待姜维等,皆权还其印绶节盖。
姜维等人听说诸葛瞻失败,但不知汉后主的意向,于是率军向东进入巴中。
钟会进军到涪县,派遣胡烈等人追击姜维。
姜维到达县,得到汉后主的命令,于是命令士兵都放下武器,把符节传送交给胡烈,自己从东道与廖化、张翼、董厥等一起到钟会那里投降。
将士们都十分震怒,气得挥刀砍石。
至此各郡县和驻点的部队都接到汉后主的命令而罢兵投降。
钟会给了姜维等人优厚的待遇,把印绶、符节、车盖等都暂时还给了他们。
吴人闻蜀已亡,乃罢丁奉等兵。
吴中书丞吴郡华核诣宫门上表曰:“伏闻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倾覆,失委附之土,弃贡献之国。
臣以草芥,窃怀不宁,陛下圣仁,恩泽远抚,卒闻如此,必垂哀悼。
臣不胜忡怅之情,谨拜表以闻!”
吴国人听说蜀国已经灭亡,于是就停止了丁奉等人的军事行动。
吴国中书丞吴郡的华走到宫门上表说:“我听说成都已经失守,君臣都已散亡,国家遭到覆灭,失去了委身依附的土地,抛弃了进献纳贡的小国。
我这个草芥之人,心里暗自感到很不安宁,陛下圣明仁厚,恩泽抚慰远方,突然听到此事,必然会产生哀悼之情。
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忧虑惆怅之情,恭敬地上表讲给您听。”
魏之伐蜀也,吴人或谓襄阳张悌曰:“司马氏 得政以来,大难屡作,百姓未服,今又劳力远征,败于不暇,何以能克!”悌曰:“不然。
曹操虽功盖中夏,民畏其威而不怀其德也。
丕、睿承之,刑繁役重,东西驱驰,无有宁岁。
司马懿父子累有大功,除其烦苛而布其平惠,为之谋主而救其疾苦,民心归之亦已久矣。
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扰;曹髦之 死,四方不动。
任贤使能,各尽其心,其本根固矣,奸计立矣。
今蜀阉宦专朝,国无政令,而玩戎黩武,民劳卒敝,竞于外利,不修守备。
彼强弱不同,智算亦胜,因危而我,殆无不克。
噫!彼之得志,我之忧也。”吴人笑其言,至是乃服。
魏国伐蜀时,吴国有人对襄阳人张悌说:“司马氏得到朝政大权以来,国内的大乱屡次出现,百姓还没有归服,如今又费尽辛劳去远征,他会败于没有时间休整,怎能取胜?”张悌说:“不是这样。
曹操虽然功盖中原,百姓们畏惧他的威严却不感念他的恩德。
曹丕、曹睿继承他,刑罚苛繁劳役沉重,驱使人民东西往来奔走,没有一年安宁过。
司马懿父子累世立有大功,废除对百姓烦琐苛刻而实行对百姓较为平和有利的政策,为百姓谋划着想而解救他们的疾苦,民心归顺他已经很久了。
因此淮南出现三个叛逆,而腹心之地不受惊扰;曹髦被杀而死,四方也没有引起叛乱。
而且能够任用贤能,使他们各尽其心,所以他的根基是很牢固的,奸计也得以实现了。
而如今蜀国却是宦官专擅朝政,国家没有政策法令,而且穷兵黩武,人民劳顿兵士疲惫,竞争于外利,不加强防务。
他们强弱不同,魏国人的智谋又胜过蜀国人,魏国乘其危难而攻伐,大概战无不胜。
唉!魏国得志,是我们的忧患。”起初吴国人都取笑他的话,到魏国取胜后才信服。
吴人以武陵五溪夷与蜀接界,蜀亡,惧其叛乱,乃以越骑校尉钟离牧领武陵太守。
魏已遣汉葭县长郭纯试守武陵太守,率涪陵太守,率涪陵民入迁陵界,屯于赤沙,诱动诸夷进攻酉阳,郡中震惧。
牧问朝吏曰:“西蜀倾覆,边境见侵,何以御之?”皆对曰:“今二县山险,诸夷阻兵,不可以军惊扰,惊扰则诸夷盘结;宜以渐安,可遣恩信吏宣教慰劳。”牧曰:“外境内侵,诳诱人民,当及其根柢未深而扑取之,此救火贵速之势也。”敕外趣严。
抚夷将军高尚谓牧曰:“昔潘太常督兵五万,然后讨五夷。
是时刘氏连和,诸夷率化。
今既无往日之援,而郭纯已据迁陵,而明府欲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见其利也。”牧曰:“非常之事,何得循旧!”即帅所领,晨夜进道,缘山险行垂二千里,斩恶民怀异心者魁帅百余人,及其支党凡千余级。
纯等散走,五皆平。
吴国人因武陵五溪夷人与蜀国接壤,蜀国灭亡后,害怕五溪夷人叛乱,于是就让越骑校尉钟离牧暂代武陵太守。
魏国已经派遣汉葭县长郭纯暂代武陵太守,率领涪陵百姓进入迁陵界内,驻扎在赤沙,引诱各夷族部落进攻酉阳,郡中一片震恐。
钟离牧问郡吏说:“西蜀灭亡,边境受到侵犯,我们如何抵御?”众人回答说:“这两个县山势险要,各夷族部落都拥兵自守,我们不能用军队去惊扰他们,一旦被惊扰,他们就会联合起来抵抗;应该慢慢地安抚他们,可以派恩信吏去宣教慰劳他们。”钟离牧说:“不能这样。
境外之敌入侵,诳骗引诱人民闹事,我们应乘其根柢未深之时就迅速地扑灭他们,这是救火贵在快速的形势。”于是命令外边加紧准装待发。
抚夷将军高尚对钟离牧说:“以前潘太常领兵五万人,然后才去讨伐五溪夷。
当时还与刘氏联合,所以诸夷族部落都顺服。
如今既没有往日的援助,而且郭纯已经占据了迁陵,而您却想用三千兵力深入作战,我看很难取得胜利。”钟离牧说:“非常之事,怎能依循旧例!”随即率领他的兵士夜间就上了路,沿着危险的山路行走了近二千里,杀了作恶之民中怀有异心的首领一百余人以及同党一千余人。
郭纯等人四散逃走,终于平定了五等地。
十二月,庚戌,以司徒郑冲为太保。
十二月,庚戌(十九日),任命司徒郑冲为太保。
壬子,分益州为梁州。
壬子(二十一日),从益州中分出部分土地设置梁州。
癸丑,特赦益州士民,复除租税之半五年。
癸丑(二十二日),特赦益州士人百姓,又下令在五年之内免除一半租税。
乙卯,以邓艾为太尉,增邑二万户;钟会为司徒,增邑万户。
乙卯(二十四日),任命邓艾为太尉,增加食邑两万户;任命钟会为司徒,增加食邑一万户。
皇太后郭氏殂。
皇太后郭氏去世。
邓艾在成都,颇自矜伐,谓蜀士大夫:“诸君赖遭艾,故得有今日耳,如遇吴汉之徒,已殄灭矣。”艾以书言于晋公昭曰:“兵有先声而后实者,今因平蜀之势以乘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时也。
然大举之后,将士疲劳,不可便用,且徐缓之。
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
并作舟船,豫为顺流之事。
然后发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不征而定也。
今宜厚刘禅以致孙休,封禅为扶风王,锡其资财,供其左右。
郡有董卓坞,为之宫舍,爵其子为公侯,食郡内县,以显归命之宠;开广陵、城阳以待吴人,则畏威怀德,望风而从矣!”昭使监军卫喻艾:“事当须报,不宜辄行。”艾重言曰:“衔命征行,奉指授之策,元恶既服,至于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谓合权宜。
今蜀举众归命,地尽南海,东接吴、会,宜早镇定。
若待国命,往复道途,延引日月。
《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专之可也。
’今吴未宾,势与蜀连,不可拘常,以失事机。
《兵法》:‘进不求名,退不避罪。
’艾虽无古人之节,终不自嫌以损国家计也!”
邓艾在成都,颇为居功自傲,他对蜀国的士大夫们说:“诸君多亏是遇到了我,所以才能有今日,如果遇到东汉初年吴汉那样的人,恐怕已经灭亡了。”邓艾写信对晋公司马昭说:“用兵有先造声势然后发兵的情形,如今乘平定蜀国的威势去攻打吴国,吴人必将受到震恐,这是一举攻灭吴国的大好时机。
但是我们在大规模用兵之后,将士们都十分疲劳,不能立即用兵,应暂缓一些时日。
我想留下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在这里煮盐炼铁,以备军事农事之用。
同时制作舟船,预先为顺流攻吴作准备。
然后派出使者告以利害,吴国必定归顺,可以不用征战就平定吴国。
如今应厚待刘禅以招致孙休,封刘禅为扶风王,赐给他资财,供给他左右侍奉之人。
扶风郡有董卓坞,可当做他的宫舍,赐给他儿子以公侯的爵位,以郡内的县为食邑,以此来显示归顺所受到的恩宠。
再开放广陵、城阳二郡作为封国以等待吴人归顺,这样他们畏惧我们的威严,感念我们的恩德,就会望风而顺从了。”司马昭让监军卫去晓喻邓艾说:“做事当须上报,不宜立即按己意实行。”邓艾严厉地说:“我受命出征,奉行指示给我的计策,现在首恶已经归服,至于秉承旨意授予他们官爵,以安抚刚刚依附之人,我认为也是合乎权宜的计策。
如今蜀举国上下都已归顺,国土南至南海,东接吴国,应该尽早使其镇定下来。
如果等待朝廷命令,来往于道路,就会拖延时日。
《春秋》之义说:‘大夫出国在外,如果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之事,自行决断是可以的。
’如今吴国尚未归服,势必与蜀国联合,所以不可拘于常理,而失去事情的机会。
《兵法》上说‘进不求名,退不避罪。
’我虽然没有古人的节操,也终究不会自我疑惑而损害国家利益!”
钟会内有异志,姜维知之,欲构成扰乱,乃说会曰:“闻君自淮南已来,算无遗策,晋道克昌,皆君之力。
今复定蜀,威德振世,民高其功,主畏其谋,欲以此安归乎!何不法陶朱公泛舟绝迹,全功保身邪!”会曰:“君言远矣,我不能行。
且为今之道,或未尽于此也。”维曰:“其他则君智力之所能,无烦于老夫矣。”由是情好欢甚,出则同举,坐则同席。
会因邓艾承制专事,乃与卫密白艾有反状。
会善效人书,于剑阁要艾章表、白事,皆易其言,令辞指悖傲,多自矜伐;又毁晋公昭报书,手作以疑之。
钟会内心怀有叛离之志,姜维已有所察觉,就想促成他的作乱,于是就劝说钟会:“听说您自淮南之战以来,计策从未有过失误,司马氏能够昌盛,全依赖您的力量。
如今又平定了蜀国,威德振世,百姓颂扬您的功劳,主上畏惧您的谋略,您还想因此安然而归吗?何不效法陶朱公范蠡泛舟湖上远避是非,以保全自己的功名性命呢!”钟会说:“您说的太远了,我不能离开。
而且从现在的形势看,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姜维说:“其他的事情凭您的智慧、力量就能做到,用不着我多说了。”从此他们俩感情融洽关系密切,出则同车,坐则同席。
钟会因邓艾承旨专权行事,就与卫一起密报邓艾有谋反的表现。
钟会善于摹仿别人的字体,就在剑阁拦截了邓艾的奏章和上报事情的书信,改写了其中的话,让言辞狂悖傲慢,有很多居功自夸之处,同时又毁掉晋公司马昭的回信,亲手重新再写以使邓艾生疑。
咸熙元年(甲申、264)
咸熙元年(甲申,公元264年)
春,正月,壬辰,诏以槛车征邓艾。
晋公昭恐艾不从命,救钟会进军成都,又遣贾充将兵入斜谷。
昭自将大军从帝幸长安,以诸王公皆在邺,乃以山涛为行军司马,镇邺。
春季,正月,壬辰(疑误),诏令用囚车押回邓艾。
晋公司马昭怕邓艾不从命,就命令钟会进军成都,又派遣贾充率兵入斜谷。
司马昭则亲自率领大军跟着魏帝到达长安,因诸王公都在邺城,就任命山涛为行军司马镇守邺城。
初,钟会以才能见任,昭夫人王氏言于昭曰:“会见利忘义,好为事端,宠过必乱,不可大任。”及会将伐汉,西曹属邵悌言于晋公曰:“今遣钟会率十余万众伐蜀,愚谓会单身无任,不若使余人行也。”晋公笑曰:“我宁不知此邪!蜀数为边寇,师老民疲,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众言蜀不可伐。
夫人心豫怯则智勇并竭,智勇并竭而强使之,适所以为敌禽耳。
惟钟会与人意同,今遣会伐蜀,蜀必要灭。
灭蜀之后,就如卿虑,何忧其不能办邪!夫蜀已破亡,遗民震恐,不足与共图事;中国将士各自思归,不肯与同也。
会若作恶,只自灭族耳。
卿不须忧此,慎勿使人闻也!”及晋公将之长安,悌复曰:“钟会所统兵,五六倍于邓艾,但可敕会取艾,不须自行。”晋公曰:“卿忘前言邪,而云不须行乎?虽然,所言不可宣也。
我要自当以信意待人,但不不当负我耳,我岂可先人生心哉!近日贾护军问我‘颇疑钟会不?’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宁可复疑卿邪?’贾亦无以易我语也。
我到长安,则自了矣。”
当初,钟会因有才能受到重用,司马昭的夫人王氏对司马昭说:“钟会见利忘义,好生事端,恩宠太过必然作乱,不可让他担当大任。”钟会将伐蜀汉时,西曹属邵悌对晋公说:“如今派钟会率领十几万人去伐蜀,我认为钟会单身一人没有家人做人质,不如派别人去。”晋公笑着说:“我怎能不知道此事呢?蜀国多次进犯,军队倦怠百姓疲劳,我们去讨伐,易如反掌,但众人都说蜀不可伐。
如果人先心存畏惧,那么智勇都会衰竭,智勇衰竭而强使他出兵,就会被敌人所擒获。
只有钟会与我意见相同,如今派钟会去伐蜀,蜀必定可以灭亡。
灭蜀之后,即使如你所顾虑的那样,何愁不能处理他?蜀已灭亡,遗留的人受到震恐,不足与钟会共同谋乱,而中原的将士都想急于回家,也不肯与他在一起。
钟会如果作乱,只会自我招致灭族之祸。
你不必担忧此事,但要谨慎,不要让人知道。”等晋公将去长安时,邵悌又说:“钟会所统领的兵力是邓艾的五、六倍,只让钟会去攻取邓艾就行了,不必亲自去。”晋公说:“你忘记以前说的话了,怎能说不用去呢?尽管如此,我们所说的也不可宣扬出去。
我自当会以信义待人,但别人不当辜负我,我岂可先于别人而生疑心呢?最近护军贾充问我:‘是否很怀疑钟会?’我回答说:‘如果现在派你去,难道
可以再怀疑你吗?’贾充也不能不同意我的话。
我到长安,就自会了断此事。”
钟会遣卫先至成都收邓艾,会以兵少,欲令艾杀,因以为艾罪。
知其意,然不可得距,乃夜至成都,檄艾所统诸将,称:“奉诏收艾,其余一无所问;若来赴官军,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诛及三族!”比至鸡鸣,悉来赴,唯艾帐内在焉。
平旦,开门,乘使者车,径入至艾所;艾尚卧未起,遂执艾父子,置艾于槛车。
诸将图欲劫艾,整仗趣营;轻出迎之,伪作表草,将申明艾事,诸将信之而止。
钟会派卫先到成都拘捕邓艾,钟会因卫兵力少,想让邓艾杀掉卫,再借此事定邓艾的罪。
卫知道他的意图,但又不能抗拒命令,于是在深夜到达成都,传檄文给邓艾所统领的将领,声称:“我奉诏来拘捕邓艾,其余的人一概不予追究;你们投向官军这一边,则如先前平蜀时一样再加爵赏,如胆敢不出,则要诛及三族!”等到鸡鸣时分,诸将都跑到卫这里,只有邓艾帐内之人未来。
到早晨,打开营门,卫乘坐使者车,直接进入邓艾帐内;邓艾还躺着未起,于是把邓艾父子抓起来,把邓艾置于囚车中。
诸将想要劫持邓艾,就整兵奔向卫的营帐;卫不带卫兵只身出来迎接,又假装书写表章,说将要申明邓艾没有反心。
诸将相信了他而未劫持。
丙子,会至成都,送艾赴京师。
会所惮惟艾,艾父子既禽,会独统大众,威震西土,遂决意谋反。
会欲使姜维将五万人出斜谷为前驱,会自将大众随其后。
既至长安,令骑十从陆道、步兵从水道,顺流浮渭入河,以为五日可到孟津,与骑兵会洛阳,一旦天下可定也。
会得晋公书云:“恐邓艾或不就征,今遣中护军贾充将步骑万人径入斜谷,屯乐城,吾自将十万屯长安,相见在近,”会得书惊,呼所亲语之曰:“但取邓艾,相国知我独办之;今来大重,必觉我异矣,便当速发。
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汉,不失作刘备也!”丁丑,会悉请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及蜀之故官,为太后发哀于蜀朝堂,矫太后遗诏,使会起兵废司马昭,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议讫,书版署置,更使所亲信代领诸军;所请群官,悉闭著益州诸曹屋中,城门宫门皆闭,严兵围守。
卫诈称疾笃,出就外廨。
会信之,无所复惮。
丙子(十五日),钟会到了成都,派人把邓艾押送京师。
钟会所忌惮者只有邓艾,邓艾父子既已被擒,钟会则独自统领大众,威震西部地区,于是下定决心阴谋反叛。
钟会想让姜维率五万人出斜谷为前锋,自己率领大众跟随其后。
到长安之后,命令骑兵从陆路走,步兵从水路走,顺流从渭水进入黄河,认为五日即可到达孟津,再与骑兵会合于洛阳,一时之间就能平定天下。
恰在此时,钟会收到了晋公的信,信中说:“恐怕邓艾不甘心接受惩处,现已派遣中护军贾充率领步骑兵一万人直接进斜谷,驻扎在乐城,我亲自率十万人驻扎在长安,近日即可相见。”钟会接到书信大惊失色,叫来亲信之人对他们说:“如果只取邓艾,相国知道我能独自办理;如今带来重兵,必定觉察到我有变异,我们应当迅速发难。
事情成功了,就可得天下;不成功,就可以退保蜀汉,仍可作个刘备一样的人。”丁丑(十六日),钟会把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以及过去的蜀国官吏都请了来,在成都的朝堂为郭太后致哀,并假造了太后的遗诏,说让钟会起兵废掉司马昭,把遗诏向座上众人宣布,让大家议论之后,开始授官任职,又让所亲信之人代领诸军;把所请来的群官,都关在益州各官署的屋中,关闭了城门宫门,派重兵把守。
卫诈称病重,出来住在外面的官舍。
钟会相信他,对他也无所忌惮。
姜维欲使会尽杀北来诸将,己因杀会,尽坑魏兵,复立汉主,密书与刘禅曰:“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会欲从维言诛诸将,犹豫未决。
姜维想让钟会杀尽从北方来的诸将,自己再借机杀掉钟会,全部坑杀魏国兵士,重立汉王。
他给刘禅写密信说:“希望陛下再忍受数日之辱,我要让国家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钟会想听从姜维的意见诛杀诸将,但仍犹豫不决。
会帐下督丘建本属胡烈,会爱信之。
建愍烈独坐,启会,使听内一亲兵出取饮食,诸牙门随例各内一人。
烈给语亲兵及疏与子渊曰:“丘建密说消息,会已作大坑,白数千,欲悉呼外兵入,人赐白,拜散将,以次杀,内坑中。”诸牙门亲兵亦咸说此语,一夜,转相告,皆遍。
己卯,日中,胡渊率其父兵雷鼓出门,诸军不期皆鼓噪而出,曾无督促之者,而争先赴城。
时会方给姜维铠杖,白外有匈匈声,似失火者,有顷,白兵走向城。
会惊,谓维曰:“兵来似欲作恶,当云何?”维曰:“但当击之耳!”会遣兵悉杀所闭诸牙门郡守,内人共举机以拄门,兵斫门,不能破。
斯须,城外倚梯登城,或烧城屋,蚁附乱进,矢下如雨,牙门郡守各缘屋出,与其军士相得。
姜维率会左右战,手杀五六人,众格斩维,争前杀会。
会将士死者数百人,杀汉太子及姜维妻子,军众钞略,死丧狼籍。
卫部分诸将,数日乃定。
钟会的帐下督丘建,本属于胡烈手下,钟会喜爱并信任他。
丘建怜悯胡烈一人独自被囚,就请求钟会,让他允许一名亲兵进出取饮食,各牙门将也都随此例让一人进来侍奉。
胡烈欺骗亲兵并让他传递消息给儿子胡渊说:“丘建秘密地透露消息,说钟会已经挖了大坑,作了数千根白色大棒,想叫外面的兵士全部进来,每人赐一白帽,授散将之职,依次击杀诸将,埋入坑中。”诸牙门将的亲兵也都说同样的话,一夜之间,辗转相告,大家都知道了。
己卯(十八日),中午时分,胡渊率领其父的兵士擂鼓而出,各军也都不约而同地呐喊着跑出来,竟然连督促之人都没有,就争先恐后地跑向城里。
当时钟会正在给姜维铠甲兵器,报告说外面有汹汹嘈杂之声,好象是失火似的,一会儿,又报告说有兵跑往城里。
钟会大惊,问姜维说:“兵来似乎是想作乱,应当怎么办?”姜维说:“只能攻击他们!”钟会派兵去杀那些被关起来的牙门将、郡守,而里面的人都拿起几案顶住门,兵士砍门却砍不破。
过了一会儿,城外的人爬着梯子登上城墙,有的人焚烧城内的屋子,兵士们像蚂蚁那样乱哄哄地涌进来,箭如雨下,那些牙门将、郡守都从屋子上爬出来,与他们手下的军士汇合在一处。
姜维带着钟会左右拼杀,亲手杀死五六人,众人格杀了姜维,又争相向前杀死了钟会。
钟会的将士死了数百人,兵士们又杀了蜀汉太子刘和姜维的妻子儿女,并到处抢掠,死伤满地一片狼藉。
卫部署诸将去平息,过了几天才平定下来。
邓艾本营将士追出艾于槛车,迎还。
卫自以与会共陷艾,恐其为变,乃遣护军田续等将兵袭艾,遇于绵竹西,斩艾父子。
艾之入江油也,田续不进,艾欲斩续,既而舍之,及遣续,谓曰:“可以报江油之辱矣。”镇西长史杜预言于众曰:“伯玉其不免乎!身为名士,位望已高,既无德音,又不御下以正,将何以堪其责乎!闻之,不候驾而谢预。
预,恕之子也。
邓艾余子在洛阳者悉伏诛,徙其妻及孙于西城。
邓艾本营的将士追上囚车把邓艾救出并迎接回来。
卫认为自己与钟会共同陷害邓艾,恐怕他回来会有变乱,就派遣护军田续等人领兵去袭击邓艾,在绵竹西边遇上,于是杀了邓艾父子。
当初邓艾进入江油时,田续不往前进,邓艾想杀了他,后来又放了他。
卫派遣田续时,对他说:“你可以为江油受的耻辱报仇了。”镇西长史杜预对众人说:“卫是免不了一死了!他身为名士,地位声望很高,但是既没有足以表示美德的言语,又不能用正道驾御下属,他怎能承担自己的责任呢?”卫听到后,不等驾车就跑去感谢杜预。
杜预是杜恕之子。
邓艾其余的儿子在洛阳者被诛杀,又把他的妻子及孙子迁到西城县。
钟会史毓尝密言于晋公曰:“会挟术难保,不可专任。”及会反,毓已卒,晋公思钟繇之勋与毓之贤,特原毓子峻、,官爵如故。
会功曹向雄收葬会尸,晋公召而责之曰:“往者王经之死,卿哭于东市而我不问,钟会躬为叛逆,又辄收葬,若复相容,当如王法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仁流朽骨,当时岂先卜其功罪而后收葬哉!今王诛既加,于法已备,雄感义收葬,教亦无阙。
法立于上,教弘于下,以此训物,不亦可乎,何必使雄背死违生,以立于世!明公仇对枯骨,捐之中野,岂仁贤之度哉!”晋公悦,与宴谈而遣之。
钟会之兄钟毓曾秘密地对晋公说:“钟会爱玩弄权术,不可过于信任。”及钟会反叛,钟毓已经去世,晋公思念钟毓的功勋与钟毓的仁贤,特别宽宥了钟毓之子钟峻、钟,官爵如故。
钟会的功曹向雄收葬钟会之尸,晋公召他来责备说:“从前王经死时,你哭于东市而我没有责问。
钟会身为叛逆,你又特地去收葬,如果再容忍你,还有没有王法?”向雄说:“以前先王掩埋枯骨腐尸,仁德施于朽骨,当时难道是先计算其功罪而后再收葬吗?现在王者的诛罚已经加于其身,从法度上说已经很完备,我有感于大义而收葬他,教化也就没有了缺憾。
法度立于上,教化弘扬于下,以此来作为万物的法则不是很好吗?何必要让我背弃死者违背生者而立于当世?您以仇怨对待枯骨,把他弃之野外,这难道是仁贤之人的气度吗?”晋公很高兴,与他一起宴饮交谈之后才送他走。
二月,丙辰,车驾还洛阳。
二月,丙辰(二十六日),魏帝车驾返回洛阳。
庚申,葬明元皇后。
庚申(三十日),安葬明元皇后。
初,刘禅使巴东太守襄阳罗宪将兵二千人守永安,闻成都败,吏民惊扰,宪斩称成都乱者一人,百姓乃定。
及得禅手敕,乃帅所统临于都亭三日。
吴闻蜀败,起兵西上,外托救援,内欲袭宪。
宪曰:“本朝倾覆,吴为唇齿,不恤我难而背盟徼利,不义甚矣。
且汉已亡,吴何得久,我宁能为天降虏乎!”保城缮甲,告誓将士,厉以节义,莫不愤激。
吴人闻钟、邓败,百姓无主,有兼蜀之志,而巴东固守,兵不得过,乃使抚军步协率众而西。
宪力弱不能御,遣参军杨宗突围北出,告急于安东将军陈骞,又送文武印绶、任子诣晋公。
协攻永安,宪与战,大破之。
吴主怒,复遣镇军陆抗等帅众三万人增宪之围。
当初,刘禅让巴东太守、襄阳人罗宪领兵二千人驻守永安,罗宪听到成都兵败,吏民一片惊恐,便杀了一个述说成都变乱的人,百姓们才安定下来。
等到得到刘禅的手令,罗宪就率领他手下的兵士到永安的都亭哭吊了三天。
吴国听说蜀国失败,就起兵西上,表面上扬言来救援,实际上是想袭击罗宪。
罗宪说:“我国已经覆亡,吴国是我们的唇齿领邦,却不怜悯我们的危难而背弃盟约谋取利益,实在是太不讲信义。
而且汉已灭亡,吴国怎能长久,我岂能成为吴国的降将俘虏!”于是坚守城池整治装备,告诫全军将士,用节义激励他们,全军上下莫不激愤。
吴人听说钟会、邓艾失败,百城无主,于是有兼并蜀国之心,但巴东防守坚固,兵士不能通过,于是让抚军步协率兵向西挺进。
罗宪实力薄弱不能抵抗,就派参军杨宗突围奔向北方,向安东将军陈骞告急,又给晋公送去文武官员的印绶和人质。
步协攻打永安,罗宪与他交战,大败步协。
吴王大怒,又派遣镇军陆抗等人率三万兵士增缓对罗宪的包围。
三月,丁丑,以司空王祥为太尉,征北将军何曾为司徒,左仆射荀为司空。
三月,丁丑(十七日),任命司空王祥为太尉,征北将军何曾为司徒,左仆射荀为司空。
己卯,进晋公爵为王,增封十郡。
王祥、何曾、荀共诣晋王,谓祥曰:“相王尊重,何侯与一朝之臣皆已尽敬,今日便当相率而拜,无所疑也。”祥曰:“相国虽尊,要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王、公相去一阶而已,安有天子三公可辄拜人者!损魏朝之望,亏晋王之德,君子爱人以礼,我不为也。”及入,遂拜,而祥独长揖。
王谓祥曰:“今日然后知君见顾之重也!”
己卯(十九日),进封晋公的爵位为王,增加封邑十个郡。
王祥、何曾、荀共同去见晋王,荀对王祥说:“相王地位尊贵,何曾及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对他极为恭敬,今日我们就应当相继跪拜,不要迟疑。”王祥说:“相国虽然地位尊重,但他还是魏国的宰相,而我们是魏国的三公;王、公相差只一级而已,哪有天子的三公可以随便拜人的?这不仅有损魏朝的威望,也有亏晋王之德,君子要以礼仪敬爱别人,我不能跪拜。”进去后,荀就跪拜于地,只有王祥长揖不拜。
晋王对王祥说:“今日之后才知你对我的关心之情是多么深厚。”
刘禅举家东迁洛阳,时扰攘仓猝,禅之大臣无从行者,惟秘书令正及殿中督汝南张通舍妻子单身随禅,禅赖正相导宜适,举动无阙,乃慨然叹息,恨知正之晚。
刘禅的全家迁居洛阳,临行时十分纷乱仓猝,刘禅的大臣没有随行的人,只有秘书令正和殿中督汝南人张通舍弃妻儿老小单身随刘禅而行,刘禅仰仗正的导引帮助,才使自己的言谈举止合乎礼仪而无所缺误,于是他慨然长叹,恨自己了解正之晚。
初,汉建宁太守霍弋都督南中,闻魏兵至,欲赴成都,刘禅以备敌既定,不听。
成都不守,弋素服大临三日。
诸将咸劝弋宜速降,弋曰:“今道路隔塞,未详主之安危,去就大故,不可苟也。
若魏以礼遇主上,则保境而降不晚也。
若万一危辱,吾将以死拒之,何论迟速邪!”得禅东迁之问,始率六郡将守上表曰:“臣闻人生在三,事之如一,惟难所在,则致其命。
今臣国败主附,守死无所,是以委质,不敢有贰。”晋王善之,拜南中都尉,委以本任。
当初,蜀汉建宁太守霍弋都督南中,听说魏兵来攻,就想赴成都协助防御,刘禅认为抵抗敌人的准备已经完成就没让他来。
成都失守后,霍弋穿着白色衣服哭吊三日。
诸将都劝霍弋应快点投降,霍弋说:“如今道路隔绝阻塞,不知道主上的安危,降魏是件大事,不可随随便便。
如果魏国以礼对待主上,那我们再全境而降也不晚。
如果万一主上遭受危难侮辱,我将要以死抵抗,还论什么快慢!”得到刘禅东迁洛阳的消息后,才开始率六郡的将军郡守上表说:“我听说人生在世所赖者有三,即父、母、君上,要用同样的心意来事奉,发生危难,都要舍命相随。
如今我们国家败亡,主上降附,想要坚持至死而不变也没有了处所,因此决定归顺,不敢有贰心。”晋王很称赞他,授予他南中都督之职,仍在原来的地方任职。
丁亥,封刘禅为安乐公,子孙及群臣封侯者五十余人。
晋王与禅宴,为之作故蜀枝,旁人皆为之感怆,而禅喜笑自若。
王谓贾充曰:“人之无情,乃至于此;虽使诸葛亮在,不能辅之久全,况姜维邪!”他日,王问禅曰:“颇思蜀否?”禅曰:“此间乐,不思蜀也。”正闻之,谓禅曰:“若王后问,宜泣而答曰:‘先人坟墓,远在岷、蜀,乃心西悲,无日不思。
’因闭其目。”会王复问,禅对如前,王曰:“何乃似正语邪!”禅惊视曰:“诚如尊命。”左右皆笑。
丁亥(二十七日),封刘禅为安乐公,刘禅的子孙及群臣封侯者五十余人。
晋王与刘禅一起宴饮,为他表演蜀国的歌舞,旁人都为之伤感不已,而刘禅却高高兴兴同平时一样。
晋王对贾充说:“人之无情,竟然到这种程度;即使诸葛亮还在,也不能辅佐他长久平安,何况姜维呢!”过了几天,晋王问刘禅说:“你还思念蜀国吗?”刘禅说:“在这里很快乐,不思念蜀国。”正听到后,就对刘禅说:“如果晋王以后再问,你应当哭着回答说:‘祖先的坟墓,都远在岷、蜀,我心常常西望而悲,没一天不思念。
’然后闭上眼睛。”后来晋王又问他,刘禅就象正说的那样回答,晋王说:“你说得怎么像正的话。”刘禅惊讶地睁开眼说:“确实像您所说的那样。”左右之人都哈哈大笑。
夏,四月,新附督王稚浮海入吴句章,略其长吏及男女二百余口而还。
夏季,四月,新附督王稚从海路进入吴国的句章,抢掠了那里的官吏及男女百姓二百余人而还。
五月,庚申,晋王奏复五等爵,封骑督以上六百余人。
五月,庚申(初一),晋王上奏恢复五等爵位,封了骑督以上六百余人的爵位。
甲戌,改元。
甲戌(十五日),改年号为咸熙。
癸未,追命舞阳文宣侯懿为晋宣王,忠武侯师为景王。
癸未(二十四日),追封舞阳文宣侯司马懿为晋宣王,忠武侯司马师为景王。
罗宪 被攻凡六月,救授不到,城中疾病太半。
或说宪弃城走,宪曰:“吾为城主,百姓所仰;危不能安,急而弃之,君子不为也,毕命于此矣!”陈骞言于晋王,遣荆州刺史胡烈将步骑二万攻西陵以救宪,秋,七月,吴师退。
晋王使宪 因仍旧任,加陵江将军,封万年亭侯。
罗宪被攻近六个月,救援仍然未到,城中之人病了大半。
有人劝罗宪弃城而走,罗宪说:“我是此城之主,为百姓们所仰仗,他们有了危难而不能让他们安定,情况紧急就丢下他们逃跑,这不是君子所为,我要战死在这里!”陈骞把这些告诉了晋王,于是派遣荆州刺史胡烈率步骑兵二万人攻打西陵以救援罗宪,秋季,七月,吴国军队撤退。
晋王让罗宪仍旧在原地任职,又加陵江将军之职,封为万年亭侯。
晋王奏使司空荀定礼仪,中护军贾充正法律,尚书仆射裴秀议官制,太保郑冲总而裁焉。
晋王上奏让司空荀制定礼仪,中护军贾充订正法律,尚书付射裴秀议论官制,太保郑冲总揽其事加以裁定。
吴分交州置广州。
吴国从交州中分出一部分设置广州。
吴主寝疾,口不能言,乃手书呼丞相濮阳兴入,令出拜之。
休把兴臂,指以托之。
癸未,吴主殂,谥曰景帝。
群臣尊朱皇后为皇太后。
吴王孙休卧病不起,口不能言,就用手书叫丞相濮阳兴入内,又让其子孙出来拜见濮阳兴。
孙休拉着濮阳兴的手臂,手指着孙托付给他。
癸未(二十五日),吴王孙休去世,谥为景帝。
群臣尊朱皇后为皇太后。
吴人以蜀初亡,交趾携叛,国内恐惧,欲得长君。
左典军万尝为乌程令,与乌程侯相善,称“之才识明断,长沙桓王之俦也;又加之好学,奉遵法度。”屡言之于丞相兴、左将军布,兴、布说朱太后,欲以为嗣。
朱后曰:“我寡妇人,安知社稷之虑,苟吴国无陨,宗庙有赖,可矣。”于是遂迎立,改元元兴,大赦。
吴人因蜀国刚刚灭亡,交趾的吕兴又反叛,国内十分恐惧,想要有一位年长的君主统治。
左典军万曾担任乌程令,与乌程侯孙相友善,就声称:“孙的才识和明断能力,可以和长沙桓王孙策相比拟;同时他又十分好学,遵奉法度。”他屡次对丞相濮阳兴和左将军张布说这些话,濮阳兴和张布又劝说朱太后,想要立孙为君。
朱后说:“我是个寡妇,怎能考虑国家的大事,只要吴国不遭陨灭,宗庙有所依赖,就可以了。”于是就迎立孙,改年号为元兴,实行大赦。
八月,庚寅,命中扶军司马炎副贰相国事。
八月,庚寅(初三),任命中扶军司马炎辅佐相国事宜。
初,钟会之伐汉也,辛宪英谓其夫之从子羊祜曰:“会在事纵恣,非持久处下之道,吾畏其有他志也。”会请其子郎中为参军,宪英忧曰:“他日吾为国忧,今日难至吾家矣。”固请于晋王,王不听。
宪英谓曰:“行矣,戒之,军旅之间,可以济者,其惟仁恕乎!”竟以全归。
诏以尝谏会反,赐爵关内侯。
当初,钟会伐汉之时,辛宪英对他丈夫的侄子羊祜说:“钟会做事恣意放纵,这不是长久地处于臣下地位的做法,我恐怕他有其他的想法。”钟会请求让她儿子郎中羊为参军,辛宪英忧虑地说:“以前我为国家担忧,今日大难降临我家了。”羊坚决向晋王请求不担任参军,但晋王不答应。
辛宪英对羊说:“你去吧,但要警惕小心,在军队之中可以行得通的,只有仁恕二字。”结果羊竟然安全地返回。
癸巳(初六),诏命因羊曾劝谏钟会不要反叛,而赐爵关内侯。
九月,戊午,以司马炎为抚军大将军。
九月,戊午(初一),任命司马炎为抚军大将军。
辛未,诏以吕兴为安南将军,都督交州诸军事,以南中监军霍弋遥领交州刺史,得以便宜选用长吏。
戈表遣建宁爨谷为交趾太守,率牙门董元、毛炅、孟干、孟通、爨能、李松、王素等将兵助兴,未至,兴为其功曹王统所杀。
辛未(十四日),诏令任命吕兴为安南将军,都督交州诸军事,任命南中监军霍弋兼任交州刺史,可以按照便利条件选用官吏。
霍弋上表推荐建宁人爨谷为交趾太守,派他率领牙门将董元、毛炅、孟干、孟通、爨能、李松、王素等人领兵去帮助吕兴,还未到达,吕兴就被他的功曹李统所杀。
吴主贬朱太后为景皇后,追谥父和曰文皇帝,尊母何氏为太后。
吴王贬朱太后为景皇后,追谥父亲孙和为文皇帝,又尊母亲何氏为皇太后。
冬,十月,丁亥,诏以寿春所获吴相国参军事徐绍为散骑常侍,水曹掾孙为给事黄门侍郎,以使于吴,其家人在此者悉听自随,不必使还,以开广大信。
晋王因致书吴主,谕以祸福。
冬季,十月,丁亥(初一),诏令任命寿春之战所俘获的吴国相国参军事徐绍为散骑常侍,水曹掾孙为给事黄门侍郎,让他们出使吴国,他们的家人在魏国的,完全可听任他们相随而去,也不必让他们回来,以此来扩大魏国讲求信义的影响。
晋王还因此给吴王写信,晓谕祸福的道理。
初,晋王娶王肃之女,生炎及攸,以攸继景王后。
攸性孝友,多才艺;清和平允,名闻过于炎,晋王爱之,常曰:“天下者,景王之天下也,吾摄居相位,百年之后,大业宜归攸。”炎立发委地,手垂过膝,尝从容问裴秀曰:“人有相否?”因以异相示之。
秀由是归心。
羊与炎善,为炎画策,察时政所宜损益,皆令炎豫记之,以备晋王访问。
晋王欲以攸为世子,山涛曰:“废长立少,违礼不祥。”贾充曰:“中抚军有君人之德,不可易也。”何曾、裴秀曰:“中抚军聪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固非人臣之相也。”晋王由是意定,丙午,立炎为世子。
当初,晋王娶王肃的女儿为妻,生了司马炎和司马攸,把司马攸过继给景王司马师为后。
司马攸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友爱,多才多艺,清静平和,为人公正,名望超过司马炎,晋王很喜爱他,常常说:“天下本是景王的天下,我不过是代理宰相之位,我死之后,大业应该归于司马攸。”司马炎垂直了长发可以拖到地面,双手下垂超过膝盖,他曾经从容地问裴秀说:“人能不能看相?”于是就把自己奇异的相貌展示给裴秀。
裴秀从此就归顺了他。
羊与司马炎相友善,就为司马炎出谋划策,观察时政所应减损和补益之处,让司马炎都预先记住,以备晋王询问时回答。
晋王想立司马攸为世子,山涛说:“废弃长子而立幼子,违背礼义不吉祥。”贾充说:“中抚军有君主的德行,不可让别人代替。”何曾、裴秀也说:“中抚军聪慧过人,神明而威武,有超越世人的奇才,已经享有极高的声望,帝王的仪容就是如此,这本不是人臣的相貌。”晋王因此拿定了主意,丙午(二十日),立司马炎为世子。
吴主封太子及其三弟皆为王,立妃滕氏为皇后。
吴王封太子孙和他的三个弟弟为王,立妃子滕氏为皇后。
初,吴主之立,发优诏,恤士民,开仓廪,科出宫女以配无妻者,禽兽养于苑中者皆放之。
当时翕然称为明主。
及既得志,粗暴骄盈,多忌讳,好酒色,大小失望,濮阳兴、张布窃悔之。
或谮诸吴主,十一月,朔,兴、布入朝,吴主执之,徙于广州,道杀之,夷三族。
以后父滕牧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牧,胤之族人也。
当初,吴王即位时,发优抚诏书,体恤士民百姓,打开仓库,赈济贫困之人,按条例放出宫女做那些无妻者的配偶,养在御苑中的禽兽也都放归山林。
当时人们交口赞誉称之为明主。
而他得志之后,开始变得粗暴骄横,既有很多忌讳,又沉湎于酒色,全国上下大失所望,濮阳兴、张布也暗自后悔不迭。
有人向吴王诬陷濮阳兴和张布,十一月朔(初一),濮阳兴和张布入朝,吴王把他们抓起来,迁徙到广州,结果在半路上就把他们杀了,又诛灭了他们的三族。
任命皇后的父亲滕牧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滕物是滕胤家族的人。
是岁,罢屯田官。
这一年,废置了屯田官。
晋纪一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元年(乙酉、265)
晋纪一 晋武帝泰始元年(乙酉,公元265年)
春,三月,吴主使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与徐绍、孙偕来报聘。
绍行至濡须,有言绍誉中国之美者,吴主怒,追还,杀之。
春季,三月,吴主派遣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与徐绍、孙一起去魏国回报聘问。
徐绍走到濡须的时候,有人说徐绍曾称赞中原之国的美好,吴主动怒,追回徐绍,把他杀死。
夏,四月,吴改元甘露。
夏季,四月,吴国改年号为甘露。
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礼,进五妃曰后;世之曰太子。
五月,魏元帝施与晋文王特殊的礼遇,晋升王妃为王后,世子改称为太子。
癸未,大赦。
癸未(三十日),大赦天下。
秋,七月,吴主逼杀景皇后,迁景帝四子于吴;寻又杀其长者二人。
秋季,七月,吴主逼杀吴帝皇后,把景帝的四个儿子迁到吴,不久,又把四人中两个年龄大的杀了。
八月,辛卯,文王卒,太子嗣为相国、晋王。
八月,辛卯(初九),晋文王司马昭去世,太子司马炎继位,做了相国、晋王。
九月,乙未,大赦。
九月,乙未(疑误),大赦天下。
戊子,以魏司徒何曾为晋丞相;癸亥,以标骑将军司马望为司徒。
戊子(初七),任命魏司马何曾为晋丞相。
癸亥(十二日),任命票骑将军司马望为司徒.
乙亥,葬文王于崇阳陵。
乙亥(二十四日),在崇阳陵理葬晋文王。
冬,吴西陵督步阐表请吴主徙都武昌;吴主从之,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守建业。
阐,骘之子也。
冬季,吴国西陵督步阐上表,请求吴主把国都迁到武昌,吴主听从 了他的建议,委派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镇守建业。
步阐是步骘的儿子。
十二月,壬戌,魏帝禅位于晋;甲子,出舍于金墉城。
太傅司马孚拜辞,执帝手,流涕欷不自胜,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丙寅,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
丁卯,奉魏帝为陈留王,即宫于邺。
优崇之礼,皆仿魏初故事。
魏氏诸王皆降为侯。
追尊宣王为宣皇帝,景王为景皇帝,文王为文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封皇叔祖孚为平王,叔父斡为平原王、亮为扶风王、为东莞王、骏为汝阴王、肜为梁王,伦为琅邪王,弟为汝阴王、鉴为乐安王、机为燕王;又封群从司徒望等十七人皆为王。
以石苞为大司马,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何曾为太尉,贾充为车骑将军,王沈为骠骑将军;其余文武增位进爵有差。
乙亥,以安平王孚为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
未几,又以车骑将军陈骞为大将军,与司徒义阳王望、司空荀,凡八公,同时并置。
帝惩魏氏孤立之敝,故大封宗室,授以职任。
又诏诸王皆得自选国中长吏;卫将军齐王攸独不敢,皆令上请。
十一月,壬戌(十二日),魏元帝把皇位禅让给晋王。
甲子(十四日),魏元帝搬到金墉城居住。
太傅司马孚与魏元帝辞别,拉着魏元帝的手,流泪叹息不能自制,说:“我到死的那一天,仍然是大魏真正的臣子。”丙寅(十六日),晋王司马炎登上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泰始。
丁卯(十七日),尊奉魏元帝为陈留王,宫室安排在邺城,优厚高贵的礼制待遇,都仿效魏国初期的制度。
魏宗室诸王都降为侯。
追尊晋宣王司马懿为宣皇帝,晋景王司马师为景皇帝,晋文王司马昭为文皇帝;尊王太后为皇太后。
封皇帝的叔祖司马孚为安平王;叔父司马斡为平原王,司马亮为扶风王,司马为东莞王,司马骏为汝阴王,司马肜为梁王,司马伦为琅邪王,封皇帝之弟司马攸为齐王、司马鉴为乐安王、司马机为燕王。
又把司徒司马望等诸子侄共十七人都封为王。
任命石苞为大司马,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何曾为太尉,贾充为车骑将军,王沈为骠骑将军;其余的文武官员,提级进爵各有差别。
乙亥(二十五日),任命安平王司马孚为太宰,统领朝廷内外的军事事务。
过了不久,又任命车骑将军陈骞为大将军,与司徒义阳王司马望、司空荀等,总共是八公,同时并列设置。
晋武帝以魏氏孤立无援的弊害作为警戒,因而大封宗室,赋与他们职权。
晋武帝又诏告诸王可以自己选择封国中的官吏,只有卫将军齐王司马攸不敢自选,全部官吏都请求晋武帝指派。
诏除魏宗室禁锢,罢部曲将及长吏纳质任。
晋武帝下诏,免除魏宗室的禁锢令,废除部曲将领及州郡长吏纳人质于京师的制度。
帝承魏氏刻薄奢侈之后,矫以仁俭。
太常丞许奇,允之子也。
帝将有事于太庙,朝议以奇父受诛,不宜接近左右,请出为外官;帝乃追述允之宿望,称奇之才,擢为祠部郎。
有司言御牛青丝断,诏以青麻代之。
晋武帝是继魏氏苛酷奢侈的政治之后登极的,他以仁厚节俭的作风纠正魏氏的弊端。
太常丞许奇是许允的儿子。
晋武帝将要在太庙行事,朝廷中议事的时候,大臣们认为,许奇的父亲因过被诛,许奇不宜在武帝身边供职,应当委派他担任朝廷外的官职。
晋武帝于是追述许允的名望,称赞许奇的才能,提拔他担任祠部郎。
有关部门称,宫中所用的青丝牵牛绳断了,晋武帝下诏,用青麻代替青丝。
初置谏官,以散骑常侍傅玄、皇甫陶为之。
玄,斡之子也。
玄以魏末士风颓敝,上疏曰:“臣闻先王之御天下,教化隆于上,清议行于下。
近者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其后纲维不摄,放诞盈朝,遂使天下无复清议。
陛下龙兴受禅,弘尧、舜之化,惟未举清远有礼之臣以敦风节,未退虚鄙之士以惩不恪,臣是以犹敢有言。”上嘉纳其言,使玄草诏进之,然亦不能革也。
当初设置谏官的时候,任命散骑常侍傅玄、皇甫陶担任。
傅玄是傅斡的儿子。
傅玄看到魏末士风衰败,于是上疏说:“我听说先王治理天下,教化昌盛上,公正的评论通行于下。
近世以来,魏武帝喜好法术而天下重视刑名;魏文帝思慕通达而天下轻贱操守名分,从这以后纲纪不整,浮夸虚无的风气充满朝廷,于是使天下不再有公正的评论。
陛下接受禅让登极,弘扬尧、舜之风,唯独没有选拔清明广远有礼法之臣,以促进风化与操守;没有斥退虚浮鄙陋之人,以惩戒不恭敬不谨慎的人,因此我才冒昧地说这番话。”晋武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让傅玄起草诏书以便实行,但是也未能改变当时的风气。
初,汉征西将军司马钧生豫章太守量,量生颍川太守,生京兆尹防,防生宣帝。
当初,汉征西将军司马钧生下豫章太守司马量,司马量生下颍川太守司马,司马生下京兆尹司马防,司马防生下晋宣帝司马懿。
二年(丙戌、266)
二年(丙戌元266年)
春,正月,丁亥,即用魏庙祭征西府君以下,并景帝凡七室。
春季,正月,丁亥(初八),就便利用魏庙,祭祀征西府君司马钧以下,连同景帝司马师共七个堂屋。
辛丑,尊景帝夫人羊氏曰景皇后,居弘训宫。
辛丑(二十二日),尊奉景帝夫人羊氏为景皇后,居住在弘训宫。
丙午,立皇后弘农杨氏;后,魏通事郎文宗之女也。
丙午(二十七日),立弘农人杨氏为皇后。
皇后是魏通事郎杨文宗的女儿。
群臣奏:“五帝,即天帝也,王气时异,故名号有五。
自今明堂、南郊宜除五帝座。”从之。
帝,王肃外孙也,故郊祀之礼,有司多从肃议。
群臣上书说:“五帝就是天帝,王气时时不同,所以名号有五个。
从现在起,明堂、南郊都应当除去五帝的位置。”晋武帝听从了这一建议。
晋武帝是王肃的外孙,所以祭天地的礼仪,有关官吏大都遵从王肃的意见。
二月,除汉宗室禁锢。
二月,解除魏对汉宗室的禁锢。
三月,戊戌,吴遣大鸿胪张俨、五郎将丁忠来吊祭。
三月,戊戌(二十日),吴国派遣大鸿胪张俨、五官中郎将丁忠到晋朝吊祭。
吴散骑常侍王蕃,体气高亮,不能承颜顺指,吴主不悦。
散骑常侍万、中书丞陈声从而谮之。
丁忠使还,吴主大会群臣,蕃沈醉顿伏。
吴主疑其诈,舆蕃出外。
顷之,召还。
蕃好治威仪,行止自若。
吴主大怒,呵左右于殿下斩之,出,登来山,使亲近掷蕃首,作虎跳狼争咋啮之,首皆碎坏。
吴国散骑常侍、庐江人王蕃,气质、风度高尚,不会看人脸色顺从其意行事,吴主对此不高兴。
散骑常侍万、中书丞陈声便乘机诬陷他。
丁忠出使回来。
吴主大会群臣,王蕃喝醉了酒,趴伏在那里起不来。
吴主疑心他是故意装出来的,就用车子把他送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召他回来。
王蕃容貌举止庄严,行止自如,吴主勃然大怒,喝令左右在殿堂之下把他杀了,然后出去登来山,让左右亲随抛掷王蕃的首级,像虎狼那样争抢啃咬,使其首级啐裂。
丁忠说吴主曰:“北方无守战之备,弋阳可袭而取。”吴主以问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曰:“北方新并巴、蜀,遣使求和,非求援于我也,欲蓄力以俟时耳。
敌势方强,而欲徼幸求胜,未见其利也。”吴主虽不出兵,然遂与晋绝。
凯,逊之族子也。
丁忠对吴主说:“北方的晋国没有做好战备,我们可以袭击并夺取弋阳。”吴主询问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说;“北方新近吞并了巴、蜀,派使者来求和,这并不是向我们求援,只不过是想积蓄力量以等待时机。
敌人的势力正当强大的时候,想要侥幸取胜,我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吴主虽然不出兵了,但是却与晋国断绝了关系。
陆凯是陆逊同族兄弟的儿子。
夏,五月,壬子,博陵元公王沈卒。
夏季,五月,壬子(疑误),博陵元公王沈去世。
六月,丙午晦,日有食之。
六月,丙午晦(疑误),出现日食。
文帝之丧,臣民皆从权制,三日除服。
既葬,帝亦除之;然犹素寇疏食,哀毁如居丧者。
秋,八月,帝将谒崇阳陵,群臣奏言,秋暑未平,恐帝悲感摧伤。
帝曰:朕得奉瞻山陵,体气自佳耳。”又诏曰:“汉文不使天下尽哀,亦帝王至谦之志。
当见山陵,何心无服!其议以衰从行。
群臣自依旧制。”尚书令斐秀奏曰:“陛下既除而复服,义无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亦未之敢安也。”诏曰:“患情不能及耳,衣服何在!诸君勤勤之至,岂苟相违。”遂止。
晋文帝的丧事,臣民都遵守临时制定的法令,服丧三日。
葬礼结束,晋武帝也除去丧服,但仍然戴白冠,吃素食,哀伤如同丧期。
秋季,八月,晋武帝将要拜谒崇阳陵,群臣上奏称,秋暑还没有平息,恐怕皇帝悲哀伤感会损害健康。
晋武帝说:“朕能够瞻仰先人陵墓,身体、精神自然就会好。”又下诏说:“汉文帝不使天下的臣民都为他而悲哀,这也达到帝王谦逊的最高点了。
要拜见先人陵墓,怎么忍心不穿丧服!应当决定穿丧服,群臣自然可依照旧制行事。”尚书令裴秀上奏说:“陛下已经除去了丧服而现在又穿上,这样做于礼仪没有依据,如果君王穿丧服而臣下却不穿,做臣子的心里也不安。”晋武帝下诏说:“朕担忧的是,哀慕之心不能充分地表达出来,不在乎丧服。
诸位一片殷勤的好意,朕不忍再违背了。”于是同意不穿丧服。
中军将军羊祜谓傅玄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
今主上至孝,虽夺其服,实行丧礼。
若因此复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以日易月,已数百年,一旦复古,难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礼,且使主上遂服,不犹愈乎!”玄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之,此为但有父子,无复君臣也。”乃止。
中军将军羊祜对傅玄说:“三年之丧,即使尊贵为天子也要身穿孝服,这是礼制。
但是汉帝却把它废除了,毁坏、损伤礼义,我常常因此叹息。
如今皇帝至孝,虽然除去了丧服,仍实行丧礼。
如果能借此机会恢复先王的法规,难道不是很好吗?”傅玄说:“把穿丧服的时间从以月计改为以日计,已经有几百年了,一旦要恢复古制,是很难行得通的。”羊祜说:“不能使天下人都遵从礼法,暂且使皇帝再穿孝服,不是还好些吗?”傅玄说:“皇帝不除丧服而天下除丧服,这就是只有父子,不再有君臣的行为。”羊祜于是不再提让天下恢复古制的话。
戊辰,群臣奏请易服复膳,诏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终苴之礼,以为沈痛。
况当食稻衣锦乎!适足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
朕本诸生家,传礼来久,何至一旦便易此精于所天!相从已多,可试省孔子答宰我之言,无事纷纭也!”遂以疏素终三年。
戊辰(二十二日),群臣上奏请求晋武帝更换正常的服饰和膳食,晋武帝下诏说:“每当感念先灵,而朕不能完成穿丧服之礼,就为此沉痛,更不要说吃稻米、穿锦绣了。
这样做只会激起朕的痛切之心,不能够缓解朕的沉痛。
朕本生于儒者之家,礼法传习已久,何至于一时之间便对自己的父亲改了这种感情!听从你们的已经够多了,你们可以对照孔子回答宰我的话反省自己,不要再多说了。”于是以素食素服度过三年。
臣光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此先王礼经,百世不易者也。
汉文师心不学,变古坏礼,绝父子之恩,亏君臣之义;后世帝王不能笃于哀戚之情,而群臣谄谀,莫肯厘正。
至于晋武独以天性矫而行之,可谓不世之贤君;而裴、傅之徒,固陋庸臣,习常玩故,而不能将顺其美,惜哉!
臣司马光曰:上自天子,下至平民百姓,都要服丧三年,这是先王礼经所规定,百世不可改变。
汉文帝以已意为师,不守成规,改变古制,败坏礼法,断绝父子之间的恩德,毁坏君臣之间的情义,使后世的帝王不能真诚专一于哀悼先人的感情,而群臣谄媚、阿谀,没有人肯加以改正。
到了晋武帝,唯独以自己的天性加以纠正并实行,可称是非凡的贤君。
而裴秀、傅玄之徒,是见识鄙陋的平庸之臣,习惯于常规,拘守行之已久的习俗,不能够承顺晋武帝的美意,可惜啊!
吴改元宝鼎。
吴国改年号为宝鼎。
吴主以陆凯为左丞相,万为右丞相。
吴主恶人视已,群臣侍见,莫敢举目。
陆凯曰:“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猝有不虞,不知所赴。”吴主乃听凯自视,而他人如故。
吴主任命陆凯为左丞相,万为右丞相。
吴主憎恶别人注视他,群臣朝见或在一旁侍候,没有人敢抬眼看他。
陆凯说:“君臣之间没有不相识的道理,如果突然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吴主于是听凭陆凯注视他,而对别人却依然如故。
吴主居武昌,扬州之民溯流供给,甚苦之,又奢侈无度,公私穷匮。
凯上疏曰:“今四边无事,当务养民丰财,而更穷奢极欲;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臣窃忧之。
昔汉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刘失道,皆为晋有,此目前之明验也。
臣愚但为陛下惜国家耳。
武昌土地危险确,非王者之都;且童谣云:‘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
’以此观之,足明人心与天意矣。
今国无一年之蓄,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而官吏务为苛急,莫之或恤。
大帝时,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满百,景帝以来,乃有千数,此耗财之甚也。
又左右之臣,率非其人,群党相扶,害忠隐贤,此皆蠹政病民者也。
臣愿陛下省息百役,罢去苛扰,料出宫女,清选百官,则天悦民附,国家永安矣。”吴主虽不悦,以其宿望,特优容之。
吴主居住在武昌,扬州的百姓逆流而上提供物资,异常劳苦。
再加上吴主奢侈无度,使得国家和人民都穷困匮乏。
陆凯上疏说:“如今四周边境都没有战事,应当致力于休养民力,积蓄财富,然而却愈发穷奢极欲;还没有发生灾难而百姓的精力已尽,还没有什么作为而国库的资财已经空虚,我私下为此感到忧虑。
从前汉室衰微,三家鼎立,如今曹、刘失道,都被晋所占有,这是近在眼前的、十分明显的证据。
我蠢笨无知,只是为陛下珍惜国家而已。
武昌地势高险,土质薄,多山石,并非帝王建都的地方,况且童谣说:‘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在武昌居。
’由此看来,是可以证明人心与天意了。
现在国家仅有不足一年的积蓄,百姓有离散的怨言,国家这棵大树已经渐渐露出了根本,而官吏却致力于苛刻催逼百姓,没有人体恤他们。
大帝的时候,后宫的女子以及各种织工,人数不足百人,景帝以来,人数已经上千,这就使资财的耗费非常严重了。
另外,您身边的臣子,大多没有什么才能,他们结成帮派相互扶持,陷害忠良,埋没贤达,这都是些损政害民的人。
我希望陛下减省、停止多种劳役,免去苛刻的骚扰,清理、减少宫女,严格选拔官吏,那么就会使天喜悦而民归附,国家长久安定了。”吴主虽然不高兴,但由于陆凯的名望大,就对他特别宽容。
九月,诏:“自今虽诏有所欲,及已奏得可,而于事不便者,皆不可隐情。”
九月,晋武帝下诏书:“从现在开始,即使诏令有要求,以及已上奏并获得批准,但是在实际执行中有不便之处的,都不得隐瞒实情。”
戊戌,有司奏:“大晋受禅于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如虞遵唐故事。”从之。
戊戌(二十三日),有关部门上奏称:“大晋受到魏的禅让,应当一概沿用前代历法与车马祭牲的颜色,如同虞舜遵循唐尧旧制一样。”晋武帝听从了这一意见。
冬,十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丙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永安山贼施但,因民劳怨,聚众数千人,动吴主庶弟永安侯谦作乱,北至建业,众万余人,未至三十里住,择吉日入城。
遣使以谦命召丁固、诸葛靓,固、靓斩其使,发兵逆战于牛屯。
但兵皆无甲胄,即时败散。
谦独坐车中,生获之。
固不敢杀,以状白吴主,吴主并其母及弟俊皆杀之。
初,望气者云:荆州有王气,当破扬州。
故吴主徙都武昌。
及但反,自以为得计,遣数百人鼓噪入建业,杀但妻子,云“天子使荆州兵来破扬州贼。”
永安山贼施但,乘百姓劳苦有怨言,聚集了民众数千人,动持了吴主庶弟、永安侯孙谦作乱。
他们向北到建业,徒众有一万余人,离建业不到三十里时驻扎下来,选择吉日进城。
施但派使者以孙谦的名义召丁固、诸葛靓,丁固、诸葛靓杀了使者,发兵在牛屯迎战施但。
施但的兵士都没有盔甲,立时就被打败而逃散了。
孙谦独自坐在车子里,被活捉了。
丁固不敢杀他,把情况禀告吴主,吴主连同孙谦的母亲及弟弟孙俊都杀了。
当初,望云气的人说:荆州有帝王之气,应当能攻破扬州。
因此吴主迁都到武昌。
等到施但造反,吴主自以为预言应验了,就派遣数百人击鼓叫进入建业,杀了施但的妻子儿女,说:“天子派荆州兵来打败扬州贼。”
十一月,初并圜丘、方丘之祀于南北郊。
十一月,晋开始把冬至一圜丘祭天、夏至在方泽祭地的仪式合并于南郊和北郊。
罢山阳国督军,除其禁制。
晋罢免了汉朝后裔居住的山阳国的监督卫队,解除了对山阳国的禁制。
十二月,吴主还都建业,使后父卫将军、录尚书事滕牧留镇武昌。
朝士以牧尊戚,颇推令谏争,滕后之宠由是渐衰,更遗牧居苍梧,虽爵位不夺,其实迁也,在道以忧死。
何太后常何佑滕后,太史又言中宫不可易,吴主信巫觋,故得不废,常供养升平宫,不复进见;诸佩皇后玺绂者甚众,滕后受朝贺表疏而已。
吴主使黄门遍行州郡,料取将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岁岁言名,年十五、六一简阅,简阅不中,乃得出嫁。
后宫以千数,而采择无已。
十二月,吴主又把国都迁回建业,派皇后的父亲、卫将军、录尚书事滕牧留下来镇守武昌。
朝廷中的官吏因滕牧是显贵的皇亲,都推举他,让他向上谏争,滕皇后因此逐渐地失去了恩宠。
吴主又让滕牧去苍梧居住,虽然没有削夺他的爵位,实际上是把他放逐了,他在半路上由于忧郁而死去。
何太后时常护佑着滕后,又加上太史说皇后不可更换,吴主信巫术,所以滕后没有被废,日常供养在升平宫,不再进见吴主。
宫中的姬妾很多人都佩带着皇后印玺绶带,滕后却只是接受大臣们的朝贺和上奏的表疏而已。
吴主派遣宦官走遍了州郡,挑先将吏家中的女子;只要是二千石大臣家里的女儿,每年都要申报姓名年龄,到了十五六岁就要进行考察、检选,没有被选中的才可以出嫁。
后宫女子已有上千人,吴主仍然不断地挑选新人入宫。
三年(丁亥、267)
三年丁亥,公元267年)
春,正月,丁卯,立子衷为皇太子。
诏以“近世每立太子必有赦。
今世运将平,当示之以好恶,使百姓绝多幸之望。
曲惠小人,朕无取焉!”遂不赦。
春季,正月丁卯(疑误),晋武帝立其子司马衷为皇太子。
诏令中说:“近代每当立太子,必定大赦天下。
如今世事的盛衰变化将要走向清平,应当表示出喜好与憎恶,使百姓断绝绕幸的希望。
曲意地赐以微小的仁爱,为朕所不取。”于是不赦天下。
司隶校尉上党李劾故立进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睦、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官稻田,请免涛、睦等官,陔已亡,请贬其谥。
诏曰:“友侵肃百姓以缪惑朝士,其考竟以惩邪佞。
涛等不贰其过,皆勿有所问。
亢志在公,当官而行,可谓邦之司直矣。
光武有云:‘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
’其申敕群僚,各慎所司,宽宥之恩,不可数遇也!”睦,宣帝之弟子也。
司隶校尉、上党人李,揭发从前的立进县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尚书仆射武陔等都有霸占官府稻田的行为,请求免去山涛、司马射睦等人的官职,武陔已经死亡,请求将他的谥号降级。
晋武帝下诏说:“刘友欺凌掠夺百姓,迷惑朝廷官吏,应对其拷问处死以惩罚邪佞之人。
如果山涛等人不再重犯已往的过错,对他们就免于追究。
李一心为公,对官员行使职责,可称为邦国中之司直了。
汉光武帝有言:‘贵戚尚且缩起手以躲避二鲍。
’即指整肃百官群僚,使他们各自谨慎于自己的职责。
而宽容的恩典是不应该经常使用的!”司马睦是晋宣帝弟弟的儿子。
臣光曰:政之大本,在于刑赏,刑赏不明,政何以成!晋武帝赦山涛而褒李,其于刑赏两失之。
使所言为是,则涛不可赦;所言为非,则不足褒。
褒之使言,言而不用,怨结于下,威玩于上,将安用之!且四臣同罪,刘友伏诛而涛等不问,避贵施贱,可谓政乎!创业之初而政本不立,将以垂统后世,不亦难乎!
臣司马光曰:政治的根本在于刑与赏,刑赏不分明,政治如何能成就!晋武帝赦免山涛而褒奖李,在刑与赏两方面都丧失了。
如果李所言是正确的,那么山涛就不可以赦免;所言为非,李就不值得褒奖。
褒奖李让他说话,他说了却又不采用,结果在下属中结下怨恨,在上则使权威被轻慢,这样又将如何使用李?况且四位大臣罪行相同,但刘友被处死而对山涛等人却不问罪,避开权贵而施法于轻贱,这能说是治政之道吗?正处于创业之初却不能树立治理国家的根本,要想把基业传给后世,不是很难的事吗?
帝以李为太子太傅,征为李密为太子洗马。
密以祖母老,固辞,许之。
密与人交,每公议其得失而切责之,常言:“吾独立于世,顾影无俦;然而不惧者,以无彼此于人故也。”
晋武帝任命李为太子太傅,征召为人李密为太子洗马。
李密因为祖母上了年纪,坚决辞让不受,晋武帝允许了。
李密与人交往,往往公然议论其得失优劣而严厉地责备其人,他常常说:“我独自立于人世,自顾其影而没有伴侣,但我却心无恐惧,就是因为我对别人没有厚此薄彼的缘故。”
吴大赦,以右丞相万镇巴丘。
吴国大赦天下,任命右丞相万镇守巴丘。
夏,六月,吴主作昭明宫,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伐木。
大开苑囿,起土山,楼观,穷极伎巧,功役之费以亿万计。
陆凯谏,不听。
中书丞华核上疏曰:“汉文之世,九州晏然,贾谊独以为如抱火厝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今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太半之众,欲与国家为相吞之计,非徒汉之淮南、济北而已也,比于贾谊之世,孰变缓急!今仓库空匮,编户失业,而北方积谷养民,专心东向。
又,交趾沦没,岭表动摇,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会也。
若舍此急务,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当委版筑而应烽燧,驱怨民而越白刃,此乃大敌所因以为资者也。”时吴俗奢侈,核又上疏曰:“今事多而役繁,民贫而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为绮靡之饰,转相仿效,耻独无有。
兵民之家,犹复逐俗,内无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费力之损,求其富给,庸可得乎!”吴主皆不听。
夏季,六月,吴主兴建昭明宫,俸禄二千石以下的官吏,都亲自进山督促伐木。
大规模地开辟苑囿,兴建土山、楼台,极尽才艺工巧,工程、劳役的花费以亿万计算。
陆凯进谏劝阻,也没有用。
中书丞华核上疏说:“汉文帝时,九州安逸,唯独贾谊认为,当时的局势就如同在燃烧着的柴堆上睡觉。
现在,强大的敌人占有九州之地,拥有一多半民众,计谋着想要吞并我国,不仅仅是汉代时的淮南王、济北王而已。
和贾谊的时代相比,哪一个局势更加紧迫?现在国库空虚匮乏,编入户籍的平民,失去谋生的常业,而北方的晋国,积蓄粮食,休养民力,一心一意地谋取东南。
另外,交趾陷落,岭外一带不稳固,我们前后都有仇敌,首尾布满威胁,这正是本朝危难的时刻。
如果舍弃当前紧迫的事务,尽全力于营造,一旦有意料不到的战乱发生,就要丢下营造之事而响应烽火告急,驱使积怨之民奔赴利刃相接的战场,这便是强大的敌人所乘机加以利用的机会。”当时吴国民风奢侈,华核又上疏说:“现在事情很多而劳役繁杂,百姓贫苦而民俗奢侈,各种工匠制做无用的器物,妇女的打扮华丽浮艳,互相仿效,以唯独没有自己为耻。
兵士、平民之家,也在追逐流俗,家里没有一锅米、一石粮的储蓄,出门却穿着丝织的鲜丽服装;上没有尊卑等级的差别,下却有耗财费力的损耗,想得到富裕丰足,岂能够实现?”这些话吴主一概听不进去。
秋,七月,王祥以睢陵公罢。
秋季,七月,王祥以睢陵公的爵位被免职。
九月,甲申,诏增使俸。
九月,甲申(十四日),晋武帝下诏,增加官吏的薪俸。
以何曾为太保,义阳王望为太尉,荀为司徒。
晋武帝任命何曾为太保,义阳王司马望为太尉,荀为司徒。
禁星气、谶纬之学。
禁止占星、望气以及谶纬之学。
吴主以孟仁守丞相,奉法驾东迎其父文帝神于明陵,中使相继,奉问起居。
巫觋言见文帝被服颜色如平生。
吴主悲喜,迎拜于东门之外。
既入庙,比七日三祭,设诸倡伎,昼夜娱乐。
吴主任命孟仁署理丞相事,侍奉吴主车驾向东迎其父文帝神灵到明陵。
路上使者来往不绝,敬问神灵的日常起居。
巫者声称见到了文帝,其服装、面色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吴主又悲又喜,在东门外迎拜。
等到把文帝的神灵迎进祖庙,接连在七日之内拜祭子三次,安排了各类歌舞艺人,白天黑夜地娱乐。
是岁,遣鲜卑拓跋沙漠汗归其国。
这一年,晋朝遣返鲜卑的拓跋沙漠汗回国。
四年(戊子、268)
四年(戊子,公元268年)
春,正月,丙戌,贾充等上所刊修律令。
帝亲自临讲,使尚书郎裴楷执读。
楷,秀之从弟也。
侍中卢、中书侍郎范阳张华请抄新律死罪条目,悬之亭传以示民;从之。
春季,正月,丙戌(十八日),贾充待人奉上他们所修改的律令,晋武帝来到讲解之处,让尚书郎裴楷在一帝诵读。
裴楷是裴秀的堂弟。
侍中卢、中书侍郎范阳人张华,请求抄写新律令有关死罪的条目,在驿站张贴,以告示民众,晋武帝听从了这一建议。
又诏河南尹杜预为黜陟之课,预奏:“古者黜陟,拟议于心,不泥于法;末世不能纪远而专求密微,疑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简书,简书愈繁,官方愈伪。
魏氏考课,即京房之遗意,其文可谓至密;然失于苛细以违本体,故历代不能通也。
岂若申唐尧之旧制,取大舍小,去密就简,俾之易从也!夫曲尽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则以文伤理。
莫若委任达官,各考所统,岁第其人,言其优劣。
如此六载,主者总集,采按其言,六优者超擢,六劣者废免,优多劣少者平叙,劣多优少者左迁。
其间所对不钧,品有难易,主者固当准量轻重,微加降杀,不足曲以法尽也。
其有优劣徇情,不叶公论者,当委监司随而弹之。
若令上下公相容过,此为清议大颓,虽有考课之法,亦无益也。”事竟不行。
晋武帝又命令河南尹杜预对官吏的进退升降进行考核,杜预上奏说:“古时候进退人才,筹划于心,不拘泥于不法规;到了衰亡之世,不能考虑长久的通行而专求细密、周到,心存疑忌就相信所见所闻,对所见所产生怀疑又相信文书、信札,文书、术札越来越繁琐,为官之道越来越虚伪。
魏氏考核官吏的方法,正是汉代京房遗留的法则,其文辞条令可称为极欺细密,然而不足的是苛求细枝末节而违背了主体,所以历代都不能通行无阻。
还不如申明唐尧时期的旧制度,取其大而舍其小,去其细密而从其简明,使之易于遵循。
要想说透事物的常理,彰明精神实质,全在于人本身;抛开人而依赖法令,就会以文辞、条令损害事理。
不如委任显贵的官员,各自考核其所统领范畴内的官吏,每年都进行考查,议论其优劣,这样连续六年,主管人综合六年的情况,审查对其六年的评议,六年成绩都是优良的人,可以超格选拔;六年成绩都是劣的,就要废黜免职。
优多劣少的人平级调任,劣多优少的人就要降职。
在这当中如有对答不平衡,品评有难有易,主管人自然应当准确地衡量轻重,稍加损益,不必曲折以求尽合于法。
有对优劣的品评徇私情,不符合公正的议论的,应当交付监察部门进行劾察。
假如使上下公然地容忍过错,那么这就使公正的评论彻底地衰败,即使有对官吏考核的法令,也不会有益处。”这件事到底也没有实行。
丁亥,帝耕籍田于洛水之北。
丁亥(十九日),晋武帝在洛水之北耕种奉祀宗庙的籍田。
戊子,大赦。
戊子(二十日),晋武帝大赦天下。
二月,吴主以左御史大夫丁固为司徒,右御史大夫孟仁为司空。
二月,吴主任命左御史大夫丁固为司徒,右御史大夫孟仁为司空。
三月,戊子,皇太后王氏殂。
帝居丧之制,一遵古礼。
三月,戊子(二十一日),皇太后王氏去世。
晋武帝居丧期的制度,一概遵循古时倏的礼节。
夏,四月,戊戌,睢陵元公王祥卒,门无杂吊之宾。
其族孙戎叹曰:“太保当正始之世,不在能言之流;及间与之言,理致清远,岂非以德掩其言乎!”
夏季,四月戊戌(初二),睢陵元公王祥去世,家中去唁的宾客中没有缺乏德行之人。
他的同族兄弟的孙子王戎叹道:“太保王祥在正始时期,没有被列于能言善谈的那一流里,有时候与他交谈,思想情趣清明广远,莫不是他的德掩盖了他言谈方面才能?”
已亥,葬文明皇后。
有司又奏:“既虞,除衰服。”诏曰:“受终身之爱而无数年之报,情所不忍也。”有司固请,诏曰:“患在不能笃孝,勿以毁伤为忧。
前代礼典,质文不同,何必限以近制,使达丧阙然乎!”群臣请不已,乃许之;然犹冠疏食以终三年,如文帝之丧。
已亥(初三),安葬文明皇后。
主管部门上奏说:“安魂的祭礼已经完毕,可以除去丧服,”晋武帝下诏说:“受到母亲一生的爱抚,却没有用几年的时间回报,从感情上不忍心。”主管部门坚持请晋武帝除去丧服,晋武帝下诏说:“我所担忧的是不能够一心一意地尽孝,你们不要为我过度悲伤而忧虑。
前代的礼仪典制形式内容也有所不同,何必要用近代的制度加以限制,使通用的丧礼废缺呢?”群臣仍然请求不已,晋武帝便听从了,但是仍然戴白冠,吃素食,坚持了三年,如同为晋文帝守丧一样。
秋,七月,众星西流如雨而陨。
秋季,七月,众多流星落向西方如雨水倾泻而下。
已卯,帝谒崇阳陵。
已卯(十四日),晋武帝拜谒崇阳陵。
九月,青、徐、兖、豫四州大水。
九月,青、徐、兖、豫四州洪水泛滥。
大司马石苞久在淮南,威惠甚著。
淮北监军王琛恶之,密表苞与吴人交通。
会吴人将入寇,苞筑垒遏水以自固,帝疑之。
羊祜深为帝言:“苞必不然。”帝不信,乃下诏以苞不料贼势,筑垒遏水,劳扰百姓,策免其官,遣义 阳王望帅大军以征之。
苞辟河内孙铄为掾,铄先与汝阴王骏善,骏时镇许昌,铄过见之。
骏知台已遣军袭苞,私告之曰:“无与于祸!铄既出,驰诣奉春,劝苞放兵,步出都亭待罪;苞从之。
帝闻之,意解,苞诣阙,以乐陵公还弟。
大司马厂长包长期住在淮南,威望与恩惠在当地很有名。
淮北监军王琛憎恨他,秘密地上报,说石苞与吴国相勾结。
正巧吴国将要入侵晋,石苞构筑工事,阻断水流以使防卫更加坚固,晋武帝便对石苞产生了怀疑。
羊祜深切地对晋武帝说:“石苞肯定不会如此。”晋武帝不相信,下命令以石苞没有料到敌方形势,构筑工事,阻断水流,使百姓劳累被惊扰为由,免去他的官职,派遣义阳王司马望率领大军征召石苞。
当时,石苞征召河内孙铄为副官,孙铄从前就与汝阴王司马骏相友善。
司马骏当时镇守许昌,孙铄路过那里去他,司马骏知道朝廷已经派出军队袭击石苞,就私下对孙铄说:“你不要卷入祸事里去。”孙铄从司马骏那里来,急驰到寿春,劝说石苞放下兵器、军队,步行走出驿站待罪,石苞听从了他的话。
晋武帝听到这个消息,放下了心,石苞来到皇帝殿庭,以乐陵公的身份被遣回了他的住所。
吴主出东关;冬,十月,使其将施绩入江夏,万寇襄阳。
诏义阳王望统中军步骑二万屯龙陂,为二方声援。
会荆州刺史胡烈拒绩,破之,望引兵还。
吴主出东关;冬季,十月,派他的将领施绩进入江夏,派万入侵襄阳。
晋武帝命义阳王司马望统领中军步兵、骑兵二万人驻扎在龙陂,声援江夏与襄阳两方面。
这时,荆州刺史胡烈抵御施绩的入侵并打败了施绩,司马望便领兵返回。
误交州刺史刘俊、大都督则、将军顾容前后三攻交趾,交趾太守杨稷皆拒破之;郁林、九真皆附于稷。
稷遣将军毛炅、董元攻合浦,战于古城,大破吴兵,杀刘俊、则,余兵散还合浦。
稷表炅为郁林太守,元为九真太守。
吴国交州刺史刘俊、大都督则、将军顾容前后三次攻打趾,都因交趾太守杨稷的抵抗而失败了。
郁林、九真两地都归附于杨稷。
杨稷派将军毛炅、董元攻打合浦,在古城交战,大破吴兵,杀死刘俊、则,剩下的散兵逃回了合浦。
杨稷表奏毛炅为郁林太守,董元为九真太守。
十一月,吴丁奉、诸葛靓出芍陂,攻合肥;安东将军汝阴王逡拒却之。
十一月,吴国丁奉、诸葛靓从芍陂出兵,攻打合肥,遭到安东将军、汝阴王司马骏的抵抗,吴兵退却。
以义阳王望为大司马,荀为太尉,石苞为司徒。
晋武帝任命义阳王司马望为大司马,荀为太尉,石苞为司徒。
五年(己丑、269)
五年(己丑,公元269年)
春,正月,吴主立子瑾为皇太子。
春季,正月,吴主立其子孙谨为皇太子。
二月,分雍、凉、梁州置秦州。
以胡烈为刺史。
先是,邓艾纳鲜卑降者数万,置于雍、凉之间,与民杂居,朝廷恐其久而为患,以烈素著名于西方,故使镇抚之。
二月,晋分出雍州、凉州、梁州的一部分设置秦州,任命胡烈为秦州刺史。
从前,邓艾曾经招纳投降的鲜卑人数成万,安置在雍州、凉州之间,与汉民族杂居,朝廷担心日久会生出祸患,因为胡烈西部素有声望,所以派他去镇守安抚。
青、徐、兖三州大水。
青、徐、兖三州洪水泛滥。
帝有灭吴之志。
壬寅,以尚书左仆射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征东大将军卫瑾都督青州诸军事,镇临;镇东大将军东莞王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
晋武帝有灭吴的志向。
壬寅(十一日),任命尚书左仆射羊祜统领荆州诸项军事,镇守襄阳;任命征东大将军卫统领青州诸项军事,镇守襄阳;任命镇东大将军、东莞王司马统领徐各项军事,镇守下邳。
祜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余顷。
其绐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
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阁之下,侍卫不过十数人。
羊祜对远近百姓都安抚关切,在江、汉地区深得人心。
他与吴人开诚布公讲信用,投降的吴人想离开,都听从他们的心愿。
羊祜裁减守边、巡逻的士兵,让他们开垦了八百多顷农田。
他刚到那里的时候,军队的粮食不足以维持百日,等到了后期,已经有了够吃的十年的积粮。
羊祜在军中,时常穿着轻暖的裘皮衣服,衣带宽松,不披挂铠甲。
他居住的地方,侍卫也不过十几人。
济阴太守巴西文立上言:“故蜀之名臣子孙流徙中国者,宜量才叙用,以慰巴、蜀之心,以倾吴人之望。”帝从之。
已未,诏曰:“诸葛亮在蜀,尽其心力,其子瞻临难而死义,其孙京宜随才署吏。”又诏曰:“蜀将傅佥父子,死于其主。
天下之善一也,岂由彼此以为异哉!佥息著、募没入奚官,宜免为庶人。”
济阴太守、巴西人文立上书说:“过去流离转徙到中原地区的蜀地名臣的子孙,应当依据他们的才能分级进用,以慰籍巴、蜀之地的民心,以使吴人对我倾心。”晋武帝听从了他的话。
已未(二十八日),晋武帝下诏说:“诸葛亮在蜀地竭尽心力,他的儿子诸葛瞻,面临危难守节而死,他的孙子诸葛京,应根据其才能安排官职。”又下诏说:“蜀将傅佥父子,为他们主人而死。
天下美好的道德是统一的,怎么能够因为彼此对立就不同样看待呢?傅佥的儿子傅著、傅募,因为是罪犯家属被没入官署做杂役,应赦免他们,成为平民。”
帝以文立为散骑常侍。
汉故尚书犍为程琼,雅有德业,与立深交,帝闻其名,以问立,对曰:“臣至知其人,但年垂八十,禀性谦退,无复当时之望,故不以上闻耳。”琼闻之,曰:“广休可谓不党矣,此吾所以善夫人也。”
晋武帝任命文立为散骑常侍。
蜀汉从前的尚书、犍为人程琼、德行政 业绩都很有名,与文立有很深的交情。
恶武帝听到他的名望,就问文立,文立回答说:“我极其了解这个人,只是他年龄将近八十,禀性谦恭退让,再没有他当年的心愿,所以我没把他的情况告诉您。”程琼听说了文立的话以后,说:“文立可以称之为不结党了,这正是我之所以称赞他的原因。
秋,九月,有星孛于紫宫。
秋季,九月,有异星出现于紫宫星座。
冬,十月,吴大赦,改元建衡。
冬季,十月,吴国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衡。
封皇子景度为城阳王。
晋封皇子司马景度为城阳王。
初,汝南何定尝为吴大帝给使,及吴主即位,自表先帝旧人,求还内侍。
吴主以为楼下都尉,典知酤事,遂专为威福;吴主信任之,委以众事。
左丞相陆凯面责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奉终者邪!何以专为奸邪,尘秽天听,宜自改厉。
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定大恨之。
凯竭心公家,忠恳内发,表疏皆指事不饰。
及疾病,吴主遗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信用,宜授以外任。
奚熙小吏,建起浦里塘,亦不可听。
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薛宝、滕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资才卓茂,皆社稷之良辅,愿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务,使尽其忠,拾遗万一。”邵,齐之孙;莹,综之子;玄,沛人;,南阳人也。
凯寻卒,吴主素衔其切直,且日闻何之谮,久之,竟徙凯家于建安。
当初,汝南何定国经担任吴大帝的内侍,等到吴主孙皓即位,何定就自己表白是先帝的旧人,请求还去做内侍。
吴主让他当了楼下都尉,掌管买酒买粮等事,他便独断专行,做威做福,吴主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办。
左丞相陆凯当面指责何定说:“你看看前后侍奉主人不忠诚、祸害扰乱国家政权的人,难道有得以寿终正寝的吗?你为什么专做邪恶事,污染圣上的视听,你应当改掉恶习,不然的话,正要看看你料想不到的祸事。”何定对陆凯恨之入骨。
陆凯一心一意为国家,忠诚恳切发自内心,所上表疏全都摆出事实,不为文饰。
等陆凯病倒了,吴主派中书令董朝去问陆凯有什么话要说,陆凯陈述道:“何定不可信用,应当授予他朝廷以外的官职。
奚熙这个小官,建起浦里田,也不要听他的话。
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薛莹、滕以及我的同族弟弟陆喜、陆抗,这些人有的清白、忠诚、勤恳;有的资质才能卓越、优秀,他们都是国家贤能的辅佐,希望陛下多留神费心,国家的事与他们商议,使他们各尽忠诚,能够纠正、补漏于万一。”贺邵是贺齐的孙子;薛莹是薛综的儿子;楼玄是沛人;滕是南阳人。
陆凯不久就去世了,吴主平时就对陆凯的严厉耿直怀恨于心,况且耳朵里天天听到何定的谗言,日久天长,终于把陆凯的家属放逐到建安去了。
吴主遣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苍梧太守丹阳陶璜从荆州道,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道,皆会于合浦以击交趾。
吴主派遣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苍梧太守、丹阳人陶璜,沿着荆州道;命令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路,在合浦会合,然后去攻打交趾。
十二月,有司奏东宫施敬二傅,其仪不同。
帝曰:“夫崇敬师傅,所以尊道重教也,何言臣不臣乎!其令太子申拜礼。”
十二月,主管部门上奏晋武帝,太子向两位者师施行恭敬之礼,礼仪应与凡人有所不同。
晋武帝说:“崇敬师傅的目的,是为了尊道重教,怎么能说臣下不像臣下呢!应当让太子再行拜礼。”
六年(庚寅、270)
六年(庚寅,公元270年)
春,正月,吴丁奉入涡口,扬州刺史牵弘击走之。
春季,正月,吴国丁奉进入涡口,扬州刺史牵弘将他击退。
吴万自巴丘还建业。
吴国万从巴丘返回建业。
夏,四月,吴左大司马施绩卒。
以镇军大将军陆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治乐乡。
夏季,四月,吴国左大司马施绩去世。
任命镇军大将军陆抗统领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各地的军事,治所设在乐乡。
抗以吴主政事多阙,上疏曰:“臣闻德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此六国所以并于秦,西楚所以屈于汉也。
今敌之所据,非特关右之地,鸿沟以西,而国家外无连衡之援,内非西楚之强,庶政政陵迟,黎民未。
议者所恃,徒以长江、峻山限带封域,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
臣每念及此,中夜抚枕,临餐忘食。
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谨陈时宜十七条以闻。”吴主不纳。
陆抗因吴主处理政事多有过失,上疏说:“我听说在恩德均等的情况下,人多的一方可以战胜人少的一方;在力量相同的情况下,安定的的一方可以制服危难的一方,这正是六国之所以被秦吞并、西楚之所以屈服于汉的原因。
现在敌人所凭据的,不只是关西地区,不只是鸿沟以西,而国家外没有六国时连衡之援助,内没有当时西楚那样强大,各种政务衰落,百姓没有得到治理。
议论的人们所倚仗的,只不过以长江、高山这些天险为疆界,这是守卫国土中不足为凭的小事,并不是有才智的人首先要考虑的。
我每当想到此,半夜里抚摸枕头睡不着,面对饭菜忘记了进食。
侍奉君主的道理在于可以冒犯他却不可以欺骗他,我恭敬地陈述于时势合宜的十七条,使您能够听到。”吴主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李勖以建安道不利,杀导将冯斐,引军还。
初,何定尝为子求婚于勖,勖不许,乃白勖枉杀冯斐,擅彻军还,诛勖及徐存并其家属,仍焚勖尸。
定又使诸将各上御犬,一犬至直缣数十匹,缨绁直钱一万,以捕兔供厨;吴人皆归罪于定,而吴主以为忠勤,赐爵列侯。
陆抗上疏曰:“小人不明理道,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犹不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吴主不从。
李勖因为走建安那条路不顺利,杀了带路的将官冯斐,带领军队返回。
当初,何定曾经为他的儿子向李勖求婚,李勖没有答应,于是何定就说李勖杀冯斐是冤枉了冯斐,李勖是擅自后撤返回的,便杀了李勖、徐存连同他们的家属,还把李勖的尸首焚烧了。
何定又让各位将官进献御犬,一头犬的价值高达几十匹细绢,拴狗的缰绳价值一万钱,用这些犬捕捉兔子供应厨房。
吴人都归罪于何定,而吴主却认为他忠诚殷勤,赐予他列侯的爵位。
陆抗上疏说:“小人不明事理,见识浅薄,即使让他竭心尽力,也还是不能够胜任其职,更何况他一向专心于邪恶,爱与憎在他的心中都是颠倒的呢!”吴主不听从陆抗的话。
六月,戊午,胡烈讨鲜卑秃发树机能于万斛堆,兵败,被杀。
都督雍、凉诸军事扶风王亮遣将军刘救之,观望不进。
亮坐贬为平西将军,当斩。
亮上言:“节度之咎,由亮而出,乞丐其死。”诏曰:若罪不在,当有所在。”乃免亮官。
六月,戊午(初四),胡烈在万斛堆讨伐鲜卑人秃发树机能,兵败被杀。
都督雍州。
凉州诸军事的扶风王司马亮,派遗将军刘去救援胡烈,刘观望不前,司马亮获罪被贬为平西将军。
刘应当被斩首,司马亮上书说:“部署调度的罪过,是由我而出的,请求宽免刘死罪。”晋武帝下诏说:“假如罪过不在刘,那就应当有承罪之人。”于是免去司马亮的官职。
遣尚书乐陵石鉴行安西将军,都督秦州诸军事,讨树机能。
树机能兵盛,鉴使秦州刺史杜预出兵击之。
预以虏乘胜马肥,而官军县乏,宜并力大运刍粮,须春进讨。
鉴奏预乱稽乏军兴,槛车诣廷尉,以赎论。
既而鉴讨树机能,卒不能克。
晋朝派尚书乐陵人石鉴代理安西将军,统领秦州各项军事,讨伐秃发树机能。
秃发树机能兵力强盛,石鉴派秦州刺史杜预出兵攻打他。
杜预认为,敌人乘胜士气正盛,马又肥壮,而官军匮乏,应当集中力量运输草料和粮食,等到春天再出兵进讨。
石鉴上奏杜预延误了军用物资的征集调拨,用囚车把他押送到廷尉,以免去侯爵赎罪。
后来石鉴征讨秃发树机能,最终也未能取胜。
秋,七月,乙巳,城阳王景度卒。
秋季,七月,乙巳(二十二日),城阳王司马景度去世。
丁未,以汝阴王骏为镇西大将军,都督雍、凉等州诸军事,镇关中。
丁未(二十四日),晋任命汝阴王司马骏为镇西大将军,统领雍、凉等州的各项军事行动,镇守关中。
冬,十一月,立皇子东为汝南王。
冬季,十一月,晋立皇子司马柬为汝南王。
吴主从弟前将军秀为夏口督,吴主恶之,民间皆言秀当见图。
会吴主遣何定将兵五千人猎夏口,秀惊,夜将妻子亲兵数百人来奔。
十二月,拜秀票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会稽公。
吴主的堂弟、前将军孙秀任夏口督将,吴主憎恨他。
民间流传着孙秀早晚会被人算计的说法。
正巧这时吴主让何定带着五千名士兵在夏口打猎,孙秀惊慌失措,夜里带着妻子儿女及亲兵几百人来投奔晋朝。
十二月,晋朝授予孙秀票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官职,封为会稽公。
是岁,吴大赦。
这一年,吴国实行大赦。
初,魏人居南匈奴五部于并州诸郡,与中国民杂居,自谓其先汉氏外孙,因改姓刘氏。
当初,魏人把南匈奴的五部安置在并州诸郡中居住,与中原地区汉族杂居。
南匈奴人自称他们的祖先是汉朝的外孙,所以改姓为刘氏。
七年(辛卯、271)
七年(辛卯,公元271年)
春,正月,匈奴右贤王刘猛叛出塞。
春季,正月,匈奴右贤王刘猛叛逃出边塞。
豫州刺史石鉴坐击吴军虚张首级,诏曰:“鉴备大臣,吾反取信;而乃下同为诈,义得尔乎!今遣归田里,终身不得复用。”
豫州刺史石鉴在攻打吴军时虚报俘获首级的数量,因而获罪,晋武帝下诏说:“石鉴身为大臣,我很信任他,而他却恶劣到弄虚做假,从道理上来看,怎么能如此行事呢?现在遣返他回故乡,终身不得再起用。
吴人刁玄诈增谶文曰:“黄旗紫盖,见于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吴主信之。
是月晦,大举兵出华里,载太后、皇后及后宫数千人,从牛渚西上。
东观令华核等固谏,不听。
行遇大雪,道涂陷坏,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车,寒冻殆死,皆曰:“若遇敌,便当倒弋。”吴主闻之,乃还。
帝遣义阳王望统中军二万、骑三千屯寿春以备之。
闻吴师退,乃罢。
吴人刁玄伪造谶文说:“黄色的旗帜、紫色的车盖,出现于东南方,最终得天下者,是荆、扬之地的君主。”吴主信以为真,有的最后一天,从华里大规模地出兵,车上载着太后、皇后以及后宫几千人,从牛渚向西进发。
东观令华核等人坚持谏阻,吴主不听。
行进途中遇到大雪,道路塌陷损毁,兵士身披铠甲,手持兵器,一百个人拉着一辆车子,天气寒冷,几乎要把人冻死,兵士们都说:“如果遇到敌兵,我们就倒弋。”吴主听到这些话,就返回了。
晋武帝派遣义阳王司马望统率中军二万人、骑兵三千人驻扎在寿春以防备敌军,听到吴军退却的消息,就停止了军事行动。
三月,丙戌,钜鹿元公裴秀卒。
三月,丙戌(初七),钜鹿元公裴秀去世。
夏,四月,吴交州刺史陶璜袭九真太守董元,杀之;杨稷以其将王素代之。
夏季,四月,吴国交州刺史陶璜袭击九真太守董元,将他杀死;杨稷用他的部将王素代替董元。
北地胡寇金城,凉州刺史牵弘讨之。
众胡皆内叛,与树机能共围弘于青山,弘军败而死。
北地胡人进犯金城,凉州刺史牵弘去征讨。
内地各族胡人都叛乱,众多的胡人和秃发树机能一同在青山包围了牵弘,牵弘兵败而死。
初,大司马陈骞言于帝曰:“胡烈、牵弘皆勇而无谋,强于自用,非绥边之材也,将为国耻。”时弘为扬州刺史,多不承顺骞命,帝以为骞与弘不协而毁之。
于是征弘,既至,寻复以为凉州刺史。
骞窃叹息,以为必败。
二人果失羌戎之和,兵败身没,征讨连年,仅而能定,帝乃悔之。
当初,大司马陈骞对晋武帝说:“胡烈、牵弘都勇而无谋,固执,自以为是,并不是安抚边地的人材,他们终将造成国家耻辱。”当时牵弘任扬州刺史,时常不顺从陈骞的命令,晋武帝认为陈骞是与牵弘不和才对他进行诽谤。
于是征召牵弘,牵弘来到,不久又任命为凉州刺史。
陈骞暗自叹息,认为必然失败。
胡、牵两人果然丧失了与羌戎和睦的关系,兵败身死。
连年出兵征讨,仅能维持表面安定,晋武帝于是后悔没听陈骞的话。
五月,立皇子宪为城阳王。
五月,立皇子司马宪为城阳王。
辛丑,义阳成王望卒。
辛丑(二十三日),义阳成王司马望去世。
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自文帝时宠任用事,帝之为太子,充颇有力,故益有宠于帝。
充为人巧方,与太尉、行太子太傅荀、待中、中书监荀勖、越骑校尉安平冯相为党友,朝野恶之。
帝问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对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风,所以未比德于尧、舜者,但以贾充之徒尚在朝耳。
宜引天下贤人,与弘政道,不宜示人以私。”待中乐安任恺、河南尹颍川庾纯皆与充不协,充欲解其近职,乃荐恺忠贞,宜在东宫;帝以恺为太子少傅,而侍中如故。
会树机能寇乱秦、雍,帝以为忧,凯曰:“谁可者?”恺因荐充,纯亦称之。
秋,七月,恺酉,以充为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侍中、车骑将军如故;充患之。
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自晋文帝时就受到宠信而当权,晋武帝能成为太子,贾充起了很大作用,所以他更加受到晋武帝宠爱。
贾充为人虚伪谄媚,他与太尉、行太子太傅荀,侍中、中书监荀勖,越骑校尉、安平人冯相互结为党羽,朝野上下都憎恨他们。
晋武帝询问侍中裴楷当今朝政的得失,裴楷回答说:“陛下受命于天,四海承受教化,之所以德惠还未能与尧、舜相比,只因为朝廷中还有贾充之徒而已。
应当召引任用天下德才兼备的人一同弘扬为政之道,不应当让天下人看到您以个人偏爱用人。”侍中、乐安人任恺,河南尹、颍川人庾纯都与贾充不和,贾充想免除任恺担任的亲近君王的职务,就向晋武帝推荐任恺,说任恺忠诚可靠,应当在东宫任职,晋武帝便让任恺担任太子少傅,而他所担任的侍中职务不变。
当时,秃发树机能侵犯、骚扰秦、雍之地,晋武帝为此而忧虑。
任恺说:“应当派一位有威望、有智谋才略、身居要职的大臣去安抚。”晋武帝问:“谁可以担当此任?”任恺乘机推荐贾充,庾纯也推举他。
秋季,七月癸酉(二十日),晋武帝命贾充统领秦、凉州各军事,他的侍中、车骑将军职务依旧。
贾充对此很忧虑。
吴大都督薛与陶璜等兵十万,共攻交践,城中粮尽援绝,为吴所陷,虏杨稷、毛炅等。
璜爱炅勇健,欲活之;炅谋杀璜,璜乃杀之。
则之子允,生剖其腹,割其肝,曰:“复能作贼不?”炅犹骂曰:“恨不杀汝孙,汝父何死狗也!”王素欲逃归南中,吴人获之,九真、日南皆降于吴。
吴大赦,以陶璜为交州牧。
璜讨降夷獠,州境皆平。
吴国大都督薛与陶璜等人,率十万大军一同攻打交趾,交趾城中粮尽援绝,被吴兵打破,杨稷、毛炅等人被俘。
陶璜爱惜毛炅的勇健,想留他一条性命。
毛炅却图谋杀陶璜,陶璜于是杀死毛炅。
则的儿子允,破开毛炅的肚子,割下他的肝脏,说:“看你还能不能再做贼?”毛炅嘴里还在骂,说:“我恨不能杀了你们孙,你爹是一条死狗!”王素想逃回到南中,吴人捉住了他,九真、日南都了降了吴。
吴国大赦罪人,任命陶璜为交州牧。
陶璜讨伐征服了夷獠,交州疆界都予平定。
八月,丙申,城阳王宪卒。
八月丙申(十九日),城阳王司马宪去世。
分益州南中四郡置宁州。
晋朝分出益州南部、中部的四个郡,设置宁州。
九月,吴司空孟仁卒。
九月,吴国司孟仁去世。
冬,十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丁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十一月,刘猛寇并州,并州刺史刘钦击破之。
十一月,刘猛侵犯并州,被并州刺史刘钦击败。
贾充将之镇,公卿饯于夕阳亭。
充私问计于荀勖,勖曰:“公为宰相,乃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辞之实难,独有结婚太子,可不辞而自留矣。”充曰:“然则孰诃寄怀?”勖曰:“勖请言之。”因谓冯曰:“贾公远出,吾等失势;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劝帝纳贾公之女乎!”亦然之。
初,帝将纳卫女为太子妃,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使后说帝求纳其女。
帝曰:“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氏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氏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后固以为请,荀、荀勖、冯皆称充女绝美,且有才德,帝遂从之。
留充复居旧任。
贾充将要赴镇守之任,公卿大臣们在夕阳亭为他饯行。
贾充悄悄问 荀勖有没有什么计谋,荀勖说:“您身为宰相,却被一人所控制,难道不让人小看吗?但是此次之行,推辞掉实在很困难,只有和太子结亲,才可以不用推辞外出之任而自然地留下来。”贾说:“那么谁可以去表达我的意愿呢?”荀勖说:“请让我去说吧。”因而就对冯说:“贾公要是出远门话,我们都会失去权势,太子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何不劝说武帝纳娶贾公的女儿?”冯也赞同这个主意。
当初,晋武帝将要纳卫的女儿做太子之妃,贾充的妻子郭槐贿赂了杨皇后身边的人,让杨皇后劝说武帝请求纳娶贾充的女儿。
晋武帝说:“卫公的女儿有五可,贾公的女儿有五不可:卫氏种族优秀而且儿子多,容貌美好而且身材修长,皮肤白洁。
贾氏传统妒嫉而且少子女,容貌丑陋,身材矮小,皮肤黑。”但杨皇后坚持为贾氏请求武帝,荀、荀勖、冯都称赞贾充的女儿极其美丽,而且德才兼备,晋武帝于是听从了他们的意见留下贾充仍然担任旧职。
十二月,以光禄大夫郑袤为司空,袤固辞不受。
十二月,晋任命光禄大夫郑袤为司空,郑袤坚决辞让不接受。
是岁,安乐思公刘禅卒。
这一年,安乐思公刘禅去世。
吴以武昌都督广陵范慎为太尉。
右将中马丁奉卒。
吴国任命武昌都督、广陵人范慎为太尉。
右将军司马丁奉去世。
吴改明年元曰凤凰。
吴国改明年年号为凤凰。
八年(壬辰、272)
八年(壬辰公元272年)
春,正月,监军何桢讨刘猛,屡破之,潜以利诱其左部帅李恪,恪杀猛以降。
春季,正月,晋监军何桢讨伐刘猛。
多次打败刘猛,何桢暗中以利益引诱刘猛的左部帅李恪,李恪杀了刘猛投降了晋。
二月,辛卯,皇太子纳贾妃。
妃年十五,长于太子二岁,妒忌多权诈,太子嬖而畏之。
二月,辛卯(十七日),晋皇太子纳贾妃。
贾妃年龄十五,比太子大两岁。
她生性妒忌,机巧狡诈,太子宠爱她又怕她。
壬辰,安平献王孚卒,年九十三。
孚性忠慎,宣帝执政,孚常自退损。
后逢废立之际,未尝预谋;景、文二帝以孚属尊,亦不敢逼。
及帝即位,恩礼尤重。
元会,孚乘舆上殿,帝于阼阶迎拜。
既坐,亲奉觞上寿,如家人礼。
帝每拜,孚跪而止之。
孚虽见尊宠,不以为荣,常有忧色。
临终,遗令曰:“有魏贞士河内司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
当衣以时服,敛以素棺。”诏赐东园温明秘器,诸所施行,皆依汉东平献王故事;其家道孚遗旨,所给器物,一不施用。
壬辰(十八日),安平献王司马孚去世,享年九十三岁。
司马孚禀性忠诚谨慎,宣帝执政时,司马孚时常自我退让、谦抑。
以后每逢帝王废立之际,司马孚都不曾参与谋划。
景、文二帝因司马孚属于长辈,也不敢强迫他。
到晋武帝即位,对司马孚礼遇格外格厚重、尊贵。
元旦朝见群臣,晋武武帝让司马孚乘轿子上殿,晋武帝在阶迎接拜见。
司马孚坐下后,晋武帝亲捧上酒杯,为司马孚祝寿,就像普通家中的礼节。
晋武帝每次向司马孚行拜礼,司马孚就跪下制止他。
司马孚虽然被尊重恩宠,却并不以此为荣耀,常常面有忧虑之色。
临终,留下遗言说:“魏朝的忠贞不移的人士、河内人司马孚,字叔达,不像伊尹,不像周公,不像伯夷,不像柳下惠,但是立身行道,始终如一。
应当穿上平时的衣服,用朴素的棺材装殓。”晋武帝下令,赐予司马孚专供王公贵族所用的棺木东园温明秘器。
各项事宜的施行,全都按照汉代东平献王的先例。
司马孚的家属仍遵照司马孚的遗意,凡是朝廷所供给的器具物品,一概不使用。
帝与右将军皇甫陶论事,陶与帝争言,散骑常侍郑微表请罪之。
帝曰:“忠谠之言,唯患不闻,徽越职妄奏,岂朕之意。”遂免徽官。
晋武帝和右将军皇甫陶在一起论事,皇甫陶与晋武帝争论起来。
散骑常侍郑徽上表,请求给皇甫陶判罪。
晋武帝说:“忠城正直的言论,唯恐听不到,郑徽逾越职位,胡乱禀奏,这岂是朕的意思?”于是免去郑徽的官职。
夏,汶山白马胡侵掠诸种,益州刺史皇甫晏欲讨之。
典学从事蜀郡何旅等谏曰:“胡夷相残,固其常性,未为大患。
今盛夏出军,水潦将降,必有疾疫,宜须秋、冬图之。”晏不听。
胡康木子烧香言军出必败;晏以为沮众,斩之。
军至观阪,牙门张弘等以汶山道险,且畏胡众,因夜作乱,杀晏,军中惊扰,兵曹从事犍为杨仓勒兵力战而死。
弘遂诬晏。
云“率己共反”,故杀之,传首京师。
晏主簿蜀郡何攀,方居母丧,闻之,诣洛证晏不反。
弘等纵兵抄掠广汉主簿李毅言于太守弘农王浚曰:“皇甫侯起自诸生,何求而反!且广汉与成都密迩,而统于梁州者,朝廷欲以制益州之衿领,正防今日之变也。
今益州有乱,乃此郡之忧也。
张弘小竖,众所不与,宜即时赴讨,不可失也。”浚欲先上清,毅曰:“杀主之贼,为恶尤大,当不拘常制,何请之有!”浚乃发兵讨弘。
诏以浚为益州刺史。
浚击弘,斩之,夷三族。
封浚关内侯。
夏季,汶山白马胡欺凌、掠夺各民族,益州刺史皇甫晏要去征讨。
典学从事、蜀郡人何旅等认谏阻说:“胡夷互相残杀,本来是他们平时的本性,并没有造成大的祸患。
现在是盛夏时节,如果出兵,将遇到雨季,必然要发生疾病、瘟疫,应当等到秋、冬季节再谋划这件事。”皇甫晏不听。
胡人名叫康木子烧香的人说,军队出去必打败仗。
皇甫晏认为他给众人泄气,扰乱军心,就杀了他。
军队行进到观孤时,牙门张弘等人因为汶山道路险要难行,又害怕胡人,就趁夜里叛乱,杀死皇甫晏。
军中惊慌混乱,兵曹从事、犍为人杨仓统率军队拼力战斗而死。
张弘于是诬陷皇甫晏,说:“皇甫晏领着我们共同谋反。”因而杀皇甫晏,首级传送到京成。
皇甫晏的主簿蜀郡人何攀,因母亲去世正在守丧,听到这个消息,便到洛阳去证明皇甫晏没有造反。
张弘等人放纵兵士抢劫掠夺财物。
广汉主簿李毅对太守、弘农人王浚说:“皇甫侯是读书人出身,他有什么可图的而要造反?况且广汉与成都贴近,但却统属于梁州,这其中缘由就是朝廷要以梁州来制约益州的咽喉要害,正为了防范今日的突发事故。
如今益州发生动乱,便是本郡的忧患。
张弘小子,众人都不屑与其为伍,应当立刻去讨伐,不要失去机会。”王浚还要先向上请示,李毅说:“杀了主人的贼子,罪恶尤其大,应当不受常规限制,还有什么可请示的?”于是王浚便发兵讨伐张弘。
晋武帝下诏,任命王浚为益州刺史。
王浚攻打张弘,将他杀死,并灭三族。
晋朝封王浚为关内侯。
初,浚为羊祜参军,祜深知之。
祜兄子暨白:“浚为人志大奢侈,不可专任,宜有以裁之。”祜曰:“浚有大才,将以济其所欲,必可用也。”更转为车骑从事中郎。
浚在益州,明立威信,蛮夷多归附之;俄迁大司农。
时帝与羊祜阴谋伐吴,祜以为伐吴宜,藉上流之势,密表留浚复为益州刺史,使治水军。
寻加龙骧将军,监益、梁诸军事。
当年,王浚曾是羊祜的参军,羊祜深知王浚为人。
羊祜的侄子羊暨对羊祜说:“王浚为人志向大,好奢侈,不可让他专权,应当有控制他的办法。”羊祜说:“王浚很有才能,足以达到目的,完全可以用他。”王浚又升迁为车骑从事中郎。
王浚在益州,明显地树立自己的威望和信用,蛮夷大都投奔依附他;不久,王浚又升迁为大司农。
当时,晋武帝与羊祜秘密谋划讨伐吴国,羊祜认为功打吴国,应当凭借上游地势,就秘密上书晋武帝,请求留下王浚还让他担任益州刺史,派他去治理水军。
不久又授予王浚龙骧将军职,掌管益州、梁州各项军事。
诏浚罢屯田军,大作舟舰。
别驾何攀以为“屯田兵不过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办,后者未成,前者已腐。
宜召诸郡兵合万余人造之,岁终可成。”浚欲先上须报,攀曰:“朝廷猝闻召万兵,必不听;不如辄召,设当见却,功夫已成,势不得止。”浚从之,令攀典造舟舰器仗。
于是作大舰,长百二十步,受二千余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往来。
晋武帝命令王浚解散屯田军,大量建造战船。
别驾何攀认为,屯田只不过有五六百人,不能很快地把船造出来,后面的船还没有造成,前面造好的船也已经朽烂了。
应当召集各郡士兵,凑足一万多人造船,年终就能完成任务。
王浚想先向上报告请示,何攀说:“朝廷突然听到要召集一万名兵士的消息,肯定不会同意。
不如先自做主张马上去办,假如被拒绝,工程人力已定局,其趋势已不能阻止了。”王浚听从了何攀的话,命令何攀掌管制造战船及所需用具、兵器。
于是制做大战船,船身长度为一百二十步,能容纳二千余人,用木头造成楼,筑起望敌军的高台,四面开出可以进出的门,船上可以骑着马往来奔跑。
时作船木柿,蔽江而下,吴建平太守吴郡吾彦取流柿以白吴主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增建平兵以塞其冲要。”吴主不从,彦乃为铁锁横断江路。
当时造般砍削下的木片,遮盖了江面,顺江水而下,吴国建平太守、吴郡人吾彦,拿着顺江流而下的木片禀报吴主说:“晋国必然有攻吴的计划,应当增加建平的兵力,以堵住要害地区。”吴主不听,吾彦就用铁锁横拦江面,阻断江上通路。
王浚虽受中制募兵,而无虎符;广汉太守郭煌张收浚从事列上。
帝召还,责曰:“何不密启而便收从事?”曰:“蜀、汉绝远,刘务尝用之矣。
辄收,臣犹以为轻。”帝善之。
王浚虽然接受了朝廷的命令招募兵员,但是他却没有虎符。
广汉太守、郭煌人张学就拘捕了王浚的从事而上报。
晋武帝召回张学,责备他说:“你为什么不秘密禀告却直接就收捕了他的从事?”张学回答说:“蜀汉之地极其僻远,当年刘备就曾以此地割据。
立时收捕了他的,我还觉得这是轻的呢!”晋武帝称赞了他。
壬辰,大赦。
壬辰(十八日),晋朝大赦天下。
秋七月,以贾充为司空,侍中、尚书令、领兵如故。
充与侍中任恺皆 为帝所宠任,充欲专名势而忌恺,于是朝士各有所附,朋党纷然。
帝知之,召充、恺宴于式乾殿而谓之曰:“朝廷宜壹,大臣当和。”充、恺等各拜谢。
既而充、恺以帝已知而不责,愈无所惮,外相崇重,内怨益深。
充乃荐恺为吏部尚书,恺侍觐转希;充因与荀勖、冯承间共谮之,恺由是得罪,废于家。
秋季,七月,晋朝任命贾充为司空,其侍中、尚书令、领兵等职务依旧。
贾充与侍中任恺都被晋武帝所宠爱、信任,贾想独占名淮、权势而嫉妒任恺,于是朝中官吏各自都有依附的靠山,各种宗派集团众多而庞杂。
晋武帝知道了这些情况,召来贾充、任恺,在式乾殿宴请他们,说:“朝廷应当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大臣之间要和睦相处。”贾充、任恺各自拜谢了晋武帝。
以后贾充、任恺认为晋武帝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不和却又没有责备他们,更加无所顾忌,表面上他们互相推崇、尊重,内心里的怨恨却越来越深。
贾充于是荐举任恺任吏部尚书,任恺侍从会见皇帝的机会变少了,贾充便与荀勖、冯一起乘机诬陷任恺,任恺因此获罪,被罢免呆在家里。
八月,吴主征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
阐世在西陵,猝被征,自以失职,且惧有谗,九月,据城来降,遣兄子、璇诣洛阳为任。
诏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领交州牧,封宜都公。
八月,吴主征召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
步阐世代居住在西陵,突然被召,自以为是因公事失职,而且害怕有人进了谗言,九月,占据西陵城投降晋国,派侄子步、步到洛阳去当人质。
晋朝诏令任命步阐为都督西陵诸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兼任交州牧,封步阐为宜都公。
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辛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敦煌太守尹璩卒。
凉州刺史杨欣表敦煌令梁澄领太守。
功曹宋质辄废澄,表议郎令狐丰为太守。
杨欣遣兵击之,为质所败。
晋朝敦煌太守尹璩去世。
凉州刺只杨欣上表,请示让敦煌令澄兼任太守。
功曹宋质擅自废黜了梁澄,上表请让议郎令狐丰任敦煌太守。
杨欣派兵攻打宋质,结果被宋质打败。
吴陆抗闻步阐叛,亟遣将军左奕、吾彦等讨之。
帝遣荆州刺史杨肇迎阐于西陵,车骑将军羊祜帅步军出江陵,巴东监军徐胤帅水军击建平以救阐。
陆抗敕西陵诸军筑严围,自赤溪至于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晋兵,昼夜催切,如敌已至,众甚苦之。
诸将谏曰:“今宜及三军之锐,急攻阐,比晋救至,必可拔也,何事于围,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谷又足,且凡备御之具,皆抗所宿规,今反攻之,不可猝拔。
北兵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皆欲攻阐,抗欲服众心,听令一攻,果无利。
围备始合,而羊祜兵五万至江陵。
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可忧者,假令敌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
若晋据西陵,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帅众赴西陵。
吴陆抗听到步阐背叛的消息,马上派将军左奕、吾彦等去讨伐。
晋武帝派荆州刺史杨肇到西陵迎接步阐,车骑将军羊祜统率步兵进攻江陵,巴东军徐胤率水军攻打建平救援步阐。
陆抗命令西陵各军筑造高峻的围墙,从赤溪一直到故市,内可用来围困步阐,外可以此抵御晋兵。
阱抗白天黑夜地催逼筑围,就好像敌人已经来到眼前,众人为此异常劳苦。
诸位将官进谏说:“当前应乘三军的锐气,急速攻打步阐,等晋的救兵到来,必定已克西陵,何必去做筑围事,使士兵、百姓的气力都疲惫了。”陆抗说:“西陵城所处的地势已是很稳固了,粮谷又充足,况具所有守备防御的设施、器具,都是我早先西陵任职时所设置准备的,现在反过来攻打它,不可能很快取胜。
晋兵到来而我们没有防备,内外受敌,靠什么来抵御?”诸将都想攻打步阐,陆抗想使众人心服,就听任他们去试一试,果然没有得到好处,于是开始齐心协力筑围防守。
这时,羊祜的五万兵到了江陵。
诸位将官都认为陆抗不适宜去西陵,陆抗说:“江陵城坚固,兵员足,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假如敌人得到了江陵,必然守不住,我们的损失小。
如果晋兵占据了西陵,那么南山的众多夷人都会骚乱动摇,这样的话,祸患就不可估量了!”于是,亲自率领部众奔赴西陵。
初,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平土以绝寇叛。
羊祜欲因所遏水以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
抗闻之,使咸亟破之。
诸将皆感,屡谏不听。
祜至当阳,闻堰败,乃改船以车运粮,大费功力。
当初,陆抗因江陵以北道路平坦开阔,命令江陵督张咸兴造大坝阻断水流,浸润平地以断绝敌人侵犯和内部叛乱。
羊祜想借大坝阻住的水用船运送粮草,就故意扬言要破坝以通过步兵。
陆抗听到这个消息,让张咸急速毁坏大坝,诸将都迷感不解,多次谏阻陆抗也不听。
结果羊祜到了当阳,听说大坝已毁,只好改用车子运粮,耗费子许多人力和时间。
十一月,杨肇至西陵。
陆抗令公安督孙遵循南岸拒羊祜,水军督留虑拒徐胤,抗自将大军凭围对肇。
将军朱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
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
吴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即夜易夷兵,皆以精兵守之。
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抗命击之,矢石雨下,肇众死者相属。
十二月,肇计屈,夜遁。
抗欲追之,而虑步阐畜力伺间,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
肇众凶惧,悉解甲挺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兵大败,祜等皆引军还。
抗遂拔西陵,诛阐及同谋将吏数十人,皆夷三族,自余所请赦者数万口。
东还乐乡,貌无矜色,谦冲如常。
吴主加抗都护。
羊祜坐贬平南将军,杨肇免为庶人。
十一月,晋朝杨肇到达西陵。
陆抗命令公安督孙遵沿着南岸抵御羊祜,水军督留虑抵御徐胤,陆抗亲自率领大军凭藉长围与杨肇对峙。
将军朱乔营中的都督俞赞逃到了杨肇那里。
陆抗说:“俞赞是军队中的旧官吏,了解我军虚实。
我常常担心夷兵平时的训练不够,敌人如果围攻,必定先打夷兵防守的地方。”于是当夜更换夷兵,全都用精兵把守。
第二天,杨肇果然攻打原来夷兵防守的地方,陆抗下令反击,箭与石块像下雨一样袭来,杨肇的部众死伤不断。
十二月,杨肇无计可施,夜里逃走了。
陆抗想追杨肇,又担心步阐一直积蓄力量,窥伺时机,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分开对付两头,就只擂鼓警戒部众,作出要追赶的样子来。
杨肇的部众恐惧骚动,全都丢弃铠甲脱身而逃。
陆抗派轻兵紧随在后,杨肇兵大败,羊祜等人都领兵而还。
陆抗于是攻克西陵,杀死步阐以及与他同谋的将吏共几十人,全都夷灭三族,请求对余下几万人赦免。
陆抗返回东边的乐乡,脸上没有骄傲、自负之色,还像以往一样谦虚。
吴主加封陆抗为都护。
晋朝羊祜获罪,被贬为平南将军。
杨肇被免去官职成为平民。
吴主既克西陵,自谓得天助,志益张大,使术士尚广筮取天下,对曰:“吉。
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吴主喜,不修德政,专为兼并之计。
吴主攻克西陵后,自认为是得到了上天的佑助,志向益发显扬。
他让术士尚广为他占卜是否能得到天下,尚广回答说:“吉。
庚子年,青色的车盖会进入洛阳。”吴主大喜,不整治政令,一心一意地谋划兼并天下的事情。
贾充与朝士宴饮,河南尹庾纯醉,与充争言。
充曰:“父老,不归供养,卿为无天地!”纯曰:“高贵乡公何在?”充惭怒,上表解职;纯亦上表自劾。
诏免纯官,仍下五府正其臧否,石苞以为纯荣官忘亲,当除名;齐王攸等以为纯子礼律未有违;诏从攸议,复以纯为国子祭酒。
贾充与晋朝廷官员在一起宴饮,河南尹庾纯喝醉了酒,与贾充争论起来。
贾充说:“你的父亲年老,不回家去奉养,你是无天无地之人!”庾纯反问:“你的先主高贵乡公在何处?”贾充又羞又怒,上表请求辞官;庾纯也上表弹劾自己。
晋武帝下诏,免去庾纯官职,按制度让五公府评定他的善恶、得失。
石苞认为,庾纯以做官为荣耀而忘记了父母,应当除去其名籍;齐王司马攸等人认为,庾纯并没有违反礼仪、律令。
晋武帝听从了司马攸的建议,又任命庚纯为国子祭酒。
吴主之游华里也,右丞相万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密谋曰:“若至华里不归,社稷事重,不得不自还。”吴主颇闻之,以等旧臣,隐忍不发。
是岁,吴主因会,以毒酒饮,传酒人私减之。
又饮留平,平觉之,服他药以解,得不死。
自杀;平忧懑,月余亦死,徙子弟于庐陵。
去年吴主去华里游玩时,右丞相万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密谋说:“如果皇上到华里不回来,国家的事情重大,我们就不得不自己返回了。”吴主听到了他们的话,因为万等人是旧臣,就克制忍耐着没有发做。
这一年,吴主借着会见的机会,拿毒酒给万喝,递送酒杯的人暗中把毒酒减少了。
吴主又拿着毒酒给留平喝,留平察觉,服别的药解了毒,得以不死。
万自杀而死,留平忧愤郁闷,一个多月以后也死了。
吴主把万的子侄都放逐到庐陵。
初,请选忠清之士以补近职,吴主以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主殿中事。
玄正身帅众,奉法而行,应对切直,吴主浸不悦。
当初,万请求挑选忠诚、清正的人来补充君主左右的职位,吴主任命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主管宫中事务。
楼玄修身率众,遵奉法度行事,对答恳切耿直,吴主渐渐地心中不快。
中书令领太子太傅贺邵上疏谏曰:“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相贸,忠良排坠,信臣被害。
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指,各希时趣。
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遂使清流变浊,忠臣结舌。
陛下处九天之上,隐百里之室,言出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宠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
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
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谏口,杯酒造次,死生不保,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光洪绪,熙隆道化也。
何定本仆隶小人,身无行能,而陛下爱其佞媚,假以威福。
夫小人求入,必进奸利。
安间者妄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老弱饥冻,大小怨叹。
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为草芥。
’今法禁转苛,赋调益繁中官、近臣所在兴事,而长吏畏罪,苦民求办。
是以人力不堪,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
今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蓄,而后宫之中坐食者万有余人。
又,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长江之限,不可久恃,苟我不能守,一苇可杭也。
愿陛下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成、康之治兴,圣祖之祚隆矣!”吴深恨之。
中书令兼太子太傅贺邵上疏进谏说:“自近年以来,百官杂乱,真伪相混。
忠良之人被排挤、贬斥,诚实的大臣遭受陷害。
因此正真之士削去棱角,而平庸之臣苟且逢迎,揣摩旨意,奉承恭顺,各自都迎合时尚的趋向。
人们坚持的是不合道理的评论,说出的是违背道义的言谈,于是使得清高之士变得混浊,忠诚之臣不敢说话。
陛下处于九天之上,深居于百里之远的屋室,圣言一出,百姓顺风倾倒,命令传布,天下紧相追随,如影随形。
陛下与受宠、巴结的臣子亲近和协,每天听到的是顺承心意的言辞,将会以为这些人确有德才而且天下也已经平定。
我听说振兴国家的君王乐于听到自己的过失,荒废紊乱的君方愿意听到别人的称赞。
愿意听自己过失的人,他的过失一天比一天减少而福佑也谅到了;喜欢听别人对自己赞誉的人,他的好名声一天一天地丧失而灾祸也就来临。
陛下严厉刑法用以制止正直的言辞;摈弃品行高尚的人以拒绝直言规劝,哪怕是一杯酒的过失,死生就得不到保障,做官的人以退职为幸运,居住都城的人以离国为福气,这实在不是保住荣耀的伟业、使道德风习昌盛兴隆的作法。
何定本来是地位卑贱的人,身无品行及才能,而陛下却喜爱他的奸巧谄媚,给予他权势。
小人谋求进入,必然会进献包藏奸心的好处。
何定近来妄地兴起劳役,发动江边防守的兵士去驱赶麋鹿,老人与体弱的人饥寒交迫;成人与孩童怨恨叹息。
《左传》说:‘国家兴盛,视百姓如同幼儿;国家衰亡,把百姓当作一棵小草。
’现在法律、禁令变得苛刻,赋税征调日益繁杂,宦官、近臣,到处兴起事端,而地方官长害怕获罪,劳苦百姓去满足他们的要求。
因此人力担负不起沉重的负荷,家家户户离别四散,叹息之声,使和顺的风气受到了伤害。
现在国家没有一年的储备,百姓之家没有度过一个月的积蓄,而后宫中不劳而食的人有一万多。
另外,北方的敌人虎视眈眈,窥伺我国的盛衰。
长江之险阻,不能长久地依赖,假如我们没有守备的能力,一束苇草当作船就能渡过来。
希望陛下充实基础,强化根本,割断私人的情欲,遵循正道,那么周代成王、康王时代的治平之世就会兴起,圣祖孙权开创的基业就会昌盛。”结果吴主对贺邵恨之入骨。
于是左右共诬楼玄、贺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俱被诘责;送玄付广州,邵原复职;即而复徙玄于交趾,意杀之。
久之,何定秽发闻,亦伏诛。
从这时起,吴主左右的人就一起诬陷楼玄与贺邵,说他们二人相逢,停下车子交头接耳,然后一起大笑,毁谤、讽刺政事,于是两人都遭到审讯、谴责,楼玄被送到广州,贺邵受到宽赦恢复了官职。
不久,又把楼玄迁徙到交趾,最终杀了他。
天长日久,何定邪恶丑陋的行为显露传播来,也被处以死刑。
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德信以怀吴人。
每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
将帅有欲进谲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
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
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送还之。
于是吴边人皆悦服。
祜与陆抗对境,使命常通: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求药于祜,祜以成药与之,抗即服之。
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抗告其边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
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吴主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羊祜从江陵回来以后,致力于整治道德信义以使吴人归顺。
每次与吴国交战,都要约定日期才开战,不做乘其不备、突然袭击的打算。
将帅当中有要献诡诈计谋的人,羊祜总是给他喝醇厚的美酒,使他酒醉不能说话。
羊祜的军队外出在吴境内行走,割子谷子做口粮,全都记下所取的数量,然后送去绢偿还。
每次与部众在长江、沔水一带打猎,经常只限于晋的领地,如果禽兽先被吴人所杀伤而后被晋兵所得,都要送还吴人。
于是吴国边境的百姓对羊祜心悦诚服。
羊祜与陆在边境相对,双方的使者常奉命相互来往,陆抗送给羊祜的酒,羊祜喝起来从不生疑;“陆抗病了,向羊祜求药,羊祜把成药送给他,陆抗也马上就服下。
许多人谏阻陆抗,陆抗说:“怎么会有用毒酒杀人的羊祜?”陆抗对守边的士兵说:“别人专门行恩惠,我们专门做恶,这就等于不战而自己就屈服了。
现在双方各自保住疆界就可以了,我们不要再想占小便宜。”吴主听说双方边境交往和谐,就以此事责难陆抗,陆抗说:“一邑一乡都不可以不讲信义,更何况大国呢!我如果不这样做,正是显扬了羊祜的恩惠,对羊祜毫无损伤。”
吴主用诸将之谋,数侵盗晋边。
陆抗上疏曰:“昔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淫虐而周武授,苟无其时,虽复大圣,亦宜养威自保,不可轻动也。
今不务力农富国,审官任能,明黜陟,任刑赏,训诸司以德,抚百姓以仁,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凋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
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策也!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
何则?大小之势异也。
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乎!”吴主不从。
吴主采用诸将的策略,多次侵犯掠夺晋国边境。
陆抗上疏说:“从前夏朝多行罪恶而商汤用兵,商纣王邪恶残暴而周武王举起讨伐大斧。
假如不到时机,即使至圣之人,也应当积蓄威势而自保,不可以轻举妄动。
现在不致力于兴农事以富国,不审查官吏任用贤能,不明确进退、升降的标准,不谨慎地使用刑罚奖赏,不以道德教诲各部门,不以仁爱安抚百姓,而却听任诸将追求功名,穷兵黩武,动不动就耗费数以万计的钱财,士卒凋伤憔悴,敌军还没有削弱而我们却已经很劳累了。
现在以争夺天下帝王霸业的资本,去贪图几十几百的小便宜,这是臣下邪恶的便利,并不是国家的良策。
从前齐、鲁打了三次仗,鲁人两次克敌制胜,但是,不及转足之间鲁国就灭亡,这是什么原因?势力的大小有差别,何况如今军队战胜所得到的,还不能够弥补它所丧失的呢!”吴主不听。
羊祜不附结中朝权贵,荀勖、冯之徒皆恶之。
从甥王衍尝诣祜陈事,辞甚清辩;祜不然之,衍拂衣去。
祜顾谓宾客曰:“王夷甫方以盛名处大位,然败俗伤化,必此人也。”及攻江陵,祜以军法将斩王戎。
衍,戎之从弟也,故二人皆憾之,言论多毁祜。
时人为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
羊祜不攀附结交朝廷中的权贵,荀勖、冯之徒都憎恨他。
羊祜堂外甥王衍曾经去羊祜那里陈述事情,言辞非常清晰明辨;羊祜对他并不赞赏,王衍拂衣而去。
羊祜回过头对宾客们说:“王衍应当能以极大的名声达到高位,然而败坏风俗、损伤教化的必定是他。”等到攻打江陵时,羊祜曾依军法要斩王戎。
王衍是王戎的堂弟,所以两人都怨恨羊祜,言谈之间经常诽谤羊祜。
当时的人为此有句话说:“二王执掌朝政,羊公一无是处。”
晋纪二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泰始九年(癸巳、273)
晋纪二 晋武帝泰始九年(癸巳,公元273年)
春,正月,辛酉,密陵元侯郑袤卒。
春季,正月,辛酉(二十二日),密陵元侯郑袤去世。
二月,癸巳,乐陵武公石苞卒。
二月,癸巳(二十五日),乐陵武公石苞去世。
三月,立皇子祗为东海王。
三月,晋朝立皇子司马祗为东海王。
吴以陆抗为大司马、荆州牧。
吴国任命陆抗为大司马、荆州牧。
夏,四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戊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初,邓艾之死,人皆冤之,而朝廷无为之辨者。
及帝即位,议郎敦煌段灼上疏曰:“邓艾心怀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三族之诛;艾性刚急,矜功伐善,不能协同朋类,故莫肯理之。
臣窃以为艾本屯田掌犊人,宠位 已极,功名已成,七十老公,复何所求。
正以刘禅初降,远郡未附,矫令承制,权安社稷。
钟会有悖逆之心,畏艾威名,因其疑似,构成其事。
艾被诏书,即遗强兵,束身就缚,不敢顾望,诚知奉见先帝,必无当死之理也。
会受诛之后,艾官属将吏,愚戆相聚,自共追艾,破坏槛车,解其囚执;艾在困地,狼狈失据,未尝与腹心之人有平素之谋,独受腹背之诛,岂不哀哉!陛下龙兴,阐弘大度,谓可听艾归葬旧墓,还其田宅,以平蜀之功继封其后,使艾阖棺定谥,死无所恨,则天下徇名之士,思立功之臣,必投汤火,乐为陛下死矣!”帝善其言而未能从。
会帝问给事中樊建以诸葛亮之治蜀,曰:“吾独不得如亮者而臣之乎?”建稽首曰:“陛下知邓艾之冤而不能直,虽得亮,得无如冯唐之言乎!”帝笑曰:“卿言起我意。”乃以艾孙朗为郎中 。
当初,对于邓艾的死,人们都觉得他冤屈,但是朝廷之中却没有为他辩解的人。
等晋武帝即位,议郎敦煌人段灼上疏说:“艾心中怀着极大的忠诚却背着反叛的罪名;平定了巴、蜀之地却受到夷灭三族的惩罚。
邓艾性格刚强急躁,夸耀自己的功劳和长处,不能和朋友、同事和谐相处,所以没有人肯为他申辩。
我私下认为邓艾本不屯田养牛人,对他来说,光宠荣耀的地位已经达到了极点,功名已经成就,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还有什么可乞求的!当时正因为刘禅刚投降,远处的郡县还没有归附,邓艾假托秉承皇帝旨意,是为了暂且先使国家安定下来。
钟会有悖乱忤逆之心,他害怕邓艾的威名,乘着是非难辩之际,构成了这件事。
邓艾接受诏书时,立即遣散了手下强兵,投案受拘囚,不敢再有别的想法,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见到先帝必然不会把他处死。
钟会被杀之后,邓艾属下的将吏,愚昧不明事理,聚在一起,自发地去追赶邓艾,毁坏了囚车,为邓艾松了绑。
当时邓艾处境困难,狼狈而又孤立无援,他与手下的心腹之人平时就没有预谋,因此独自绝无幸免地被杀戮,难道不可悲哀吗?陛下即天子之位,应显扬您的宽弘大度,如果您下令允许邓艾的尸骨归葬于旧墓,归还他的田地房宅,并以邓艾平定蜀国的功绩加封他的后代,使邓艾能够在盖棺之后确定封谥,死而无憾,那么天下那些舍身为名之士以及想要建立功勋的大臣,必然会赴汤蹈火,乐意为陛下献身效命了。”晋武帝很赞许他的话,但却没有照办。
后来晋武帝向给事中樊建询问诸葛亮治理蜀国的事情,说:“难道我偏偏不能得到一个像诸葛亮那样的人作我的臣下吗?”樊建跪拜于地,说:“陛下了解邓艾的冤情,却不能为他平反,即使得到诸葛亮,会不会像汉文帝时冯所说的那样,得到了也不能任用呢?”晋武帝笑了,说:“你的话提醒了我。”于是任命邓艾的孙子邓朗为郎中。
吴人多言祥瑞者,吴主以问侍中韦昭,昭曰:“此家人筐箧中物耳!”昭领左国史,吴主欲为其父作纪,昭曰:“文皇不登极位,当为传,不当为纪。”吴主不悦,渐见责怒。
昭忧惧,自陈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不听。
时有疾病,医药监护,持之益急。
吴主饮群臣酒,不问能否,率以七升为限。
至昭,独以茶代之,后更见逼强。
又酒后常使侍臣嘲弄公卿,发摘私短以为欢;时有愆失,辄见收缚,至于诛戮。
昭以为外相毁伤,人长尤恨,使群臣不睦,不为佳事,故但难问经义而已,吴主以为不奉诏命,意不忠尽,积前后嫌忿,遂收昭付狱。
昭因狱上辞,献所著书,冀以此求免。
而吴主怪其书垢故,更被诘责;遂诛昭,徙其家于零陵。
吴国有许多谈论吉祥符瑞的人,吴主向侍中韦昭询问这件事,韦昭说:“这不过是人家箱笼里的寻常物罢了!”韦昭担任左国史之职,吴主想给自己的父亲作纪,韦昭说:“文皇帝没有登天子之位,应当作传,不应当作纪。”吴主心中不快,逐渐显露出对韦昭的谴责与怒气。
韦昭忧郁恐惧,于是上书陈述自己年事已高,请求免去他侍中及左国史二项官职,但是吴主不允许。
有时韦昭得了病吴主派医生、送医药监视护理,催促他快些上朝。
吴主召集群臣饮酒,不管能不能喝,一律限定必须喝七升。
至于韦昭,唯独用茶代替酒,但以后就越来越强逼他。
另外,饮酒之后,吴主经常支使近臣嘲弄公卿大臣,揭露他们的隐私和短处拿来取乐;大臣们这时若有过失,就被拘进起来,甚至于杀头。
韦昭认为,不顾脸面地诽谤、中伤,会使人的内心增长怨恨情绪,使群臣之间不和睦,这并不是好事,所以他只是在经义方面发难质问而已。
吴主认为韦昭没有奉行他的命令,不忠心尽职,把前前后后对韦昭的愤恨、仇怨都积累起来。
于是拘捕了韦昭,把他投进了监狱。
韦昭通过狱吏上书陈词,献上了他写的书,希望以此求得赦免。
但吴主却责备他的书脏又破旧,愈加责怪他,于是杀死韦昭,把他的家族放逐到零陵。
五月,以何曾领司徒。
五月,晋任命何曾兼任司徒。
六月,乙未,东海王祗卒。
六月,乙未(二十九日),东海王司马祗去世。
秋,七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丁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诏选公卿以下女备六宫,有蔽匿者以不敬论;采择未毕,权禁天下嫁娶。
帝使杨后择之,后惟取洁白长大而舍其美者,帝爱卞氏女,欲留之。
后曰:“卞氏三世后族,不可屈以卑位。”帝怒,乃自择之,中选者以绛纱系臂,公卿之女为三夫人、九嫔,二千石、将、校女补良人以下。
晋武帝下诏,挑选公卿以下人家的女子补充六宫,有隐蔽藏匿的以不敬论处;挑选未结束时,暂时禁止天下嫁娶。
晋武帝让杨皇后去挑选美女,杨皇后只挑选肤洁白、身材修长的而舍弃了容貌美丽的女子。
晋武帝喜爱卞氏之女,想把她留下。
杨皇后说:“卞氏是三代为皇后的家族,不能屈尊以就后宫的卑微地位。”晋武帝动了怒,就自己挑选,凡是中选的女子,就用深红色的纱巾系在臂上。
公卿之家的女子封为三夫人、九嫔;俸禄二千石的官员以及将校之女,补充良人以下的位置。
九月,吴主悉封其子弟为十一王,王给三千兵,大赦。
九月,吴主把他的十一个子侄都封了王,每个王都配备三千士兵。
大赦罪人。
是岁,郑冲以寿光公罢。
这一年,晋朝郑冲以奉光公的身分、地位免职。
吴主爱姬遣人至市夺民物。
司市中郎将陈声素有宠于吴主,绳之以法。
姬诉于吴主,吴主怒,假他事烧锯断声头,投其身于四望之下。
吴主的宠妾派人到集市上抢夺百姓的财物,司市中郎将陈声一向受到吴主的宠幸,他依法处理了这件事。
吴主的宠妾向吴主诉说,吴主勃然大怒,借其他事情为由,烧红刀锯截断陈声的头颅,把他的身躯扔到四望山下。
十年(甲午、274)
十年(甲午,公元274年)
春,正月,乙未,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乙未(初二),出现日食。
闰月,癸酉,寿光成公郑冲卒。
闰月,癸酉(十一日),晋朝寿光成公郑冲去世。
丁亥,诏曰:“近世以来,多由内宠以登后妃,乱尊卑之序;自今不得以妾媵为正嫡。”
丁亥(二十五日),晋武帝下诏说:“近代以来,时常由姬妾登上后妃的位子,乱了尊卑的次序,从现在起,不得以侍妾的身份,任正宗的后妃。
分幽州置平州。
晋朝分出幽州的一部分,设置了平州。
三月,癸亥,日有食之。
三月,癸亥(初二),出现日食。
诏又取良家及小将吏女五千人入宫选之,母子号哭于宫中,声闻于外。
晋武帝又下诏,召取清白人家以及小将吏家的女子共五千人,入宫进行挑选。
母女的号哭声响彻宫中,声音传到了宫外。
夏,四月,已未,临准康公荀卒。
夏季,四月,已未(二十八日),晋朝临淮康公荀去世。
吴左夫人王氏卒。
吴主哀念,数月不出,葬送甚盛。
时何氏以太后故,宗族骄横。
吴主舅子何都貌类吴主,民间讹言:“吴主已死,立者何都也。”会稽又讹言:“章安侯奋当为天子。”奋母仲姬墓在豫章,豫章太守张俊为之扫除。
临海太守奚熙与会稽太守郭诞书,非议国政;诞但白熙书,不白妖言。
吴主怒,收诞系狱,诞惧,功曹邵畴曰:“畴在,明府何忧!”遂诣吏自列曰:“畴厕身本郡,位极朝右,以之语,本非事实,疾其丑声,不忍闻见,欲含垢藏疾,不彰之翰墨,镇躁归静,使之自息。
故诞屈其所是,默以见从。
此之愆,实由于畴,不敢逃死,归罪有司。”因自杀。
吴主乃免诞死,送付建安作船。
遣其舅三郡督何植收奚熙。
熙发兵自守,其部曲杀熙。
送首建业。
又车裂张俊,皆夷三族;并诛章安侯奋及其五子。
吴国左夫人王氏去世。
吴主悲哀思念,几个月不出门,葬礼非常隆重。
当时,由于何太后的缘故,何氏宗族骄傲专横。
吴主舅舅的儿子何都,相貌与吴主相似,民间流传的谣言说:“吴主已经死了,现在在位的是何都。”会稽又流传谣言说:“章安侯孙奋,将要成为天子。”孙奋的母亲仲姬的坟墓在豫章,豫章太守张俊就为孙奋的母亲打扫坟墓。
临海太守奚熙写信给会稽太守郭诞,非议国政,郭诞只是禀告了奚熙的书信,却没的提民间流传的谣言。
吴主大怒,把郭诞抓进监狱,郭诞非常害怕,功曹邵畴说:“有我邵畴在,太守您不用发愁。”于是他到官吏那里陈述说:“我置身于本郡,地位达到了州郡长官的辅佐。
我认为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纭,所说的本来并不是事实,我憎恨这种毁谤诬蔑的声音,不能够容忍这样的议论让天子看到,所以我想藏污纳垢,不写成文字使这种议论显露,以使议论平静下来,事情自然平息。
所以郭诞放弃了他自己正确的主张,而默默地听从了我的意见。
这次罪过,实在是因我而起,我不敢逃脱死罪,向主管部门认罪自首。”于是邵畴自杀了。
吴主便赦免了郭诞的死罪,把他送那建安去造船。
吴主派他的舅舅三郡督何植去拘捕奚熙。
奚熙发兵防守,部下将他杀了,把首级送到建业。
吴主又车裂了张俊,奚熙与张俊都被灭了三族;同时被杀的还有章安侯孙奋和他的五个儿子。
秋,七月,丙寅,皇后杨氏殂。
初,帝以太子不慧,恐不堪为嗣,常密以访后;后曰:“立子以长不以贤,岂可动也!”镇军大将军胡奋女为贵嫔,有宠于帝,后疾笃,恐帝立贵嫔为后,致太子不安,枕帝膝泣曰:“叔父骏女芷有德色,愿陛下以备六宫。”帝流涕许之。
秋季,七月,丙寅(初六),晋皇后杨氏去世。
当初,晋武帝觉得太子不聪明,担心他不能挑起继承王位的重任,曾经秘密地和皇后商议。
皇后说:“立太子是以长子而不以才德,怎么能改变?”镇军大将军胡奋的女儿是贵嫔,受到晋武帝的宠爱。
杨皇后病重时,担忧晋武帝以后会立贵嫔为皇后,将会威胁太子的地位。
她头枕着晋武帝的膝,流着眼泪说:“叔父杨骏的女儿杨芷,既有德,又有容貌,希望陛下选她入宫。”晋武帝流着眼泪答应了。
以前太常山涛为吏部尚书。
涛典选十余年,每一官缺,辄择才资可为者启拟数人,得诏旨有所向,然后显奏之。
帝之所用,或非举首,众情不察,以涛轻重任意,言之于帝。
帝益亲爱之。
涛甄拔人物,各为题目而奏之,时称《山公启事》。
晋朝任命前太常山涛为吏部尚书。
山涛掌管选拔官吏的职务十几年每当有一个官职空缺,他总是选择几名才能与资历都合适的人,告诉晋武帝,得到武帝诏令,对任用某人有倾向性的意见时,他才明确地为这名人选上奏。
因此,晋武帝所任用的人,有的并不是选拔人中最好的。
大家对这些情况并不了解,有人就说山涛凭自己举官吏,并禀告晋武帝,晋武帝对山涛却更加亲近宠爱。
山涛甄别选拔人材,对每一个人都进行评量品题然后上奏,当时的人把这称为《山公启事》。
涛荐嵇绍于帝,请以为秘书郎;帝发诏征之。
绍以父康得罪,屏居私门,欲辞不就。
涛谓之曰:“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况于人乎!”绍乃应命,帝以为秘书丞。
山涛向晋武帝荐举嵇绍,请求晋武帝任用嵇绍为秘书郎。
晋武帝下诏征召嵇绍。
嵇绍由于父亲嵇康获罪,所以隐居在家,他想拒绝征召,不去赴任。
山涛对他说:“我为你想了很久了,天地、四季尚且有消有长,互为更替,更何况对于人呢!”于是,嵇绍答应了任命,晋武帝让他作了秘书丞。
初,东关之败,文帝问僚属曰:“近日之事,谁任其咎?”安东司马王仪,之子也,对曰:“责在元帅。”文帝怒曰:“司马欲委罪孤邪!”引出斩之。
仪子哀痛父非命,隐居教授,三征七辟,皆不就。
未尝西向而坐,庐于墓侧,旦夕攀柏悲号,泣泪著树,树为之枯。
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家贫,计口而田,度身而蚕;人或馈之,不受,助之,不听。
诸生密为刈麦,裒辄弃之,遂不仕而终。
当初,晋在东关一战失败,晋文帝问他的僚属说:“最近这件事,应由谁来承担罪责?”安东司马王仪是王的儿子,他回答说:“责任在元帅。”晋文帝勃然大怒,说:“司马是想把罪过推给我吗?”拉出去把他杀了。
王仪的儿子王褒,为他的父亲死于非命而悲痛,他隐居起来传授学业,任凭朝廷三次征召,以及公府、州郡七次授职,他一概不去。
晋都城洛阳,位于王褒居住地的西方,王褒从来不面向西就座。
他在父亲坟墓的旁边修建茅庐居住,早晚攀着柏树悲哀号哭,眼泪落于树上,天长日久,树因此而干枯。
他读《诗经》,每当读到“可怜父母心,生我多辛劳”时,总要再三流泪,他的弟子们因此 就不敢讲习《诗经·蓼莪》篇了。
王褒家境贫苦,他计算着人口食用耕种,度量着身材养蚕制衣。
有人馈赠物品,他不接受;予以帮助,他不允许。
学生们偷偷地帮他割麦,他就把麦子扔了。
他一直到死都没有去作官。
臣光曰:昔舜诛鲧而禹事舜,不敢废至公也。
嵇康、王仪,死皆不以其罪,二子不仕晋室可也;嵇绍苟无荡阴之忠,殆不免于君子之讥乎!
臣司马光曰:从前舜诛杀了禹的父亲鲧,而禹却为舜而效力,这是因为禹不敢废弃国家大事。
嵇康、王仪的死,都不是因为他们犯了罪,所以他们二人的儿子不作晋朝的官是可以的。
嵇绍假如没有以后在荡阴所表现的忠城,大概就不免遭到君子的讥笑和非议了吧?
吴大司马陆抗疾病,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上流,受敌二境。
若敌泛舟顺流,星奔电迈,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
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
臣父逊,昔在西垂上言,‘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
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荆州非吴有也。
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
’臣前乞屯精兵三万,而主者循常,未肯差赴。
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
今臣所统千里,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敝日久,难以待变。
臣愚诸王幼冲,无用兵马以妨要务,又,黄让宦官开立占募,兵民避役,逋逃入占。
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并力备御,庶几无虞。
若其不然,深可忧也!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及卒,吴主使其子晏、景、玄、机、云分将其兵。
机、云皆善属文,名重于世。
吴国大司马陆抗病情加重。
他上疏说:“西陵、建平,是国家的屏障,地势既处于上流,二郡边境的西面、北面又与敌人的边境接壤。
如果敌人泛舟顺流而下,那么就如同星奔电驰一样迅速,到那时,就不能依赖别的地区援助来解救危难了。
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关键,不只是国家疆界受到犯的小祸患。
我的父亲陆逊,从前在西部边境时曾上书说:‘西陵是国家的西门,虽然说容易防守,但同时容易丧失。
假如守不住的话,那就不只是失掉一个郡,就连荆州都会不属于吴所有了。
如果西陵有忧患,就要竭尽国家的力量去争夺它。
’我过去曾经请求在西陵驻守三万精兵,但是主管的官员遵循常规,不肯派兵赴西陵。
自从步阐事件以后,我方兵力愈加损耗。
现在我统率着千里方圆的地方,对外抵御着强大的敌人,对内里又安抚各蛮族,上上下下的现有军队,才有几万,久已疲惫,衰败,是很难应付突发的事变的。
我认为,诸王年幼,不要给他们配备兵马,使要紧的事务受到损害。
另外,对黄门宦官进行招募,使士兵百姓得以躲避兵役,而逃亡的罪人也都进入黄门。
我请求特别下诏书对黄门宦官进行检查,凡是清理出来的,都把他们补充到边境地区经常与敌人冲突的地方,以使我所统领的军队,兵员满额为八万,节省、停止众多的事务,集中力量准备防御,也许可以避免忧患。
如果不这样作,那就非常令人担忧了。
我死了以后,请特别注意西方边境。”陆抗死后,吴主让陆抗的儿子陆晏、陆景、陆玄、陆机、陆云分别统领陆抗的士兵。
陆机、陆云都善于写文章,名声为当世所推重。
初,周鲂之子处,膂力绝人,不修细行,乡里患之。
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岁丰而人不乐,何邪?”父老叹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父老曰:“南山白额虎,长桥蛟,并子为三矣。”处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入山求虎,射杀之,因投水,搏杀蛟;遂从机、云受学,笃志读书,砥节砺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
当初,周鲂的儿子周处,体力超过常人,他不拘小节,乡里的百姓都认为他是祸患。
周处曾经询问乡里的老人说:“如今四时谐调,又是丰收之年,而人们却不欢喜,这是为什么?”老人叹气说:“三害没有除掉,哪里会有快乐!”周处说:“三害是什么?”老人说:“南山的白额虎,长桥的蛟龙,再加上你就是三害了。”周处说:“如果所忧的只限于这三害,那我就能把它除了。”于是,周处进山搜寻老虎,将老虎射死;他跳到河里,与蚁龙搏斗,杀死咬龙;然后他跟随陆机、陆云,向他们求学,专心致志地读书,磨陈操守与德行。
过了一年,州郡的官府争相征召他去作官。
八月,戊申,葬元皇后于峻阳陵。
帝及群臣除丧即吉,博士陈逵议,以为“今时所行,汉帝权制;太子无有国事,自宜终服。”尚书杜预以为”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同齐、斩,既葬除服,谅暗以居,心丧终制。
故周公不言高宗服丧三年而云谅暗,此服心丧之文也;叔向不讥景王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明既葬应除,而违谅暗之节也。
之于礼,存诸内而已;礼非玉帛之谓,丧岂衰麻之谓乎!太子出则抚军,守则监国,不为无事,宜卒哭除衰麻,而以谅暗终三年。”帝从之。
八月,戊申(十九日),晋朝在峻阳埋葬了元皇后。
晋武帝以及群臣除去丧服,博士陈逵提议,认为“现在所实行的,是汉代帝王暂时制定的丧礼规定,太子没有担负国家大事,自然应当穿丧服一直到守丧期满。”尚书杜预认为:“古时候天子、诸侯守丧三年,开始同样穿丧服齐衰和斩衰,等到葬礼结束,就除下丧服,守丧而居,在心中悼念,度过三年。
所以周公不说高宗服丧三年而只说天子居丧,这就是在心里哀悼、服心丧的制度。
叔向不讥讽景王除去丧服却讥讽他饮宴娱乐过早,很明显是说葬礼结束就应当除去丧服,但是景王过早地宴乐,就是违背了还应服心丧的仪节。
君对于礼,保存在自己的心里而已,礼并非就是瑞玉缣帛,丧礼难道就是衰麻之类的丧服吗?太子外出则从君出征,守在国都之内是在君王外出时代行处理国政,不能说没有事情可作,所以太子应当哭别之后,除去丧服,居丧三年。”晋武帝同意了。
臣光曰:规矩主于方圆,然庸工无规矩则方圆不可得而制也;衰麻主于哀戚,然庸人无衰麻则哀戚不可得而勉也。
《素冠》之诗,正为是矣。
杜预巧饰《经》、《传》以附人情,辩则辩矣,臣谓不若陈逵之言质略而敦实也。
臣司马光曰:圆规和曲尺的作用是画出圆形和方形,然而平庸的工匠没有圆规和曲尺就不知如何作出方形和圆形来;丧服的作用是为了表达悲哀、伤悼的心情,然而平庸的人没有丧郛,就不能尽力表达悲哀伤悼的心情。
《诗经·素冠》,正是为此而作。
杜预巧妙地假托《经》、《传》以附会人情,倒是很有说服力,但是我却认为,不如陈逵的话质朴简要且厚重诚实。
九月,癸亥,以大将军陈骞为太尉。
九月,癸亥(初四),晋任命大将军陈骞为太尉。
杜预以孟津渡险,请建河桥于富平津。
议者以为“殷、周所都,历圣贤而不作者,必不可立故也。”预固请为之。
及桥成,帝百寮临会,举觞属预曰:“非君此从桥不立。”对曰:“非陛下之明,臣亦无所施其巧。
杜预认为孟津渡口险要,请求在富平津渡口建造一座黄河桥。
有人议论说:“殷、周时期的都城,都建在黄河边上,但是经历了圣人贤人的时代而没有造桥,必定是不宜于建桥的缘故。”但是杜预仍然坚持要造桥。
等到桥建起来了,晋武帝和百官一起集会,他举韦酒杯敬杜预说:“如果不是你,这桥就建不起来。”杜预回答说:“如果不是陛下圣明,我也没有机会施展我的技巧。”
是岁,邵陵历公曹芳卒。
初,芳之废迁金墉也,太宰中郎陈陈留范粲素服拜送,哀动左右;遂称疾不出,阳狂不言,寝所乘车,足不履地。
子孙有婚宦大事,辄密谘焉,合者则色无变,不合则眠寝不安,妻子以此知其旨。
子乔等三人,并弃学业,绝人事,侍疾家庭,足不出邑里。
及帝即位,诏以二千石禄养病,加赐帛百匹,乔以父疾笃,辞不敢受。
粲不言凡三十六年,年八十四,终于所寝之车。
这一年,邵陵厉公曹芳去世。
当初,曹芳被废,迁到了金墉城,太宰中郎、陈留人范粲,穿白色的衣服为他送行,哀伤之情使身边的人都被感动了。
这以后,范粲就称病不出门,装疯不说话。
他睡在自己的乘车上,脚不踩地。
子孙当中如果有婚姻、作官的大事,家人总是悄悄与他商议,他如果表示同意,脸色就没有变化,如果不同意,睡卧就不安稳,他的妻子和儿子因此知道他的想法。
他的儿子范乔等三人,一起抛弃了学业,断绝人世间一切事情,在家里侍奉他的疾病,从来不走出他们居住的地区。
到晋武帝即位,下诏给范粲二千石俸禄让他养病,又赐给他一百匹缣帛。
范乔以父亲病重的缘故,推辞不敢接受。
范粲总共三十六年没说话,在他八十四岁的时候,死在他睡卧的车子上。
吴比三年大疫。
吴国接连三年闹起大瘟疫。
咸宁元年(乙未、275)
</咸宁元年(乙未,公元275年)
春,正月,戊午朔,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戊午朔(初一),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咸宁。
吴掘地得银尺,上有刻文;吴主大赦,改元天册。
吴国挖地时得到了银尺,上面刻着文字,吴主便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天册。
吴中书令贺邵中风不能言,去职数月。
吴主疑其诈,收付酒藏,掠考千数,卒无一言,乃烧锯断其头,徙其家属于临海。
又诛楼玄子孙。
吴国中书令贺邵得了中风病不能说话,便离职几个月。
吴主怀疑他装病,把他拘捕起来,押送到储藏酒的仓里拷打,打了他上千次,他最后也没有说一句话,吴主叫人烧红刀锯割断了他的头颅,把他的家属放逐到临海。
吴主又诛杀了楼玄的儿子和孙子。
夏,六月,鲜卑拓跋力微复遣其子少漠汗入贡,将还,幽州刺史卫表请留之,又密以金赂其诸部大人离间之。
夏季,六月,鲜卑人拓跋力微又派他的儿子拓跋沙漠汗到晋朝进献贡品。
沙漠汗将要返回的时候,幽州刺史卫上表请求把他留下来,卫又暗地里用金子贿赂鲜卑各部落的着领,挑拔他们与沙漠汗之间的关系。
秋,七月,甲申晦,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甲申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冬,十二月,丁亥,追尊宣帝庙曰高祖,景帝曰世宗,文帝曰太祖。
冬季,十二月,丁亥(初五),晋朝追尊晋宣帝司马懿庙号为高祖,晋景帝司马师庙号为世宗,晋文帝司马昭庙号为太祖。
大疫,洛阳死者以万数。
晋国流行大瘟疫,洛阳因瘟疫而死的人,数以万计。
二年(丙申、276)
二年(丙申,公元276年)
春,令狐丰卒,弟宏继立,杨欣讨斩之。
春季,令狐丰去世,他的弟弟令狐宏继他之后任敦煌太守。
杨欣前去征讨令狐宏,把他杀死。
帝得疾甚剧,及愈,群臣上寿。
诏曰:“每念疫气死亡者,为之怆然。
岂以一身之休息,忘百姓之艰难邪!”诸上礼者,皆绝之。
晋武帝得病十份严重,等他痊愈了,大臣们都去为他祝寿。
晋武帝下诏说:“每当我想到因瘟疫死去的人,就为他们而悲伤。
我怎能因为我一个人平安了,就忘记百姓的艰难呢?”于是拒绝了祝贺送礼的人。
初,齐王攸有宠于文帝,每见攸,辄抚床呼其小字曰:“桃符座也!”几为太子者数矣。
临终,为帝叙汉淮南王、魏陈思王事而泣,执攸手以授帝。
太后临终,亦流涕谓帝曰:“桃符情急,而汝为兄不慈,我若不起,必恐汝不能相容,以是属汝,勿忘我言!”及帝疾甚,朝野皆属意于攸。
攸妃,贾充之长女也。
河南尹夏侯和谓充曰:“卿二婿,亲疏等耳。
立人当立德。”充不答。
攸素恶荀勖及左卫将军冯倾谄,勖乃使说帝曰:“陛下前日疾若不愈,齐王为卿百姓所归,太子虽欲高让,其得免乎!宜遣还藩,以安社稷。”帝阴纳之,乃徙和为光禄勋,夺充权,而位遇无替。
当初,齐王司马攸受到晋文帝的宠爱,晋文帝每当见到司马攸,总是抚摸着床,叫着司马攸的小名说:“这是桃符座位!”司马攸几次都差一点被立为太子。
晋文帝临死的时候,给晋武帝讲述了汉代淮南王1魏陈思王的遭遇。
他流着眼泪,拉着司马攸的手,然后把司马攸的手放在晋武帝的手上。
太后临死时,也流着眼泪对晋武帝说:“桃符情子急躁,而你这作哥哥的又不慈爱。
我的病如果好不了,我很担心你容不下他,我因此嘱咐你,你不要忘记我的话。”后来晋武帝病得很重时,朝野上下都归心于司马攸。
司马攸的妻子是贾充的长女。
河南尹夏侯和对贾充说:“你的二位女婿,与皇帝的亲疏是相等的。
树人应当树立有德之人。”贾充不回答,司马攸平素就憎恨荀勖以及左卫将军冯专事谄媚、逢迎,荀勖于是让冯对晋武帝说:“陛下前些天的病如果不能痊愈,公卿大臣及百姓们,都对齐王司马攸归心,太子虽然打算谦让,最后也免不了灾祸。
应当打发齐王返回他的封国,以使国家安宁。”晋武帝不动声色地采纳了冯的意见,于是把河南尹夏侯和的官职迁为光禄勋,削夺贾充的权,但是地位和待遇不变。
吴施但之乱,或谮京下督孙楷于吴主曰:“楷不时赴讨,怀两端。”吴主数诘让之,徵为宫下镇、骠骑将军。
楷自疑惧,夏六月,将妻子来奔,拜车骑将军,封丹阳侯。
吴国发生了施但造反作乱的事,有人在吴主面前诬陷京下督孙楷说:“孙楷不准时去征讨施但,他是两头观望,脚踏两只船。”吴主多次指责孙楷,召他任宫下镇、骠骑将军。
孙楷从此心中又疑忌又害怕,夏季的六月,他带着妻子儿女投奔了晋朝,晋朝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封为丹阳侯。
秋,七月,吴人或言于吴主曰:“临平湖自汉末塞,长老言:‘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
’近无故忽更开通,此天下当太平,青盖入洛之祥也。”吴主以问奉禁都尉历阳陈训,对曰:“臣止能望气,不能达湖之开塞。”退而告其友曰:“青盖入洛者,将有衔璧之事,非吉祥也。”
秋季,七月,吴国有人对吴主说:“监平湖自从汉末就荒阻塞了,老人们说:‘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
’近来元缘无故,临平湖忽然又开通了,这是天下将要太平,青色车盖进入洛阳的吉祥征兆。”吴主以此事去询问奉禁都尉、历阳人陈训,陈训对他说:“我只会望云气,不能通达湖水开通阻塞的奥秘。”陈训退下来就对他的朋友说:“青车盖入洛阳,这是说将要有战败面君主投降之事,这并不是吉祥的兆头。”
或献小石刻“皇帝”字,云得于湖边;吴主大赦,改元天玺。
有人献上小石头,上面刻着“皇帝”的字样,献者说,他是在湖边上得到的。
吴主因此大赦罪人,改年号为天玺。
湘东太守张咏不出算缗,吴主就在所斩之,徇首诸郡。
会稽太守车浚公清有政绩,值郡旱饥,表求振贷,吴主以为收私恩,遣使枭首。
尚书熊睦微有所谏,吴主以刀钚撞杀之,身无完肌。
湘东太守张咏不上交赋税,吴主就地杀了他,把他的首级在各郡示众。
会稽太守浚公正清廉有政绩。
当时,会稽郡大旱,老百姓没有粮食吃,车浚上表,请求借贷救济,吴主认为他是想以私人的恩惠收买民心,就派人杀了他,把头悬挂在柱子上示众。
尚书熊睦稍微说了几句劝谏的话,吴主就用刀头上的环把他砸死,身上的皮肉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八月,已亥,以何会为太傅,陈骞为大司马,贾充为太尉,齐王攸为司空。
八月,已亥(二十一日),晋朝任命何曾为太傅,陈骞为大司马,贾充为太尉,齐王司马攸为司空。
吴历阳山有七穿骈罗,穿中黄赤,俗谓之石印,云:“石印封发,天下当太平。”历阳长言石印发,吴主遣使者以太牢祠之。
使者作高梯登其上,以朱书石曰:“楚九州渚,吴九州都。
扬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还以闻。
吴主大喜,封其山神为王,大赦,改明年元曰天纪。
吴因历阳山上有七个洞孔并排罗列,洞孔里面呈黄赤色,当时的习俗把这称之为石印,也就是指石头上的有色彩的纹理。
民间流传说:“石印显露,天下太平。”历阳官上报石印显现,吴主派遣使者用羊猪牛祭祀。
使者造了很高的梯子登上历阳山,用大红色在石头上书写道:“楚地是九州中的岛,吴国是九州之都。
扬州之士作天子,四世得治,太平开始。”使者返回,禀告吴主,吴主大喜,封历阳山神为王。
大赦罪人,把明年的年号改为天纪。
冬,十月,以汝阴王骏为征西大将军,羊祜为征南大将军,皆开府辟召,仪同三司。
冬季,十月,晋任命汝阴王司骏为征西大将军,羊祜为征南大将军,二人都设立府署,征召属员,仪节与三司相同。
祜上疏请伐吴曰:“先帝西平巴、蜀,南和吴、会,庶几海内得以休息;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
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因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兵役无时得息也。
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是以来,十有三年矣。
夫谋之虽多,决之欲独。
凡以险阻得全者,谓其势均力敌耳,若轻重不齐,强弱异势,虽有险阻,不可保也。
蜀之为国,非不险也,皆云一夫荷戟,千人莫当。
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限,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非无战心,诚力不足以相抗也。
及刘禅请降,诸营堡索然俱散。
今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力盛于往时,不于此际平壹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历盛衰,不可长久也。
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际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会秣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
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
吴缘江为国,东西数千里,所敌者大,无有宁息。
孙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使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
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已弩戟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保,还趣城池,去长入短,非吾敌也。
官军县进,人有致死之志,吴人内顾,各有离散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帝深纳之。
而朝议方以秦、凉为忧,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议者多有不同,贾充、荀勖、冯尤以伐吴为不可。
祜汉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
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进恨于后时哉!”唯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与帝意合,赞成其计。
羊祜上疏请求讨伐吴国,说:“先帝在西面平定了巴、蜀地区,在南面与东吴、会稽地区和平相处,海内几乎可以休息子。
但是吴国却再次背信弃义,使边境又生事端。
运数中说是由上天所授予,而功勋业绩却必须由人来成就。
如果不用一次大规模折行动把敌人彻底消灭,那么兵役就没有停息的时候。
平定蜀国的时候,天下人都认为吴国也应当一同灭亡,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
谋略虽然很多,却需要独自断。
凡是凭借险阻得到保全的,是因为其势力不同,即使有险阻,也保不住。
蜀作为一个国家,其地势并非不险,人们都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是,到了我军进兵之日,却不曾有藩篱的阻碍,我军乘胜席卷而下,直接到子成都,汉中各城,都如栖息之鸟,不敢出动。
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抵抗之心,实在是其力量不足以与我相抗衡。
等到刘禅请求投降,各个营堡索然离散。
现在长江,淮水的险峻不如蜀之剑阁,孙的残暴超过了刘禅,吴人的困苦胜于巴、蜀,而大晋的兵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盛,不在此时平定统一四海,却还坚守要塞防守,使天下为远行守边而窘迫,将士们长年出征,经历盛年而至于衰老,这样下去是不会长久的。
现在如果率领梁州和益州之兵沿水路、陆路齐下,荆、楚之兵进逼江陵,平南、豫州的军队直趋夏口,徐、扬、青、兖各路兵马在秣陵会合,这样的话,吴国依凭其一隅之地,抵挡天下之众,必然会分兵把守,所守之处,处处危急。
然后,乘其空虚,从巴、汉出奇兵袭击,只要有一处被摧毁,就会引起上下震动,即使再有谋略之士也不能为吴国谋划了。
吴国沿着长江建立了国家,其地从东到西有几千里,敌对的战线过于广大,所以没有安宁。
孙放纵任性,为所欲为,常常猜忌臣下,结果使将官在朝中感到疑虑不安,兵士于原野困顿疲惫,没有保卫国家的计谋和长久的打算;平常的日子里,尚且考虑是否离去,到了战事临头之际,必然全有反应,终不能齐心协力以效死命,这一点,现在就已经很清楚了。
吴人的习性是急而快但不能持久,他们运用弓弩戟盾等兵器不如中原地区的士兵熟练,只有水战是他们所适宜的,但是我军一入吴境,那么长江就不再是他们所要保住的,待他们回过头为奔救城池,正是丢弃了长处而拾起短处,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我军深入敌境,人人有献身效命的决心;吴人牵挂后方,各自怀有离散之心,这样,我军过不了多久,克敌制胜就是必然的了。”晋武帝深为赞同,采纳了羊祜的意见。
当时朝廷议事,正为秦州、凉州的胡人而忧虑,羊祜又上表说:“平定子吴国,胡人自然就安定了,现在只应当迅速去成就伟大的功业。”朝中不少人不同意羊祜的意见,贾充、荀勖、冯尤其认为不能伐吴。
羊祜汉道:“天下不如意的事情,常占十之七八。
上天赐与时机人却不去获取,这岂不是使经历其事的人以后扼腕长叹吗!”当时只有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与晋武帝意见相合,赞成羊祜的计划。
丁卯,立皇后杨氏,大赦。
后,元皇后之从妹也,美而有妇德。
帝初聘后 ,后叔父珧上表曰:“自古一门二后,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藏此表于宗庙,异曰如臣之言,得以免祸。”帝许之。
丁卯(二十一日),晋朝立杨氏为皇后,大赦天下。
皇后是元皇后的堂妹,容貌美丽且具有妇女德行。
晋武帝当初和皇后订婚的时候,皇后的叔父杨珧上表说:“自古以来,一个门里有两位皇后,还没有能够保全其宗族的。
我请求把我所上之表收藏在宗庙里,哪一天如果我的话应验了,我也可因此而免于灾祸。”晋武帝答应了他。
十二月,以后父镇军将军骏为车骑将军,封临晋侯。
尚书褚、郭奕皆表骏小器,不可任社稷之重。
帝不从。
骏骄傲自得,胡奋谓骏曰:“卿恃女更 益豪邪!历观交世,与天家婚,未有不灭门者,但早晚事耳。”骏曰:“卿女不在天家乎?”奋曰:“我女与卿女作婢耳,何能为损益乎!”
十二月,晋朝任命皇后的父亲,镇军将军杨骏为车骑将军,封为临晋侯。
尚书褚、郭奕都上表,说杨骏度量狭隘,不可委以国家重任,晋武帝不听。
杨骏骄傲,自以为得意,胡奋对杨骏说:“你仗着女儿越来越强横了。
历观前代历史,凡是和天子结亲的,没有不遭灭门之祸的,只不过早晚而已。”杨骏说:“您的女作不是也在天子家里吗?”胡奋说:“我的女儿只是给你的女儿当女仆而已,不可能造成伟么好处或害处!”
三年(丁酉、277)
三年(丁酉,公元277年)
春,正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丙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立皇子裕为始平王;庚寅,裕卒。
晋朝立皇子司马裕为始平王;庚寅(十五日),司马裕去世。
三月,平虏护军文鸯督凉、秦、雍州诸军讨树机能,破之,诸胡二十万口来降。
三月,平虏护军文鸯,统领凉州、秦州、雍州各军征讨发树机能,将其打败,胡人各部落共二十万人归降晋。
夏,五月,吴将邵、夏祥帅众七千余人来降。
夏季,五月,吴将邵、夏祥郭领部众七千余人投降了晋。
秋,七月,中山王睦坐招诱逋亡,贬为丹水县侯。
秋季,七月,中山王司马睦因为招募逃亡的罪犯而获罪,被贬为丹水县侯。
有星孛于紫宫。
异星出现于紫宫星座。
卫将军杨珧等建议,以为“古者封建诸侯,所以藩卫王室;今诸王公皆在京师,非捍城之义。
又,异姓诸将居边,宜参以亲戚。”帝乃诏诸王各以户邑多少为三等,大国置三军五千人,次国二军三千人,小国一军一千一百人;诸王为都督者,各徙其国使相近。
八月,癸亥,徙扶风王亮为汝南王,出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琅邪王伦为赵王,督邺城守事;勃海王辅为太原王,监并州诸军事;以东莞王在徐州,徙封琅邪王;汝阴王骏在关中,徙封扶风王;又徙太原王为河间王;汝南王柬为南阳王。
辅,孚之孙也;,妥孙也。
其无官者,其无官者,皆遗就国。
诸王公恋京师,皆涕泣而去。
又封皇子玮为始平王,允为濮阳王,该为新都王,遐为清河王。
卫将军杨珧等人建议,认为:“古时候分封诸侯,是为了藩屏护卫王室;现在诸位王公都在京都,这就失去了保卫的意义。
另外,异姓诸将领居住在国家边境地区时,应当让皇室的亲戚参与其中。”晋武帝于是下诏书,诸会根据所食户邑的多少被分为三等,大国设置三军共五千人,次国设二军共三千人,小国设一军一千一百人。
诸王中任都督的,各自迁往封国使他们靠近任所。
八月,癸亥(二十一日),扶风王司马亮为汝南王,出任镇南大将军,总领豫州军事。
迁琅邪王司马伦为赵王,督率邺城的防守事务,迁勃海王司马在徐州,被迁封为琅邪王;汝阴王司马骏在关中,被迁封为扶风王;又迁徒太原王司马为河间王;汝南王司马柬为南阳王。
司马辅是司马孚的儿子,司马是司马孚的孙子。
诸王中不担任官职的,都把他们遣返回各自的封国。
各位王公留恋京都,一个一个都流着眼泪走子。
晋朝又封皇子司马玮为始平王,封司马允为濮阳王,司马该为新都王,司马遐为清河王
其异姓之臣有大功者,皆封郡公、郡侯。
封贾充为鲁郡公。
追封王沈为博陵郡公。
异姓大臣中有立过大功的,都被封为郡公或郡侯。
贾充被封为重郡公。
王沈被追封为博陵郡公。
徙封钜平侯羊祜为南城郡侯,祜固辞不受。
祜每拜官爵,常多避让,至心素著,故特见申于分列之外。
祜历事二世,职典枢要,凡谋议损益,皆焚其草,世莫得闻;所进达之人皆不知所由。
常曰:“拜官公朝,谢恩私门,吾所不敢也。”
钜平侯羊祜被徙封为南城郡侯。
羊祜坚持推辞不接受。
羊祜每当被授予官职和爵位时,经常避让,他的至诚之心一贯有名,所以他被特别许可不接受分封他的官爵。
羊祜经历了两代帝王,他一直掌管关键重要的部门。
凡是他参与谋划商议的事情,不管是设置或简省,他都把草稿烧掉,使世人不能知道。
由羊祜荐举而作了官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推荐的。
羊祜常常说:“在公众的朝廷里授予官职,但是却让别人向你个人谢恩,这样的事情是我所不敢作的。”
兖、豫、徐、青、荆、益、梁七州大水。
兖、豫、徐、青、荆、益、梁七州洪水泛滥。
冬,十二月,吴夏口督孙慎入江夏、汝南,略千余家而去。
诏遣侍臣诘羊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荆州。
祜曰:“江夏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贼已去经日,步军安能追之!劳师以免责,非臣志也。
昔魏武帝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以兵势好合恶离故也。
疆场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
若辄徙州,贼出无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
冬季,十二月,吴国夏口督孙慎进犯江夏、汝南,抢动了一千多家然后离去。
晋武帝下诏,派身边的大臣责问羊祜,不追击讨伐孙慎是什么意思;晋武帝还打算迁徙荆州。
羊祜说:“江夏距离襄阳有八百里,等知道了贼人的消息,贼人已经离开几天了,步兵如何能追上他们?为了使自己免遭责备,就让部队受苦受累,这不是我的愿望。
从前,魏武帝设置都督,大抵都州相接近,就是因为喜欢力集中而厌恶兵力分散的缘故。
战场上的事情,一彼一此,只是要谨慎防守而已。
如果总是迁州,贼人出没无常,也不知把州设在哪里才便于据守。”
是岁,大司马陈骞自扬州入朝,以高平公罢。
这一年,大司马陈骞从杨州入朝廷,以高平公的身份免职。
吴主以会稽张多所谮白,甚见宠任,累迁司直中郎将,封侯。
其父为山阴县卒,如不良,上表曰:“若用为司直,有罪乞不从坐。”吴主许之。
表置弹曲二十人,专纠司不法,于是吏民各经爱憎互相告讦,狱犴盈溢,上下嚣然。
大为奸利,骄奢暴横,事发,父子皆车裂。
会稽人张经常在吴主面前搬弄口舌,诬陷别人,因而深受吴主宠爱信任,被多次升迁,任司直中郎将,还被封为侯。
张的父亲在山阴县当差,知道张不是善良之辈,就上表说:“如果任用张为司直,我请求,他犯了罪不要牵连到我。”吴主答应了他。
张上表,设置弹曲二十人,专门负责举报检查种种不法行为。
于是官吏百姓各自凭自己的好恶互相告发检举,一时间监狱里人满为患,上上下下,人人惶恐不安。
而张却借机为自己在谋私利,骄奢专横。
后来张的罪恶暴露出来,父亲儿子都曹车袭的酷刑。
卫遣拓跋沙漠汗归国。
自沙漠汗入质,力微可汗诸子在侧者多有宠。
及沙漠汗归,诸部大人共谮而杀之。
既而力微疾笃,乌桓王库贤亲近用事,受卫赂,欲扰动诸部,乃砺斧于庭,谓诸大人曰:“可汗恨汝曹谗杀太子,欲尽心收汝曹长子杀之。”诸大人惧,皆散走。
力微以忧卒,时年一百四。
子悉禄立,其国遂衰。
卫送拓跋沙漠汗回国。
自从沙漠汗入中原作人质,拓跋力微可汗身边的儿子们大多受到力微可汗的宠爱。
沙漠汗回国以后,各部落的首领一起诬陷并且杀了他。
不久,拓跋力微可汗病倒了,病势沉重。
乌桓王库贤由于与力微可汗亲近而当权,他受了卫的随赂,想把各部落搅乱。
于是他在朝堂上磨斧 子,对各部落首领说:“可汗恨你们进谗言杀了太子,要把你们的长子都抓起来杀了。”部落首领们害怕,都四散逃跑。
力微可汗由于忧虑而去世,死时年龄一百零四岁。
他的儿子拓跋悉禄继位。
鲜卑国从此就衰落了。
初,幽、并二州皆与鲜卑接,东有务桓,西有力微,多为边患。
卫密以计间之,务桓降而力微死。
朝廷嘉功,封其弟为亭侯。
当初,幽州并州都和鲜卑接壤,东边有务桓,西边有力微,经常成为边境地区的祸患。
后来,卫秘密地用计谋离间鲜卑各部,结果务桓投降晋国而力微死去。
朝廷表彰卫的功勋,封卫的弟弟为亭侯。
四年(戊戌、278)
四年(戊戌,公元278年)
春,正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庚午(初一),出现日食。
司马督东平马隆上言:“凉州刺吏杨欣失羌戎之和,必败。”夏,六月,欣与树机能之党若罗拔能等战于武威,败死。
司马督东平人马隆上书说:“凉州刺史杨欣丧失了与羌戎之间的和睦关系,他必然要失败。”夏季,六月,杨欣与秃发树机能的党羽若罗拔能等人在武威作战,兵败身死。
弘训皇后羊氏殂。
弘训皇后羊氏去世。
羊祜以病求入朝,既至,帝命乘辇入殿,不拜而坐。
祜面陈伐吴之计,帝善之。
以祜病,不宜数入,更遣张华就问筹策,祜曰:“孙暴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
若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将为后患矣!”华深然之。
祜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臣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
功名之际,臣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也。
羊祜因病请求入朝见晋武帝。
到了朝廷,晋武帝让他乘着车子上殿,不行拜礼坐下。
羊祜向晋武帝当面陈述伐吴的计划,晋武帝非常赞赏。
因为羊祜有病,不便一次一次地面见晋武帝,晋武帝便派张华去羊祜那里询问伐吴的谋划。
羊祜说:“孙凶暴残酷已经到了极点,如果现在行动,可以不战而取胜。
假如孙不幸而死去,吴人再立一个贤明的君主,那么我们虽然有百万之众,长江也不是我们可以窥伺的了,这样就将成为后患!”张华非常赞同他的话。
羊祜说:“成就我的志向的人,就是你。”晋武帝想让羊祜卧病在车上总领各位将领,羊祜说:“夺取吴国我不一定要去,但是等平吴之后,就要劳累您圣明的思虑了。
我不敢居于功绩与名声之间,但是如果事情结束,应当委派官员去东南地区镇抚时,希望您慎重地选择合适的人选。”
秋,七月,已丑,葬景献皇后于峻平陵。
秋季,七月,已丑(二十二日),晋朝在峻平陵埋葬了景献皇后。
司、冀、兖、豫、荆、扬州大水,螟伤稼。
诏问主者:“何以佐百姓?”度支尚书杜预上疏,以为:“今者水灾东南忧剧,宜敕兖、豫等诸州留汉氏旧陂,缮以蓄水,馀皆决沥,令饥者尽得鱼菜螺之饶,此目下日给之益也。
水去之后,滇淤之田,亩收数此文明年之益也。
典牧种牛有四万五千余头,不供耕驾,至有老不穿鼻者,可分以给民,使及春耕种,谷登之后,责其租税,此又数年以后之益也。”帝从之,民赖其利。
预在尚书七年,损益庶政,不可胜数,时人谓之“杜武库”,言其无所不有也。
司、冀、兖、豫、扬各州洪水泛滥,螟虫毁坏了庄稼。
晋武帝下诏书询问主管人说:“用什么来帮助老百姓呢?”度支尚书杜预上疏认为:“当前的水灾,以东南地区尤其严重。
应当告诫兖、豫等各州,修理汉代遗留下来的池塘,用来蓄水,把多余的水引走。
这样,饥饿的百姓就可以得到丰足的螺蚌鱼菜充饥,这是眼前就能得益的每日的供给。
等到大水退了以后,淤泥的田地,每亩能收获几种粮食,这又是明年就能得到的好处。
另外,朝廷的典牧官有四万五千多头种牛,这些牛不耕田,不驾车,甚至有的牛到老鼻也不穿绳。
可以把这些牛分给百姓使用,让这些牛赶上春天的耕种,等到粮食丰收以后,再向老百姓索取租税,这又是几年以后可以得到的好处。”晋武帝采纳了杜预的意见,老百姓以此得到了利益。
杜预任尚书七年,经他斟酌修正的种政务数不胜数,当时的人称他为“杜武库”,意思是说他富有才干,像一个储藏武器的仓库,无所不有。
九月,以何会为太宰;辛巳,以侍中、尚书令李胤为司徒。
九月,晋朝任命何曾为太审。
辛巳(十五日),任命侍中、尚书令李胤为司徒。
吴主忌胜已者,侍中、中书令张尚,绂之孙也,为人辩捷,谈论每出其表,吴主积以致恨。
后问:“孤饮酒可以方谁?”尚曰:“陛下有百觚之量。”吴主曰:“尚知孔丘不王,而以孤方之。”因发怒,收尚。
公卿已下百余人,诣宫叩头,清尚罪,得减死,送建安作船,寻就杀之。
吴主嫉妒比他强的人。
侍中、中书令张尚,是张绂的孙子。
张尚能言善辩有口才,谈论起来往往出人意外,吴主天长日久积下了圣他的憎恨。
后来有一次吴主问张尚:“我喝酒可以和谁相比?”张尚回答说:“陛下有能饮百觚的酒量。”吴主说:“张尚明明知道孔丘没有作君主,他还要拿我和孔丘相比。”因为古谚有:“尧饮千钟,孔子百觚”之说,于是勃然大怒,把张尚抓了起来。
公卿取下的官吏一百多人,到宫里去叩头,替张尚请罪,张尚这才得以减罪免死,被送到建安去造船。
但不久吴主就把他杀了。
冬,十月,征征北大将军卫为尚书令。
是时,朝野咸知太子昏愚,不堪为嗣,每欲陈启而未敢发;会侍宴陵云台,阳醉,跪帝床前曰:“臣欲有所启。”帝曰“公所言何邪?”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抚床曰:“此座可惜!”帝意悟,因谬曰:“公真大醉邪?”于此不复有言。
帝悉召东宫官属,为设宴会,而密封尚书疑事,令太子决之。
贾妃大惧,倩外人代对,多引古义。
给使张泓曰:“太子不学,陛下所知,而答诏多引古义,必责作草主,更益谴负,不如直以意对。”妃大喜,谓泓曰:“便为我好答,富贵与汝共之。”泓即具草,令太子自写,帝省之甚悦。
先以示,大躇,众人乃知尝有言也。
贾充密遣人语妃云:“卫老妈,几破汝家!”
冬季十月,晋朝征召北大将军卫任尚书令。
当时,朝廷上下都知道太子糊涂愚蠢,不能负起王位继承人的重任。
卫每次想向晋武帝陈说这件事都没敢开口。
后来,有一次陪晋武帝在陵云台宴饮,卫假装醉了酒,跪在晋武帝的床前说:“我有事情要向您启奏。”晋武帝说:“你要说什么?”卫欲言又止一共三次,趁势用手抚摸着床说:“这个座位可惜了。”晋武帝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顺着他说道:“你真是大醉了。”从这以后,卫对这件事不再提起。
晋武帝把东宫的官吏都召集到一起,为他们设宴,他把尚书决定不下来的事情密封起来,让太子决断应如何处理。
贾妃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恐惧,就借助外人代替太子回答问题,引用了很多古义。
给使张泓说:“太子不学,这是陛下所了解的,但是答题引用许多古义,这必然会引起陛下对起草人的责问,反而更增加了太子的过错与不足,倒不如直以意思来回答问题。”贾妃听了非常高兴,对张泓说:“你这就给我好好地答题,我和你共享富贵。”张泓立即动手准备草稿,让太子亲笔抄录下来,晋武帝了之后非常高兴。
先拿给卫看,卫局促不安,众人于是知道了卫曾经说过太子的话。
贾充秘密派人对贾妃说:“卫这个老奴才,差点破了你的家。
吴人大佃皖城,欲谋入寇。
都督扬州诸军事王浑遣扬州刺史应绰攻破之,斩首五千级,焚其积谷百八十余万斛,践稻田四千余顷,毁船六百余艘。
吴人在皖城大规模地屯田,想图谋进犯。
都督扬州诸军事王浑,派遣扬刺史应绰去攻打皖城,打败了吴军。
斩首五千级,焚烧储备的粮食一百八十余万斛,践踏了稻田四千多顷,毁坏船只六百余艘。
十一月,辛巳,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帝焚之于殿前。
甲申,敕内外敢有献奇技异服者,罪之。
十一月,辛巳(十六日),太医司马程据,献上用雉适合鸡头上的羽 毛制成的裘衣,晋武帝在殿前把这件羽毛衣焚烧了。
甲申(十九日),晋武帝告诫朝廷内外,如果有敢于献上奇特的技艺或者怪异的服装的,就判他的罪。
羊祜疾笃,举杜预自代。
辛卯,以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祜卒,帝哭之甚哀。
是日,大寒,涕泪沾须鬓皆为冰。
祜遗令不得以南城侯印入柩。
帝曰:“祜固让历年,身没让存,今听复本封,以彰高美。”南州民闻祜卒,为之罢市,巷哭声相接。
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
祜游岘山,襄阳人建碑立庙于其地,岁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流涕,因谓之堕泪碑。
羊祜病重,荐举杜预代替他。
辛卯(二十六日),任命杜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羊祜去世,晋武帝哭得特别哀伤。
那天天气很冷,晋武帝流下的眼泪沾在胡须和鬓发上,立刻成了冰。
羊祜留下遗言,不让把南城侯印放入棺木。
晋武帝说:“羊祜坚持谦让已经有很多年了,现在人死了而谦让的美德还在。
如今就按他的意思办,恢复他原来的封号,以彰明他高尚的美德。”荆州的百姓们听到羊祜去世的消息,为他罢市,在里巷里聚在一起哭泣,哭声接连不绝。
就连吴国守卫边境的将士们也为羊祜的死而流泪。
羊祜喜欢游岘山,襄阳的百姓们谅在岘山上建庙立碑,一年四季祭祀。
望着这座碑的人没有不落泪的,所以人们称这座碑为堕泪碑。
杜预至镇,简精锐,袭吴西陵督张政,大破之。
政,吴之名将也,耻以无备取败,不以实告吴主。
预欲间之,乃表还其所获。
吴主果召政还,遣武昌监留宪代之。
杜预到任后,他挑选精兵,袭击吴国西陵督张政,使吴兵大败。
张政是吴的名将,他因为没有防备而打了败仗,感到羞耻,所以没有把实情告诉吴主。
杜预想使离间计,于是公开地把战斗中的缴获都学给了吴国。
吴主果然召回了张政,派武昌监留宪代替张政。
十二月,丁未,朗陵公何曾卒。
曾厚自奉养,过于人主。
司隶校尉东莱刘毅数劾奏曾侈汰无度,帝以其重臣,产问。
及卒,博士新兴秦秀议曰:“曾骄奢过度,名被九域。
宰相大臣,人之表仪,若生其情,死又无贬,王公贵人复何畏哉!谨按《谥法》,‘各与实爽曰缪,怙乱肆行曰丑’宜谥缪公。”帝策谥曰孝。
十二月丁未(十三日),晋朗陵公何曾去世。
何曾自己生活豪华奢侈,超过了君主。
司隶校尉、东莱人刘毅,多次揭发检举何曾奢侈无度,晋武帝因为何曾是身居要职的大臣,所以不去过问。
何曾死后,博士、新兴人秦季议论说:“何曾骄奢过度,名声传遍了九州。
宰相大臣是作人的表率,如果活着的时候随心所欲,死了以后又不受贬抑,那么王公贵人还怕什么呢?我恭敬地根据《谥法》所说‘名与实在差失叫作缪;乘乱取利、肆意妄为叫作丑’,觉得应当为何曾定谥号为缪公。”晋武帝没有采纳秦秀的建议,下令赐何曾谥号为孝。
前司隶校尉傅玄卒。
玄性峻急,每有奏劾,或值日暮,捧白简,整簪带,竦踊不,坐而待旦;由是贵游震慑,台阁生风。
玄与尚书左丞博陵崔洪善,洪亦清历骨鲠,好面折人过,而退无后言,人以是重之。
前任司隶校尉傅玄去世。
傅玄性格严厉急躁,常常向皇帝上奏揭发罪行的文状,有时完正当黄错时分,傅玄也手捧状子,整理好上朝用的簪笔和身上的衣带。
由于心绪不宁而无法入睡,他就坐在那里等待天亮。
因此王公贵族震动恐惧,而政府官署却增添了气势。
傅玄与尚书左丞、博陵人崔洪友好。
崔洪也是清廉严历正直的人,喜好当面斥责别人的过失,但在背后却不议论别人,人们因此而尊重他。
鲜卑树机能久为边患,仆射李请发兵讨之,朝议皆以为出兵重事,虏不足忧。
鲜卑人秃发树机能,长久以来一直是边境地区的祸患。
仆射李请求发兵征讨树机能,朝廷议事时,大臣们都认为出兵是重大的事情,而树机能还不值得朝廷忧虑。
五年(己亥、279)
五年(己亥,公元279年)
春,正月,树机能攻陷凉州。
帝甚悔之,临朝而叹曰:“谁能为我讨此虏者?”司马督马隆进曰:“陛下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必能平贼,何为不任,顾方略何如耳!”隆曰:“臣愿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帅之以西,虏不足平也。”帝许之。
乙丑,以隆为讨虏护军、武威太守。
公卿皆曰:“见兵已多,不宜横设赏募,隆小将妄言,不足信也。”帝不听。
隆募能引弓四钧、挽弩九石者取之,立标简试,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
隆曰:“足矣。”又请自至武库选仗,武库令与隆忿争,御史中丞劾奏隆。
隆曰:“臣当毕命战场,武库令乃给以魏时朽仗,非陛下所以使臣之意也。”帝命惟隆报取,仍给三年军资而遣之。
春季,正月,秃发树机能攻陷了凉州。
晋武帝异常悔恨,在朝廷上叹道:“有谁能为我征讨此虏?”司马督马隆上前说道:“陛下如能任用我,我能平定树机能。”晋武帝说:“你如果一定能平定贼人,我为什么不用你,只是你的计谋策略怎么样?”马隆说:“我打算招募三千名勇士,不管他们是从哪儿来、从前是干什么的,率领他们向西去,一个树机能都不够我打的。”晋武帝同意了。
乙丑(初一),任命马隆为讨虏护军、武威太守。
官员们都说:“我们目前的兵员就已经很多了,不应当再任意地设立赏格与招募,马隆这个小将不过是胡说,不值得相信他。”晋武帝不听。
马隆招募的标准是,只要能拉开一百二十斤力的弓,能拉开相当于九石力的弩,就录取。
他立下标准考试挑选,从早晨到中午,招了三千五百人,马隆说:“足够了。”又请求亲自到武器库里去挑选兵器,武库令愤怒地和他吵了起来。
御史中丞向皇帝告发马隆,马隆说:“我将要地战场上尽力效命,武库令却给我魏时的朽烂兵器,这可不是陛下委派我的用心。
“晋武帝下令,武器库中的兵器任马隆挑选,仍然供给他三年的军用物资,然后就派他出发。
初,南单于呼厨泉以兄於扶罗子豹为左贤王,及魏武帝分匈奴为五部,以豹为左部帅。
豹子渊,幼而隽异,师事上党崔游,博习经史。
尝谓同门生上党朱纪、雁门范隆曰:“吾常耻随、陆无武,绛、灌无文;随、陆遇高帝而不能建封侯之业,绛、灌遇文帝而兴庠序之教,岂不惜哉!”于是兼学武事。
及长,猿臂善射,膂力过人,姿貌魁伟。
为任子在洛阳,王浑及子济皆重之,屡荐于帝,帝召与语,悦之。
济曰:“渊有文武长才,陛下任以东南之事,吴不足平也。”孔恂、杨珧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渊才器诚少比,然不可重任也。”及凉州覆没,帝问将于李,对曰:“陛下诚能发匈奴五部之众,假刘渊一将军之号,使将之而西,树机能之首可指日而枭也。”孔恂曰:“渊果枭树机能,则凉州之患方更深耳。”帝乃止。
当初,南单于呼厨泉任命他哥哥於扶罗的儿子刘豹为左贤王。
后来魏武帝把匈奴分为五部,任命刘豹为左部帅。
刘豹的儿子刘渊,年幼却俊秀出众。
他拜上党人崔游为师,广博地学习经与史。
他曾经对与他同门的学生、上党人朱纪和雁门人范隆说:“我常常为随何、陆贾没有武功,绛侯、灌婴没有文才而感到羞愧。
随何、陆贾遇到了汉高帝却不能建立封侯的业绩;绛侯、灌婴遇到了汉文帝动不能振兴文化教育,这难道不可惜吗?”于是他在习文的同时也兼学武功。
等他长大了,长臂善于射箭,体力超过常人,身材高大魁梧。
他因为是人质,所以留在洛阳。
王浑与儿子王济都很器重刘渊,多次向晋武帝荐举。
晋弄帝就召来刘渊与他交谈,结果非常喜欢他。
王济说:“刘渊有文武英才,陛下把东南的事情委任于他,平定吴国都不够他施展的。”孔恂、杨珧说:“刘渊非我族类,必然与我们不是一条心。
刘渊的才能器量确实很少有人能和他相比,但是却不能重用他。”后来凉州陷落,晋武帝问李,可以用谁为将去救凉州。
李回答说:“陛下如果真能把匈奴五部的人都发动起来,给刘渊一个将军的名号,让他率领匈奴人向西进发,那么树机能的头颅示众就指日可待了。”孔恂说:“刘渊要是真杀了树机能的头示众,那么凉州的祸患就会更深子。”晋武帝于是没有任用刘渊。
东莱王弥家世二千石,弥有学术勇略,善骑射,青州人谓之“飞豹”。
处士陈留董养见而谓之曰:“君好乱乐祸,若天下有事,不作士大夫矣。”渊与弥友善,谓弥曰:“王、李以乡曲见知,每相称荐,适足为吾患耳。”因欷流涕。
齐王攸闻之,言于帝曰:“陛下不除刘渊,臣恐并州不得久安。”王浑曰:“大晋方以信怀殊俗,奈何以无形之疑杀人侍子乎?何德度之不弘也!”帝曰:“浑言是也。”会豹卒,以渊代为左部帅。
东莱人王弥的家世袭二千石俸禄。
王弥有学问,勇猛而有谋略。
他善于骑射,青州人称他为“飞豹”。
他喜欢打抱不平。
隐士陈留人董养看到他就对他 说:“你是一个喜好动乱和灾祸的人,如果天下有乱事,你就连士大夫都不想作了。”刘渊和王弥很友好,刘渊对王弥说:“王浑和李因为与我是同乡所以了解我,他们时常向晋武帝荐举我,这却正是我的忧虑。”说着就抽泣流泪了。
齐王司马攸知道了这件事,他对晋武帝说:“陛下如不除掉刘渊,我恐怕并州不能够长久安宁了。”王浑说:“大晋正要以信义来安抚异族,为什么要为了无形的怀疑,就要杀了人家入侍皇帝的儿子呢?为什么恩惠的气度就不能宽宠大量呢?”晋武帝说:“王浑说得对。”这时刘豹去世了,刘渊继位作了左部帅。
夏,四月,大赦。
夏季,四月,晋朝大赦天下。
除部曲督以下质任。
晋朝废除部曲督以下官员纳人质的规定。
吴桂林太守允卒,其部在分给诸将。
督将郭马、何典、王族等累世旧军,不乐闻别,会吴主料实广州户口,马等因民心不安,众攻杀广州督虞授,马自号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使典攻苍梧,族攻始兴。
秋,八月,吴以军师张悌为丞相,牛渚都督何植为司徒,执金吾滕为司空;未拜,更以为广州牧,帅万人从东道讨郭马。
马杀南海太守刘略,逐广州刺史徐旗。
吴主又遗徐陵督陶浚将七千人,从西道与交州牧陶璜共击马。
吴国桂林太守允去世。
允的部曲应当分别归属于各个将领。
督将郭马、何典、王族等人几代都在这支军队中,不愿意分离。
这时,吴主正在调查、核实广州的户口,郭马等人就乘民心不安的时机,聚众起事,杀子广州督虞授,郭马自己封为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派何典去攻打苍梧,派王族去进攻始兴。
秋季,八月,吴国任命军师张悌为丞相,牛渚都督何植为司徒,执金吾滕为司空。
还没来得及授官,又任命滕为广州牧,率领一万人从东路去讨伐郭马。
郭马杀了南海太守刘略,赶走了广州刺史徐旗。
吴主又派遣徐陵督陶率领七千人,从西路与交州牧陶璜一起攻打郭马。
吴有鬼目菜,生工人黄家;有买菜,生工人吴平家。
东观案图书,名鬼目曰芝草,买菜曰平虑草。
吴主以为侍芝郎,平为平虑郎,皆银印青绶。
吴国发现了鬼目菜,生长在工人黄家里;又发现了买菜,生长在工人吴平家。
负责管理国家图书的官吏,查考书籍,给鬼目菜起名叫芝草;买菜起名叫平虑草。
吴主任命黄为侍芝郎,吴平为平虑郎,授予他们银印和青色的绶带。
吴主每宴群臣,咸令沈醉。
又置黄门郎十人为司过,宴罢之后,各奏其阙失,视谬言,罔有不举,大者即加刑戮,小者记录为罪,或剥人面,或凿人眼。
由是上下离心,莫为尽力。
吴主每次宴会群臣都要把大臣们灌醉。
他设置了黄门郎十人,专门负责搜集大臣们的过失。
每次宴会结束以后,这十个人就向吴主汇报大臣们的过失,凡是大臣中有抵触的、说了错话的,都向吴主举报,严重的被判刑、处死,轻的也要当作罪状记录下来;有的被剥下脸上的皮,有的被挖去眼睛,因此朝廷上下人心相离,没有人肯为吴主尽力。
益州刺史王浚上疏曰:“孙荒淫凶逆,宜速征伐。
若一旦死,更立贤主,则强敌也。
臣作船七年,日有配朽败;臣年七十,死亡无日。
三者一乘,则难图也。
诚愿陛下无失事机。”帝于是决意伐吴。
会安东将军王浑表孙欲北上,边戍皆戒严,朝廷乃更议明年出师。
王浚参军何攀奉使在洛,上疏称:“必不敢出,宜因戒严,掩取甚易。”
晋朝益州刺史王浚上疏说:“孙荒淫,凶暴反常,应当迅速地征讨他。
如果一旦孙死了,吴国又立了一个贤明的君王,那么就成为我们的强敌了。
我造船已经七年,每天都有船因腐烂而毁坏;我年已七十,离死亡没有几天了。
这三点只要一有失误,那么伐吴的大事就难以实现。
我真诚地希望陛下不要失去机会。”晋武帝于是下定决心伐吴。
这时,安东针军王浑上表说,孙要北上,吴国边境地区已经戒备森严。
朝廷于是又商议明年再出后。
王浚的参军何攀奉命出使正在洛阳,他上疏说:“孙必然不敢出兵,应当乘着吴国防备严密而突然袭击,这样更容易取胜。”
杜预上表曰:“自闰月以来,贼但敕严,下无兵上。
以埋势推之,贼之穷计,力不两完,必保夏口以东以延视息,无缘多兵西上,空其国都。
而陛下过听,便用委弃大计,纵敌患生,诚可惜也。
向使举而有败,勿举可也。
今事为之制,务从完牢,若或有成,则开太平之基,不成不过费损日月之间,何惜而不一试之!若当须后年,天时人事,不得如常,臣恐其更难也。
今有万安之举,无倾败之虑,臣心实了,不敢以暖昧之见自取后累,惟陛下察之”旬月未报,预复上表曰:“羊祜不先博谋于朝臣,而密与陛下共施此计,故益今朝臣多异同之议。
凡事当以利害相校,今此举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一、二,止于无功耳。
必使朝臣言破败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计不出已,功不在身,各耻其前言之失而固守之也。
自顷朝迁事无大小,异意锋起,虽人心不同,亦由恃恩不虑后患,故轻相同异也。
自秋已来,讨贼之形颇露,今若中止,孙或怖而生计,徙都武昌,更完修江南诸城,远其居民,城不楞可攻,野无所掠,则明年之计或无所及矣!”帝方与张华围棋,预表适至,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武,国富兵强,吴主淫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可不劳而定,愿勿以为疑!”帝乃许之。
以华为度支尚书,量计运漕。
贾充、荀勖、冯固争之,帝大怒,充免冠谢罪。
仆射山涛退而告人曰:“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今释吴为外惧,岂非算乎!”
杜预上表说:“自从闰月以来,贼人只是防备得严,下游地区并不见吴兵沿江而上。
依道理及形势推测,贼人已无计可施,其兵力不足以保全两边,必然要保住夏口以东地区以便苟延残喘,没有理由派很多兵士向西,而使国都空虚。
但是陛下却由于误听,而丢开大计,放纵敌人而留下了后患,实在是可惜。
过去假如举兵有可能失败,那么也可以不举兵。
现在事情已经作了决定,务必要作得完美牢靠,假如能成功,那么就开创了太平的基础;如果不能成功,损失耗费也不过在数日几月之间,何必吝惜而不去试一试呢!如果还要等到以后,那么天时人事就不能和往常一样了,我担心到时会更难。
当前的举动万分妥贴,绝没有覆灭失败的忧虑,我已下定了决心,决不敢以暧昧不明的态度以自取日后的麻烦,请陛下明察。”一个月过去了,杜预还没有得到晋武帝的答复,杜预于是又上表说:“羊祜事先没有广泛地和大臣们商议、谋划,却秘密地与陛下一起推行这个计划,所以就更使得朝廷大臣有很多不同的议论。
任何事情都应当把利益与损害相互比较,现在这一行动的利益占十之八九,而弊害只占十之一二,最多只是没有工劳而已。
如果一定要让大臣们说出计划的弊端,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之所以对计划有不同的看法,只是因为计划不是他们制定的,自己没有功劳,即使对自己以前说的话有过失感到羞愧,但还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以保住面子而已。
近来,朝廷中的事情无论大小,总是各种意见蜂起,虽说人心各有不同,但是也是由于倚仗着恩宠而不考虑后患,所以很轻易地表示自己相同或者不同的意见。
自从入秋以来,讨贼的举动越来越显露出来,现在假如中止行动,孙或许会因恐怖而产生出新的计划,迁都武昌,更完备地修整长江以南各城,把居民迁到很远的地方去,使城不可以攻,原野之中找不到东西,那么明年的计划或许就用不上了。”当时,晋武帝正在和张华下围棋,杜预所上表正好送到了,张华推开棋盘抵手说:“陛下圣明英武,国富兵强;吴主邪恶凶残,诛杀贤良有才能的人。
现在就去讨伐他,可以不受劳累而平定,希望您不要再犹豫了!”晋武帝接受了他的意见。
任命张华为度支尚书,按计划从水路运粮。
贾充、荀勖、冯等人不同意伐吴,坚持他们的意见,晋武帝大怒,贾充立即脱帽认罪。
仆射山涛退朝回来和别人说:“古人云,‘只有圣人能做到内外无患,假如不是圣人,外部安宁了就必然有内部的忧患。
’以晋目前的情况来看,放着吴作外部威胁,难道产是良计吗?”
冬,十一月,大举伐吴,遣镇军将军琅邪王出涂中,安东将军王浑出江西,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镇南大将军杜预出江陵,龙 骧将军王浚、巴东监军鲁国唐彬下巴、蜀,东西凡二十余万。
命贾充为使持节、假黄、大都督,以冠军将军杨济副之;充固陈伐吴不利,且自言衰老,不堪元帅之任。
诏曰:“君若不得,吾便自出。”充不得已,乃受节,将军南屯襄阳,为诸军节度。
冬季,十一月,晋朝大举出兵讨伐吴,派遣镇军将军、琅邪王司马从涂中出兵,安将军王浑从江西出兵,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镇南大将军杜预出江陵,龙骧将军王浚和巴东监军鲁国人唐彬从巴、蜀进军,东西合计共有二十余万人。
任命贾充为使持节、假黄、大都督,任命冠军将军杨济协助贾充,作贾充的副手。
贾充坚持陈述伐吴不利,而且自称已经衰老,不能担当元师的重任。
晋武帝下诏说:“你如果不去,那么我不亲自出征。”贾充不得 已,于是接受了符节与斧,率领中军向南驻扎在襄阳,负责各部队的部署、调度与节制。
马隆西渡温水,秃树机能等以众数万据险拒之。
隆以山路狭隘,乃作扁箱车,为木屋,施于车上,转战而前,行千余里,杀伤甚众。
自隆之西,音问断绝,朝廷忧之,或谓已没。
后隆使夜到,帝抚掌欢笑,诘朝,召群臣谓曰:“若从诸卿言,无凉州矣。”乃诏假隆节,拜宣威将军。
隆重至武威,鲜卑大人猝跋韩且万能帅万余落来降。
十二月,隆与树机能大战,斩之;凉州遂平。
马隆向西渡过温水,发树机能等人带领几万名部众凭借险阻抵抗。
因为山路狭隘,马隆就造了扁箱车,还造了木屋,置于车上,边作战边前进,走了一千多里,打得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
自从马隆西去,音讯断绝,朝廷为他担忧,有的人说他们已经都死了。
后来马隆的使者夜里到了,晋武帝拍着手高兴地笑了。
清晨,召集群臣对他们说:“假如听从了渚位的意见,就没有凉州了。”于是下命令,赐给马隆符节,授官宣威将军。
马隆到了武威,鲜卑部落首领猝跋韩且万能率领一万多部落来归降。
十二月,马隆与树机能大战,杀了树机能,凉州于是平定。
诏问朝臣以政之损益,司徒左长史傅咸上书,以为:“公私不足,由设官太多。
旧都督有四,今并监军乃盈于十;禹分九州,今之刺史几向一倍;户口比汉十分之一,而置郡县更多;虚立军府,动有百数无益宿卫;五等诸侯,坐置官属;诸所廪给,皆出百姓,此其所以困乏者也。
当今之急,在于并官息役,上下务农而已。”咸,玄之子也。
时又议省州、郡、县半吏以赴农功,中书监荀勖以为“劣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
昔萧、曹相汉,载其清静,民以宁壹,所谓清心也。
抑浮说,简文案,略细苛,宥小失,有好变常以徼利者,必行其诛,所谓省事也。
以九寺并尚书,兰台付三府,所谓官也。
若直作大例,凡天下之吏皆减其半,恐文武众官,郡国职业,剧易不同,不可以一概施之。
若有旷阙,皆须更复,或激而滋繁,亦不可不重也。”
晋武帝下诏,询问朝廷大何改进政务。
司徒左长史傅咸上书认为:“公与私都不充实的原因,是由于设置的官吏太多了。
从前都督是四个,而现在连同监军却多至十人。
禹分华夏为九州,现在的刺史几乎是从前的一倍。
现在的户口相当于汉代的十分之一,而所设置的郡县却比汉代多。
虚设的将帅幕府,动不动就有上百个,但是却无益于值宿、警卫。
五个等级的诸侯,坐在那里也要设置官属。
所有这些官吏的粮食供应,全都从都老百姓身上出,这就是之所以穷困匮乏的原因。
当前最紧迫的事情,在于合并官署,停止劳役,从上至下都致力于农事。”傅咸的是傅玄的儿子。
当时,朝廷中又商议,减省州、郡、县一半的官吏,让他们去从事农业。
中书监荀勖认为:“减吏不如减官,减官不如减事,减事不如清心,从前萧何、曹参辅佐汉王,承受其清静无为,百姓因此而安宁统一,这就是所说的清心。
抑制虚无根据的空言,精简公文案卷,省略细碎繁琐的事务,原谅小的过失,如果有喜好改变常规而求利的人,一定要进行惩治,这就是所谓省事。
把九卿寺并入尚书,把御史台交付予三公府,这就是所谓的省官。
如果只做大的规定,那么普天下的官吏,都要裁减一半,恐怕众多的文武官员,郡国的各种职责,难易程度不同,不可以一概推行。
假如出现公务废弛,全都需要再恢复,或者就会因激发而更加繁多,这也不能不加以重视。”
晋纪三 世祖武皇帝中太康元年(庚子、280)
晋纪三 晋武帝太庚元年(庚子,公元280年)
春,正月,吴大赦。
春季,正月,吴国实行大赦。
杜预向江陵,王浑出横江,攻吴镇、戌,所向皆克。
二月,戊午,王浚、唐彬击破丹阳监盛纪。
吴人于江碛要害之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舰。
浚作大筏数十,方百余步,缚草为人,被甲持仗,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铁锥,锥辄著筏而去。
又作大炬,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
庚申,浚克西陵,杀吴都督留宪等。
壬戌,克荆门、夷道二城,杀夷道监陆晏。
杜预遣牙门周旨等帅奇兵八百泛舟夜渡江,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
吴都督孙歆惧,与江陵督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习渡江也。”旨等伏兵乐乡城外,歆遣军出拒王浚,大败而还。
旨等发伏兵随歆军而入,歆不觉,直至帐下,虏歆而还。
乙丑,王浚击杀吴水军都督陆景。
杜预进攻江陵,甲戌,克之,斩伍延。
於是沅、湘以南,接于交、广,州郡皆望风送印绶。
预杖节称诏而绥抚之。
凡所斩获吴都督、监军十四,牙门、郡守百二十余人。
胡奋克江安。
杜预向江陵进发,王浑从横江出兵,攻打吴的兵镇及边防营垒,攻无不克。
二月,戊午(初一),王浚、唐彬打败了丹阳监盛纪。
吴人把江边浅滩上的要害区域,用铁锁拦住,还打造了一丈多长的大铁锥,暗中放进江里,用以阻挡战船。
王浚造了几十个大木筏,每一个木筏,长、宽都有一百余步。
王浚让人扎了许多草人,草人披铠甲,拿兵器,放在大木筏上,让水性好的人与木筏走在前面,遇到铁锥,铁锥就扎到木筏上,被木筏带走了。
王浚又造了许多大火把,火把长十几丈,有几十围粗,用麻油浇在火把上,把火把放在船的前面,遇到铁锁就点燃火把,一会儿功夫,铁锁就被火把烧得融化而断开,于是战船就无所阻挡。
庚申(初三),王浚攻克了西陵,杀了吴都督留宪等人。
壬戌(初五),又攻下了荆门、夷道两座城,杀了夷道监陆晏。
杜预派遣牙门周旨等人率领八百名奇兵,在夜里泛舟渡过长江,袭击乐乡。
周旨树起许多旗帜,又在巴山点起火。
吴都督孙歆非常恐惧,写信给江陵督伍延说:“从北边过来的军队,是飞渡过江的。”周旨等人把军队埋伏在乐乡城外。
孙歆派兵出城去打王浚,结果大败而回。
周旨等人让伏兵尾随孙歆的军队进了城,孙歆没有觉察,周旨的兵一直到了孙歆的帐幕之下,活捉孙歆而回。
乙丑(初八),王浚打败了吴水军都督陆景,把他杀了。
杜预进攻江陵,甲戌(十七日),攻克了江陵,杀了伍延。
这时候,沅、湘以南地区以及地界相接的交、广等州郡,都闻声把印绶送来。
杜预手持符节按照皇帝的诏命安抚了这些州郡。
到此时为止,总共俘获、斩杀吴都督、监军十四人,牙门、郡守一百二十多人。
胡奋又攻克了江安。
乙亥,诏:“王浚、唐彬既定巴丘,与胡奋、王戎共平夏口、武昌,顺流长鹜,直造秣陵。
杜预当镇静零、桂;怀辑衡阳。
大兵既过,荆州南境固当传檄而定。
预等各分兵以益浚、彬,太尉充移屯项。”
乙亥(十八日),晋武帝下诏书说:“王浚、唐彬已经平定了巴丘,再与胡奋、王戎一同平定夏口、武昌,顺长江长驱直入,直到秣陵。
杜预则应当安定零陵、桂阳,安抚衡阳。
大军过后,荆州以南的区域,传布檄文自然会平定。
杜预等人各自分兵以增援王浚、唐彬,太尉贾充转移到项驻扎。”
王戎遣参军襄阳罗尚、南阳刘乔将兵与王浚合攻武昌、吴江夏太守刘朗、督武昌诸军虞皆降。
,翻之子也。
王戎派遣参军、襄阳人罗尚,南阳人刘乔领兵与王浚一起攻打武昌。
吴江夏太守刘朗、督武昌诸军虞投降了。
虞是虞翻的儿子。
杜预与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方春水生,难于久驻,宜俟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遂指授群帅方略,径造建业。
杜预与众将领议事,有人说:“百年的寇贼,不可能一下子彻底消灭,现在正是春季,有雨水,军队难以长时间驻扎,最好等到冬季来临,再大举发兵。”杜预说:“从前,乐毅凭藉济西一伏而一举吞并了强大的齐国。
目前,我军兵威已振,这就好比破竹,破开数节之后,就都迎刃而解了,不会再有吃力的地方了。”于是,指点传授众将领计策谋略,部队一直到了建业。
吴主闻王浑南下,使丞相张梯督丹阳太守沈莹、护军孙震、融军师诸葛靓帅众三万渡江逆战。
至牛渚,沈莹曰:“晋治水军于蜀久矣,上流诸军,素无戎备,名将皆死,幼少当任,恐不能御也。
晋之水军必至于此,宜畜众力以待其来,与之一战,若幸而胜之,江西自清。
今渡江与晋大军战,不幸而败,则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非今日也。
吾恐蜀兵至此,众心骇惧,不可复整。
及今渡江,犹可决战。
若其败丧,同死社稷,无所复恨。
若其克捷,北敌奔走,兵势万倍,便当乘胜南上,逆之中道,不忧不破也。
若如子计,恐士众散尽,坐待敌到,君臣俱降,无一人死难者,不亦辱乎!”
吴主听说王浑领兵南下,就派丞相张悌,督率丹阳太守沈莹、护军孙震、副军师诸葛靓率领部众三万人渡过长江迎战。
走时牛渚时,沈莹说:“晋在蜀地整治水军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我上流各部队,素来没有戎备,名将又都死了,只是些年少之人担当重任,恐怕抵挡不住。
晋的水军必然要到这些地方,我们应当集中大家的力量等他们到来,与晋打一仗,假如有幸能够取胜,那么长江以北的地区自然就太平了。
如果现在渡江与晋大军交战,不幸而打败了,那么大事就完了。”张悌说:“吴将要亡国,这是无论聪明还是愚笨的人都知道的事实,不是今日才有的事。
我担心蜀地之兵到了这里,我军恐惧惊慌,就不可能再整肃起来了。
趁着现在渡江,尚且还能与晋决一死战。
如果败亡,就一同为国而死,再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假如能够取胜,那么敌军奔逃,我军声势就将倍增,然后就乘胜向南进军,在半路上迎击敌人,那就不愁不能破敌。
要是依了你的计谋,恐怕兵士都四散奔逃;坐等到敌军到来,君臣就一起投降,没有一个人死于国难,这难道不是耻辱吗?”
三月,悌等济江,围浑部将城阳都尉张乔于杨荷;乔众才七千,闭栅请降。
诸葛靓欲屠之,悌曰:“强敌在前,不宜先事其小;且杀降不祥。”靓曰:“此属以救兵未至,力少不敌,故且伪降以缓我,非真伏也。
若舍之而前,必为后患。”悌不从,抚之而进。
悌与扬州刺史汝南周浚,结陈相对,沈莹帅丹阳锐卒、刀五千,三冲晋兵,不动。
莹引退,其众乱,将军薛胜、蒋班因其乱而乘之,吴兵以次奔溃,将帅不能止,张乔自后击之,大败吴兵于版桥。
诸葛靓帅数百人遁去,使过迎张悌,悌不肯去,靓自往牵之曰:“存亡自有大数,非卿一人所支,奈何故自取死!”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为儿童时,便为卿家丞相所识拔,常恐不得其死,负名贤知顾。
今以身徇社稷,复何道邪!”靓再三牵之,不动,乃流泪放去,行百余步,顾之,已为晋兵所杀,并斩孙震、沈莹等七千八百级,吴人大震。
三月,张悌等人渡过长江,在杨荷包围了王浑的部将、城阳都尉张乔。
张乔手下只有七千人,他关闭了栅栏请求投降。
诸葛靓想把他们都杀了,张悌说:“强敌还在前面,不宜先去做无关紧要的事情,况且杀了投降的人不吉利。”诸葛靓说:“这些人是因为救兵还没有到、力量弱小抵挡不住,所以才暂且假装投降以拖延时间,并不是真正的屈服了。
如果放了他们,和我们一起往前走。
张悌与扬州刺史、汝南人周浚,组成陈列相对。
沈莹领兵退却,部众开始乱起来,这时,晋将军薛胜、蒋班乘吴兵混乱之机打过来,吴兵接二连三地奔逃溃散,将帅们也制止不住,张乔又从背后杀过来,结果在版桥,晋大破吴兵。
诸葛靓带着几百人逃走,他派人去接张悌,张悌不肯离开,诸葛靓又亲自拉他走,说:存亡自有气数,并不是你一个人所能支撑的,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求死呢?”张悌流泪说:“诸葛靓,今天是我死的日子。
况且我还是幼儿的时候,就被你家丞相诸葛亮所赏识提拔。
我常常怕我死得没有意义,辜负了名贤对我的了解与照顾。
我今天以身殉国,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诸葛靓再三拉他走,还是拉不动他,于是就流着眼泪放开手,走了。
走了一百多步远,回过头去看张悌,他已经被晋兵杀了。
同时被斩首的,还有孙震、沈莹等七千八百人。
吴人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初,诏书使王浚下建平,受杜预节度,至建业,受王浑节度。
预至江陵,谓诸将曰:“若浚得建平,则顺流长驱,威名已著,不宜令受制于我;若不能克,则无缘得施节度。”浚至西陵,预与之书曰:“足下既摧其西藩,便当径取建业,讨累世之捕寇,释吴人于涂炭,振旅还都,亦旷世一事也!”浚大悦 ,表陈预书。
及张悌败死,扬州别驾何恽谓周浚曰:“张悌举全吴精兵殄灭于此,吴之朝野莫不震慑。
今王龙骧既破武昌,乘胜东下,所向辄克,土崩之势见矣。
谓宜速引兵渡江,直指建业,大军猝至,夺其胆气,可不战禽也!”浚善其谋,使白王浑。
恽曰:“浑暗于事机,而欲慎已免咎,必不我从。”浚固使白之,浑果曰:“受诏但令屯江北以抗吴军,不使轻进,贵州虽武,岂能独平江东乎!今者违命,胜不足多,若其不胜,为罪已重。
且诏令龙骧受我节度,但当具君舟,一时俱济耳。”恽曰:“龙骧克万里之寇,以既成之功来受节度,未之闻也。
且明公为上将,见可而进,岂得一一须诏令乎!今乘此渡江,十全必克,何疑何虑而淹留不进!此鄙州上下所以恨恨也。”浑不听。
当初,晋武帝下诏书,命令王浚攻下建平,接受杜预的节制调度,到了建业,接受王浑的部署、调度。
杜预到江陵,对各位将领说:“如果王浚攻克了建平,就会顺长江长驱直进,他的威名已经显著,就不适合再让他受我的节制。
如果他不能取胜,那么我就没有缘份对他施行节制调度了。”王浚到了西陵,杜预写信对他说:“您已经摧毁了敌人的西部屏障,应立即直取建业,讨伐历代的逃寇,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吴人,整顿部队,返回都城,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一件事。”王浚非常高兴,上表陈述杜预的信。
张悌战败身死时,扬州别驾何恽对周浚说:“张悌发动的全吴的精兵就在这里灭亡了,这使吴朝野上下没有人不震动恐惧。
现在,王浚已经攻下了武昌,正乘胜东下,所向无敌,敌人土崩瓦解之势已经显露出来了。
我认为,应当立即领兵渡江,直指建业。
大军突然到来,必然使敌人胆战心惊,失去勇气,我们就能不战而擒敌了。”周浚赞赏何恽的计谋,让他去报告王浑。
何恽说:“王浑不懂得把握事情的时机,但他想行事谨慎,不使自己有过失,所以他肯定不会听从我的意见。”周浚坚持让他去向王浑禀告,王浑果然说:“我接受皇帝的命令,只让我驻扎在长江以北,以便抗击吴军,并没有让我轻易进兵。
你们州的军队虽然勇武,又岂能独立地平定江东之地呢!现在如果违反诏命而出兵,打了胜仗固然值得称赞,如果没有取胜,那么犯下的罪过就已经很严重了。
而且皇帝命令王浚接受我的部署调度,你们所应该作的,只是准备好船和桨,一齐渡江。”何恽说:“王浚攻克了万里之敌,他会以成就功勋的身份来接受您的部署调度,这样的事情我可没有听说过。
况且明公您为上将,抓住适当的机会就可以行动,怎么可以事事都等待命令呢?现在如果乘机渡江,完全有把握取胜,您还犹豫、顾虑什么而停留不进,这正是使鄙州上上下下的人士抱恨不已的原因。”王恽不听。
王浚自武昌顺流径趣建业;吴主遣游击将军张象帅舟师万人御之,象众望旗而降。
浚兵甲满江,旌旗烛天,威势甚盛,吴人大惧。
王浚从武昌顺着长江直接向建业进逼。
吴主派遣游击将军张象率领舟师一万人抵抗。
张象的部下望见王浚的旌旗就投降了。
这时候,江中满满的全都是身披铠甲的王浚的士兵,旌旗映照着天空,威猛的气势极其盛大,吴人异常恐惧。
吴主之嬖臣岑昏,以倾险谀佞,致位九列,好兴功役,为众患苦。
及晋兵将至,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于吴主曰:“北军日近而兵不举刃,陛下将如之何?”吴主曰:“何故?”对曰:“正坐岑昏耳。”吴主独言:“若尔,当以奴谢百姓!”众因曰:“唯!”遂并起收昏;吴主骆驿追止,已屠之矣。
吴主的宠臣岑昏,由于阴险狡诈、谄媚逢迎而爬上了九卿的地位。
他喜好大兴工程劳役,使众人深受困苦与祸患。
等晋兵就要到达的时候,宫中亲近的几百名随从官吏向吴主叩头请求说:“北方的敌军一天一天地逼近了,而我们的士兵却不拿起武器抵抗,陛下您打算怎么办呢?”吴主问:“是什么原因?”众人回答说:“正是由于岑昏的缘故。”吴主只说了一句:“要是这样,就拿这个奴才去向老百姓谢罪吧!”众人答应“是!”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抓岑昏,等到吴主后悔,不断地派人去追赶制止,岑昏已经被杀了。
陶浚将讨郭马,至武昌,闻晋兵大入,引兵东还。
至建业,吴主引见,问水军消息,对曰:“蜀船皆小,今得二万兵,乘大船以战,自足破之。”于是合众,授浚节钺。
明日当发,其夜,众悉逃溃。
陶浚要去征讨郭马,到了武昌,听说晋兵已大举进逼,就领兵返回东边。
到了建业,吴主派人领他来见面,向他询问水军的情况。
陶浚回答说:“蜀地的船都很小,现在给二万名士兵,乘大船作战,我有把握打败敌人。”于是吴召集兵员,授予陶浚符节斧钺。
原定第二天了发,但当天夜里,陶浚召集的士兵全都跑光了。
时王浑、王浚及琅邪王皆临近境,吴司徒何植、建威将军孙晏悉送印节诣浑降。
吴主用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等计,分遣使者奉书于浑、浚、以请降。
又遗其群臣书,深自咎责,且曰:“今大晋平治四海,是英俊展节之秋,勿以移朝改朔,用损厥志。”使者先送玺绶于琅邪王。
壬寅,王浚舟师过三山,王浑遣信要浚暂过论事,浚举帆直指建业,报曰:“风利,不得泊也。”是日,浚戎卒八万,方舟百里,鼓噪入于石头,吴主面缚舆榇,诣军门降。
浚解缚焚榇,延请相见。
收其图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二万三千,兵二十三万。
这时,王浑、王浚以及琅邪王司马都已逼近建业附近。
吴司徒何植、建威将军孙晏都把印玺、符节送到王浑那里投降了。
吴主采用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等人的计谋,分别派遣使者向王浑、王浚、司马奉上书信请求投降。
吴主又给大臣们一封信,在信中深深地谴责了自己的罪过,还说:“当前,大晋平治四海,这正是杰出优秀的人材发挥、施展其气节操守的时期,不要因为改朝换代就因此丧失了志向。”吴主的使者先把印玺送到琅邪王司马那里。
壬寅(十五日),王浚的舟师经过三山,王浑派信使邀请王浚暂时过来商议事情,王浚正扬帆直逼建业,回复王浑说:“船行正顺风,不便停下来。”这一天,王浚的八万士兵,乘着相连百里的战船,擂鼓呐喊进入石头城。
吴主孙松了绑,焚烧了棺材,请他相见。
晋接收了吴的地图、户籍,攻克了吴的四个州,四十三个郡,五十二万三千户,二十三万名士兵。
朝廷闻吴已平,群臣皆贺上寿,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票骑将军孙秀不贺,南向流涕曰:“昔讨逆弱冠以一校尉创业,今后主举江南而弃之,宗庙山陵,于此为墟,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晋朝廷听到吴已平定的消息,大臣们都去庆贺,为晋武帝祝寿。
晋武帝手持酒杯流泪说:“这是太傅羊祜的功劳。”票骑将军孙秀没有和大家一起庆贺,他面朝南方流泪说:“从前,先主孙策刚满二十岁,以一个校尉的身份创下了基业,如今后主把整个江南之地都抛弃了,宗庙陵墓从此将成为废墟,悠悠青天啊,这究竟是谁造成的啊!”
吴之未下也,大臣皆以为未可轻进,独张华坚执以为必克。
贾充上表称:“吴地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湿,疾疫必起,宜召诸军还,以为后图。
虽腰斩张华不足以谢天下。”帝曰:“此是吾意,华但与吾同耳。”荀勖复奏,宜如充表。
帝不从。
杜预闻充奏乞罢兵,驰表固争,使至辕而吴已降。
充惭惧,诣阙请罪,帝抚而不问。
当初,还没有攻陷吴国的时候,大臣们都认为不可以轻易进军,只有张华非常坚定地坚持进军,认为一定能成功。
贾充当时上表说:“吴地不能全都平定,现在正是夏季,长江、淮水下游地区潮湿,必然会发生疾病瘟疫,应当把各部队都召回来,以后再作打算。
即使腰斩张华,也不足以向天下人谢罪。”晋武帝说:“这正是我的意思,张华只不过是与我意见相同而已。”荀勖又上奏,大致上与贾充的看法相同。
晋武帝没有听他们的话。
杜预听说贾充上奏请求停止进兵,急忙上表晋武帝,坚决地争论,派使者拿了给晋武帝的表文,飞驰而去。
使者走到辕时吴已经投降了。
贾充又惭愧又害怕,到宫里去请罪,晋武帝抚慰了他而没有追究。
夏,四月,甲申,诏赐孙爵归命侯。
夏季,四月,甲申(二十八日),晋武帝下诏,赐予孙爵位归命侯。
乙酉,大赦,改元。
大五日。
遣使者分诣荆、扬抚慰,吴牧、守已下皆不更易;除其苛政,悉从简易。
乙酉(二十九日),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康。
晋朝聚餐饮酒五天。
派遣使者分别到荆州、扬州去抚慰,吴原来的牧、守以下的官吏全都不更换;废除了吴的繁琐的规章制度,一切都遵循简便易行的原则,吴人非常高兴。
滕讨郭马未克,闻晋伐吴,帅众赴难,至巴丘,闻吴亡,缟素流涕,还,与广州刺史闾丰、苍梧太守王毅各送印绶请降。
孙遣陶璜之子融持手书谕璜,璜流涕数日,亦送印绶降。
帝皆复其本职。
腾讨伐郭马没有成功,听说晋征讨吴,就率领部下奔来救难。
到巴丘,听到吴已亡国的消息,于是身穿白色的丧服流泪,然后就返回了。
他与广州刺史闾丰、苍梧太守王毅各自向晋送去印玺绶带请求投降。
孙派陶璜的儿子陶融,拿着他亲笔写的信指示陶璜降晋,陶璜哭了好几天,最后也送去了印玺绶带投降了。
晋武帝全都恢复了他们原来的官职。
王浚之东下也,吴城戌皆望风款附,独建平太守吾彦婴城不下,闻吴亡,乃降。
帝以彦为金城太守。
王浚向东挺进时,吴各城的守备都望风而降,只有建平太守吾彦环绕着城固守,没有攻下来。
后来他听到吴亡国的消息就投降了。
晋武帝任命吾彦为金城太守。
初,韩廷尊宠孙秀、孙楷,欲以招来吴人。
及吴亡,降秀为伏波将军,楷为度辽将军。
当初,朝廷对孙秀、孙楷尊重恩宠,是想利用他们招来吴人。
等到吴灭亡了,孙秀就被降职为伏波将军,孙楷降为度辽将军。
琅邪王遣使送孙及其宗族诣洛阳。
五月,丁亥朔,至,与其太子瑾等泥头面缚,诣东阳门。
诏遣谒者解其缚,赐衣服、车乘、田三十项,岁给钱谷、绵绢甚厚。
拜瑾为中郎,诸子为王者皆为郎中。
吴之旧望,随才擢叙。
孙氏将吏渡江者复十年,百姓复二十年。
琅邪王司马派使者送孙及他的宗族去洛阳。
五月,丁亥朔(初一),孙到了洛阳。
他和太子孙瑾等人用泥涂在头上,反绑了双手,来到洛阳的东阳门。
晋武帝下诏,派谒者解开他们的绳索,赐以衣服、车子、三十顷田地,每年都供应他们非常充足的钱币、粮食和布匹。
晋授予孙瑾中郎的官职,孙皓其他的儿子,凡是原先为王的,都被任命为郎中。
吴从前的有名望的人士,都根据他们的才能提拔进用。
孙皓的将领、官吏渡过长江的,免除十年的赋税、劳役;老百姓免除二十年的赋税、劳役。
庚寅,帝临轩,大会文武有位及四方使者,国子学生皆预焉。
引见归命侯及吴降人。
登殿稽颡。
帝谓曰:“朕设此座以待卿久矣。”曰:“臣子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贾充谓曰:“闻君在南方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也?”曰:“人臣有弑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充默然甚愧,而颜色无怍。
庚寅(初四),晋武帝来到堂前的长廊,会见文武官员中有爵位的以及四方来晋的使者,国子学生也都参加会见。
晋武帝派人把归命侯孙以及投降的吴人带来相见。
孙登上大殿向晋武帝叩头。
晋武帝对孙说:“联设了这个座位以等待你已经有很久了。”孙说:“我在南方,也设了这个座位以等待陛下。”贾充对孙说:“听说你在南方,凿人的眼睛,剥人的脸皮,这是哪一等级的刑法?”孙说:“为人臣子的,杀了他的君王以及邪恶不忠的就处以这种刑法。”贾充沉默无语,非常羞愧,而孙却面无愧色。
帝从容问散骑常侍薛莹,孙所以亡,对曰:“昵近小人,刑罚放滥,大臣诸将,人不自保,此其所以亡也。”他日,又问吾彦,对曰:“吴主英俊,宰辅贤明。”帝笑曰:“若是,何故亡?”彦曰:“天禄永终,历数有属,故为陛下禽耳。”帝善之。
晋武帝从容地询问散骑常侍薛莹,孙为什么会亡国。
薛莹回答说:“孙亲近小人,任意地施行刑罚,大臣和各位将领,人人都不能自保,这就是孙灭亡的原因。”又一天,晋武帝用同样的问题问吾彦,吾彦回答说:“吴君王才智出众,辅佐的大臣贤能聪明。”晋武帝笑着说:“要是这样,为什么会亡国?”吾彦说:“天赐的福禄永久断绝,天道却有归属,所以才被陛下所擒。”晋武帝赞赏他的话。
王浚之入建业也,其明日,王浑乃济江,以浚不待已至,先受孙降,意甚愧忿,将攻浚。
何攀劝浚送与浑,由是事得解。
何恽以浑与浚争功,与周浚笺曰:“《书》贵克让,《易》大谦光。
前破张悌,吴人失气,龙骧因之,陷其区宇。
论其前后,我实缓师,即失机会,不及于事,而今方竟其功;彼既不吞声,将亏雍穆之弘,兴矜争之鄙,斯实愚情之所不取也。”浚得笺,即谏止浑。
浑不纳,表浚违诏不受节度,诬以罪状。
浑子济,尚常山公主,宗党强盛。
有司奏请槛车征浚,帝弗许,但以诏书责让浚以不从浑命,违制昧利。
浚上书自理曰:“前被诏书,令臣直造秣陵,又令受太尉充节度。
臣以十五日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遣书邀臣;臣水军风发,径造贼城,无缘回船过浑。
臣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臣明十六日悉将所领还围石头,又索蜀兵及镇南诸军人名定见。
臣以为已来降,无缘空围石头;又,兵人定见,不可仓猝得就,皆非当今之急,不可承用,非敢忽弃明制也。
众叛亲离,匹夫独从,雀鼠贪生,苟乞一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虚实,不早缚取,自为小误。
臣至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日,而令他人得之。
臣愚以为事君之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若其顾嫌疑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浑又腾周浚书云:“浚军得吴宝物。”又云:“浚牙门将李高放火烧伪宫。”浚复表曰:“臣孤根独立,结恨强宗。
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贵臣,祸在不测。
伪中郎将孔摅说:去二月武昌失守,水军行至,按行石头还,左右人皆跳刀大呼云:‘要当为陛下一死战决之,’意大喜,意必能然,便尽出金宝以赐与之。
小人无状,得便驰走。
惧,乃图降首。
降使适去,左右劫夺财物,略取妻妾,放火烧宫。
逃身窜首,恐不脱死。
臣至,遣参军主者救断其火耳。
周浚先入宫,浑又先登舟,臣之入观,皆在其后。
宫之中,乃无席可坐,若有遗宝,则浚与浑先得之矣。
浚等云臣屯聚蜀人,不时送,欲有反状。
又恐动吴人,言臣皆当诛杀,取其妻子,冀其作乱,得骋私忿。
谋反大逆,尚以见加,其余谤,故其宜耳。
今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之身,更受咎累。”浚至京师,有司奏浚违诏,大不敬,请付廷尉科罪。
诏不许。
又奏浚赦后烧贼船百三十五艘,辄敕付廷尉禁推。
诏勿推。
王浚进入建业的第二天,王浑就渡过长江。
王浑因为王浚不等他到,就先接受孙投降,心中又羞愧又怨恨,就想攻打王浚。
何攀劝王浚把孙送给王浑,事情才得到缓解。
何恽因为王浑与王浚争功,就写信给周浚说:“《尚书》重视能退让,《易经》赞赏谦逊的光荣。
前些时候打败了张悌,使吴人丧失了胆量勇气,王浚乘这个机会,攻下了吴的疆土。
如果要论谁先谁后,我们确实是慢了,已经失去了机会,没有及时赶上,而目前又在争功,他既然咽不下这口怨气,就会使谐和的风气受到损坏,而使自矜争功的鄙陋之习兴起,这实在是我从心里所不敢同意的。”周浚收到信,立即进谏劝止王浑,王浑不听,上表说王浚违反诏命,不服从调度,还捏造事实诬告王浚有罪。
王浑的儿子王济和晋武帝的女儿常山公主结了亲,在朝廷宗族帮派中很有势力。
于是,有关部门就上奏晋武帝,请求用囚车把王浚召回来,但是晋武帝没有同意,只是下诏书责备王浚不服从王浑的命令,违抗诏命,去求功利。
王浚上书为自己申辩说:“我先接到诏命,让我直接到秣陵,又命令我接受太尉贾充调度。
我于十五日到三山,看见王浑的军队在北岸,王浑写信邀请我去他那里,当时我的水军正顺风乘势直到贼城,没有理由再调转船头返回去见王浑。
我在中午时到秣陵,黄昏时分才接到受王浑调度的命令,命令我于第二天十六日,率领全部属下,回过头去包围石头城。
还索取我率领的蜀地兵士以及随我东下的镇南各军的确切人数。
我认为孙已经来投降,没有理由徒劳地包围石头城。
另外,士兵的确切人数,不可能在匆促之间就能很快得知,而且都不是眼前急迫的事情,不能顺从施行,并不是我胆敢忽略、弃置圣明的诏令。
孙众叛亲离,匹夫独坐,像麻雀、老鼠那样贪生,苟且乞求一条活命而已。
但是江北的各部队不了解虚实,不早些来捉拿孙皓,自己造成了失误。
我一到便得手,就更遭到怨恨与不满,还说什么守贼守了一百天,却让别人得到了。
我认为,侍奉君王的原则是:假如有利于国家,无论生与死都要追求。
如果顾虑别人猜忌怀疑因而逃避过错责任,这是作臣子的以不忠诚得到的私利,实在不是圣明的君主与国家的福气。”王浑又递上周浚的书信,信上说:“王浚军队得到了吴的珍贵物品。”还说:“王浚的牙门将李高,放火烧了孙的宫殿。”王浚又上表说:“我孤根独立,与强大的宗派结下了仇怨。
如果是冒犯了君王的罪过还可能得救,但要是得罪了权贵之臣,灾祸就难以预料了。
吴中郎将孔摅说:二月武昌失守,晋水军马上就要到了。
孙巡行石头城回来,他手下的人都挥舞着刀大呼,说:‘正要为了陛下去决一死战,’孙非常高兴,觉得必然能如此,就把他的金器宝物全都拿出来赐给这些人。
然而小人无礼,这些人得了值钱的东西就飞快地逃走了。
孙非常恐惧,于是打算投降伏罪。
孙派出的使者刚离开,他手下的人就开始抢夺财物,掠夺孙的妻妾,放火烧了宫殿。
孙抱头鼠窜,唯恐不能活命。
我到那里时,派参军主者才把火扑灭。
周浚先进入孙的宫殿,王浑又先登上孙的船,我进去和我所见到的,全都在他们之后。
孙的宫里,连可以坐的席子都没有,假如有遗留下来的珍贵之物,也是周浚与王浑先得到了。
周浚等人说我聚集蜀人,不准时把孙送去,是想谋反。
他们还吓唬吴人,说我要把他们都杀了,把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抓走,希望吴人作乱,以发泄他们的私恨。
像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他们尚且用来加到我的头上,其他的诽谤与诬陷也就是必然的了。
今年平定了吴,的确是大庆,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却遭到了灾祸与忧患。”王浚到了京都,有关部门上奏皇帝,说王浚违抗诏命,极不恭敬,请求把他交付廷尉依法判罪。
晋武帝下诏书不同意。
于是他们又上奏,说王浚在赦免了吴人之后还放火烧了吴人的一百三十五艘船,应立即下令把他交付延尉,关进监狱里追究审问。
晋武帝下诏书,不同意追究他。
浑、浚争功不已,帝命守廷尉广陵刘颂校其事,以浑为上功,浚为中功。
帝以颂折法失理,左迁京兆太守。
王浑与王浚,为了功劳而争执不休,晋武帝命令守廷尉、广陵人刘颂来审定、处理这件事。
刘颂认为王浑立了上功,王浚是中功。
晋武帝认为刘颂断法不合理,就把他降职为京兆太守。
庚辰,增贾充邑八千户;以王浚为辅国大将军,封襄阳县侯;杜预为当阳县侯;王戎为安丰县侯;封琅邪王二子为亭侯;增京陵侯王浑邑八千户,进爵为公;尚书关内侯张华进封广武县侯;增邑万户;荀勖以专典诏命功,封一子为亭侯;其余诸将及公卿以下,赏赐各有差。
帝以平吴功,策告羊祜庙,乃封其夫人夏侯氏为万岁乡君,食邑万千户。
庚辰(疑误),增加贾充封邑八千户。
任命王浚为辅国大将军,封为襄阳县侯。
杜预被封为当阳县侯。
王戎被封为安丰县侯。
琅邪王司马的两个儿子被封为亭侯。
增加京陵侯王浑食邑八千户,提升爵位为公。
尚书关内侯张华,被进爵封为广武县侯,增加食邑至万户。
荀勖因为专门掌管诏命的功劳,一个儿子被封为亭侯。
其余各位将领以及公卿大臣以下的官吏。
受到的赏赐各不相同。
晋武帝以平吴的功绩,到羊祜庙里用简书靠慰他,封羊祜的夫人夏侯氏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
王浚自以功大,而为浑父子及党与所挫抑,每进见,陈其攻伐之劳及见枉之状,或不胜忿愤,径出不辞;帝每容恕之。
益州护军范通谓浚曰:“卿功则美矣,然恨所以居美者未尽善也。
卿旋旆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若有问者,则曰:‘圣人之德,群帅之力,老夫何力之有!’此蔺生所以屈廉颇也,王浑能无愧乎!”浚曰:“吾始惩邓艾之事,惧祸及身,不得无言;其终不能遣诸胸中,是吾褊也。”时人咸以浚功重报轻,为之愤邑;博士秦秀等并上表讼浚之屈,帝乃迁浚镇军大将军。
王浑尝诣浚,浚严设备卫,然后见之。
王浚自以为功劳大,却遭到了王浑父子及其党羽的打击和冤枉,所以每次进见晋武帝,总要陈述他讨伐攻战的辛劳以及被冤屈的情况,有时候忍不住愤恨与不满,竟不辞而别,晋武帝总是宽容、原谅他。
益州护军通对王浚说:“你的功劳确实值得赞美,但遗憾的是,你以别人的赞美自居,这就不完全值得赞赏了。
你应当凯旋之后就隐居在自己家里,嘴里不谈平吴的事情,如果有人问到平吴之事,你就说:‘这是圣明的君主的德行,是各位将帅的力量,我这个老头子又有什么功劳!’蔺相如就是用这个办法把廉颇降住了,王浑他能不惭愧吗?”王浚说:“我开始那样作是吸取了邓艾的教训,害怕把灾祸惹上身,我不能不说,但是我最终也不能放开这件事,还是因为我心地狭窄。”当时,人们都觉得王浚的功劳大,但是对他的报偿轻了,都对此愤恨不平。
博士秦秀等人一起上表,替王浚叫屈,晋武帝于是授予王浚镇军大将军官职。
王浑曾经到王浚那里去,王浚设置了森严的戒备、护卫,然后会见王浑。
杜预还襄阳,以为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乃勤于讲武,申严戌守。
又引、水以浸田万余顷,开扬口通零、桂之漕,公私赖之。
预身不跨马,射不穿札,而用兵制胜,诸将莫及。
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
杜预回到襄阳以后,觉得天下虽然安定了,但是如果忘记了战事就必然会导致危难,于是他勤于讲习武事,命令部下要严于防守。
他还引来水和水浇灌田地一万多顷,开凿扬口,与零、桂之水相通,以利水上运输,公与私都赖此而得到方便。
杜预身不跨战马,射箭不能透甲,但是他以善于用兵战胜对方,各位将领都比不上他。
杜预人在镇守,却多次向京都的权贵要人馈赠,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作,杜预回答说:“我只怕他们会加害于我,并不指望他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王浑迁征东大将军,复镇寿阳。
王浑升迁为征东大将军,又去镇守寿阳。
诸葛靓逃窜不出。
帝与靓有旧,靓姊为琅邪王妃,帝知靓在姊间,因就见焉。
靓逃于厕,帝又逼见之,谓曰:“不谓今日复得相见!”靓流涕曰:“臣不能漆身皮面,复睹圣颜,诚为惭恨!”诏以为侍中;固辞不拜,归于乡里,终身不向朝廷而坐。
诸葛靓逃走以后,就隐藏起来不露面。
晋武帝与诸葛靓有旧交,诸葛靓的姐姐是琅邪王司马的妻子。
晋武帝知道诸葛靓躲在他姐姐那里,因此就去那里见他。
诸葛靓逃进厕所躲着不见,晋武帝又强行见他,对他说:“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诸葛靓流泪说:“我没能作到往身上涂漆,把脸上的皮刮下来,又见到了圣上您的面容,我实在是又愧又恨。”晋武帝下诏书任命诸葛靓为侍中,诸葛靓坚决推辞不接受。
后来诸葛靓回到了家乡,一生也没有面朝着晋朝廷的方向就座。
六月,复封丹水侯睦为高阳王。
六月,重新封丹水侯司马睦为交阳王。
秋,八月,己未,封皇弟延祚为乐平王,寻薨。
秋季,八月,己未(初五),封武帝弟司马延祚为乐平王,不久他就去世了。
九月,庚寅,贾充等以天下一统,屡请封禅;帝不许。
九月,庚寅(初六),贾充等人认为天下已经统一了,多次请到泰山上举行祭天地的典礼,晋武帝不同意。
冬,十月,前将军青州刺史淮南胡威卒。
威为尚书,尝谏时政之宽。
帝曰:“尚书郎以下,吾无所假借。”威曰:“臣之所陈,岂在丞、郎、令史,正谓如臣等辈,始可以肃化明法耳!”
冬季,十月,前将军、青州刺史、淮南人胡威去世。
胡威任尚书,曾经进谏,认为当时的政治措施宽松。
晋武帝说:“尚书郎以下的官吏,我没有对他们宽容。”胡威说:“我所陈述的,难道是丞、郎、令史这一类官吏吗?我正是说像我同辈的官员,才可以严肃教化,彰明法度。”
是岁,以司隶所统郡置司州,凡州十九,郡国一百七十三,户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
这一年,以司隶所统领的郡设置司州。
一共有十九个州,一百七十三个郡国,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户。
诏曰:“昔自汉末,四海分崩,刺史内亲民事,外领兵马。
今天下为一,当韬戢干戈,刺史分职,皆如汉氏故事;悉去州郡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言:“交、广东西数千里,不宾属者六万余户,至于服从官役,才五千余家。
二州唇齿,唯兵是镇。
又,宁州诸夷,接据上流,水陆并通,州兵未宜约损,以示单虚。”仆射山涛亦言“不宜去州郡武备”;帝不听。
及永宁以后,盗贼群起,州郡无备,不能禽制,天下遂大乱,如涛所言。
然其后刺史复兼兵民之政,州镇愈重矣。
晋武帝下诏书说:“从前自汉末开始,四海之内分崩离析,刺史对内亲自处理民事,对外统领兵马。
如今天下一统,应当收藏起兵器,把刺史的职权区分开,全都依照汉时的制度行事。
把州郡的兵都去掉,大郡设置武官一百人,小郡设置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书说:“交州、广州,从东到西有几千里,不归顺的有六万多户,至于服从官府劳役的,只有五千多家。
两个州唇齿相依,只有靠军队才能镇守住。
另外,宁州各蛮夷,与上流地区接壤,他们据守在那里,水路陆路都通。
所以,不应该减损州兵,以显出官府的力量单薄虚弱。”仆射山涛也说:“不应当去掉州郡的军事守备。”晋武帝却不听。
到了永宁以后,盗贼群起,州郡由于没有军队和武器,没有办法捉拿制止,于是天下大乱,正像山涛所说的那样。
然而从这以后,刺史又兼管兵民的政务,地方的军事力量更加强大了。
汉、魏以来,羌、胡、鲜卑降者,多处之塞内诸郡。
其后数因忿恨,杀害长吏,渐为民患。
侍御史西河郭钦上疏曰:“戎狄强犷,历古为患。
魏初民少,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内及京兆、魏郡、弘农,往往有之。
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警,胡骑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尽为狄庭矣。
宜及平吴之威,谋臣猛将之略,渐徒内郡杂胡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此万世之长策也。”帝不听。
汉、魏以来,羌、胡、鲜卑等投降的部落,大乡居住在关塞之内的各个郡里。
以后多次因为不满和怨恨,杀害了郡县的长官,逐渐成为百姓的祸患。
侍御史、西河人郭钦上疏说:“戎狄强暴蛮横,自古以来就是祸患。
魏初期,百姓人数少,西北各郡,都被戎人居住,内地一直到京兆、魏郡、弘农,也往往有戎人居住。
现在虽然服从我们,但如果百后之后,发生了战乱的危机,胡人的骑兵从平阳、上党地区,用不了三天就能到孟津,那么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这些地区,就都成为狄人的占地了。
应当趁平吴的威势,谋臣猛将的谋略,逐渐迁徒内地各郡居住的胡人到边境地区去,加强夷狄经常出入地区的防卫,以彰明先王所制定的使戎狄远离都城的制度,这是千年万代的长远的策略。”晋武帝不听。
二年(辛丑、281)
二年(辛丑,公元281年)
春,三月,诏选孙宫人五千人入宫。
帝既平吴,颇事游宴,怠于政事,掖庭殆将万人。
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竟以竹叶插户,盐汁洒地,以引帝车。
而后父杨骏及弟珧、济始用事,交通请谒,势倾内外,时人谓之三杨,旧臣多被疏退。
山涛数有规讽,帝虽知而不能改。
春季,三月,晋武帝下诏书,挑选孙的宫女五千人进宫。
晋武帝已经平定了吴,他开始把很多时间花费在游乐、宴饮上,对政事的处理懈怠了,宫中妃嫔的人数几乎接近一万人。
晋武帝经常乘坐着羊拉的车子,听凭羊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宴饮、入寝,宫女们都争先恐后地用竹叶插在门上,用盐水洒地,诱使羊把车子拉到自己门前。
皇后的父亲杨骏及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开始当权,他们互相勾结,互相利用,权势倾动朝廷内外,当时的人称他们为三杨,朝廷里的旧臣,许多都被疏远、贬退了。
山涛多次对晋武帝规劝、谏阻,晋武帝心里也明白,但就是改不了。
初,鲜卑莫护跋始自塞外入居辽西棘城之北,号曰慕容部。
莫护跋生木延,木延生涉归,迁于辽东之北,世附中国,数从征讨有功,拜大单于。
冬十月,涉归始寇昌黎。
当初,鲜卑人莫护跋开始从塞外入关,居住在辽西的棘城的北边,其称号是慕容部。
莫护跋生下了木延,木延生下涉归,迁移到辽东以北地区,世代归附中国,曾经多次随从官府的军队去征讨,立了功,被封为大单于。
冬季十月,涉归开始入侵昌黎。
十一月,壬寅,高平武公陈骞薨。
十一月,壬寅(二十五日),高平武公陈骞去世。
是岁,扬州刺史周浚移镇秣陵。
吴民之未服者,屡为寇乱,浚皆讨平之;宾礼故老,搜求俊,威惠并行,吴人悦服。
这一年,扬州刺史周浚把治所迁移到秣陵。
吴百姓中还没有归顺的,经常搔扰抢掠,都被周浚讨伐平定了。
周浚以宾客之礼对待元老旧臣,访求有才德的人,威势与恩惠并用,吴人心悦诚服。
三年(壬寅、282)
三年(壬寅,公元282年)
春,正月,丁丑朔,帝亲祀南郊。
礼毕,喟然问司隶校尉刘毅曰:“朕可方汉之何帝?”对曰:“桓、灵。”帝曰:“何至于此?”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朕有直臣,固为胜之。”
春季,正月,丁丑朔(初一),晋武帝亲自到南郊祭祀。
典礼结束后,晋武帝感叹地询问司隶校尉刘毅说:“我可以和汉代的哪一个帝王相比?”刘毅回答说:“可与桓帝、灵帝相比。”晋武帝说:“何至于到这个地步?”刘毅说:“桓帝、灵帝出卖官职的钱都进了官府的仓库,陛下出卖官职的钱都进了个人的家门,凭这一点来说,大概还不如桓帝、灵帝了。”晋武帝大笑道:“桓帝、灵帝的时代,听不到这样的话,现在朕有正直的臣下,已经胜过桓帝、灵帝了。”
毅为司隶,纠绳豪贵,无所顾忌。
皇太子鼓吹入东掖门,毅劾奏之。
中护军、散骑常侍羊,与帝有旧恩,典禁兵,豫机密十余年,恃宠骄侈,数犯法。
毅劾奏罪当死;帝遣齐王攸私请于毅,毅许之。
都官从事广平程卫径驰入护军营,收属吏,考问阴私,先奏所犯狼籍,然后言于毅。
帝不得已,免官。
未几,复使以白衣领职。
刘毅任司隶,举发惩处豪门权贵,无所顾忌。
皇太子吹打着乐器进入宫中的东掖门,违反了宫中的规定,刘毅就上奏皇帝检举他。
中护军、散骑常侍羊,过去曾有恩于晋武帝。
他掌管皇帝的亲兵,十几年来一直参与朝廷机密要事,倚仗着皇帝的恩宠,骄横奢侈,多次犯法。
刘毅上奏皇帝,检举羊的罪行,认为他所犯下的罪应当处以死刑,晋武帝派齐王司马攸私下去找刘毅,为羊求情,刘毅同意了。
这时,都官从事、广平人程卫,直接进入护军营,拘捕了羊的手下官吏,拷打审问他暗中所作的隐秘之事。
他先把羊所犯下的不检点的事上奏皇帝,然后告诉了刘毅。
晋武帝不得已,免了羊的官,但是没过多久,又让他以平民的身份兼任职务。
景献皇后之从父弟也;后将军王恺,文明皇后之弟也;散骑常侍石崇,苞之子也。
三人皆富于财,竞以奢侈相高:恺以燠釜,崇以蜡代薪;恺作紫丝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
帝每助恺,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
恺以示石崇,崇便以铁如意碎之;恺怒,以为疾己之宝。
崇曰:“不足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其家珊瑚树,高三、四尺者六,七株,如恺比者甚众,恺况然自失。
羊是景献皇后的叔伯堂弟;后将军王恺,是文明皇后的弟弟;散骑常侍、侍中石崇,是石苞的儿子。
这三个人都有丰富的财物,他们互相攀比,谁最奢侈谁就最受尊重。
王恺用糖膏刷锅,石崇就用密蜡当柴烧。
王恺用紫色的蚕丝作路两旁的屏幕,长达四十里,石崇就用锦作屏幕,长五十里。
石崇用花椒粉和泥涂房屋,王恺就用赤石腊涂墙。
晋武帝时常帮助王恺,曾经赐给珊瑚树,有二尺多高。
王恺把珊瑚树拿给石崇看,石崇就用铁如意把王恺的珊瑚树击碎了。
王恺动了怒,认为石崇是嫉妒他的珍贵之物。
石崇说:“你不值得生那么大的气;我现在就还给你。”于是命令手下人把家中的珊瑚树全都拿了出来,其中高三、四尺的有六、七棵,和王恺的珊瑚树相同的有很多,王恺惘然失意,不知所措。
车骑司马傅咸上书曰:“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窃谓奢侈之费,甚于天灾。
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蓄,由于节也。
今者土广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
欲人崇俭,当诘其奢,奢不见诘,转相高尚,无有穷极矣!”
车骑司马傅咸上书说:“先王治理天下,对吃肉、穿丝织的衣服,都有规定。
我私下认为,由于奢侈而造的浪费,比天灾还要严重。
古时候人多地少,然而有积蓄,这就是因为节俭的缘故。
现在土地辽阔,人丁稀少,但是却为物品不充足而忧虑,这是由于奢侈的缘故。
要想让人们都崇尚节俭,那就应当整治奢侈的习气,奢侈而不被整治,反而互相攀比,那就没有止境了!”
尚书张华,以文学才识,名重一时,论者皆谓华宜为三公;中书监荀勖、侍中冯以伐吴之谋深疾之。
会帝问华:“谁可托后事者?”华对以“明德至亲,莫如齐王。”由是忤旨,勖因而谮之。
甲午,以华都督幽州诸军事。
华至镇,抚循夷夏,誉望益振,帝复欲徵之。
冯侍帝,从容语及钟会,曰:“会之反,颇由太祖。”帝变色曰:“卿是何言邪!”免冠谢曰:“臣闻善御者必知六辔缓急之宜,故孔子以仲由兼人而退之,冉求退弱而进之。
汉高祖尊宠五王而夷灭,光武抑损诸将而克终。
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异也,盖抑扬与夺,使之然耳。
钟会才智有限,而太祖夸奖无极,居以重势,委以大兵,使会自谓算无遗策,功在不赏,遂凶逆耳。
向令太祖录其小能,节以大礼,抑之以威权,纳之以轨则,则乱心无由生矣。”帝曰:“然。”稽首曰:“陛下既然臣之言,宜思坚冰之渐,勿使如会之徒复致倾覆。”帝曰:“当今岂复有如会者邪?”因屏左右而言曰:“陛下谋画之臣,著大功于天下,据方镇,总戎马者,皆在陛下圣虑矣。”帝默然,由是止不征华。
尚书张华由于他的文章、博学,才能与见识,在当时有名气,被人尊重。
人们议论说,张华应当作三公。
中书监荀勖、侍中冯,由于伐吴的谋略,深深地嫉恨张华。
这时晋武帝问张华:“谁是我可以向他托付后事的人呢?”张华回答说:“聪明有德行,又是您的至亲之人,没有人比齐王更合适了。”这一句话就触犯晋武帝的心思,荀勖就乘机诽谤张华。
甲午(十八日),任命张华统领幽州诸军事。
张华到了镇守,安抚汉族及夷的平民百姓,声望更高了。
这时,晋武帝又想把他召回来。
冯正在晋武帝身旁侍候,他不慌不忙地和晋武帝谈到了钟会。
冯说:“钟会之所以谋反,很大部分原因在于太祖。”晋武帝变了脸色,说:“你这是什么话!”冯脱帽谢罪说:“我听说善于驾奴车马的人必然懂得六根缰绳的掌握要缓急适度,所以孔子因为仲由胜过别人而贬退他,因为冉求退缩、软弱而推举他。
汉高祖尊重、宠爱的五位王最终都被除掉;光武帝抑制、贬损各位将领,他们因而能善终。
这并不是因为圣贤、帝王有仁爱、残暴的区别,臣下有愚昧、聪明的不同,这是由于褒贬和与夺才使得他们这样。
钟会的才能、谋略有限,但是太祖对他的赞赏没有止境,让他担任重要的职权,把大军托付给他,使钟会自认为谋划周密,没有遗漏,有功劳却得不到赏赐,于是就构成了谋反。
假使太祖任用他的小才能,用大的礼法主谥狡他,用威势和权力抑制他,使他纳入法则制度,那么他作乱之心就没有产生的机会了。”晋武帝说:“是这样。”冯跪拜,说:“陛下既然同意了我的话,就应当想一想坚冰之所以形成,非一日之寒,不要让像钟会那样的人再导致颠覆。”晋武帝说:“当今难道还有像钟会那样的人吗?”冯于是屏退身边的人,然后说:“为陛下谋划的大臣,在天下有显著的大功,据守一方,统领兵马的人,都在陛下您圣明的思虑之中了。”晋武帝沉默不语,从此就不征召张华了。
三月,安北将军严询败慕容涉归于昌黎,斩获万计。
三月,安北将军严询在昌黎打败了慕容涉归,斩首、俘获敌人以万计。
鲁公贾充老病,上遣皇太子省视起居。
充自忧谥传,从子模曰:“是非久自见,不可掩也!”夏,四月,庚午,充薨,世子黎民早卒,无嗣,妻郭槐欲以充外孙韩谧为世孙,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谏曰:“礼无异姓为后之文,今而行之,是使先公受讥于后世而怀愧于地下也。”槐不听。
咸等上书,求改立嗣,事寝不报。
槐遂表陈之,云充遗意。
帝许之,仍诏“自非功如太宰,始封、无后者,皆不得以为比。”及太常议谥,博士秦秀曰:“充悖礼溺情,以乱大伦。
昔郑养外孙莒公子为后,《春秋》书‘莒人灭’。
绝父祖之血食,开朝廷之乱原。
按谥法:‘昏乱纪度日荒’,请谥荒公。”帝不从,更谥曰武。
鲁公贾充上了年纪又有病,晋武帝派皇太子去问候探望他的日常生活。
贾充很忧虑他死后的谥号以及修史者对他的记载。
他的侄子贾模说:“是与非天长日久自然就显现出来,不是能掩盖得住的。”夏季,四月,庚午(二十五日),贾充去世,他的长子贾黎民死得早,没有后嗣,贾充的妻子郭槐,想以贾充的外孙韩谧作嫡长孙。
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谏阻说:“礼法中没有让异姓作后代的条文,现在如果这样做了,这是让先公在后世受到讥笑而在地下心怀羞愧。”郭槐不听。
韩咸等人又上书,请求更改立嗣,但是事情就搁置下来,没有答复。
郭槐又上表陈述,说这是贾充的遗愿,晋武帝同意了,还下诏说:“如果功劳不如太宰的,初次封号、没有后代的,都不可以和贾充相比。”等到太常开始议论给贾充定谥号的事,博士秦秀说:“贾充违反礼法,沉迷于私情,因而败坏了伦常大道。
从前,国养育外孙、莒公的儿子为后代,《春秋》中写道‘莒人灭’。
断绝了父系祖先的祭祀,开了朝廷败坏变乱的根源。
按照《谥法》的规定:‘混淆毁坏纲纪法度叫作荒’,请求给贾充封谥为荒公。”晋武帝没有听从秦秀的话,更改贾充谥号为武。
闰月,丙子,广陆成侯李胤薨。
闰月,丙子(初一),广陆成侯李胤去世。
齐王攸德望日隆,荀勖、冯、杨珧皆恶之。
言于帝曰:“陛下诏诸侯之国,宜从亲者始。
亲者莫如齐王,今独留京师,可乎?”勖曰:“百僚内外皆归心齐王,陛下万岁后,太子不得立矣。
陛下试诏齐王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则臣言验矣。”帝以为然。
冬,十二月,甲申,诏曰:“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岳,其揆一也。
侍中、司空、齐王攸,佐命立勋,劬劳王室,其以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侍中如故,仍加崇典礼,主者详按旧制施行。”以汝南王亮为太尉、录尚书事、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为司空。
齐王司马攸的德行与名望一天比一天受人尊崇,荀勖、冯、杨珧都憎恨他。
冯对晋武帝说:“陛下命令诸侯回到自己的封国去,应当从亲属开始执行。
与您最亲的没有人能比得上齐王了,如今却只有他还留在京城,这可以吗?”荀勖说:“朝廷内外的百官,都从心里归附齐王,陛下万年之后,太子就不可能即天子之位了。
陛下可以试着命令齐王回封国,必定是朝廷上下都认为不可以,那么我说的话就应验了。”晋武帝同意了。
冬季,十二月,甲申(十三日),晋武帝下诏书说:“古时候九级官爵可以作方伯,或者是在朝廷里辅佐帝王处理朝政,或者外出统治一方,无论在内在外,都遵循着一个准则。
侍中、司空、齐王司马攸,辅佐天子,建立了功勋,为了国家而辛勤劳苦,任命他为大司马、统领青州诸军事,侍中之职依旧,仍然增加、提高典制礼仪,令主管人详细地按照旧制施行。”任命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尉、录尚书事、兼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任司徒,尚书令卫任司空。
征东大将军王浑上书,以为:“攸至亲盛德,侔于周公,宜赞皇朝,与闻政事。
今出攸之国,假以都督虚号,而无典戎干方之实,亏友于款笃之义,惧非陛下追述先帝、文明太后待攸之宿意也。
若以同姓宠之太厚,则有吴、楚逆乱之谋,汉之吕、霍、王氏,皆何人也!历观古今,苟事之轻重所在,无不为害,唯当任正道而求忠良耳。
若以智计猜物,虽亲见疑,至于疏者,庸可保乎!愚以为太子太保缺,宜留攸居之,与汝南王亮、杨珧共干朝事。
三人齐位,足相持正,既无偏重相倾之势,又不失亲亲仁覆之恩,计之尽善者也。”于是扶风王骏、光禄大夫李、中护军羊、侍中王济、甄德皆切谏;帝并不从。
济使其妻常山公主及德妻长广公主俱入,稽颡涕泣,请帝留攸。
帝怒,谓侍中王戎曰:“兄弟至亲,今出齐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德、王济连遣妇来生哭人邪!”乃出济为国子祭酒,德为大鸿胪。
羊与北军中候成粲谋见杨珧,手刃杀之;珧知之,辞疾不出,讽有司奏,左迁太仆,愤怨,发病卒。
李亦以年老逊位,卒于家。
在朝,姻亲故人,与之分衣共食,而未尝私以王官,人以此称之。
征东大将军王浑上书,他说:“司马攸是皇帝至亲又很有德行,可以与周公相比,应当让他辅佐皇朝,参与、过问政事。
如今派遣司马攸离开朝廷去封国,给他一个都督的虚号,却没有领兵治理一方的实权,毁坏忠诚恳挚的兄弟友爱之情。
我感到恐惧的是,这并不是陛下追随、遵循先帝与文明太后,以对待司马攸的平素心意。
如果是害怕对同姓王的恩宠太深重,会发生吴、楚叛变作乱的阴谋,那么就不看一看汉代的吕后、霍光、王莽都是什么人吗?历观古今,假如事情的轻重所在没有不为害的,那么就只有任用正直而求忠诚善良的人。
如果凭着智巧计谋猜疑事物,即使是亲属也被怀疑,那么对于关系疏远的人,难道就能保证吗?我认为太子太保是个空缺,应当留下司马攸来担任,与汝南王司马亮、杨珧一起办理朝廷的事务。
三个人地位相等,足可以互相保持中正,既没有偏倚、互相排挤的形势,又不失去与亲近者相亲、以仁受庇荫的恩德,这是尽善尽美的计谋。”这时,扶风王司马骏,光禄大夫李,中护军羊,侍中王济、甄德都直言极谏,晋武帝一概不听。
王济让他的妻子常山公主以及甄德的妻子长广公主一起去见晋武帝,她们跪下磕头,哭着请求晋武帝留下司马攸。
晋武帝动了怒,对侍中王戎说:“兄弟是至亲,如今派齐王离开京城,自然是朕的家事,但是甄德、王济却接连打发妇人到这里来哭死哭活的!”于是派王济出去担任国子祭酒,甄德任大鸿胪。
羊和北军中候成粲密谋,去见杨珧,然后持刀杀了他。
杨珧知道他们的意图,推辞有病不出来相见。
杨珧让有关部门上奏羊,把他降职为太仆。
羊又怒又恨,结果生病死了。
李也因上了年纪而退了职,后来死在家里。
李在朝廷任职时,他的亲戚、旧友分穿他的衣服,和他一起吃饭,但是他却不曾以私人关系为他们谋个官作,人们因此而赞赏他。
是岁,散骑常侍薛莹卒。
或谓吴郡陆喜曰:“莹于吴士当为第一乎?”喜曰:“莹在四五之间,安得为第一!夫以孙无道,吴国之士,沈默其体,潜而勿用者,第一也;避尊居卑,禄以代耕者,第二也;侃然体国,执正不惧者,第三也;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第四也;温恭修慎,不为谄首者,第五也;过此以往,不足复数。
故彼上士多沦没而远悔吝,中士有声位而近祸殃。
观莹之处身本末,又安得为第一乎!”
这一年,散骑常侍薛莹去世。
有人对吴郡人陆喜说:“薛莹在吴士人中应当排在第一吗?”陆喜说:“薛莹排在第四和第五之间,怎么能排在第一呢?由于孙无道,吴国的士人,自己采取沉默态度、隐藏起来不显露才能的,这是第一等。
避开尊贵的地位而居于卑下的官职,以俸禄代替耕种,这是第二等。
直抒已见、体恤国情,坚持正道而不畏惧,这是第三等。
斟酌时势所宜,时常作一些微小的补益工作,这是第四等。
温和谦恭,遵循谨慎的原则,不带头奉承献媚,这是第五等。
过了这五等再往下,就不值得数了。
所以那些属于上等的士人大多都湮没无闻而远离悔恨,中等士人有名声地位却靠近灾祸。
观察薛莹的处世为人的原委,他又怎能算是第一呢?”
四年(癸卯、283)
四年(癸卯,公元283年)
春,正月,甲申,以尚书右仆射魏舒为左仆射,下邳王晃为右仆射。
晃,孚之子也。
春季,正月甲申(疑误),任命尚书右仆射魏舒为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为右仆射。
司马晃是司马孚的儿子。
戊午,新沓康伯山涛薨。
戊午(十八日),新沓康伯山涛去世。
帝命太常议崇锡齐王之物。
博士庾、太叔广、刘暾、缪蔚、郭颐、秦秀、傅珍上表曰:“昔周选建明德以左右王室,周公、康叔、聃秀,皆入为三公,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位轻也。
没诸侯王,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赞朝政者,乃有兼官,其出之国,亦不复假台司虚名为隆宠也。
今使齐王贤邪,则不宜以母弟之亲尊居鲁、卫之常职;不贤邪,不宜大启土宇,表建东海也。
古礼,三公无职,坐而论道,不闻以方任婴之。
惟宣王救急朝夕,然后命召穆公征淮夷,故其诗曰‘徐方不回,王曰旋归。
’宰相不得久在外也。
今天下已定,六合为家,将数延三事,与论太平之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违旧章矣。”,纯之子;暾,毅之子也。
既具草,先以呈纯,纯不禁。
晋武帝命令太常商议敬赐齐王之物。
博士庾、太叔广、刘暾、缪蔚、郭颐、秦秀、傅珍上表说:“从前,周选择树立有完美德行的人辅佐协助朝廷,周公、康叔、聃秀都被选入朝廷任三公之职,这就显示出辅佐君王的责任重大,掌管地方的地位轻一些。
汉代的诸侯王,地位在丞相、三公之上,但如果进入朝廷佐助朝政,就要有兼职,如果离开朝廷去封国,也不再给予高级职务的虚名作为尊贵的恩宠。
现在假如齐王贤德的话,那么就不应当以同母之弟的尊贵与亲近去担任鲁、卫之地的寻常职务;如果他不贤德,就不应当开拓疆域,在东海边建国。
古时候的礼法是,三公没有职守,陪侍帝王议论政事,没听说过以一方的重任去烦扰他。
只有周宣王为了解救危急于一时,命令召穆公征讨淮夷,所以那《诗经》说:‘徐地不违逆,宣王令班师。
’宰相不应当长久在外。
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天地四方都成了自己的家,应马上遵循古时候的作法,让齐王参与议论太平的基业。
现在反而派他出去,离开都城二千里,这样作就违反了过去的规章了。”庾是庾纯的儿子。
刘暾是刘毅的儿子。
庾已经拟好了草稿,他先呈送给庾纯过目,庾纯没有禁止他。
事过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志怆然叹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亲,不得树本助化,而远出海隅!晋室之降,其殆矣乎!”乃奏议曰:“古之夹辅王室,同姓则周公,异姓则太公,皆身居朝廷,五世反葬。
及其衰也,虽有五霸代兴,岂与周、召之治同日而论哉!自羲皇以来,岂一姓所能独有!当推至公之心,与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国久长。
是以秦、魏欲独擅其权而才得没身,周、汉能分其利而亲疏为用,此前事之明验也。
志以为当如博士等议。”帝览之,大怒曰:“曹志尚不明吾心,况四海乎!”且谓:“博士不答所问而答所不问,横造异论。”下有司策免郑默。
于是尚书朱整、褚奏:“志等侵官离局,迷罔朝廷,崇饰恶言,假托无讳,请收志等付廷尉科罪。”诏免志官,以公还第;其余皆付廷尉科罪。
这件事经过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时,曹志悲伤地叹道:“哪里有如此才能,如此亲近的关系,不但不用他建立基业、辅佐教化,反而打发他去天涯海角,晋朝宗室的兴旺,大概危险了吧?”于是他上奏晋武帝说:“古时候在左右辅佐王室的人,同姓的是周公,异姓的是太公,他们都身居朝廷,到了第五代,都归葬于周地。
后来世道衰微,即使有五霸代之而兴起,又怎能与周公、召公辅佐王室的政治清明同日而语呢?自从伏羲以来,天下岂是一姓所能独自占有的?应当以至公之心待人,与天下共有利与害,这样才能长久地拥有天下。
因此秦、魏想独揽国政所以才灭亡,周、汉能够把利益分能别人所以无论关系是亲是疏都被其所用,这是前代所发生的明显的证明。
我认为应当按照博士们的意见去作。”晋武帝看了曹志的上奏,非常生气,说:“曹志尚且不明白我的心,更何况四海之内的人!”于是就说:“博士们不回答我所问的,却回答我所不问的,肆意制造不同的议论。”晋武帝命令有关部门免去郑默的职务。
这时尚书朱整、褚上奏说:“曹志等人越犯职权,脱离职责,蒙蔽朝廷,尊崇、粉饰邪恶的言论,却假托直言无忌,请拘捕曹志等人,把他们交付廷尉、依法判罪。”晋武帝就下诏书免除了曹志的官职,让他以鄄城县公的身份回到家里。
其他的人都被交付廷尉依法判罪。
庾纯诣廷尉自首:“以议草见示,愚浅听之。”诏免纯罪。
廷尉刘颂奏等大不敬,当弃市。
尚书奏请报听廷尉行刑。
尚书夏侯骏曰:“官立八座,正为此时。”乃独为驳议。
左仆射下邳王晃亦从骏议。
奏留中七日,乃诏曰:“是议主,应为戮首;但家人自首,宜并广等七人皆丐其死命,并除名。”
庾纯到廷尉去自首,说:“庾上表的草稿我看到了,但是我却肤浅无知没有阻止他。”晋武帝下诏免庾纯的罪。
廷尉刘颂上奏,认为庾等人极其不恭敬,应当处以死刑,陈尸街头示众。
尚书上奏,请求报与廷尉,让廷尉决定执行刑罚。
尚书夏侯骏说:“朝廷设立了八座官员,正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派上用场。”于是他独自上书,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也同意夏侯骏的意见。
大臣们的表奏在皇帝那里搁置了七天,晋武帝才下诏说:“庾是提出议论的主要人物,按理应杀头,但是他的家人已经自首了,所以庾应当与太叔广等共七人一起都免去他们的死罪,但要把他们都除去名位。”
二月,诏以济南郡益齐国。
己丑,立齐王攸子长乐亭侯为北海王。
命攸备物典策,设轩县之乐,六佾之舞,黄钺朝车,乘舆之副从焉。
二月,晋武帝下诏书,把济南郡归并到齐国。
己丑(十九日),立齐王司马攸的儿子长乐亭侯司马为北海王。
下命令规定了司马攸所用物品及行使权力的规格。
他陈列乐器,应三面悬挂;所用乐舞,舞者分成六列。
其他如黄钺朝车、车马的标准等都遵从以上的水准。
三月,辛丑朔,日有食之。
三月,辛丑朔(初二),出现日食。
齐献王攸愤怨发病,乞守先后陵。
帝不许,遣御医诊视,诸医希旨,皆言无疾。
河南尹向雄谏曰:“陛下子弟虽多,然有德望者少;齐王卧居京邑,所益实深,不可不思也。”帝不纳,雄愤恚而卒。
攸疾转笃,帝犹催上道。
攸自强入辞,素持容仪,疾虽困,尚自整厉,举止如常,帝益疑其无疾;辞出数日,欧血而薨。
帝往临丧,攸子号踊,诉父病为医所诬。
诏即诛医,以为嗣。
齐献王司马攸由于愤怒、怨恨而生了病,他请求去守文明皇后的陵暮,晋武帝不答应,派了御医给他看病。
各位御医为了迎合晋武帝,都说司马攸没有病。
河南尹向雄进谏说:“陛下子侄弟兄虽然多,但是有德行名望的却很少。
让齐王卧病居住在京都,所带来的好处实际上是很深远的,不可以不考虑。”晋武帝不采纳他的意见,向雄由于愤怒怨恨而死去了。
这时,司马攸的病开始加重,晋武帝仍然催促他上路。
司马攸勉力撑持着去向晋武帝辞行,他平日里一贯保持容貌与仪表,虽然病得很厉害,他还是整齐振作,举止和往常一样,晋武帝越发怀疑他没有病。
司马攸辞别上路,没有几天,他就吐血而死。
晋武帝去司马攸那里亲临丧事,司马攸的儿子司马顿足号哭,诉说他父亲的病是被医生给耽误了,受了医生的欺骗。
晋武帝立即下令杀了医生,司马接替了司马攸的地位。
初,帝爱攸甚笃,为荀勖、冯等所构,欲为身后之虑,故出之。
及薨,帝哀恸不已。
冯侍侧,曰:“齐王名过其实,天下归之,今自薨殒,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过!”帝收泪而止。
诏攸丧礼依安平献王故事。
当初,晋武帝对司马攸的疼爱之情是很深厚的。
但是,由于苟勖、冯等人的挑拨,晋武帝要为自己死后的事作打算,所以就让司马攸离开京都。
等司马攸死了,晋武帝悲哀伤痛不止。
这时,冯正在身旁侍候,就说:“齐王的名声超过了他的实际,天下的人都归附他。
现在他自己死了,这是国家的福气,陛下为什么要过份悲哀呢!”晋武帝于是止住了眼泪,命令司马攸的丧礼要仪照安平献王司马孚的规格去办。
攸举动以礼,鲜有过事,虽帝亦敬惮之。
每引之同处,必择言而后发。
司马攸的行为举止都合于礼法,很少有过错,即使是晋武帝也对他又敬又畏,每次拉着他在一起相处时,总是斟酌词语然后才说话。
夏,五月,己亥,琅邪武王薨。
夏季,五月,己亥(初一),琅邪武王司马去世。
冬,十一月,以尚书左仆射魏舒为司徒。
冬季,十一月,任命尚书左仆射魏舒为司徒。
河南及荆、扬等六州大水。
河南以及荆、扬等六州洪水泛滥。
归命侯孙卒。
归命侯孙去世。
是岁,鲜卑慕容涉归卒。
弟删篡立,将杀涉归子,亡匿于辽东徐郁家。
这一年,鲜卑慕容涉归去世。
他的弟弟慕容删篡位代立,想杀掉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慕容逃跑了,隐藏在辽东人的徐郁的家里。
五年(甲辰、284)
五年(甲辰,公元284年)
春,正月,己亥,有青龙二,见武库井中。
帝观之,有喜色。
百官将贺,尚书左仆射刘毅表曰:“昔龙降夏庭,卒为周祸。
《易》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寻案旧典,无贺龙之礼。”帝从之。
春季,正月,己亥(初四),武器库的井里出现了两条青龙。
晋武帝去观看,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来。
百官们要去道贺,尚书左仆射刘毅上表说:“从前,龙降临在夏代的厅堂里,最后酿成了周代的祸殃。
《易经》里说,‘龙潜代不作施展,是因为阳气低沉。
’我寻查了旧典籍,前人没有恭贺龙的礼节。”晋武帝听从了刘毅的话。
初,陈群以吏部不能审核天下之士,故令郡国各置中正,州置大中正,皆取本士之人任朝廷官、德充才盛者为之,使铨次等级以为九品,有言行修著则升之,道义亏缺则降之,吏部凭之以补授百官。
行之浸久,中正或非其人,奸敝日滋。
刘毅上疏曰:“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夺天朝之权势,公无考校之负,私无告讦之忌,用心百态,营求万端,廉让之风灭,争讼之俗成,臣窃为圣朝耻之!盖中正之设,于损政之道有八:高下逐强弱,是非随兴衰,一人之身,旬日异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一也。
置州都者,本取州里清议咸所归服,将以镇异同,一言议也。
今重其任而轻其人,使驳违之论横于州里,嫌仇之隙结于大臣,二也。
本立格之体,为九品者,谓才德有优劣,伦辈有首尾也。
今乃使优劣易地,首尾倒错,三也。
陛下赏善罚恶,无不裁之以法,独置中正,委以一国之重,曾无赏罚之防,又禁人不得诉讼,使之纵横任意,无所顾惮,诸受枉者,抱怨积直,不获上闻,四也。
一国之士,多者千数,或流徒异邦,或取给殊方,面犹不识,况尽其才!而中正知与不知,皆当品状,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任己则有不识之蔽,听受则有彼此之偏,五也。
凡求人才,欲以治民也,今当官著效者或附卑品,在官无绩者更获高叙,是为抑功实而隆空名,长浮华而废考绩,六也。
凡官不同人,事不同能。
今不状其才之所宜而但第为九品,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长,以状取人,则为本品之所限,徒结白论而品状相妨,七也。
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不上列其善,各任爱憎,以植其私,天下之人焉得不懈德行而锐人事,八也。
由此论之,职名中正,实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损;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愚臣以为宜罢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敝法,更立一代之美制。”太尉、汝南王亮、司空卫亦上疏曰:“魏氏承丧乱之后,人士流移,考详无地,故立九品之制,粗且为一时选用之本耳。
今九域同规,大化方始,臣等以为宜皆荡除末法,咸用土断,自公卿以下,以所居为正,无复县客,远属异土,尽除中正九品之制,使举善进才,各由乡论,则华竟自息,各求于己矣。”始平王文学江夏李重上疏:以为:“九品既除,宜先开移徒,听相并就,则土断之实行矣。”帝虽善其言而终不能改也。
当初,陈群由于吏部不能够审查核实天下的士人,所以就命令郡国各自设置中正,州设置大中正,都选取本地区的人担任朝廷的官职,只有富于德才的人才能够当选。
按照士人的才能、政绩、资历分为不同的九品等级。
如果言行卓越显著就可以被提升,道义缺损的就被降级,吏部就凭借这个来补充朝廷的百官。
这个制度实行的日子越来越长久,有的中正并不是合格的人选,于是邪恶敝败的风气一天一天地滋长。
刘毅针对这种状况上书说:“如今设立了中正来决定官职的九品等级,品级的高与低,中正可以随自己的心愿来决定,别人的荣与辱都攥在他们的手里。
他们掌握着人君才能有的威与福,夺取了朝廷的权势。
他们对公,不因为自己的考查失实而觉得有所亏负;对私,也不为揭人隐私而有所避忌。
这种制度使人们以各种各样的用心从各个方面去钻营,廉洁谦让的风气消失了,争斗的习俗形成了,我私下为圣朝感到羞耻。
中正制度的设立,对于政治的损害有八点:品级的高下,随着势力的强弱为转移,是与非的标准,以人的兴盛衰败来决定,同一个人,十天之内,处境就发生了变化。
上品的官员没有出身于贫贱之家的,下品的官员,没有出身于有权势的大族的,这是第一。
设置中正的目的,是要使州里公正的评论都能够归服顺从,将要以此来安定异同,使言论归于统一。
现在却重视中正的职权而轻视担任中正的人选,使得违悖的言论在州中放任,在大臣之间结下了憎恶的仇怨,这是第二。
本着设置这项制度的规则,之所以要把士人分为九个等级,就是因为人的才与德有优劣的不同,资历、辈份也有前有后。
现在的作法却使得优与劣掉换了位置,前与后颠倒,这是第三。
陛下奖赏善良,惩罚邪恶,从来都是依法来裁决,唯独设置中正,把一国的重任托付给他,却没有能控制他的奖赏与惩罚的办法。
还禁止人们控告中正,这就使中正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各位受了冤枉的人,有一肚子的怨言和真心话,却不能使陛下听到,这是第四。
一个国家里的士人,多得可以以千计数,他们或者流徙于异邦,或者是到别的地方谋求衣食。
对这些人的相貌都不曾见过,更何况要发挥他们的才能!作为中正,对这些人无论是了解还是不了解,都应当评论、衡量他们的表现,不管是官府对他们赞誉之词,还是败坏他们名声的流言蜚语,都应当全面地听取。
但对这些意见如果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就会被不了解所蒙蔽,只听别人告诉你的话,就会因为彼此的局限而陷于片面与狭隘,这是第五。
凡是寻求人材的目的,就是为了用他们的来治理民众。
现在担任官职有显著的成绩的人,有的却处于很低的等级,担任官职没有政绩的人,反而获得很高的级别,这就是压抑了确实有功劳的人而崇尚空虚的名声,助长了浮华的风气,使得对官员政绩的考核被废除。
这是第六。
所有的官职都是由不同的人担任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也需要不同才能的人来处理。
现在是不问其才能是否合适,只管让他登上九品。
以品级来选取人,有的人的才能与品级并不相符;若要根据具体人的情况来选取人,又被品级所局限,不过是空话,官职的品级与人的才德不相吻合,这是第七。
九品中恶劣的人,也不彰明他的罪过,对所推举的人也不陈述他们的好处,各自放任自己的爱憎,培植自己的亲信,那么天下的人又如何不懈怠于德行而却专心于人情世故呢?这是第八。
由此看来,职务名为中正,实际上是邪恶的处所;事务名称为九品,却有八点损害,古今的过失,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我愚昧地认为,应当罢免中正,废除九品,抛弃魏氏的这一敝陋之法,再重新建立一代美好的制度。”太尉、汝南王司马亮、司空卫也上疏说:“魏氏在丧乱之后当权,人士四处流徙迁移,要想详细地加以考察是办不到的,所以建立了九品官职的制度,以作为一时选拔人才的大致上的标准和依据。
如今九州有了统一的制度,伟大的教化正要开始推行,我们认为,应当扫除浅陋的措施,改用以所在地区为主的土断之法,从公卿以下,以自己的居住地为准,不要再像客居当地似的,隶属于远处的其他地区。
全部废除九品中正制度,使得荐举选拔优秀的人材,各自由乡里讨论决定,那么争相追求浮华的习气自然就会止息,人们也就会尽心于自己的努力了。”在始平王那里任文学之职的江夏人李重上疏,他认为:“九品制度废除后,应当先开始流动迁徙,听任人们相互合并附就,那么真正的土断之法就开始实行了。”晋武帝虽然对这些建议很赞赏,但是最终也没能实行改革。
冬,十二月,庚午,大赦。
冬季,十二月,庚午(初十),实行大赦。
闰月,当阳成侯杜预卒。
闰月,当阳成侯杜预去世。
是岁,塞外匈奴胡太阿厚帅部落二万九千三百人来降;帝处之塞内西河。
这一年,塞外的匈奴人太阿厚,率领他的部落二万九千三百人归降晋,晋武帝让他们在塞内西河居住。
罢宁州入益州,置南夷校尉以护之。
废除了宁州,归并入益州,设置南夷校尉监理益州。
六年(乙巳、285)
六年(乙巳,公元285年)
春,正月,尚书左仆射刘毅致仁,寻卒。
春季,正月,尚书左仆射刘毅辞官回家,不久就去世了。
戊辰,以王浑为尚书左仆射,浑子济为侍中。
浑主者处事不当,济明法绳之。
济从兄佑,素与济不协,因毁济不能容其父,帝由是疏济,后坐事免官。
济性豪侈,帝谓侍中和峤曰:“我将骂济而后官之,如何?”峤曰:“济俊爽,恐不可屈。”帝召济,切让之,既而曰:“颇知愧不?”济曰:“尺布、斗粟之谣,常为陛下愧之。
他人能令亲者疏,臣不能令亲者亲,以此愧陛下耳。”帝默然。
峤,洽之孙也。
戊辰(初九),任命王浑为尚书左仆射,任命王浑的儿子王济为侍中。
王浑手下的主管人处理事务不当,王济严明法纪处置了他。
王济的堂兄王佑平素就与王济不和,这时就抓住这件事情诽谤王济,说他容不下他的父亲,晋武帝从此就疏远了王济。
后来王济由于获罪被免去了官职。
王济性情豪放豁达,晋武帝对侍中和峤说:“我要骂王济,然后给他封官,他会怎么样呢?”和峤说:“王济性格豪爽,怕是不能屈服。”晋武帝召来王济,严厉地责备他,然后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有点儿知道惭愧了?”王济回答说:“像《尺布》、《斗粟》这些歌谣所说的,我常常因此而为陛下感到羞愧。
别人能够使亲近的人疏远,我却不能让亲近的人更亲,因为这一点,我有愧于陛下。”晋武帝听了他的话沉默不语。
和峤是和洽的孙子。
青、梁、幽、冀州旱。
青、梁、幽、冀州闹旱灾。
秋,八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秋季,八月,丙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冬,十二月,庚子,襄阳武侯王浚卒。
冬季,十二月,庚子(十七日),襄阳武侯王浚去世。
是岁,慕容删为其下所杀,部众复迎涉归子而立之。
涉归与宇文部素有隙,请讨之,朝廷弗许。
怒,入寇辽西,杀略甚众。
帝遣幽州军讨,战于肥如,众大败。
自是每岁犯边,又东击扶馀,扶馀王依虑自杀,子弟走保沃沮。
夷其国城,驱万余人而归。
这一年,慕容删被他的手下人杀了,他的部众又去迎接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继了位。
慕容涉归和鲜卑的宇文部素来有仇怨,慕容请求去讨伐宇文部,而朝廷不允许。
慕容于是发怒,入侵辽西,杀人抢掠,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晋武帝就派遣幽州的军队讨伐慕容,双方在肥如打了起来,慕容的部众被打得大败。
从这时开始,慕容每年都要侵犯边境地区。
他还向东去打扶余,扶余王依虑自杀了,依虑的儿子弟兄们都逃到沃沮防守。
慕容就把扶余国的城削平,驱赶着一万多人返回部落。
七年(丙午、286)
七年(丙午,公元286年)
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魏舒称疾,固请逊位,以剧阳子罢。
舒所为,必先行而后言,逊位之际,莫有知者。
卫与舒书曰:“每与足下共论此事,日日未果,可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矣。”
春季,正月,甲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魏舒声称有病,坚决请求退位,他以剧阳子的身份免职。
魏舒作事,总是先有了行动然后才说出来,所以他退位的时候没有人知道。
卫写信给魏舒说:“常常和您在一起议论退位的事情,可是一天一天过去了,却没有能够实现,真可说是‘瞻望于前,忽然就落在后头’了。”
夏,慕容寇辽东,故扶馀王依虑子依罗求帅见人还复旧国,请援于东夷校尉何龛,龛遣督护贾沈将兵送之。
遣其将孙丁帅骑邀之于路,沈力战,斩丁,遂复扶馀。
夏季,慕容侵犯辽东。
从前的扶馀王依虑的儿子依罗,请求率领他还留存的部下,返回他的国家去恢复它,他向东夷校尉何龛请求援助。
何龛派遣督护贾沈带领兵士送依罗去扶馀国。
慕容派遣他的部将孙丁,率领骑兵在半路上拦截依罗。
贾沈奋力作战,杀了孙丁,于是恢复了扶馀国。
秋,匈奴胡都大博及萎莎胡各帅种落十万余口诣雍州降。
秋季,匈奴人都大博以及萎莎人,各自率领种族部落十万多人到雍州投降。
九月,戊寅,扶风武王骏薨。
九月,戊寅(二十九日),扶风武王司马骏去世。
冬,十一月,壬子,以陇西王泰都督关中诸军事。
泰,宣帝弟馗之子也。
冬季,十一月壬子(初四),任命陇西王司马泰统领关中诸军事。
司马泰是晋宣帝的弟弟司马馗的儿子。
是岁,鲜卑拓跋悉鹿卒,弟绰立。
这一年,鲜卑人拓跋悉鹿去世,他的弟弟拓跋绰继位。
八年(丁未、287)
八年(丁未,公元287年)
春,正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戊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太庙殿陷,九月,改营太庙,作者六万人。
太庙的殿堂陷落了。
秋季,九月,改建太庙,有六万人参加营建。
是岁,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复帅种落万一千五百口来降。
这一年,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人又率领其种族部落一万一千五百人投降了晋。
九年(戊申、288)
九年(甲申,公元288年)
春,正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壬申朔(初八),出现日食。
夏,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夏季,六月,庚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郡国三十三大旱。
有三十三个郡国大旱。
秋,八月,壬子,星陨如雨。
秋季,八月,壬子(十四日),星星像下雨似的坠落下来。
地震。
发生了地震。
晋纪四 世祖武皇帝下太康十年(己酉、289)
晋纪四 晋武帝太康十年(己酉,公元289年)
夏,四月,太庙成;乙巳,袷祭;大赦。
夏季,四月,太庙建成。
乙巳(十一日),集中远近祖先进行合祭。
大赦天下罪人。
慕容遣使请降;五月,诏拜鲜卑都督。
谒见何龛,以士大夫礼,巾衣到门;龛严兵以见之,乃改服戎衣而入。
人问其故,曰:“主人不以礼待客,客何为哉!”龛闻之,甚惭,深敬异之。
时鲜卑宇文氏、段氏方强,数侵掠,卑辞厚币以事之。
段国单于阶以女妻,生、仁、昭。
以辽东僻远,徒居徒河之青山。
慕容派使者来晋朝请求投降。
五月,晋武帝下诏拜慕容为鲜卑都督。
慕容晋见何龛,持士大夫的礼节,以幅巾裹发,身着单衣。
他到了门口,何龛却整肃部队会见他,慕容于是又改换军服进了门。
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慕容说:“主人不以礼节来接待宾客,客人又能怎么样呢?”何龛听到了他的话,心中非常惭愧,同时又深深地敬重他,认为他不同寻常。
这时,鲜卑的宇文氏、段氏正处于强盛时期,多次侵犯掠夺慕容,慕容只好以恭敬谦卑的言辞和丰厚的钱财侍奉他们。
段国单于段阶,把女儿嫁给慕容,生下了慕容、慕容仁、慕容昭。
慕容因辽东位于偏僻遥远之地,于是迁居到徒河的青山。
冬,十月,复明堂及南郊五帝位。
冬季,十月,恢复了明堂以及南郊五帝的牌位。
十一月,丙辰,尚书令济北成侯荀勖卒。
勖有才思,善伺人主意,以是能固其宠。
久在中书,专管机事。
及迁尚书,甚罔怅。
人有贺之者,勖曰:“夺我凤皇池,诸君何贺邪!”
十一月,丙辰(疑误),尚书令、济北成侯荀勖去世。
荀勖才思敏捷,善于观察人君的心思,因此能巩固皇帝对他的宠受。
他长期在中书省供职,专门掌管机密要事。
后来他升迁为尚书令,心中非常惆怅。
有人向他贺喜,他说:“夺去我的凤皇池,诸君有什么可祝贺的呢!”中书省设在禁苑,禁苑中有凤皇池,因此中书省又称凤皇池。
帝极意声色,遂至成疾。
杨骏忌汝南王亮,排出之。
甲申,以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督豫州诸军事,治许昌;徒南阳王柬为秦王,都督关中诸军事;始平王玮为楚王,都督荆州诸军事;濮阳王允为淮南王,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并假节之国。
立皇子为长沙王,颖为成都王,晏为吴王,炽为豫章王,演为代王;皇孙为广陵王。
又封淮南王子迪为汉王,楚王子仪为毗陵王,徒扶风王畅为顺阳王,畅弟歆为新野公。
畅,骏之子也。
琅邪王觐弟澹为东武公,繇为东安公。
觐,之子也。
晋武帝沉湎于音乐和女色,以至于得了病。
杨骏嫉妒汝南王司马亮,把他排挤得离开了朝廷。
甲申(二十三日),任命司马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督豫州诸军事,镇守许昌。
迁南阳王司马柬为秦王,都督关中诸军事。
任命始平王司马玮为楚王,都督荆州诸军事。
任命濮阳王司马允为淮南王,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
以上诸王,都持节去他们各自的封国。
立皇子司马为长沙王,司马颖为成都王,司马晏为吴王,司马炽为豫章王,司马演为代王;皇孙司马为广陵王。
又封淮南王的儿子司马迪为汉王,楚王的儿子司马仪为毗陵王。
迁扶风王司马畅为顺阳王,司马畅的弟弟司马歆为新野公。
司马畅是司马骏的儿子。
封琅邪王司马觐的弟弟司马澹为东武公,司马繇为东安公。
司马觐是司马的儿子。
初,帝以才人谢玖赐太子,生皇孙。
宫中尝夜失火,帝登楼望之,年五岁,牵帝裾入暗中曰:“暮夜仓猝,宜备非常,不可令照见人主。”帝由是奇之。
尝对群臣称似宣帝,故天下咸归仰之。
帝知太子不才,然恃明慧,故无废立之心。
复用王佑之谋,以太子母弟柬、玮、允分镇要害。
又恐杨氏之逼,复以佑为北军中候,典禁兵。
帝为皇孙高选僚佐,以散骑常侍刘志行清素,命为广陵王傅。
当初,晋武帝把才人谢玫赐给太子,生下了皇孙司马。
有一天夜里,皇宫中失火了,晋武帝登上楼观望。
司马当时只有五岁,他牵着晋武帝的衣襟走进昏暗的地方,说:“夜里突然出事,应当防备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可以站在亮处,让别人看到人君。”晋武帝从此认为司马很不一般。
晋武帝曾经当着群臣称赞司马像晋宣帝,所以天下的人都归心敬慕司马。
晋武帝知道太子没有才能,但是凭藉司马的聪明才智,晋武帝才没有废黜太子的想法。
晋武帝又用王佑的计谋,把太子的同母弟弟司马柬、司马玮、司马允都派出去镇守要害地区。
晋武帝担心会受到杨氏的逼迫,又任王佑为北军中候,党管皇帝的亲兵。
晋武帝为了皇孙司马,以很高的标准挑选他身边的僚属与辅佐。
散骑常侍刘志向与操守高洁清廉,因此被任命为广陵王司马的老师。
以时俗喜进趣,少廉让,欲令初除官通谢章者,必推贤让能,乃得通之。
一官缺则择为人所让最多者用之。
以为:“人情争则欲毁己所不如,让则竞推于胜己。
故世争则优劣难分,时让则贤智显出。
当此时也,能退身修己,则让之者多矣;虽欲守贫贱,不可得也。
驰骛进趋而欲人见让,犹却行而求前也。”
刘看到当时的风气是喜好趋附,缺少廉洁与谦让,曾经写了《崇让论》,建议初次被授予官职、递交谢表的人,必须是能够推举、谦让贤能的人,才能够让他通过。
如果有空缺的官职,那么就要挑选平时为人谦让最多的人来担任。
他认为:“人的本性是:如果争斗起来的话,就要毁谤自己所比不上的人,如果谦让,就会争着推举胜过自己的人。
所以如果争斗,世上就优劣难以区分,如果有了谦让的风气,那么贤能才智之人就会显现出来了。
在现在这种时候,能够退身自我修养,谦让的人就会多起来,谦让的人多了,即使想守着贫贱不做官,也不可能了。
如果奔走趋附想让别人对自己谦让,这就如同想向前走却向后倒退一样。”
淮南相刘颂上疏曰:“陛下以法禁宽纵,积之有素,未可一旦以直绳御下,此诚时宜也。
然至于矫世救弊,自宜渐就清肃;譬犹行舟,虽不横截迅流,然当渐靡而往,稍向所趋,然后得济也。”
淮南相刘颂上疏说:“陛下由于刑法禁令宽松放任,想改变这种状况,但是这种局面是平时日积月累形成的,不可能一下子就能用公正的标准治理下民,这确实要等到时势所宜的机会。
然而至于矫正世风,救治时弊,自然应当逐渐走向清廉整肃。
这就好比行船,虽然不能径直渡过急流,然而应当渐渐随着水势往前走,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要去的方向,然后就能渡过河去。
自泰始以来,将三十年,丹诸事业,不茂既往。
以陛下明圣,犹未反叔世之敝,以成始初之隆,传之后世,不无虑乎!使夫异时大业,或有不安,其忧责犹在陛下也。
“自从泰始以来,已将近三十年了,各项事业却并没有比以往更加兴旺。
凭着陛下的明圣,还没有纠正衰乱时代的弊病,以成就最初的隆盛,传之于后世,这难道不值得忧虑吗?假使以后大业或许不安稳,那么忧虑与责任也还是在陛下。
臣闻为社稷计,莫若封建亲贤。
然宜审量事势,使诸侯率义而动者,其力足以维带京邑;若包藏祸心,其势不足独以有为。
其齐此甚难,陛下宜与达古今之士,深共筹之。
周之诸侯,有罪诛放其身,而国祚不泯;汉之诸侯,有罪或无子者,国随以亡。
今宜反汉之敝,循周之旧,则下固而上安矣。
“我听说为国家打算,不如分封亲属与贤能之人。
然而应当审度、衡量事情发展的趋势。
假使诸侯服从正义而行动,其力量足以护卫京城,如果他们包藏祸心,那么他们的势力也不足以独立地有所作为。
这件事情要整治好是很困难的,陛下应当与通达古今的人士在一起,共同深入地筹划这件事情。
周代的诸侯,如果犯了罪就要遭到惩罚放逐,但其爵位不断绝。
汉代的诸侯如果犯了罪或者没有儿子,那么他的封国也就随之失去了。
如今应当改变汉代的弊端,遵循周代的旧制度,那么下面巩固上面也就安定了。
天下至大,万事至众,人君至少,同于天日,是以圣王之化,执要于己,委务于下,非恶劳而好逸,诚以政体宜然也。
夫居事始以别能否,甚难察也;因成败以分功罪,甚易识也。
今陛下每精于造始而略于考终,此政功所以未善也。
人主诚能居易执要,考功罪于成败之后,则群下无所逃其诛赏矣。
“天下极其大,万种事物极其多,而君王却极少,就像天空和太阳。
因此圣明的君王实行教化,要自己掌握住根本,把事务委托给手下去办理,这并不是好逸恶劳,实在是由于国家的体制适宜于如此。
处理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去区分事情办得好还是不好,是很难观察出来的,等到事情的发展显示出了成功与失败,这时候再去区分功劳与罪过就很容易识别了。
如今陛下常常是精心于初始的构建却忽略对结局的考察,这正是治理的功效所以不完美的原因。
人君如果确实能够处于平易而抓住根本,于成功失败的结局之后考察功劳与罪过,那么手下的官员们就没有地方逃避奖赏与惩治的处理了。
古者六卿分职,冢宰为师;泰、汉已来,九列执事,丞相都总。
今尚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太重。
可出众事付外寺,使得专之;尚书统领大纲,若丞相之为,岁终课功,校簿赏罚而已,斯亦可矣。
今动皆受成于上,上之所失,不得复以罪下,岁终事功不建,不知所责也。
“古时候六卿分工,各司其职,冢宰是统领。
秦、汉以来,九卿的职掌,由丞相总管。
现在事情都由尚书裁断,各官署奉行成规,与古时候的制度相比,尚书的事务太重。
可以把众多的事务交付各官署办理,使各官署有专门负责的权力。
尚书统领根本大纲,如同丞相所做的,年终考查功效,校阅簿籍,实行赏罚而已,这也就可以了。
现在动不动就接受上面的现成的决定,上面如果有失误、过错,就不能怪罪于下属,等到年终,没有功绩上的建树,也不知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夫细过谬妄,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纠以法,则朝野无立人矣。
近世以来为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盖由畏避豪强而又惧职事之旷,则谨密网以罗微罪,使奏劾相接,状似尽公,而挠法在其中矣。
是以圣王不善碎密之案,必责凶猾之奏,则害政之奸,自然禽矣。
夫创业之勋,在于立教定制,使遗风系人心,余烈匡幼弱,后世凭之,虽昏犹明,虽遇若智,乃足尚也。
“细微的过失,荒谬的言行,这是人的本性所难免的,但是全都要用刑法来矫正,那么朝野上下就没有人能够立身了。
近世以来,担任监察的官员,大都不抓根本大事,却对微小的过失抓住不放,这大概是因为畏惧、躲避豪强却又担心荒废了职责,因此就谨慎地使法律周密,以搜罗微小的过错,使得上奏的揭发罪行的文状接连不断,表面看来是在为公事尽职,实际上却扰乱了法规。
因此圣明的君王对那些琐碎细密的公事不感兴趣,而对于那些揭发了凶恶、奸诈大事的奏章则一定要过问,那么损害国家政事的邪恶的人或事,自然就被抓住了。
创立基业的功勋,在于设立政令,制定规章,使得遗留下来的风尚能够使后人的心有所寄托;遗留下来的功业,能够辅助、纠正年小而又软弱的后人。
后代能够凭借前代制定的法规,即使是昏庸的人,仍然能作出明智的事情,即使是蠢笨无知的人,也如同有才智的人,使得后人足以得到帮助。
至夫修饰官署,凡诸作役,恒伤太过,不患不举,此将来所不须于陛下而自能者也。
今勤所不须以伤所凭,窃以为过矣。”帝皆不能用。
“至于那修饰官署的事情,各种劳作,通常是过份得成了一种妨害,这种事情不用担心发动不起来,这是即使到了将来,没有陛下的命令也自然能办成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在于,对于不急的事情抓得紧,办得勤恳,但却损伤了所赖以依仗的根本,我私下认为有些过分了。”对他的意见晋武帝都没有采纳。
诏以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
渊轻财好施,倾心接物,五部豪桀,幽、冀名儒,多往归之。
晋武帝下诏,任命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
刘渊轻视钱财,喜好施舍,倾心与人交际,匈奴五部的豪杰之士以及幽州、冀州的名儒,都去投奔、归附他。
奚轲男女十万口来降。
奚轲人男女共十万人投降了晋。
孝惠皇帝上之上永熙元年(庚戌、290)
晋惠帝永熙元年(庚戌,公元290年)
春,正月,辛酉朔,改元太熙。
春季,正月,辛酉朔(初一),改年号为太熙。
己巳,以王浑为司徒。
己巳(初九),任命王浑为司徒。
司空、侍中、尚书令卫子宣,尚繁昌公主。
宣嗜酒,多过失,杨骏恶,欲逐之,乃与黄门谋共毁宣,劝武帝夺公主。
惭惧,告老逊位。
诏进位太保,以公就第。
司空、侍中、尚书令卫的儿子卫宣,尚娶繁昌公主。
卫宣嗜酒贪杯,时常因喝酒而误事。
杨骏憎恨卫,就想把他驱逐出去。
于是,他就和宦官黄门密谋一起诽谤卫宣,劝晋武帝不要把公主嫁给卫宣。
卫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又惭愧又恐惧,就以上了年纪为由,请求退职。
晋武帝下诏,晋升卫为太保,以阳公的身份回到家里。
剧阳康子魏舒薨。
剧阳康子魏舒去世。
三月,甲子,以右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
三月,甲子(初五),任命右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
帝疾笃,未有顾命。
勋旧之臣多已物故,侍中、车骑将军杨骏独侍疾禁中。
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骏因辄以私意改易要近,树其心腹。
会帝小间,见其新所用者,正色谓骏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亮尚未发,乃令中书作诏,以亮与骏同辅政,又欲择朝士有闻望者数人佐之。
骏从中书借诏观之,得便藏去,中书监华恐惧,自往索之,终不与。
会帝复迷乱,皇后奏以骏辅政,帝颔之。
夏,四月,辛丑,皇后召华及中书令何劭,口宣帝旨作诏,以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
诏成,后对、劭以呈帝,帝视而无言。
,歆之孙;劭,曾之子也。
遂趣汝南王亮赴镇。
帝寻小间,问:“汝南王来未?”左右言未至,帝遂困笃。
己酉,崩于含章殿。
帝宇量弘厚,明达好谋,容纳直言,未尝失色于人。
晋武帝病势沉重,没有遗诏。
有功绩的旧臣们大多已经死亡,侍中、车骑将军杨骏独自在宫中侍候晋武帝的病。
杨骏不让大臣们守候在晋武帝身边,他趁着这个机会,擅自作主把晋武帝身边重要亲近的职位都换了人,培植他自己的心腹。
这时,晋武帝的病情稍微有了好转,他看到身边的人都被更换了,就严肃地对杨骏说:“你怎么能这么作呢?”这时汝南王司马亮还没有离开京都,晋武帝就命令中书作诏书,命令司马亮与杨骏一同辅佐政事,还打算选择中央的官吏中有名望的几个人协助司马亮和杨骏,杨骏从中书借来诏书观看,拿到手里就收藏起来走了。
中书监华非常害怕,就到杨骏那里去索要诏书,杨骏最终也没有把诏书还给他。
这时晋武帝又进入昏迷装态,皇后上奏任命杨骏辅政,晋武帝点头答应了她。
夏季,四月,辛丑(十二日),皇后召来华以及中书令何劭,口头宣布晋武帝的旨意作为诏书,任命杨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
诏书写成之后,皇后当着华、何劭的面呈送给晋武帝,晋武帝看了诏书后什么也没有说。
华是华歆的孙子。
何劭是何曾的儿子。
随后,催促汝南王司马亮奔赴镇所。
过了不久,晋武帝的病又有了好转,他就问:“汝南王来了没有?”身边的人说还没有到。
这时,晋武帝病重垂危。
己酉(二十日),晋武帝在含章殿去世。
晋武帝器宇度量开阔宽厚,聪明通达,喜好谋划。
能容纳直率的言辞,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有不庄重的仪表。
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贾氏为皇后。
太子登极作了皇帝。
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熙。
尊杨皇后为皇太后,立太子妃贾氏为皇后。
杨骏入居太极殿,梓宫将殡,六宫出辞,而骏不下殿,以虎贲百人自卫。
杨骏进入太极殿居住,这时晋武帝的棺材将要移到太极殿停柩,六宫妃嫔都出来与晋武帝的灵柩辞别,杨骏却不下殿,用一百名勇士保卫他。
诏石鉴与中护军张劭监作山陵。
晋惠帝命令石鉴与中护军张劭监督建造陵墓。
汝南王亮畏骏,不敢临丧,哭于大司马门外。
出营城外,表求过葬而行。
或告亮欲举后讨骏者,骏大惧,白太后,令帝为手诏与石鉴、张劭,使帅陵兵讨亮。
劭,骏甥也,即帅所领趣鉴速发;鉴以为不然,保持之。
亮问计于廷尉何勖,勖曰:“今朝野皆归心于公,公不讨人而畏人讨邪!”亮不敢发,夜,驰赴许昌,乃得免。
骏弟济及甥河南尹李斌皆劝骏留亮,骏不从。
济谓尚书左丞傅咸曰:“家兄若征大司马,退身避之,门户庶几可全。”咸曰:“宗室外戚,相恃为安。
但召大司马还,共崇至公以辅政,无为避也。”济又使侍中石崇见骏言之,骏不从。
汝南王司马亮害怕杨骏,不敢去赴晋武帝的丧事,在大司马府门外哭晋武帝。
司马亮到城外居住,上表请求过了晋武帝的葬礼再出发去镇守之地。
有人告发说司马亮要兴兵讨伐杨骏,杨骏异学恐惧,告诉了太后,让晋惠帝手写诏书给石鉴和张劭,让他们二人率修建陵墓的士兵去征讨司马亮。
张劭是杨骏的外甥,他立即率领部下催促石鉴马上出发。
石鉴却认为事情并不是这样,他保证司马亮不会举兵,掌握住手下的士兵不动。
司马亮向廷尉何勖询问计策,何勖说:“现在朝野上下都从心里归附于您,您不去讨伐别人,却害怕别人来讨伐您吗?”司马亮不敢发兵,夜里,快马加鞭地奔赴许昌,才免去了一场灾难。
杨骏的弟弟杨济以及外甥河南尹李斌都劝杨骏留下司马亮,杨骏不听。
杨济对尚书左丞傅咸说:“家兄如果征召大司马司马亮,退身躲避他,那么门户也许可以保全。”傅咸说:“皇族与外戚,相互依赖才能安定。
只把大司马召回来,共同本着公正无私的原则辅佐朝政,用不着躲避司马亮。”杨济又让侍中石崇去见杨骏,对他说了这些话,杨骏不听。
五月,辛未,葬武帝于峻阳陵。
五月,辛未(十三日),在峻阳陵安葬了晋武帝。
杨骏自知素无美望,欲依魏明帝即位故事,普进封爵以求媚于众。
左军将军傅祗与骏书曰:“未有帝王始崩,臣下论功者也。”骏不从。
祗,嘏之子也。
丙子,诏中外群臣皆增位一等,预丧事者增二等,二千石已上皆封关中侯,复租调一年。
散骑常侍石崇、散骑侍郎何攀共上奏,以为:“帝正位东宫二十余年,今承大业,而班赏行爵,优于泰始革命之初及诸将平吴之功,轻重不称。
且大晋卜世无穷,今之开制,当垂于后,若有爵必进,则数世之后,莫非公侯矣。”不从。
杨骏心里明白他平时就没有好名声,他想效法魏明帝即位的先例,普遍给大臣们进封爵位,以便讨好众人,收买人心。
左军将军傅祗写信对杨骏说:“还没有听说帝王刚死,就给臣下论功行赏的事。”杨骏不听。
傅祗是傅嘏的儿子。
丙子(十八日),下诏书,朝廷内外群臣一律晋升一级,参预晋武帝丧事的晋升二级,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一律封为关中侯,免除一年的赋税。
散骑常侍石崇、散骑侍郎何攀一起上奏,认为:“皇帝被正式立为太子有二十多年,现在继承了大业,但是遍施奖赏,赐予爵位,比泰始革命之初以及各位将领平吴的功绩得到的奖励还要丰厚,这就使轻重不相称了。
况且占卜得知,大晋传国世代无穷,现在开创的制度,是要传之于后世的,如果有爵位就必得进升,那么几代以后,就没有人不是公侯了。”他们的意见不被采纳。
诏以太尉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录朝政,百官总己以听。
傅咸谓骏曰:“谅暗不行久矣。
今圣上谦冲,委政于公,而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
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圣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窃谓山陵既毕,明公当审思进退之宜,苟有以察其忠款,言岂在多!”骏不从。
咸数谏,骏渐不平,欲出咸为郡守。
李斌曰:“斥逐正人,将失人望。”乃止。
杨济遗咸书曰:“谚云:‘生子痴,子官事。
’官事未易了也。
想虑破头,故具有白。”咸复书曰:“卫公有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
’坐酒色死,人不为悔,而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苟且为明哲耳。
自古以直致祸者,当由矫枉过正,或不忠笃,欲以亢厉为声,故致忿耳,安有忠益而返见怨疾乎!”
晋惠帝下诏书,任命太尉杨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总领朝政,百官各自掌管自己的职责,听命于杨骏。
傅咸对杨骏说:“居丧三年的制度,已经有很久不实行了。
如今皇帝谦虚,把政事委托给您,但是天下的人们并不认为这样作好,恐怕您还不容易抵挡。
周公是大圣之人,尚且招来了流言蜚语,何况皇帝的年龄并不是当年成王的年龄呢!我私下认为,武帝葬事既已办完,您应当慎重考虑进退的事情了,如果可以证明您的真诚,岂在于言辞的多少呢?”杨骏不听傅咸的话,傅咸又多次劝谏,杨骏逐渐坐不住了,想把傅咸赶出朝廷让他去做郡守。
李斌劝杨骏说:“斥逐了正直的人,就要失去人们对你的敬仰。”杨骏才没有赶走傅咸。
杨济给傅咸的信上说:“俗语说:‘生一个傻儿子,官场上的事儿他太明白。
’对官场上的事情是不宜搞得太清楚的。
我为你思考忧虑脑袋都要破了,所以写信提醒你。”傅咸回信说:“卫公有言:‘酒色杀人,比直言杀人还要厉害。
’因酒色获罪而死,人们不觉得后悔,但是却害怕由于正直而招来的祸殃,这是由于心不能正,想把苟且偷生当作明智的处世方法以保全自己。
自古以来由于正直而招来了灾祸的人,是由于矫正邪恶过了头,或者是因为不是真心实意,想以严酷来博取名声,所以会招来怨恨。
哪里会有忠诚恳切做好事,却反而被人憎恨的道理呢?”
杨骏以贾后险悍,多权略,忌之,故以其甥段广为散骑常侍,管机密;张劭为中护军,典禁兵。
凡有诏命,帝省讫,入呈太后,然后行之。
杨骏因为贾后阴险蛮横又富于权术谋略,而忌恨她。
所以他任命自己的外甥段广为散骑常侍掌管机密要事;张劭为中护军,统领皇帝的亲兵。
凡是有诏命,皇帝看过之后,吴送给太后,然后实行。
骏为政,严碎专愎,中外多恶之。
冯翊太守孙楚谓骏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当以至公、诚信、谦顺处之。
今宗室强盛,而公不与共参万机,内怀猜忌,外树私昵,祸至无日矣!”骏不从。
楚,资之孙也。
杨骏当政,严厉琐碎而又专断固执,朝廷内外的人都恨他。
冯翊太守孙楚对杨骏说:“您以外戚身份担当着伊尹、霍光的重任,应当以公正无私、诚实不欺、谦虚和顺为人处事。
当前皇族强盛,而您却不与他们一起参与日常政务,心里怀着猜疑妒忌,在外培植亲近宠爱的人,这样下去,灾祸临头的日子就没有几天了!”杨骏也不听。
孙楚是孙资的孙子。
弘训少府蒯钦,骏之姑子也,数以直言犯骏,他人皆为之惧,钦曰:“杨文长虽暗,犹知人之无罪不可妄杀,不过疏我,我得疏,乃可以免;不然,与之俱族矣。”
弘训少府蒯钦,是杨骏姑姑的儿子,多次以直言冒犯杨骏,别人都为他担惊受怕,蒯钦说:“杨骏虽然昏庸,仍然知道对没有罪过的人不可以乱杀,他只不过会疏远我,我被他疏远,就可以免去灾祸,要是不这么做,我就会和他一起被灭族了。”
骏辟匈奴东部人王彰为司马,彰逃避不受。
其友新兴张宣予怪而问之,彰曰:“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败。
况杨太傅昵近小人,疏远君子,专权自恣,败无日矣。
吾逾海出塞以避之,犹惧及祸,奈何应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计,嗣子既不克负荷,受遗者复非其人,天下之乱,可立待也。”
杨骏征召匈奴东部人王彰为司马,王彰逃避不接受。
王彰的朋友新兴人张宣子责怪他,问他为什么这样做,王彰说:“自古以来,一姓却有两位皇后,就没有不败亡的。
何况太傅杨骏亲近小人,疏远君子,专权放纵,败亡没有几天了。
我跨海出关地躲避他,尚且害怕祸事殃及到我身上,为什么还要响应他的征召呢?而且武帝不考虑国家的大计,继位的儿子已经不能挑起重担,接受遗诏辅佐的人又不是合适的人选,天下的动乱很快就会到来。”
秋,八月,壬午,立广陵王为皇太子。
以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卫尉裴楷为少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傅,前太常张华为少傅,卫将军杨济为太保,尚书和峤为少保。
拜太子母谢氏为淑媛。
贾后常置谢氏于别室,不听与太子相见。
初,和峤尝从容言于武帝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默然。
后与荀勖等同侍武帝,武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长进,卿可俱诣之,粗及世事。”既还,勖等并称太子明识雅度,诚如明诏。
峤曰:“圣质如初。”武帝不悦而起。
及帝即位,峤从太子入朝,贾后使帝问曰:“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日定如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
秋季,八月,壬午(二十六日),立广陵王司马为皇太子。
任命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卫尉裴楷为少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傅,前太常张华为少傅,卫将军杨济为太保,尚书和峤为少保。
拜太子的母亲谢氏为淑媛。
贾后常常把谢氏安排在另外的房间居住,不让她和太子相见。
当初,和峤曾经从容地对晋武帝说:“皇太子朴质而在古风,但是将要衰乱的时代多伪诈,恐怕他不能办好陛下的家事。”晋武帝沉默不语。
后来,和峤与荀勖等人一起在晋武帝身边伺候,晋武帝说:“太子近来进入朝廷稍微有了长进,你们可以一起去他那里,粗略地问他一些当世的事情。”于是他们就去了太子那里,回来以后,荀勖等人都称赞太子聪明有见识,气度不凡,确实如武帝说的那样。
和峤却说:“太子的资质和原来一样。”晋武帝不高兴地站起身来。
等到太子继位作了皇帝。
和峤跟随太子司马入朝,贾后让晋惠帝问和峤:“你以前说我不明了家事,今天究竟怎么样呢?”和峤说:“我从前奉事先帝,曾经说过这话,我说的话没有得到证实,这是国家的幸运。”
冬,十月,辛酉,以石鉴为太尉,陇西王泰为司空。
冬季,十月,辛酉(初六),任命石鉴为太尉,陇西王司马泰为司空。
以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任命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元康元年(辛亥、291)
元康元年(辛亥,公元291年)
春,正月,乙酉朔,改元永平。
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改年号为永平。
初,贾后之为太子妃也,尝以妒,手杀数人,又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武帝大怒,修金墉城,将废之。
荀勖、冯、杨珧及充华赵粲共营救之,曰:“贾妃年少;妒者妇人常情,长自当差。”杨后曰:“贾公闾有大勋于社稷,妃亲其女,正复妒忌,岂可遽忘其先德邪!”妃由是得不废。
当初,贾皇后还是太子妻子时,曾经由于嫉妒,亲手杀了几个人,她还用戟投掷怀有身孕的姬妾,使孕妇肚子里的胎儿随着刀锋而落地。
晋武帝动怒,修了金墉城要把她废黜。
荀勖、冯、杨珧以及嫔纪赵粲都想办法援救她,对晋武帝说:“贾妃年轻,嫉妒本是妇人的本性,长大了自然就会变好的。”杨皇后说:“贾充对国家有大功,贾妃是他的女儿,即使嫉妒,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记她先人的功德呢?”贾妃因此而没有被废。
后数诫厉妃,妃不知后之助己,返以后为构己于武帝,更恨之。
及帝即位,贾后不肯以妇道事太后,又欲干预政事,而为太傅骏所抑。
殿中中郎渤海孟观、李肇,皆骏所不礼也,阴构骏,云将危社稷。
黄门董猛,素给事东宫,为寺人监,贾后密使猛与观、肇谋诛骏,废太后,又使肇报汝南王亮,使举兵讨骏,亮不可。
肇报都督荆州诸军事楚王玮,玮欣然许之,乃求入朝。
骏素惮玮勇锐,欲召之而未敢,因其求朝,遂听之。
二月,癸酉,玮及都督扬州诸军事、淮南王允来朝。
杨皇后多次训斥贾妃,贾妃不知皇后这样做是为了帮助她,反而认为皇后在武帝面前陷害她,因而仇恨杨皇后。
后来晋惠帝即位,贾皇后不肯以儿媳的身份侍奉皇太后,还想要干预政事,但却被太傅杨骏所遏制。
殿中中郎渤海人孟观、李肇,都是杨骏不以礼相待的人,暗地里图谋杨骏,说他将危害国家。
宦官黄门董猛,平时在东宫供职,主管宦官。
贾皇后秘密指使董猛与孟观、李肇谋划除掉杨骏,废黜太后。
又派李肇告知汝南王司马亮,让他发兵讨伐杨骏,司马亮没有答应。
李肇告诉了都督荆州诸军事楚王司马玮,司马玮欣然同意,就请求入朝。
杨骏平时就畏惧司马玮的勇猛强悍,想召他来又不敢,这次司马玮请求入朝,杨骏就同意了。
二月,癸酉(二十日),司马玮和都督扬州诸军事、淮南王司马允入朝求见。
三月,辛卯,孟观、李肇启帝,夜作诏,诬骏谋反,中外戒严,遣使奉诏废骏,以侯就第。
命东安公繇帅殿中四百人讨骏,楚王玮屯司马门,以淮南相刘颂为三公尚书,屯卫殿中。
段广跪言于帝曰:“杨骏孤公无子,岂有反理,愿陛下审之!”帝不答。
三月,辛卯(初八),孟观、李肇禀告晋惠帝,夜里撰写诏书,诬陷杨骏谋反,朝廷内外戒严,派遣使者遵诏命废除杨骏,以侯爵的身份回家。
命令东安公司马繇率领殿中四百人讨伐杨骏,楚王司马玮驻守在司马门,任命淮南相刘颂为三公尚书,驻兵守卫毅中。
段广跪着对晋惠帝说:“杨骏孤单没有儿子,岂有谋反的道理,希望陛下慎重考虑。”晋惠帝不回答。
时骏居曹爽故府,在武库南,闻内有变,召众官议之。
太傅主簿朱振说骏曰:“今内有变,其趣可知,必是阉竖为贾后设谋,不利于公,宜烧云龙门以胁之,索造事者首,开万春门,引东宫及外营兵拥皇太子入宫,取奸人,殿内震惧,必斩送之。
不然,无以免难。”骏素怯懦,不决,乃曰:“云龙门,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奈何烧之!”侍中傅祗白骏,请与尚书武茂入宫观察事势,因谓群僚曰:“宫中不宜空。”遂揖而下阶。
众皆走,茂犹坐。
祗顾曰:“君非天子臣邪?今内外隔绝,不知国家所在,何得安坐!”茂乃惊起。
骏党左军将军刘豫陈兵在门,遇右军将军裴,问太傅所在,绐之曰:“向于西掖门遇公乘素车,从二人西出矣。”豫曰:“吾何之!”曰:“宜至廷尉。”豫从言,遂委而去。
寻诏代豫领左军将军,屯万春门。
,秀之子也。
皇太后题帛为书,射之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赏。”贾后因宣言太后同反。
寻而殿中兵出,烧骏府,又令弩手于阁上临骏府而射之,骏兵皆不得出。
骏逃于马厩,就杀之。
孟观等遂收骏弟珧、济,张劭、李斌、段广、刘豫、武茂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皆夷三族,死者数千人。
当时杨骏住在曹爽从前的宅第,位置在武器库南边,他听到皇宫内有变动,就召集各位官员商议。
太傅主簿朱振劝说杨骏道:“现在宫中发生了事变,它的趋向可以知道,一定是那些宦官给贾皇后出的主意,对您很不利。
应当烧了云龙门逼迫他们,索要起事者的人头,打开万春门,带领东宫以及外营兵围护着皇太子进宫,捉拿恶人,宫殿之内震动恐惧,必定会斩肇事者送来,不这样的话,没有办法免于灾难。”杨骏素来怯懦,下不了决心,说道:“云龙门是魏明帝所造,劳力、耗费非常大,为什么要把它烧了?”侍中傅祗禀告杨骏,请求和尚书武茂进宫观察事态的发展,他对官员们说:“宫中不宜空虚。”然后拱手行礼下了台阶。
官员们都跑了,武茂还坐在那里。
傅祗回过头对他说:“你难道不是天子的臣下吗?如今内外隔绝,不知道天子在哪里,你怎么还能坐得住呢?”武茂于是惊觉而起。
杨骏的党羽、左军将军刘豫,领兵列阵守候在门外,遇到右军将军裴,他问裴杨骏在哪里,裴欺骗他说:“我刚才在西掖门遇到杨骏,他乘着白色的车子,有两个人跟着他向西去了。”刘豫说:“我应该去哪里?”裴说:“应该去廷尉。”刘豫听从裴的话,就把士兵托付给裴,他就走了。
不久,命令裴代替刘豫兼任左军将军,驻守万春门。
裴是裴秀的儿子。
皇太后把信写在绢帛上,用箭射出城外,上面写着“救太傅者有赏”。
贾后就利用这件事宣称,太后与杨骏一起谋反。
不久,宫中的士兵们出去了,放火烧杨骏的府第,弓弩手在楼阁上对着杨骏的府第放箭,杨骏的士兵们没有办法出来。
杨骏逃到马房里,被人杀死在那里。
孟观等人于是拘捕了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张劭、李斌、段广、刘豫、武茂以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这些人都被夷灭三族,被处死的人有几千。
珧临刑,告东安公繇曰:“表在石函,可问张华。”众谓宜依钟毓例为之申理。
繇不听,而贾氏族党趣使行刑。
珧号叫不已,刑者以刀破其头。
繇,诸葛诞之外孙也,故忌文鸯,以为骏党而诛之。
是夜,诛赏皆自繇出,威振内外。
王戎谓繇曰:“大事之后,宜深远权势。”繇不从。
杨珧临刑的时候,请求东安公司马繇说:“我以前给晋武帝的表奏就放在石头匣子里,你可以问张华。”众人认为应当按照钟毓的先例为杨珧申述昭雪,司马繇不答应,而贾氏家族的同党又催促赶快执行死刑。
杨珧不停地呼号叫喊,执行死刑的人用刀劈开了他的头。
司马繇是诸葛诞的外孙,以前就忌恨文鸯,这次就把文鸯当作杨骏的党羽一起杀了。
这一夜,要杀谁,要赏谁,都由司马繇说了算,他的威势震动了朝廷内外。
王戎对司马繇说:“大事处理完之后,应当深藏远离权势。”司马繇不听。
壬辰,赦天下,改元。
壬辰(初九),赦天下,改年号为元康。
贾后矫诏,使后军将军荀悝送太后于永宁宫,特全太后母高都君庞氏之命,听就太后居。
寻复讽群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阴渐奸谋,图危社稷,飞箭系书,要募将士,同恶相济,自绝于天。
鲁侯绝文姜,《春秋》所许。
盖奉祖宗,任至公于天下,陛下虽怀无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诏。”诏曰:“此大事,更详之。”有司又奏:“宜废太后曰峻阳庶人。”中书监张华议:“太后非得罪于先帝,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圣世,宜依汉废赵太后为孝成后故事,贬皇太后之号,还称武皇后,居异宫,以全始终之恩。”左仆射荀恺与太子少师下邳王晃等议曰:“皇太后谋危社稷,不可复配先帝,宜贬尊号,废诣金墉城。”于是有司奏从晃等议,废太后为庶人;诏可。
又奏:“杨骏造乱,家属应诛,诏原其妻庞命,以尉太后之心。
今太后废为庶人,请以庞付廷尉行刑。”诏不许;有司复固请,乃从之。
庞监刑,太后抱持号叫,截发稽颡,上表诣贾后称妾,请全母命;不见省。
董养游太学,升堂叹曰:“朝廷建斯堂,将以何为乎!每览国家赦书,谋反大逆皆赦,至于杀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为王法所不容故也。
柰何公卿处议,文饰礼典,乃至此乎!天人之理既灭,大乱将作矣。”
贾皇后诈称皇帝诏书,派后军将军荀悝送太后去永宁宫居住,特别保全了太后母亲高都君庞氏的性命,同意她去太后那里居住。
不久,贾皇后又劝说各位大臣通过有关部门上奏说:“皇太后早就在暗中进行邪恶的谋划,企图危害国家,用飞箭捎带书信,招募将士,与邪恶之人狼狈为奸,自动与天相绝。
鲁侯与文姜断绝关系,这是《春秋》所赞许的。
至于侍奉祖宗,在天下担当起公正无私的责任,陛下虽然是怀着不得已的感情,臣下也不敢奉命而行。”晋惠帝下诏书说:“这是大事,要再慎重一些。”有关部门又上奏说:“应当废太后为峻阳庶人。”中书监张华提议:“太后并没有获罪于先帝,如今偏私她所亲近的人,为人之母,在圣世没有作出榜样,应当按照汉代废赵太后为孝成后的旧例,贬皇太后的尊号,还称她为武皇后,让她在别的宫里居住,以保全从始到终的德惠。”左仆射荀恺与太子少师、下邳王司马晃等人提议说:“皇太后图谋危害国家,不能再与先帝相配,应当贬去她的尊号,废了她,让她去金墉城。”这时,有关部门上奏,遵从司马晃等人的提议,把太后废为平民。
皇帝下诏书同意这一决定。
又有有关部门上奏说:“杨骏造反作乱,他的家属应当被处死,诏命怒免了他的妻子庞氏的性命,以安尉太后之心。
现在太后被废为平民,请求把庞氏交付廷尉执行死刑。”皇帝诏命不赞同,有关部门又坚持请求,皇帝就听从了这个意见。
庞氏监刑的时候,太后抱住她号哭叫喊,割断头发,跪下来以额触地。
太后上表要去贾后那里当奴仆,请求保全母亲性命,却不被理睬。
董养出游到了太学,登上殿堂感叹地说:“朝廷建立了此堂,将要用它来作什么呢?每当观看国家大赦的文书,像谋反这样极大的罪恶都能赦免,但是对于杀了祖父、祖母,杀了父亲、母亲之罪却不赦免,原因就在于这样的罪恶是帝王制定的法律所不能宽容的。
但是为什么公卿处理意见,修饰礼仪制度,竟到了如此地步呢?天道人事的法则已经灭绝,大的动乱就要兴起了。”
有司收骏官属,欲诛之。
侍中傅祗启曰:“昔鲁芝为曹爽司马,斩关赴爽,宣帝用为青州刺史。
骏之僚佐,不可悉加罪。”诏赦之。
有半机构拘捕了杨骏的下属官吏,想杀了他们。
侍中傅祗陈述说:“从前鲁芝任曹爽的司马,冲破关隘去奔赴曹爽,晋宣帝还任用他作青州刺史。
杨骏的僚属,不能都给他们加上罪名。”于是皇帝下诏书赦免了他们。
壬寅,征汝南王亮为太宰,与太保卫皆录尚书事,辅政。
以秦王柬为大将军,东平王为抚军大将军,楚王玮为卫将军、领北军中候,下邳王晃为尚书令,东安公繇为尚书左仆射,进爵为王。
,望之子也。
封董猛为武安侯,三兄皆为亭侯。
壬寅(十九日),征召汝南王司马亮任太宰,与太保卫都任录尚书事,辅佐朝政。
任命秦王司马柬为大将军,东平五司马为抚军大将军,楚王司马玮为卫将军、兼北军中候,下邳王司马晃为尚书令,东安公司马繇为尚书左仆射,晋升爵位为王。
司马是司马望的儿子。
封董猛为武安侯,他的三个哥哥都被封为亭侯。
亮欲取悦众心,论诛杨骏之功,督将侯者千八十一人。
御史中丞傅咸遗亮书曰:“今封赏熏赫,震动天地,自古以来,未之有也。
无功而获赏,则人莫不乐国之有祸,是祸原无穷也。
凡作此者,由东安公。
人谓殿下既至,当有以正之,正之以道,众亦何怒!众之所怒者,在于不平耳;而今皆更倍论,莫不失望。”亮颇专权势,咸复谏曰:“杨骏有震主之威,委任亲戚,此天下所以喧哗。
今之处重,宜反此失,静默颐神,有大得失,乃维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
此过尊门,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此之翕习,既宜弭息。
又夏侯长容无功而暴擢为少府,论者谓长容,公之姻家,故至于此,流闻四方,非所以为益也。”亮皆不从。
司马亮想取得众人对他的喜爱之心,论次评定铲除杨骏的功劳,督将中有一千零八十一人分别被封了侯的爵位。
御史中丞傅咸写信给司马亮说:“如今赏赐显赫盛大,震动了天地,是自古以来所不曾有过的。
没有功劳却可以得到奖赏,那么人人都希望国家有祸事,这就使灾祸的根源没有穷尽了。
开了这个头的人是东安公司马繇。
人们以为殿下您来到后,应当有所匡正、整饬,以法规来匡正政务,众人又有什么可发怒的理由呢?众人之所以动怒,原因在于不公正,而现在加倍论功行赏更甚于东安公,大家都很失望。”司马亮对于权势独断专行,傅咸又进谏说:“杨骏有震动君王的权势,任用他的亲戚,这正是天下喧闹的原因。
您现在处于重要的地位,应当纠正杨骏的错误,沉静缄默,保养精神,有了大的事情就去维系、保持,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去管。
我多次经过府上,看到官吏的车马把道路都堵塞了,这种众人争相趋附的状况应当停止。
另外,夏侯骏没有功劳却突然被越级提拔为少府,人们议论说,夏侯骏就因为是和您有婚姻关系的亲戚,所以才能有今天的地位,传闻远播四方,这并不是有益的事情。”司马亮一概听不进去。
贾后族兄车骑司马模、从舅右卫将军郭彰、女弟之子贾谧与楚王玮、东安王繇,并预国政。
贾后暴戾日甚,繇密谋废后,贾氏惮之。
繇兄东武公澹,素恶繇,屡谮之于太宰亮曰:“繇专行诛赏,欲擅朝政。”庚戌,诏免繇官;又坐有悖言,废徒带方。
贾皇后同族哥哥、车骑司马贾模,贾皇后母亲的堂兄弟、可卫将军郭彰,贾皇后妹妹的儿子贾谧,与楚王司马玮、东安王司马繇一起参与国政。
贾皇后的凶恶乖张一天比一天厉害。
司马繇秘密谋划要废掉贾皇后,贾氏很害怕。
司马繇的哥哥、东武公司马澹,平时就憎恨司马繇,多次在太宰司马亮面前诬陷司马繇说:“司马繇擅自决定惩罚与赏赐,他这是要独揽朝政。”庚戌(二十七日),皇帝下诏书免去司马繇的官职,又因为有忤逆言论而获罪,被废黜迁徒到带方县。
于是贾谧、郭彰权势愈盛,宾客盈门。
谧虽骄奢而好学,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陆机、机弟云、和郁及荥阳潘岳、清河崔基、勃海欧阳建、兰陵缪征、京兆杜斌、挚虞、琅邪诸葛诠、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齐国左思、沛国刘、周恢、安平牵秀、颖川陈、高阳许猛、彭城刘讷、中山刘舆、舆弟琨皆附于谧,号曰二十四友。
郁,峤之弟也。
崇舆岳尤谄事谧,每候谧及广城君郭槐出,皆降车路左,望尘而拜。
从这时开始,贾谧、郭彰的权势日益兴盛起来,宾客挤破了门。
贾谧虽然骄横奢侈,但却爱好学问,喜欢接纳士大夫。
郭彰、石崇、陆机、陆机的弟弟陆云、和郁以及荥阳人潘岳、清河人崔基、勃海人欧阳建、兰陵人缪征、京兆人杜斌、挚虞,琅邪人诸葛诠、弘农人王粹、襄城人杜育、南阳人邹捷、齐国人左思、沛国人刘、周恢、安平人牵秀、颖川人陈、高阳人许猛、彭城人刘讷、中山人刘舆、刘舆的弟弟刘琨,都归附于贾谧的门下,号答二十四友。
和郁是和峤的弟弟。
石崇和潘岳,格外谄媚地侍奉贾谧,每当等候到贾谧以及广城君郭槐出来了,就赶紧从车子上下来,站在道路的左边,望着贾谧、郭槐车后扬起的尘土行跪拜礼。
太宰亮、太保以楚王玮刚愎好杀,恶之,欲夺其兵权,以监海侯裴楷代玮为北军中侯,玮怒;楷闻之,不敢拜。
亮复与谋,遣玮与诸王之国,玮益忿怨。
玮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皆有宠于玮,劝玮自昵于贾后;后留玮领太子少傅。
盛素善于杨骏,卫恶其反覆,将收之。
盛乃与宏谋,因积弩将军李肇矫称玮命,谮亮、于贾后,云将谋废立。
后素怨,且患二公执政,己不得专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诏赐玮曰:“太宰、太保欲为伊、霍之事,王宜宣诏,令淮南、长沙、成都王屯诸宫门,免亮及官。”夜,使黄门赍以授玮。
玮欲覆奏,黄门曰:“事恐漏泄,非密诏本意也。”玮亦欲因此复私怨,遂勒本军,复矫诏召三十六军,告以“二公潜图不轨,吾今受诏都督中外诸军,诸在直卫者,皆严加警备;其在外营,便相帅径诣行府,助顺讨逆。”又矫诏“亮、官属,一无所问,皆罢遣之;若不奉诏,便军法从事。”遣公孙宏、李肇以兵围亮府,侍中清河王遐收。
太宰司马亮、太保卫,由于楚王司马玮傲慢固执又喜好杀人,因而憎恨他,想夺了他的兵权,让临海侯裴楷代替司马玮担任北军中候的职务。
司马玮大怒,裴楷听说以后,不敢接受北军中候的官职。
司马亮又和卫在一起密谋,派司马玮和各诸侯王去自己的封国,司马玮越发愤恨不满。
司马玮的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都受到司马玮的宠爱,他们劝说司马玮主动去亲近贾皇后,贾皇后就留下司马玮兼任太子少傅。
岐盛从前与杨骏友好,卫厌恶他变化无常,将要拘捕他。
岐盛就和公孙宏谋划,依靠积弩将军李肇,诈称是司马玮的命令,在贾皇后面前诬陷司马亮和卫,说他们将要谋划废立君王的事情。
贾皇后平时就怨恨卫,而且担心司马亮与卫执掌朝政,她就不能专断放纵了。
夏季,六月,贾皇后指使晋惠帝亲笔撰写诏书赐予司马纬,诏书说:“太宰、太保想作伊尹、霍光作过的事情,你应当宣布诏命,命令淮南王、长沙王、成都王驻守各宫门,免去司马亮及卫的官职。”夜里,派宦官黄门送诏书授予司马玮。
司马玮想重新上奏,黄门说:“事情害怕泄露出去,这可不是密诏的本意。”司马玮也想借这个机会报复私人的怨恨,于是统率自己的部队,又诈称皇帝的诏命召集三十六军,向他们宣告说:“司马亮与卫,暗中图谋不轨之事,我今天接受了皇帝的命令统领朝廷内外各军,各位正在值勤、担任卫护、防守之职的人,都要严加警备。
在外的部队,就互相跟从直接去朝廷委派的机构,协助天道,讨伐叛逆。”还伪称皇帝命令说:“司马亮、卫的下属官吏,一概不问,全部罢免遣散。
如果有不服从命令的,按照军法处置。”司马玮派遣公孙宏、李肇领兵包围了司马亮的住宏,让侍中、清河王司马遐去逮捕卫。
亮帐下督李龙,白“外有变,请拒之”;亮不听。
俄而兵登墙大呼,亮惊曰:“吾无贰心,何故至此!诏书其可见乎?”宏等不许,趣兵攻之。
长史刘准谓亮曰:“观此必是奸谋。
府中俊如林,犹可力战。”又不听,遂为肇所执,叹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与世子矩俱死。
司马亮的帐下督李龙,禀告司马亮说:“外面发生了变乱,请求抵抗。”司马亮没有同意。
过了一会儿,士兵爬上墙头大声喊叫,司马亮吃惊地说:“我没有二心,为什么到了如此地步!我可以看一看诏书吗?”公孙宏等人不答应,催促士兵加紧进攻。
长史刘准告诉司马亮说:“我观察这肯定是邪恶的阴谋。
府里有才能的人很多,还可以尽力作战。”司马亮还是不同意,于是被李肇抓住,他感叹说:“我的真诚的心,可以剖开让天下的人看一看。”司马亮和他的长子司矩一起被处死。
卫左右亦疑遐矫诏,请拒之,须自表得报,就戮未晚;不听。
初,为司空,帐下督荣晦有罪,斥遣之。
至是,晦从遐收,辄杀及子孙共九人,遐不能禁。
卫的手下人也怀疑司马遐是假冒皇帝诏命,请求卫抵抗,等候上表有了答复,再听任惩罚也不迟,但是卫不听从劝告。
当初,卫任司空的时候,帐下督荣晦犯了罪,卫斥责并且赶走了他。
到了此时,荣晦跟随司马遐拘捕了卫,自作主张杀了卫及其子孙一共九人,司马遐都制止不住。
岐盛说玮:“宜因兵势,遂诛贾、郭以正王室,安天下。”玮犹豫未决。
会天明,太子少傅张华使董猛说贾后曰:“楚王既诛二公,则天下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玮专杀之罪诛之。”贾后亦欲因此除玮,深然之。
是时内外扰乱,朝廷惧,不知所出。
张华白帝,遣殿中将军王宫赍驺虞幡出麾众曰:“楚王矫诏,勿听也!”众皆释仗而走。
玮左右无复一人,窘迫不知所为,遂执之,下廷尉;乙丑,斩之。
玮出怀中青纸诏,流涕以示监刑尚书刘颂曰:“幸托体先帝,而受枉乃如此乎!”公孙宏、岐盛并夷三族。
岐盛劝说司马玮:“应当借着军队的气势,顺便除掉贾、郭,以扶正王室,安定天下。”司马玮犹豫不决。
这时天亮了,太子少傅张华派董猛劝说贾后道:“楚王已经杀了司马亮和卫,天子的威势权力全都归属于他了,君王还能依赖什么得到安稳呢?应当凭着司马玮专擅杀人的罪行惩处他。”贾皇后也想乘此机会除掉司马玮,所以深深地赞同这一主张。
这时内外混乱,朝廷纷乱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张华禀告晋惠帝,派遣殿中将军王宫拿着标有义兽驺虞的旗帜指挥众人说:“楚王诈称皇帝命令,不要听他的话。”众人都放下兵器逃走了,司马玮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他窘迫地不知所措,于是就逮捕了他,押到廷尉,乙丑(疑误),杀了他。
司马玮监死以前掏出藏在怀里的青纸诏书,流着泪拿给监刑尚书刘颂看,说:“我幸运地托先帝之体而出生,但是却蒙受了如此的冤屈啊!”公孙宏、岐盛都被夷灭三族。
玮之起兵也,陇西王泰严兵将助玮,祭酒丁绥谏曰:“公为宰相,不可轻动。
且夜中仓猝,宜遣人参审定问。”泰乃止。
司马玮起兵的时候,陇西王司马泰整肃部队准备协助司马玮。
祭酒丁绥进谏说:“您身为宰相,不可以轻举妄动。
而且夜里很仓促,应当派人去验证核实确切的消息。”司马泰于是没有行动。
卫女与国臣书曰:“先公名谥未显,每怪一国蔑然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于是太保主簿刘繇等执黄幡,挝登闻鼓,上言曰:“初,矫诏者至,公即奉送章绶,单车从命。
如矫诏之文唯免公官,而故给使荣晦,辄收公父子及孙,一时斩戮。
乞验尽情伪,加以明刑。”乃诏族诛荣晦,迫复亮爵位,谥曰文成。
封为兰陵郡公,谥曰成。
卫的女儿写信给国中的大臣说:“我死去的父亲没有显扬的谥号,我常常奇怪,一国之内都轻视这件事情而没有人说话,这种作法不合于《春秋》,其罪过在何处呢?”于是,太保主簿刘繇等人手执黄旗,敲响了登闻鼓,向惠帝陈诉说:“当初,诈称皇帝命令的人到了,卫立即奉送了印音绶带、单人独车地听命于人。
依照假造诏书的条文,只是免去卫的官职,但是,从前的随从荣晦,擅自拘捕了卫父子及孙子,一起都给杀了。
请求考察全部事情的真伪,给荣晦施以公开示众的刑罚。”于是皇帝下诏书,诛灭荣晦的家族,恢复、追认司马亮的爵位,谥号为文成。
封卫为兰陵群公,定谥号为成。
于是贾后专朝,委任亲党,以贾模为散骑常侍,加侍中。
贾谧与后谋,以张华庶姓,无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筹略,为众望所依,欲委以朝政。
疑未决,以问裴,赞成之。
乃以华为侍中、中书监,为侍中,又以安南将军裴楷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右仆射王戎并管机要。
华尽忠帝室,弥缝遗阙,贾后虽凶验,犹知敬重华;贾模与华、同心辅政,故数年之间,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华等之功也。
从此以后,贾皇后独揽朝政,信任亲族,任命贾模为散骑常侍,兼领侍中。
贾谧和贾皇后谋划,认为张华不是同姓,没有胁迫皇帝的嫌疑,而且张华儒雅有谋略,又是众望所归之人,就想把朝政托付给张华,但是还犹豫不定,就去询问裴的意见,裴赞成这个决定。
于是就任命张华为侍中、中书监,裴任侍中。
又任命安南将军裴楷为中书令,兼领侍中,和右仆射王戎一起掌管机密要事。
张华对皇帝的家族竭尽了忠诚,弥祉缝合朝政中的过失、遗漏,贾皇后虽然凶暴阴险,却还知道敬重张华。
贾模与张华、裴同心合力辅佐国政,所以几年之内,虽然是昏庸的君王居于皇帝之位,但是朝野上下安稳平静,这全都是张华等人的功劳。
秋,七月,分荆、扬十郡为江州。
秋季,七月,分出荆州、扬州的十个郡设置了江州。
八月,辛未,立陇西王泰世子越为东海王。
八月,辛未(二十日),立陇西王司马泰的长子司马越为东海王。
九月,甲午,秦献王柬薨。
九月,甲午(十四日),秦献王司马柬去世。
辛丑,征征西大将军梁王肜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辛丑(二十一日),征召征西大将军、梁王司马肜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二年(壬子、292)
二年(壬子,公元292年)
春,二月,己酉,故杨太后卒于金墉城。
是时,太后尚有侍御十余人,贾后悉夺之,绝膳八日而卒。
贾后恐太后有灵,或诉冤于先帝。
乃覆而殡之,仍施诸厌劾符书、药物等。
春季,二月,己酉(初一),从前的杨太后在金墉去世。
当时,太后还有十几名侍从,贾皇后把他们全都弄走,太后八天不进饮食而死。
贾皇后恐怕太后有灵魂,或许会向晋武帝诉说冤情,就把太后翻过身来埋葬,还在上面压上了镇邪驱鬼的文书、药物等。
秋,八月,壬子,赦天下。
秋季,八月,壬子(初七),大赦天下。
三年(癸丑、293)
三年(癸丑,公元293年)
夏,六月,弘农雨雹,深三尺。
夏季,六月,弘农下雹子,三尺深。
鲜卑宇文莫槐为其下所杀,弟普拨立。
鲜卑人宇文莫槐被他的部下所杀,他的弟弟宇文普拨即位。
拓拔绰卒,子弗立。
拓跋绰去世,他的弟弟的儿子拓跋弗即位。
四年(甲寅、294)
四年(甲寅,公元294年)
春,正月,丁酉,安昌元公石鉴薨。
春季,正月,丁酉(初一),安昌元公石鉴去世。
夏,五月。
匈奴郝散反,攻上党,杀长吏。
秋,八月,郝散帅众降,冯翊都尉杀之。
夏季,五月,匈奴郝散叛乱,攻打上党,杀了长官。
秋季,八月,郝散率领部众投降,冯翊都尉把他杀了。
是岁,大饥。
这一年,严重饥荒。
司隶校尉傅咸卒。
咸性刚简,风格峻整,初为司隶校尉,上言:“货赂流行,所宜深绝。”时朝政宽弛,权豪放恣,咸奏免河南尹澹等官,京师肃然。
司隶校尉傅咸去世。
傅咸性情坚强朴直,风格严正庄重。
他刚担任司隶校尉时,上言说:“现在盛行用财货来贿赂人,这是应当严厉断绝的。”当时朝政松弛,豪门权贵恣意放任,没有约束,傅咸上奏罢免了河南尹司马澹等人的官职,京都的人都对他十分恭敬。
慕容徒居大棘城。
慕容迁移到大棘城居住。
拓跋弗卒,叔父禄官立。
拓跋弗去世,他的叔父拓跋禄官即位。
五年(乙卯、295)
五年(乙卯,公元295年)
夏,六月,东海雨雹,深五寸。
夏季,六月,东海下雹子,深五寸。
荆、扬、兖、豫、青、徐六州大水。
荆、扬、兖、豫、青、徐六州洪水泛滥。
冬,十月,武库火,焚累代之宝及二百万人器械。
十二月,丙戌,新作武库,大调兵器。
冬季,十月,武器库发生了火灾。
焚毁了历代的珍贵之物以及供二百万人使用的器具、兵器等。
十二月,丙戌(初一),建造新的武器库,大量地调运兵器。
拓跋禄官分其国为三部:一居上谷之北,濡源之西,自统之;一居代郡参合陂之北,使兄沙漠汗之子猗统之;一居定襄之盛乐故城,使猗弟猗卢统之。
猗卢善用兵,西击匈奴、乌桓诸部,皆破之。
代人卫操与从子雄及同郡箕澹往依拓跋氏,说猗、猗卢招纳晋人。
猗悦之,任以国事,晋人附者稍众。
拓跋禄官把他的国家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在上谷以北,濡源以西,他亲自统领。
一部分位于代郡参合陂的北面,派他的哥哥沙漠汗的儿子拓跋猗统领。
还有一部分在定襄的盛乐故城,派猗的弟弟拓跋猗卢统领。
拓跋猗卢善于用兵,向西攻打匈奴、乌桓各部落,都打败了对方。
代人卫操和他的侄子卫雄以及同郡人箕澹去投奔拓跋氏,劝说猗、猗卢招纳晋人。
猗很喜欢他们,把国家大事托付他们,晋人来归附的逐渐多起来了。
六年(丙辰、296)
六年(丙辰,公元296年)
春,正月,赦天下。
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下邳献王晃薨。
以中书监张华为司空。
太尉陇西王泰行尚书令,徒封高密王。
下邳献王司马晃去世。
任命中书临张华为司空。
太尉、陇西王司马泰掌管尚书令职务,被迁封为高密王。
夏,郝散弟度元与冯翊、北地马兰羌、卢水胡俱反,杀北地太守张损,败冯翊太守欧阳建。
夏季,郝散的弟弟郝度元与冯翊、北地的马兰羌人、卢水胡人一起造反,杀了北地太守张损,打败了冯翊太守欧阳建。
征西大将军赵王伦信用嬖人琅邪孙秀,与雍州刺史济南解系争军事,更相表奏,欧阳建亦表伦罪恶。
朝廷以伦挠乱关右,征伦为车骑将军,以梁王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
系与其弟御史中丞结,皆表请诛秀以谢氏、羌;张华以告梁王肜,使诛之,肜许诺。
秀友人辛冉为之说肜曰:“氏、羌自反,非秀之罪。”秀由是得免。
伦至洛阳,用秀计,深交贾、郭,贾后大爱信之,伦因求录尚书事,又求尚书令;张华、裴固执以为不可,伦、秀由是怨之。
征西大将军、赵王司马伦信任使用他所宠爱的琅邪人孙秀。
司马伦和雍州刺史、济南人解系为军事方面的事情争斗起来,他们争相上表禀奏,欧阳建也上表陈述司马伦的罪恶。
朝廷因为司马伦扰乱关右地区,征召司马伦任车骑将军,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
解系他的弟弟、御史中丞解结,都上表请求杀孙秀以向氐、羌人谢罪,张华把这件事告诉了梁王司马肜,让司马肜杀孙秀,司马肜应允了。
孙秀的朋友辛冉替孙秀向司马肜说情道:“氐、羌自己起来造反,并不是孙秀的罪过。”孙秀因此免去一死。
司马伦到了洛阳,采用孙秀的计谋,下功夫去结交贾、郭,贾皇后对他十分宠爱信任,司马伦趁机索求录尚书事的职务,还请求担任尚书令,张华、裴很坚决地不同意,司马伦、孙秀从此就憎恨张华和裴了。
秋,八月,解系为郝度元所败,秦、雍氐、羌悉反,立氐帅齐万年为帝,围泾阳。
御史中丞周处,弹劾不避权戚,梁王肜尝违法,处按劾之。
冬,十月,诏以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播俱隶安西将军夏侯骏,以讨齐万年。
中书令陈准言于朝曰:“骏及梁王皆贵戚,非将帅之才,进不求名,退不畏罪。
周处吴人,忠直勇果,有仇无援。
宜诏积弩将军孟观,以精兵万人为外前锋,必能殄寇;不然,梁王当使处先驱,以不救而陷之,其败必也。”朝廷不从。
齐万年闻处来,曰:“周府君尝为新平太守,有文武才,若专断而来,不可当也;或受制于人,此成禽耳!”
秋季,八月,解系被郝度元打败了,秦、雍地区的氐、羌全都叛变了,立氐统帅齐万年为帝,包围了泾阳。
御史中丞周处,检举官吏的过失、罪状,不回避有权势的皇亲国戚。
梁王司马肜曾经违犯法律,周处审查揭发了他。
冬季,十一月,皇帝下诏任命周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播都隶属于安西将军夏侯骏,让他们去讨伐齐万年。
中书令陈准向朝廷进言说:“夏侯骏和梁王都是皇帝的亲族,并不是将帅之才,他们进也不求名誉,退又不怕犯罪。
周处是吴人,忠诚正直,勇敢果断,有仇人却没有援助他的人。
应当命令积弩将军孟观,率领一万精兵担任周处的前锋,一定能够消灭敌人。
不然的话,梁王就会让周处担任前锋,不去救援他而陷害他,那么失败就是必然的了。”朝廷不按他的意见办。
齐万年听说周处来了,说:“周府君曾经任职新平太守,能文能武。
他如果是独自决断而来,就会不可抵挡,如果他被别人所控制,那么我这次就能捉住他。”
关中饥、疫。
关中发生饥荒和瘟疫。
初,略阳清水氐杨驹始居仇池。
仇池方百顷,其帝平地二十余里,四面斗绝而高,为羊肠蟠道三十六回而上。
至其孙千万附魏,封为百顷王。
千万孙飞龙浸强盛,徒居略阳。
飞龙以其甥令狐茂搜为子,茂搜避齐万年之乱,十二月,自略阳帅部落四千家还保仇池,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
关中人士避乱者多依之,茂搜迎接抚纳;欲去者,卫护资送之。
当初,略阳清水氐族人杨驹最早在仇池居住。
仇池方圆有上百顷土地,它的旁边有二十多里平地,四面是陡峭险峻的高山,有羊肠小道盘曲环绕三十六次而上。
后来,杨驹的孙子杨千万归附了魏,被封为百顷王。
杨千万的孙子杨飞龙逐渐强盛起来,迁居到略阳。
杨飞龙把他的外甥令狐茂搜当作儿子,令狐茂搜躲避齐万年的扰乱,十二月,从略阳率领部落四千家回去保卫仇池,自己封号为辅国将军、右贤王。
关中地区躲避战乱的人,很多都去依附令狐茂搜,令狐茂搜对他们接纳安抚;想要离去的人,也保护他们,送给他们财物。
是岁,以扬烈将军巴西赵为益州刺史,发梁、益兵粮助雍州讨氐、羌。
这一年,任命扬烈将军、巴西人赵为益州刺史,征调梁州、益州的军队和粮食援助雍州讨伐氐、羌人。
七年(丁巳、297)
七年(丁巳,公元297年)
春,正月,齐万年屯梁山,有众七万;梁王肜、夏侯骏使周处以五千兵击之。
处曰:“军无后继,必败,不徒亡身,为国取耻。”肜、骏不听,逼遣之。
癸丑,外与卢播、解系攻万年于六陌。
处军士未食,肜促令速进,自旦战至暮,斩获甚众,统绝矢尽,救兵不至。
左右劝处退,处按剑曰:“是吾效节致命之日也!”遂力战而死。
朝廷虽以尤肜,而亦不能罪也。
春季,正月,齐万年驻守梁山,有部众七万人。
梁王司马肜、夏侯骏派周处率领五千士兵攻打齐万年。
周处说:“军队没有后面的接续,必然要失败,这不只是个人丧命,还会给国家带来耻辱。”司马肜、夏侯骏不听他的劝告,逼着他出发。
癸丑(初四),周处与卢播、解系在六陌攻打齐万年。
周处军队的士兵们还没有吃饭,司马肜就催促命令他们马上进攻,从早上一直战斗到晚上,斩杀俘获了大批敌军。
周处的军队弓弦断了,箭矢用尽了,救兵就是不来。
周处身边的人劝他撤退,他抚摸长剑说道:“这正是我效忠舍命的日子。”于是拼力作战,直到战死。
朝廷虽然因此而责怪司马肜,但是也不能治他的罪。
秋,七月,雍、秦二州大旱,疾疫,米斛万钱。
秋季,七月,雍州、秦州大旱,瘟疫流行,一斛米价值一万钱。
丁丑,京陵元公王浑薨。
九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戎为司徒,太子太师何劭为尚书左仆射。
丁丑(疑误),京陵元公王浑去世。
九月,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戎为司徒,太子太师何劭为尚书左仆射。
戎为三公,与时浮沈,无所匡救,委事僚采,轻出游放。
性复贪吝,园田遍天下,每自执牙筹,昼夜会计,常若不足。
家有好李,卖之恐人得种,常钻其核。
凡所赏拔,专事虚名。
阮咸之子瞻尝见戎,戎问曰:“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旨同异?”瞻曰:“将无同!”戎咨嗟良久,遂辟之。
时人谓之“三语掾”。
王戎担任三公,随着当时的趋向升降、沉浮,对于国家的政事没有匡正与救助。
他把事情委托给下属,轻身外出游玩。
他生性贪婪、吝啬、园林、田地遍天下,时常独自手持筹码,昼夜计算,常常好象不满足的样子。
他自己家里种的李子非常好,卖出去恐怕别人得到种子,就在李子核上钻了洞。
他所赏识提拔的人也都只看虚名。
阮咸的儿子阮瞻曾经与王戎会面。
王戎问他说:“圣人看重名分,老、庄明了自然,他们的宗旨是相同还是不同?”阮瞻说:“莫非同?”王戎赞叹不已,于是征召阮瞻,当时的人们称之为“三语掾”。
是时,王衍为尚书令,南阳乐广为河南尹,皆善清谈,宅心事外,名重当世,朝野之人,争慕效之。
衍与弟澄,好题品人物,举世以为仪准。
衍神情明秀,少时,山涛见之,嗟叹良久,曰:“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乐广性冲约,与物无竞。
每谈论,以约言析理,厌人之心,而其所不知,默如也。
凡论人,必先称其所长,则所短不言自见。
王澄及阮咸、咸从子、秦山胡毋辅之、陈国谢鲲、城阳王、新蔡毕卓,皆以任放为达,至于醉狂裸体,不以为非。
胡毋辅之尝酣饮,其子谦之窥而厉声呼其父字曰:“彦国!年老,不得为尔!”辅之欢笑,呼入共饮。
皆卓尝为吏部郎,比舍郎酿熟,卓因醉,夜至瓮间盗饮之,为掌酒者所缚,明旦视之,乃毕吏部也。
乐广闻而笑之曰:“名教内自有乐地,何必乃尔!”
当时,王衍担任尚书令,南阳人乐广任河南尹,他们都喜好清谈,存心于事务之外,在当时很有名望,朝野上下倾慕他们并争相仿效。
王衍和他的弟弟王澄,喜好评论人物并定其高下,当世之人都把他们的评价作为标准。
王衍精神意态聪明秀美。
他小的时候,山涛见到了他,赞叹了很久,说:“什么样的老妇人,生下了这样的孩子!但是妨害天下百姓的人,未必就不是这个人。”乐广性情淡泊谦和,简约,清明广远,与世无争。
他谈论起来,总是以简略的语言辨析事理,使人感到心服、满足,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就保持沉默。
他谈论人,必定先称赞这个人的长处,那么这人的短处不用他说自然也就显现出来了。
王澄以及阮咸、阮咸的侄子阮、泰山人胡毋辅之、陈国人谢鲲、城阳人王、新蔡人毕卓,都以放纵任性为通达,甚至喝醉了酒发狂,裸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胡毋辅之曾经畅饮,他的儿子胡毋谦之见到了,厉声叫着他的字说:“彦国,你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不应当这样作!”胡毋辅之欢喜地笑起来,叫他过来一起喝酒。
毕卓曾经任职吏部郎,邻室的主人酿造的酒熟了,毕卓喝醉了酒。
夜里,溜到放置酒瓮的房间里去偷酒喝,被看管酒的人捆绑起来,第二天早晨一看,原来是毕吏部。
乐广听说以后笑他说:“名分礼教之内自有欢乐之处,何必如此!”
初,何晏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
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者也。
阴阳恃以化生,贤者恃以成德。
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王衍之徒皆爱重之。
由是朝廷士大夫皆以浮诞为美,弛废职业。
裴著《崇有论》以释其蔽曰:“夫利欲可损而未可绝有也,事务可节而未可全无也。
盖有饰为高谈之具者,深列有形之累,盛陈空无之美。
形器之累有征,空无之义难检;辩巧之文可悦,似象之言足惑;众听眩焉,溺其成说。
虽颇有异此心者,辞不获济,屈于所习,因谓虚无之理诚不可盖。
一唱百和,往而不反,遂薄综世之务,贱功利之用,高浮游之业,卑经实之贤。
人情所徇,名利从之,于是文者衍其辞,讷者赞其旨。
立言藉于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职,谓之雅远;奉身散其廉操,谓之旷达;故砥砺之风,弥以陵迟。
放者因斯,或悖吉凶之礼,忽容止之表,渎长幼之序,混贵贱之级,甚者至于裸裎亵慢,无所不至,士行又亏矣。
当初,何晏等人师法、陈述老子、庄子,他们所树立的观点认为:“天地万物,都以无作根本。
所谓无,就是明了事物的真象,以成就天下的事务,这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存在的道理。
阴阳赖此而发育滋长,贤能的人赖此而成就德行。
所以无的功用,虽然没有爵位却很重要。”王衍之徒都很喜爱和尊重何晏。
从此,朝廷的士大夫都把虚浮放诞作当美好的行为,对自己的职务松懈荒废。
裴撰写《崇有论》解说这种风气的弊端说:“利益和欲望可以减损却不可以断绝它的存在;事物可以节制却不可完全没有。
有装扮成为具有发表议论的才能的人,深刻地列举了有形的过失,盛赞空无的美好。
有形的器物虽然有妨碍但却可以证验,空无的义理却难以考察。
美妙善辩的文字能使人欢喜,似乎是那么一回事的言谈足以使人迷惑。
众人听了这些言论为之迷乱,沉迷于已有说法,虽然有一些不赞同这些说法的人,但由于言辞不能通,就屈从于所形成的习俗,因此认为虚无的道理的确不可以掩盖。
一人唱而百人应和,去而不返,于是看不治理天下的事务,轻贱功劳业绩的作用,崇尚游手好闲的事务,蔑视有经世之实的贤能之人。
人情这样趋向,名与利随之而来,于是,能文之士扩大其辞,言语迟钝的人赞美其宗旨。
创立学说凭藉于虚无的意旨,就被称为玄妙;居于官位而不亲临自己的职务,就被称为风雅深远。
侍奉自身、疏略廉洁的操守,被称之为心胸开阔,没有拘束。
所以磨炼节操与德行的风气,更加衰落。
放纵的人借着这种风习,有的违背祭祀、丧葬的礼仪,忽视形貌举止的仪表,轻慢长幼的次序,混淆贵贱的等级,更有甚者,到了赤身露体不庄重的地步,真是无所不至,士大夫的操行又被毁坏。
夫万物之有形者,虽生于无,然生以有为已分,则无是有之所遣者也。
故养既化之有,非无用之所能全也;治既有之从,非无用之所能全也;治既有之众,非无为之所能修也。
心非事也,而制事必由于心,然不可谓心为无也;匠非器也,而制器必须于匠,然不可谓匠非有也。
是以欲收重渊之鳞,非偃息之所能获也;陨高墉之禽,非静拱之所能捷也。
由此而观,济有者毕有也,虚无奚益于已有之群生哉!”然习俗已成,论亦不能救也。
“有形的万物,虽然是由无滋生出来的,然而既已生出来,有与无就已经有了区别,那么无就是被有所遗弃的了。
所以繁殖已经在生长的有,并不是无的作用所能够达到的;治理已经存在的百姓,并不是无为就能掌管的。
心并不就是事务,但是控制事务必须要通过心,然而却不能说心是无。
工匠并不是器具,但是制作器具必须要由工匠才行,然而却不能说工匠是不存在的。
因此要想捕捞深水中的鱼虾,并不是安卧就能得到的;要想让高墙上的鸟儿落下来,并不是安静地拱手就可以成功的。
由此看来,增益有形的事物是有用的。
虚无对于已有的百姓又有什么好处呢?”然而习俗已经形成,裴的议论也不能有所救助。
拓跋猗度漠北巡,因西略诸国,积五岁,降附者三十余国。
拓跋猗越过沙漠以北去巡视,借此向西攻打各国。
经过了五年,投降归附他的有三十多个国家。
八年(戊午、298)
八年(戊午,公元298年)
春,三月,壬戌,赦天下。
春季,三月,壬戌(十九日),大赦天下。
秋,九月,荆、豫、徐、扬、冀五州大水。
秋季,九月,荆、豫、徐、扬、冀五州闹大水灾。
初,张鲁在汉中,人李氏自巴西宕渠往依之。
魏武帝克汉中,李氏将五百余家归之,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号曰巴氐。
其孙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骑射,性任侠,州党多附之。
当初,张鲁在汉中,人李氏从巴西宕渠去依附张鲁。
魏武帝攻克了汉中,李氏带领五百多家归附魏武帝,被授予将军职,迁移到略阳以北地区,称号为巴氐。
李氏的孙子李特、李庠、李流,都有材力而又勇武,善于骑马射箭,性格仗义抱不平,州中与之志同道合的人都去归附他们。
及齐万年反,关中荐饥,略阳、天水六郡民流移就谷入汉川者数万家,道路有疾病穷乏者,特兄弟常营护振救之,由是得众心。
流民至汉中,上书求寄食巴、蜀,朝议不许,遣侍御史李持节慰劳,且监察之,不令入剑阁。
至汉中,受流民赂,表言:“流民十万余口,非汉中一郡所能振赡;蜀有仓储,人复丰稔,宜令就食。”朝廷从之。
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
李特至剑阁,太息曰:“刘禅有如此地,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闻者异之。
到了齐万年造反的时候,关中连年庄稼不熟,略阳、天水六个郡的老百姓流亡、迁移,寻找粮谷进入汉川的有几万家。
路上处处见到有了病和穷苦的人,李特兄弟经常救助赈济、保护这些人,从此得到了众人之心。
流亡的百姓到了汉中,上书请求在巴、蜀寄食,朝廷议政时不允许,派遗侍御史李持符节慰劳,同时监督他们,不让他们进入剑阁。
李到了汉中,接受了流民的贿赂,上表说:“流民有十万多人,不是汉中一个郡所能够救济的,蜀地有粮食储备,人又丰足富裕,可以让流民去那里解决吃饭问题。”朝廷听从了李的意见。
从此,流民散布于梁州、益州,不能禁止。
李特到了剑阁,不由得长叹说:“刘禅拥有这样的地方,竟然投降了别人,难道不是才能平庸、低下的人吗?”听到他的话的人,都觉得他不一般。
张华、陈准以赵王、梁王,相继在关中,皆雍容骄贵,师老无功,乃荐孟观沈毅有文武才用,使讨齐万年。
观身当矢石,大战十数,皆破之。
赵王和梁王相继在关中,他们都悠闲自得,傲慢尊贵,不理军事,部队长久无事,没有机会建立功劳。
张华和陈准基于这个原因,就推荐孟观,说他深沉刚毅,文武双全,派他去讨伐齐万年。
孟观亲临战阵,以身体迎着敌人的石头箭矢,大战十几次,每一次都打败了敌人。
晋纪五 孝惠皇帝上之下元康九年(己未、299)
晋纪五 晋惠帝元康九年(己未,公元299年)
春,正月,孟观大破氐众于中亭,获齐万年。
春季,正月,孟观在中亭击溃氐人,抓获齐万年。
太子洗马陈留江统,以为戎、狄乱华,宜早绝其原,乃作《徙戎论》以警朝廷曰:“夫夷、蛮、戎、狄,地在要荒,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
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
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
当其强也,以汉高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以元、成之微而单于入朝。
此其已然之效也。
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而边城不弛固守,强暴为寇而兵甲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场不侵而已。
太子洗马陈留人江统,认为戎人、狄人祸患中华,应当尽早断绝为祸的根源,于是作《徙戎论》以提醒朝廷,说:“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处于极边远的地区。
禹平定九州而西戎服从了安排。
西戎禀性贪婪、凶暴强悍,无仁爱之心。
四夷之中,戎、狄最为突出,势力衰弱则敬畏服从,势力强大就侵扰叛乱。
当他们强盛时,像汉高祖那样的实力也被困于白登,像孝文帝那样的实力也曾驻军霸上。
等到他们衰弱时,像汉元帝、成帝时那样的微弱国力,单于还得来朝见。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实证。
因此有道的君王处理夷、狄事务,就是防御夷狄常备不懈,虽然他们叩头进贡宝物珍奇,边城并不放松守备,当他们起来作乱时,军队也不加以远征,就是希望境内安宁,疆域不受侵扰而已。
及至周室失统,诸侯专征,封疆不固,利害异心,戎、狄乘间,得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己用,自是四夷交侵,与中国错居。
及秦始皇并天下,兵威旁达,攘胡,走越,当是时,中国无复四夷也。
“等到周王朝失去纲纪,诸侯恣意征伐,因此,彼此的疆域不稳定,诸侯因为利害关系而各存异心,西戎、北狄得以乘隙进入中原,有的诸侯招抚利诱他们为自己所用,从此四方各族交相杂入,与中原人错综而居。
到秦始皇统一天下,兵威震邻,打击胡人,驱逐越人,到这时,中原地区不再有各种夷族了。
汉建武中,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徙其余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
数岁之后,族类蕃息,既恃其肥强,且苦汉人侵之;永初之元,群羌叛乱,覆没将守,屠破城邑,邓骘败北,侵及河内,十年之中,夷、夏俱敝,任尚、马贤,仅乃克之。
自此之后,余烬不尽,小有际会,辄复侵叛,中世之寇,惟此为大。
魏兴之初,与蜀分隔,疆场之戎,一彼一此。
武帝徙武都氐于秦川,欲以弱寇强国,捍御蜀虏,此盖权宜之计,非万世之利也。
今者当之,已受其敝矣。
3“东汉建武年间,马援担任陇西太守,征讨叛乱的羌人,迁徙羌人残余到关中,让他们居住在冯翊、河东的空荒之地。
数年后,他们人口繁衍生息,既倚仗自己的富强,又苦于汉人的骚扰,东汉永初元年,羌人叛乱,消灭了当地守军,屠城破邑,邓骘也被击败。
羌人侵入河内郡。
十年之中,羌汉都衰败了,任尚、马贤仅仅是压制住他们而已。
从此以后,残余火种不灭,稍有机会,他们就不断骚扰叛乱。
中世时的寇患,以这支羌人最严重。
魏兴盛之初,与蜀国分隔,疆场上的戎人,也分属两国,魏武帝迁徙武都的氐人到秦川,想以此而削弱乱寇增强国力,抵御蜀国。
这实际是权宜之际,而不是从万世的利益上考虑的。
今天我们所承受的这个现实,就已经遭受到那权宜之计的弊病的影响了。
夫关中土沃物丰,帝王所居,未闻戎、狄宜在此土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因其敝,迁之畿服,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
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蔓,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势,已验之事也。
当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众事未罢,徒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诸羌,著先零、罕、析支之地,徒扶风、始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
戎、晋不杂,并得其所,纵有猾夏之心,风尘之警,则绝远中国,隔阂山河,虽有寇暴,所害不广矣。
“关中土地服沃,物产丰富,是帝王居住的地方,没有听说西戎、北狄应当在这块土地上居住。
不属于我们的族类,他们的想法必定不同。
但因为他们衰弱,把他们迁到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士人百姓习以为常,玩忽对待,欺侮他们的软弱,使他们的怨恨刻骨铭心,一旦人口繁育强盛,便产生反叛之心。
以他们贪婪强悍的本性,带着愤怒的心情,等候机会合适,就伺机叛乱。
他们居住在封疆之内,没有障碍工事阻隔,抢掠没有防备的人,收掠散野的财物,所以能够成为祸患而迅速蔓延,危害不可测度,这种必然的趋势,是已经验证的事实。
当今最好的办法是,趁军队威势正旺盛,战时的一切都未取消,迁徒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的各部落羌人,安置在先零、罕、析支等地;迁徒扶风、始平、京兆的氐人,让他们出去还归陇右,安置在阴平、武都地区,发给路上所需的口粮,足以使他们自己到达。
各自归附本族,返回故乡,让属国都尉、抚夷护军等官员依所辖地区集中安置他们。
这样,西戎人与晋国人不相杂居,各得其所。
即使他们有为乱华夏之心,兴起战乱的预兆,也与中原相隔极远,隔山阻河,虽然有敌寇作乱,所危害的地区也不会太广泛。
难者曰:氐寇新平,关中饥疫,百姓愁苦,咸望宁息;而欲使疲悴之众,徒自猜之寇,恐势尽力屈,绪业不卒,前害未及弭而后变复横出矣。
答曰:子以今者群氐为尚挟余资,悔恶反善,怀我德惠而来柔附乎?将势穷道尽,智力俱困,惧我兵诛以至于此乎?曰:无有余力,势穷道尽故也。
然则我能制其短长之命而令其进退由己矣。
夫乐其业者不易事,安其居者无迁志。
方其自疑危惧,畏怖促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无违也。
迨其死亡流散,离逖未鸠,与关中之人,户皆为仇,故可遐迁远处,令其心不怀土也。
夫圣贤之谋事也,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道不著而平,德不显而成。
其次则能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值困必济,遇否能通。
今子遭敝事之终而不图更制之始,爱易辙之勤而遵覆车之轨,何哉!且关中之人百余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处之与迁,必须口实。
若有穷乏,糁粒不继者,故当倾关中之谷以全其生生之计,必无挤于沟壑而不为侵掠之害也。
今我迁之,传食而至,附其种族,自使相赡,而秦地之人得其半谷,此为济行者以廪粮,遗居者以积仓,宽关中之逼,去盗贼之原,除旦夕之损,建终年之益。
若惮暂举之小劳而忘永逸之弘策,惜日月之烦苦而遗累世之寇敌,非所谓能创业垂统,谋及子孙者也。
“驳难的人说:氐人叛乱刚刚平定,关中饥馑,流行时疫,百姓愁苦,都盼望着安定休息;而要让疲惫病弱的人去迁移心存疑忌的敌人,恐怕会士气耗尽而力量不足,完成不了这一事业,这样,先前的灾害还没来得及消除,新的变故又会突然出来。
回答说:您认为现在氐人是还依靠剩余的资财,悔恨自己的过错而归于正道,感念我们的好意恩惠而来顺从归附呢,还是走投无路,心智与兵力都已困乏,害怕我们武力剿除才到这一地步呢?我说:是没有余力,走投无路的缘故。
这样我们就能掌握他们的命运而使他们的进退都听从我们的调遣了。
喜欢自己职业的人不会调换工作,满意自己住所的人没有迁居的想法。
这时,他们正疑心有危险而惧怕,恐怖而紧张急迫,所以能够用武力的威慑来制服,使他们一点都不敢违抗。
趁着他们死亡逃离,流散各处,远离而没有聚集,加之他们与关中人,户户都是仇敌,所以能够把他们迁到僻远处,让他们不怀念这个地方。
圣贤之人谋事,在事情未发生时就进行处置,在尚未动乱时就去治理,至道未显现天下就已平定,恩德未炫露事情就已成功。
其次则能够转祸为福,转败势为成功,陷于困境能够渡过,遭遇阻塞而得疏通。
现在您承受着旧措施所带来的结果而不谋求开始改变这一措施,偏爱不断变换路线而又沿着翻车的轨道, 这是为什么呢?再说关中的人口一百多万,约略计算人口比例,戎人、狄人占了一半,让他们继续居住或是迁移,都必须有口粮,如果出现欠缺,粥饭供应不能接继,就得拿出关中的全部粮食来保全他们的生计,绝没有把他们弃置沟壑而不侵扰掠夺的道理。
现在我们将他们迁徒,沿途供给粮食而使他们到达,让他们归往自己族类所在地,使他们自己养活自己,而秦地的人口就能得到另一半粮食。
这就是供给迁徒者以途中口粮,给留居者装满的粮仓,缓解关中的紧张,消除盗贼的根源,花费一朝一夕的开销,成就长年获益的基础。
如果害怕短暂行动的小工程,而忘却一劳永逸的弘大方略,吝啬日月之间的麻烦劳苦,而给后世留下寇敌之患,这不是所说的能够创业并流传后世,为子孙后代着想的人。
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寇也,建安中,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
咸熙之际,以一部太强,分为三率,泰始之初,又增为四;于是刘猛内叛,连结外虏,近者郝散之变,发于谷远。
今五部之众,户至数万,人口之盛,过于西戎;其天性骁勇,弓马便利,倍于氐、羌。
若有不虞风尘之虑,则并州之域可为寒心。
“并州的胡人,原本就是凶恶的匈奴强盗,东汉建安年间,派右贤王去卑诱骗呼厨泉作为人质,听任他们的部落散居在并州六个郡。
魏咸熙年间,因为一支部落太强,分为三个部落。
晋泰始初年,又增为四部落,这时刘猛从内部叛乱,勾结外族敌人;近年郝散之变,也发端于谷远这个地方。
现在匈奴有五个部落,几万户之多,人口的兴盛,超过西戎。
他们天性骁勇,擅长射箭骑马,超过氐、羌一倍,如果发生没有想到的战事的话,那么并州一带就值得忧惧。
正始中,毋丘俭讨句骊,徒其余种于荥阳。
始徒之时,户落百数;子孙孳息,今以千计;数世之后,必至殷炽。
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啮,况于夷、狄,能不为变!但顾其微弱,势力不逮耳。
“魏正始年间,毋丘俭征讨句骊,将他们的残余迁到荥阳。
刚迁徒时,只有百户;子孙繁衍,现在人数已达几千,几代之后,一定会达到繁盛。
现在百姓失业,还有人流亡叛乱,犬马肥壮而众多,就会互相啃咬,何况像夷、狄那样,哪能不发生变故!他们只是感到自己微弱,势力还不能达到罢了。
夫为邦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德施永世,于计为长也!”朝廷不能用。
“治理国家的人,忧虑不在人少而在于国家不安定,以四海的辽阔,百姓的富裕,哪里一定要异族人在其中然后才能得到满足呢!这些异族人都可以发布告示遣送,使他们还归本来的地方,慰藉他们客居怀乡的思绪,解除我们中华心中的芥蒂。
《诗经》说:‘施给中原德惠,安定四方部族。
’恩德施于永世,这个计策是长远的!”结果朝廷没有能够采用这个计策。
散骑常侍贾谧侍讲东宫,对太子倨傲,成都王颖见而叱之;谧怒,言于贾后,出颖为平北将军,镇邺。
征梁王肜为大将军、录尚书事;以河间王为镇西将军,镇关中。
初,武帝作石函之制,非至亲不得镇关中,轻财爱士,朝廷以为贤,故用之。
散骑常侍贾谧在东宫为太子讲学,对太子态度傲慢,成都王司马颖发现后斥责他。
贾谧大怒,告到贾皇后,随即发落司马颖为平北将军,镇守邺城。
惠帝征召梁王司马肜任大将军、录尚书事。
任命河间王司马为镇西将军,镇守关中。
起初,晋武帝曾规定了一个制度,藏于宗庙的石匣之中,规定不是直系亲属不能镇守关中。
司马看轻财物而爱惜士人,朝廷认为他德才兼备,可以重用他。
夏,六月,高密文献王泰薨。
夏季,六月,高密文献王司马泰去世。
贾后淫虐日甚,私于太医令程据等;又以簏箱载道上年少入宫,复恐其漏泄,往往杀之。
贾模恐祸及己,甚忧之。
裴与模及张华议废后,更立谢淑妃。
模、华皆曰:“主上自无废黜之意,而吾等专行之,傥上心不以为然,将若之何!且诸王方强,朋党各异,恐一旦祸起,身死国危,无益社稷。”曰:“诚如公言。
然宫中逞其昏虐,乱可立待也。”华曰:“卿二人于中宫皆亲戚,言或见信,宜数为陈祸福之戒,庶无大悖,则天下尚未至于乱,吾曹得以优游卒岁而已。”旦夕说其从母广城君,令戒谕贾后以亲厚太子,贾模亦数为后言祸福;后不能用。
反以模为毁己而疏之;模不得志,忧愤而卒。
皇后贾氏淫乱暴虐日甚一日,与太医令程据等人私通。
还让人把路上的少年装进竹箱偷带入宫,但又怕这些少年把事泄漏出去,往往杀掉他们。
贾模怕这些事牵连自己,非常忧虑。
裴与贾模以及张华商议废黜贾皇后,改立谢淑妃为皇后。
贾模、张华都说:“皇帝自己没有废黜皇后的想法,我们擅自进行这事,假如皇帝并不同意,那该怎么办?再说各诸侯王正当强盛时,都有各自的势力和亲近的人。
恐怕一旦事情不成,招来祸患,性命丢掉而国家危殆,对国家社稷不利。”裴说:“确实如你们所说。
但是皇后在宫中昏乱暴虐而肆意放任,她的麻烦很快就会来临。”张华说:“你二人都是皇后的亲戚,你们的意见她可能相信,应该多向她陈述戒惧祸福,希望她不要过分,那样天下还不至于出现祸乱,我们也就能够悠闲自在地度日了。”裴从早到晚地劝说他姨母广城君,让她告诫皇后贾氏能够亲近厚待太子。
贾模也多次对皇后讲述祸福的道理,皇后听不进去,反而认为贾模这样是诋毁自己,因而疏远他。
贾模善良的愿望不能达到,忧郁激愤而死去。
秋,八月,以裴为尚书仆射。
虽贾后亲属,然雅望素隆,四海惟恐其不居权位。
寻诏专任门下事,上表固辞,以“贾模适亡,复以臣代之,崇外戚之望,彰偏私之举,为圣朝累。”不听。
或谓曰:“君可以言,当尽言于中宫;言而不从,当远引而去。
傥二者不立,虽有十表,难以免矣。”慨然久之,竟不能从。
秋季,八月,任命裴为尚书仆射。
裴虽然是皇后贾氏的亲属,但是美好的声名一直广为人知,各地都惟恐他不能担当重要的职务。
不久,惠帝下诏书让裴独掌门下事要职。
裴上书惠帝坚持推辞,说:“贾模刚刚去世,又让我来取代他的职位,这样提高外戚的声望,显露出偏向和私情的安排,会给神圣的朝廷带来麻烦。”惠帝不同意。
有人对裴说:“您有说话的机会,还应该对皇后详细地说。
说了仍然不同意,那就应远远地离去。
假如这两条路都不走,即使上书十次,也难以逃脱灾祸。”裴感慨了好久,但终究也没有听从。
帝为人戆,尝在华林园闻虾蟆,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为私乎?”时天下荒馑,百姓饿死,帝闻之曰:“何不食肉糜?”由是权在群下,政出多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互市。
贾、郭恣横,货赂公行。
南阳鲁褒作《钱神论》以讥之曰:“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亲之如兄,字曰孔方。
无德而尊,无势而热,排金门,入紫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
是故忿争非钱不胜,幽滞非钱不拔,怨仇非钱不解,令闻非钱不发。
洛中朱衣、当涂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
凡今之人,惟钱而已!”
惠帝为人愚鲁痴呆,一次在华林园听到蛤蟆的叫声。
就问左右随从说:“ 这叫的东西,是为公事叫呢!还是为私事叫呢?”当时天下灾荒饥馑,有的百姓都饿死了,惠帝听到后说:“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因此权力都由手下的小人掌握,政令出自许多部门而不能统一发布,有权势地位的人家互相推举,如同市场交易。
贾氏、郭氏肆意妄为,官场上贿赂公然进行。
南阳人鲁褒作了一篇《钱神论》讥讽这种现象说:“钱的形象,像天地一样有圆有方,人们亲它爱它如同兄弟,尊称它叫孔方。
没有美德而倍受尊崇,没有权势而灸手可热,出入宫廷高门,可以转危为安,起死复生,变尊贵为卑贱,置活人于死地。
所以愤怒争执时没有钱就不能取胜,冤屈困厄时没有钱就不能得救,冤家仇敌没有钱就不能解怨释仇,美好的声誉没有钱就不能传播。
当今都城的王公贵族,权势要人,个个爱我们孔方兄而没有休止,拿钱的手,紧抱着钱始终不放松。
当今的人心中只有钱罢了。”
又,朝臣务以苛察相高,每有疑议,群下各立私意,刑法不壹,狱讼繁滋。
裴上表曰:“先王刑赏相称,轻重无二,故下听有常,群吏安业。
去元康四年大风,庙阙屋瓦有数枚倾落,免太常荀;事轻责重,有违常典。
五年二月有大风,兰台主者惩惧前事,求索阿栋之间,得瓦小邪十五处,遂禁止太常,复兴刑狱。
今年八月,陵上荆一枝围七寸二分者被斫;司徒、太常奔走道路,虽知事小,而按劾难测,搔扰驱驰,各竞免负,于今太常禁止未解。
夫刑书之文有限而舛违之故无方,故有临时议处之制,诚不能皆得循常也。
至于此等,皆为过当,恐奸吏因缘,得为浅深也。”既而曲议犹不止,三公尚书刘颂复上疏曰:“自近世以来,法渐多门,令甚不一,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奸伪者因以售其情,居上者难以检其下,事同议异,狱犴不平。
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
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释滞;事有时宜,故人主权断。
主者守文,若释之执犯跸之平也;大臣释滞,若公孙弘断郭解之狱也;人主权断,若汉祖戮丁公之为也。
天下万事,自非此类,不得出意妄议,皆以律令从事。
然后法信于下,人听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政矣。”乃下诏,“郎、令史复出法驳案者,随事以闻,”然亦不能革也。
还有,朝廷官员都追求苛峻明察来比较高下,每当遇到有疑义的问题,群臣都拿出自己的解释,这样,惩罚罪犯的法律不相统一,以致案件与官司层出不穷。
裴上奏表说:“先王刑罚奖赏都恰当合适,轻重的尺度统一,所以下面遵从执行起来有一定的法度,官吏们也安心自己的职业。
过去元康四年刮大风,祖庙宫殿的屋瓦被风刮落了几片,就罢免了太常荀,事情轻而处罚重,违背了正常的规定。
元康五年二月又刮大风,兰台主事的官员以前面的事为教训,非常害怕,在房梁屋角之间仔细寻找,找到瓦片略有歪斜的地方有十五处,于是将太常囚禁,又兴起了狱案。
今年八月,陵园里有一枝粗七寸二分的荆条被砍断,司徒、太常等官员急得往来奔走,虽说知道事情不大,但如何处罚却难以预料,四处疏通,各自竞相洗刷自己,到现在对太常的囚禁还没有解除。
刑法的条文有限而违反法律的缘故却多得漫无边际,所以虽有处罚时依事讨论议定处置的制度,确实不能都得以按照惯例处置。
至于上述这类例证,都属于超过限度,这样恐怕奸邪的官吏就会因袭而随意判定罪的轻重。”过后,曲解法律条文随意议处的事仍然没有停止。
三公尚书刘颂又上书朝廷,说:“自近代以来,法律逐渐出自许多部门,法令非常不统一,官吏不知道应该遵守什么,下面也不知道哪些是违法而应该避免的,奸诈的人因此而得售其奸,身居高位的人难以核察下属,事体相同而评论不同,结果判决不公平。
国君与臣下,各有所执掌的职司。
要使法令人人必须遵奉,所以要求有关负责人遵守条文;章理有不通之处,所以让大臣来解释;情况特殊,可以由国君根据情况随机相应断处。
有关负责官员遵守条文,如西汉张释之公允地依法处理违反皇帝出行时清道法律的人。
大臣解释不通的地方,如西汉公孙弘判处郭解案。
国君根据情况随机相应断处,如汉高祖杀死丁公的行动。
天下的很多事情,凡不属于这类事的,不能随意妄加议处,都应该依照法规、律令来处理。
这样才能使法律取信于百姓,人们所听到的没有疑惑,官吏们没有做坏事的机会,这样就能谈论治理国家的事了。”于是朝廷下诏书说:“郎、令史等官员再遇到法律规定之外而需要讨论议处的事情,要随案件本身上报处理意见。”但是还是不能革除随意议处的弊端。
颂迁吏部尚书,建九班之制,欲令百官居职希迁,考课能否,明其赏罚。
贾、郭用权,仕者欲速,事竟不行。
刘颂升任吏部尚书,建立了将官员分九个等级考核的制度,计划使朝廷大小官员在职位上都企求升迁,考核官员胜任与否,明确对官员的奖惩制度。
但是贾氏、郭氏专擅朝廷大权,想当官的人都想迅速升迁,这样刘颂的计划没有能够实行。
裴荐平阳韦忠于张华,华辟之,忠辞疾不起。
人问其故,忠曰:张茂先华而不实,裴逸民欲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此岂大丈夫之所为哉!逸民每有心托我,我常恐其溺于深渊而余波及我,况可褰裳而就之哉!”
裴向张华推荐平阳人韦忠。
张华起用韦忠,韦忠称病推辞。
有人问他原因,韦忠说:“张华华而不实,裴贪得无厌,他们抛弃朝廷的制度礼仪而依附于作乱的皇后,这难道是大丈夫所作的事吗!裴几次都有心推举我,但我常常担心他沉溺于深渊,余波会牵连我,难道能撩起衣服而跟随他吗?”
关内侯敦煌索靖,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关内侯敦煌人索靖,预知天下将要大乱,指着洛阳皇宫门前的铜塑骆驼感叹说:“大概以后会在荆棘中看到你吧!”
冬,十一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一月,甲子朔(初一),发生日食。
初,广城君郭槐,以贾后无子,常劝后使慈爱太子。
贾谧骄纵,数无礼于太子,广城君恒切责之。
广城君欲以韩寿女为太子妃,太子亦欲婚韩氏以自固;寿妻贾午及后皆不听,而为太子聘王衍少女。
太子闻衍长女美,而后为贾谧聘之,心不能平,颇以为言。
及广城君病,临终,执后手,令尽心于太子,言甚切至。
又曰:“赵粲、贾午,必乱汝家事;我死后,勿复听入。
深记吾言!”后不从,更与粲、午谋害太子。
当初,广城君郭槐,因为皇后贾氏没有孩子, 经常劝皇后,让她慈爱太子。
贾谧骄横放肆,多次对太子无礼,广城君经常严厉地叱责他。
广城君打算让韩寿的女儿去作太子妃,太子也想与韩氏联姻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韩寿的妻子贾午及皇后都不同意,却为太子聘定王衍的小女儿。
太子听说王衍的大女儿长得漂亮,而皇后却为贾谧聘定了她,太子心里愤愤不平,有一些不满的话。
等到广城君病危,临终时拉住贾皇后的手,叫她对太子尽心,言辞非常恳切中肯。
又说:“赵粲、贾午,一定会把你家的事搅乱,我死后,不要再听任他们随便进宫,请用心记住我的话!”皇后没有听从广城君的告诫,又与赵粲、贾午图谋陷害太子。
太子幼有令名,及长,不好学,惟与左右嬉戏,贾后复使黄门辈诱之为奢靡威虐。
由是名誉浸灭,骄慢益彰,或废朝侍而纵游逸,于宫中为市,使人屠酤,手揣斤两,轻重不差。
其母,本屠家女也,故太子好之。
东宫月俸钱五十万,太子常探取二月,用之犹不足。
又令西园卖葵菜、蓝子、鸡、面等物而收其利。
又好阴阳小数,多所拘忌。
洗马江统上书陈五事:“一曰虽有微苦,宜力疾朝侍。
二曰宜勤见保傅,咨询善道。
三曰画室之功,可宜减省,后园刻镂杂作,一皆罢遣。
四曰西园卖葵、蓝之属,亏败国体,贬损令闻。
五日缮墙正瓦,不必拘挛小忌。”太子皆不从。
中舍人杜锡,恐太子不得安其位,每尽忠谏,劝太子修德业,保令名,言辞恳切。
太子患之,置针著锡常所坐毡中,刺之流血。
锡,预之子也。
太子年幼时有好的名声,长大后却不喜欢学习,只知道与周围的人嬉笑玩耍,贾皇后又让宦官之类人引诱他,使他变得奢侈挥霍又骄横暴虐。
因此太子的声誉与日俱下,而骄横傲慢却日益突出,有时沉溺于游乐之中,竟不顾每日清晨问候侍奉皇帝的规定。
还在宫中作买卖让手下人买卖酒肉,太子亲手拈量分量,斤两竟不差分毫。
太子的母亲,原来就是屠夫家的女儿,所以太子也爱好卖肉。
太子每月有五十万钱的俸禄,却经常预支两个月,还不够花销。
又让西园出售蔬菜,蓝草籽、鸡、面粉等物品,以此赚钱。
太子还爱好阴阳家的小把戏,平常有很多禁戒忌讳。
任太子洗马职的江统给他上书,陈述五件事:“一、即使稍微有些小病痛,也应勉力支撑遵守每日清晨问侯、侍奉皇帝的规定。
二、应当经常面见师傅,向他们请教为善的道理。
三、雕画宫室的事,应当减少或免去,在后园雕刻之类的劳作,也同时都取消。
四、西园卖菜之类的行为,损害国家的形象,也贬低自己的声誉。
五、对修缮墙壁房屋之类,没有必要拘泥于琐细的忌讳。”太子都没有接受。
中舍人杜锡,担心太子的地位不稳定,经常尽心尽意地劝谏,规劝太子修习有关德行品性的功业,维护好的名声,言辞恳切。
太子反倒怨恨杜锡,把针放在杜锡经常坐 的毡子中,杜锡被针扎得流血。
杜锡是杜预的儿子。
太子性刚,知贾谧恃中宫骄贵,不能假借之。
谧时为侍中,至东宫,或舍之,于后庭游戏。
詹事裴权谏曰:“谧,后所亲昵,一旦交构,则事危矣。”不从。
谧谮太子于后曰:“太子多畜私财以结小人者,为贾氏故也。
若宫车晏驾,彼居大位,依杨氏故事,诛臣等,废后于金墉,如反手耳。
不如早图之,更立慈顺者,可以自安。”后纳其言,乃宣扬太子之短,布于远近。
又诈为有娠,内藁物、产具,取妹夫韩寿子慰祖养之,欲以代太子。
太子性格刚愎,知道贾谧倚仗皇后的势力而傲慢高贵,不能容忍和敷衍贾谧。
贾谧当时担任侍中,到太子住处时,太子有时就把他撇在一边,自己到后边庭园游玩。
太子的官员詹事裴权劝谏太子说:“贾谧是皇后所亲近溺爱的人,一旦他进谗言,那情况就危险了。”太子不接受。
果然贾谧向皇后进谗言陷害太子说:“太子储备很多私财用来结交小人,就是因为图谋您的缘故。
如果皇帝驾崩,他登上皇位,一定会按照您过去对杨骏、太后的做法来对待您,对他来说,诛杀我们,把您废黜并囚禁在金墉城,易如反掌。
还不如早作打算,重新立一个心慈而顺从的人为太子,这样您就能够安全了。”皇后采纳了贾谧的计策,就宣杨太子的短处,并广为传播。
还假称自己已怀孕,在宫内准备了禾草之类的物品等接生的工具,接来妹夫韩寿的儿子韩祖慰来抚养,计划让韩祖慰来取代太子。
于时期野咸知贾后有害太子之意,中护军赵俊请太子废后,太子不听。
左卫率东平刘卞,以贾后之谋问张华,华曰:“不闻。”卞曰:”卞自须昌小吏,受公成拔以至今日。
士感知已,是以尽言;而公更有疑于卞邪!”华曰:“假令有此,君欲如何?”卞曰:“东宫俊如林,四率精兵万人;公居阿衡之任,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录尚书事,废贾后于金墉城,两黄门力耳。”华曰:“今天子当阳,太子,人子也,吾又不受阿衡之命,忽相与行此,是无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
况权戚满朝,威柄不一,成可必乎!”贾后常使亲党微服听察于外,颇闻卞言,乃迁卞为雍州刺史。
卞知言泄,饮药而死。
这时朝廷内外都知道贾皇后有谋害太子的想法,中护军赵俊请太子废掉皇后,太子没有听从。
左卫率东平人刘卞,向张华询问贾皇后的图谋,张华说:“不知道。”刘卞说:“我本来是须昌的小官吏,受您的成全提拔才有今天。
为士的感念知遇之恩,所以言无不尽;可您却对我有重重疑虑!”张华说:“如果贾皇后有这种图谋,您打算怎么办?”刘卞说:“太子身边聚集着很多有才能的俊杰,护卫太子的左卫率、右卫率、前卫率、后卫率统辖着一万精兵。
您身居辅导国君、主持国政的要职。
如果能够得到您的命令,皇太子便入朝总领录尚书事,这样把贾皇后废黜在金墉城,只需两个小宦官的力量而已。”张华说:“现在天子治理国家,太子是他的儿子,我又没有接受主持国政的使命,匆匆与太子干这样的事,这是无视君主、无视父亲而把自己的不孝向天下展示的举动。
何况有权势的外戚充满朝廷,威权不出于一处,能有一定成功的把握吗?”当时,贾皇后常常派亲近党羽隐蔽身分在朝廷外探听察看,听到了一些有关刘卞要协助太子废黜皇后的言论,于是就将刘卞调任为雍州刺史。
刘卞知道自己的话已泄露出去,就服毒自杀。
十二月,太子长子病,太子为求王爵,不许。
疾笃,太子为之祷祀求福。
贾后闻之,乃诈称帝不豫,召太子入朝,既至,后不见,置于别室,遣婢陈舞以帝命赐太子酒三升,使尽饮之。
太子辞以不能饮三升,舞逼之曰:“不孝邪!”天赐汝酒而不饮,酒中有恶物邪!”太子不得已,强饮至尽,遂大醉。
后使黄门侍郎潘岳作书草,令小婢承福,以纸笔及草,因太子醉,称诏使书之,文曰:“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
中宫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
并与谢妃共要,刻期两发,勿疑犹豫,以致后患。
茹毛饮血于三辰之下,皇天许当扫除患害,立道文为王,蒋氏为内主。
愿成,当以三牲祠北君。”太子醉迷不觉,遂依而写之。
其字半不成,后补成之,以呈帝。
十二月,太子的大儿子司马生病,太子为他谋求亲王爵位,没有批准。
司马病重,太子为他祈祷祭神求平安。
贾皇后听说后,就假称惠帝身体不适,宣召太子入朝。
太子进宫后,皇后不见他,把他安排在另外的房间,派婢女陈舞假称惠帝的命令赐给太子三升酒,让他全部喝掉。
太子推辞说喝不了三升,陈舞胁迫说:“不孝呀!天子赐酒而你不喝,难道酒中有脏物吗?”太子迫不得已,勉强喝完,于是大醉。
贾皇后让黄门侍郎潘岳书写了一封信的草稿,又让小婢女承福,拿着纸、笔和草稿,趁太子喝醉,诈称惠帝下诏命令他抄写,文中说:“陛下应当自己了断,不自己了断,我就要进宫替您了断。
皇后也应该尽快自己了断,如不自己了断,我当亲手来了断,同时与谢妃约定,到时皇宫内外一起举事,请不要迟疑犹豫,以遭致后患。
我在日、月、星三辰之下设盟饮血,皇天允许我担当扫除祸患,立道文为王,立蒋氏为王后。
愿望实现,我将用猪、牛、羊三牲供奉北君星斗。”太子醉得昏昏沉沉,于是就照着写了。
字有一半看不清,皇后描补成字,便以此呈交惠帝。
壬戌:帝幸式乾殿,召公卿入,使黄门令董猛以太子书及青纸诏示之曰:“书如此,今赐死。”遍示诸公王,莫有言者。
张华曰:“此国之大祸,自古以来,常因废黜正嫡以致丧乱。
且国家有天下日浅,愿陛下详之!”裴以为宜先检校传书者;又请比较太子手书,不然,恐有诈妄。
贾后乃出太子启事十余纸,众人比视,亦无敢言非者。
贾后使董猛矫以长广公主辞白帝曰:“事宜速决,而群臣各不同,其不从诏者,宜以军法从事。”议至日西,不决。
后见华等意坚,惧事变,乃表免太子为庶人,诏许之。
于是使尚书和郁等持节诣东宫,废太子为庶人。
太子改服出,拜受诏,步出承华门,乘粗犊车,东武公澹以兵杖送太子及妃王氏、三子、臧、尚同幽于金墉城。
王衍自表离婚,许之,妃恸哭而归。
杀太子母谢淑媛及母保林蒋俊。
壬戌(三十日),惠帝到式乾殿,召公、卿入宫,让黄门令董猛出示太子的信以及青纸写的诏书,惠帝说:“司马的信这样大逆不道,现在赐死。”把太子信及青纸诏书给王公大臣们传看,大家都不作声。
张华说:“这是国家的大祸患,自古以来,常常因为废黜原定的太子而导致丧亡祸乱。
再说我朝拥有天下的时间尚短,希望陛下仔细考虑!”裴认为应当先检验检查传递这信的人,再比较核对一下太子平日的手书笔迹,不然,恐怕其中有虚假失实的地方。
贾皇后就拿出太子写的十几张启事,众官员对照着看,也没有敢说不一样的 。
贾皇后又让董猛假托长广公主的言辞对惠帝说:“这件事应当尽快决断,而大臣们意见还不相同,对那些不同意这个诏令的,应当按照军法处理。”大臣们商议到太阳偏西,还没有议定。
皇后见张华等大臣态度坚决,害怕事情发生变化,就建议把太子贬黜为平民,惠帝批准了这个建议。
于是派遣尚书和郁等拿着符节到东宫,废黜太子为平民。
太子更换了衣服出去,拜接了诏书,走出承华门,乘坐粗陋的牛车,东武公司马澹带领一队兵士押送太子及妃子王氏,还有司马、司马臧、司马尚三个儿子到金墉城关押起来。
王衍上表请求让女儿与太子离婚,得到同意,妃子王氏恸哭着回到娘家。
惠帝处死了太子的母亲谢淑媛以及具有保林身分的司马之母蒋俊。
永康元年(庚申、300)
永康元年(庚申,公元300年)
春,正月,癸亥朔,赦天下,改元。
春季,正月,癸亥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康。
西戎校尉司马阎缵舆棺诣阙上书,以为:“汉戾太子称兵拒命,言者犹曰罪当笞耳。
今受罪之日,不敢失道,犹为轻于戾太子。
宜重选师傅,先加严诲,若不悛改,弃之未晚也。”书奏,不省。
缵,圃之孙也。
西戎校尉司马阎缵带着棺材到皇宫前上书,认为:“汉朝戾太子拥兵抗拒武帝的命令,大家都不过说太子的罪过应当受笞刑而已。
现在司马接受惩罚时,仍不敢违背道统,他的罪过比起戾太子还要轻得多,应该重新为太子选择师傅,先加以严厉的教诲,如果还不悔改,再抛弃他也不晚。”书奏呈递上后,惠帝没有看。
阎缵是阎圃的孙子。
贾后使黄门自首,欲与太子为逆。
诏以黄门首辞班示公卿,遣东武公澹以千兵防卫太子,幽于许昌宫,令持书御史刘振持节守之,诏宫臣不得辞送。
洗 马江统、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鲁瑶等冒禁至伊水,拜辞涕泣。
司隶校尉满奋收缚统等送狱。
其系河南狱者,乐广悉解遣之;系洛阳县狱者,犹未释。
都官从事孙琰说贾谧曰:“所以废徒太子,以其为恶故耳。
今宫臣冒罪拜辞,而加以重辟;流闻四方,乃更彰太子之德也,不如释之。”谧乃语洛阳令曹摅使释之;广亦不坐。
敦,览之孙;摅,肇之孙也。
太子至许,遗王妃书,自陈诬枉,妃父衍不敢以闻。
贾皇后又安排了一个宦官自首,谎说是打算参与太子的叛乱。
惠帝下诏令,让把这份自首文字在公卿大臣间公布,并派遣东武公司马澹率一千兵卒看押太子,将他幽禁于许昌宫,命令持书御史张振携带符节看守。
还下诏令说,太子周围的臣僚不能与太子辞别送行。
洗马江统、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鲁瑶等人冒犯禁令到伊水,流着眼泪向太子辞别。
司隶校尉满奋将江统等人逮捕送到牢狱。
其中被押送到河南牢狱的人。
河南尹乐广把他们全部释放送走。
被押送到洛阳县牢狱的人,都还没有释放。
都官从事孙琰对贾谧说:“所以把太子废黜遣送,是因为他作恶多端。
现在太子东宫的臣僚冒着犯罪的危险与太子告别,而对他们严厉处罚,这事广为流传,反而宣扬了太子的美德,不如释放他们。”于是贾谧就告诉洛阳县令曹摅把他们释放。
乐广也没有因擅自放人而受处罚。
王敦是王览的孙子,曹摅是曹肇的孙子。
太子到了许昌,给妃子王氏去信,陈述自己被诬陷冤枉的经过,而妃子的父亲王衍不敢把信上报惠帝。
丙子,皇孙卒。
丙子(十四),皇孙司马死去。
三月,尉氏雨血,妖星见南方,太白昼见,中台星拆。
张华少子韪劝华逊位,华不从,曰:“天道幽远,不如静以待之。”
三月,尉氏县降下血雨,不知名的妖星出现在南方,太白星在白天出现,中台的两颗星分开。
张华的小儿子张韪劝张华辞去职位避祸,张华不接受,说:“上天之道幽深远长而不可测度,不如静观其变。”
太子既废,众情愤怒。
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皆尝给事东宫,与殿中中郎士猗等谋废贾后,复太子。
以张华、裴安常保位,难与行权,右军将军赵王伦执兵柄,性贪冒,可假以济事。
乃说孙秀曰:“中宫凶妒无道,与贾谧等共诬废太子。
今国无嫡嗣,社稷将危,大臣将起大事,而公名奉事中宫,与贾、郭亲善、太子之废,皆云豫知,一朝事起,祸必相及,何不先谋之乎!”秀许诺,言于伦,伦纳焉,遂告通事令史张林及省事张衡等,使为内应。
太子被废黜后,群情激愤。
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都曾经在太子东宫任过职,与殿中中郎士猗等图谋废黜贾皇后,恢复太子的地位。
因为张华、裴只图安稳保住自己的地位,难以与他们合作,而右军将军赵王司马伦掌握兵权,性情贪楚冒失,能够借用他的力量完成此事。
于是劝孙秀说:“皇后凶暴嫉妒为非作歹,与贾谧等人勾结诬陷并废黜太子。
现在国家没有正宗的继承人,社稷面临着危险,大臣将要发起大的行动,而您名分上是在皇后的中宫任职,与贾氏、郭氏亲密要好,太 子的废黜,都说您事先就知道了,一旦行动开始,祸患一定会牵连到您,为什么不先考虑废黜皇后呢?”孙秀表示答应这样做,又告诉了司马伦,司马伦也接受了这个建议,于是告诉了通事令史张林和省事张衡等人,让他们在宫内接应。
事将起,孙秀言于伦曰:“太子聪明刚猛,若还东宫,必不受制于人。
明公素党于贾后,道路皆知之,今虽建大功于太子,太子谓公特逼于百姓之望,翻覆以免罪耳,虽含忍宿忿,必不能深德明公,若有瑕衅,犹不免诛。
不若迁延缓期,贾后必害太子,然后废贾后,为太子报仇,非徒免祸而已,乃更可以得志。”伦然之。
将要行事时,孙秀对司马伦说:“太子聪明而刚愎凶猛,如果让他回到东宫,一定不肯受别人的约束。
您一直是贾皇后的人,路人皆知,今天即使为太子立下大功,太子也会说您只是迫于百姓的愿望,才反过来协助太子以求免受惩罚罢了,您即使忍气吞声不念旧怨,太子也一定不能真正感激您 ,如果出现一点小事,您还是不免被杀,不如拖延时间,这期间贾皇后一定会加害太子,那时您再出来废黜皇后,为太子报仇,不只免除了祸患,而且还可以进一步满足您的愿望。”司马伦认为很对。
秀因使人行反间,言殿中人欲废皇后,立太子,贾后数遣宫婢微服于民间听察,闻之甚惧。
伦、秀因劝谧等早除太子以绝众望。
癸未,贾后使太医令程据和毒药,矫诏使黄门孙虑至许昌毒太子。
太子自废黜,恐被毒,常自煮食于前;虑以告刘振,振乃徒太子于小坊中,绝其食,宫人犹窃于墙上过食与之。
虑逼太子以药,太子不肯服,虑以药杵椎杀之。
有司请以庶人礼葬,贾后表请以广陵王礼葬之。
孙秀就派人挑拨离间,散布说殿中的人图谋废黜贾皇后,重立太子。
贾皇后多次派宫女换上平民的衣服到民间探听察看。
听到这些流言后非常害怕。
司马伦、孙秀就劝说贾谧等人尽快除掉太子,断绝人们的希望。
癸未(二十二日),贾皇后让太医令程据配制毒药,假称惠帝的诏令让黄门孙虑到许昌毒杀太子。
太子被废黜后,就担心被毒死,经常让当自己的面煮饭。
孙虑把事情告诉看守太子的刘振,于是刘振把太子搬迁到别的小房中,断绝了他的食品,宫人还偷偷从墙上传递食物给太子。
孙虑拿药逼迫太子服食,太子不肯吃,孙虑就用捣药的木杵把太子打死。
有关部门请示以平民的礼仪埋葬太子,贾皇后奏请用广陵王的礼仪埋葬太子。
夏,四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辛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赵王伦、孙秀将讨贾后,告右卫飞督闾和,和从之,期以癸巳丙夜一筹,以鼓声为应。
癸巳,秀使司马雅告张华曰:“赵王欲与公共匡社稷,为天下除害,使雅以告。”华拒之。
雅怒曰:“刃将在颈,犹为是言邪!”不顾而出。
赵王司马伦和孙秀打算征讨贾皇后,告诉了右卫飞督闾和,闾和同意,约定癸巳(初三)三更一点的时候,以鼓声为号。
癸巳(初三),孙秀派司马雅告诉张华说:“赵王司马伦打算与您一起共同扶助朝廷。
为天下除害,派我来通知您。”张华拒绝。
司马雅生气地说:“刀都要架在脖子上了,还说这样的话吗!”头也不回,就走了。
及期,伦矫诏敕三部司马曰:“中宫与贾谧等杀吾太子,今使车骑入废中宫,汝等皆当从命,事毕,赐爵关中侯,不从者诛三族。”众皆从之。
又矫诏开门,夜入,陈兵道南,遣翊军校尉齐王将百人排阁而入,华林令骆休为内应,迎帝幸东堂,以诏召贾谧于殿前,将诛之。
谧走入西锺下,呼曰:“阿后救我!”就斩之。
贾后见齐王,惊曰:“卿何为来?”曰:“有诏收后。”后曰:“诏当从我出,何诏也!”后至上阁,遥呼帝曰:“陛下有妇,使人废之,亦行自废矣。”是时,梁王肜亦预其谋,后问曰:“起事者谁?”曰:“梁、赵。”后曰:“系狗当系颈,反系其尾,何得不然!”遂废后为庶人,幽之于建始殿。
收赵粲、贾午等付暴室考竟。
诏尚书收捕贾氏亲党,召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八座皆夜入殿。
尚书始疑诏有诈,郎师景露版奏请手诏,伦等斩之以徇。
到了约定的时候,司马伦假称惠帝诏令,命令皇宫禁卫军三部司马说:“皇后与贾谧等人杀害朕的太子。
现在派车骑将军进宫废黜皇后,你们都应该服从,事情结束,赐于关中侯的爵位。
不服从的人,诛杀三族。”大家都听从了司马伦。
又假称惠帝诏令骗开宫门,趁夜晚进去,把兵卒安排在路的南侧。
派翊军校尉齐王司马带领一百兵士推开小门进去,华林园令骆休为内应,接惠帝到东堂,用诏令宣召贾谧到殿前,将要诛杀他,贾谧跑到西钟下面,大呼:“皇后救救我!”随即被斩首。
贾皇后看到齐王司马,吃惊地问:“你为什么来这儿?”司马说:“有诏令要逮捕您。”皇后说:“诏书应该从我这儿发出,哪来的什么诏书!”皇后到门口,远远地向惠帝呼喊:“陛下有妻子,却让人废黜,也就等于自己将要被废黜。”这时,梁王司马肜也事先知道这个计划,贾皇后问司马说:“图谋起事的是谁?”司马说:“梁王和赵王。”皇后说:“系狗应该系狗的脖颈,却反倒系在狗的尾巴上,怎么能不有这样的结果呢?”于是皇后被废黜为平民,囚禁在建始殿。
又逮捕赵粲、贾午等人送往暴室狱考问罪行,下诏命令尚书逮捕贾氏亲信党羽,宣召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等八部门的高级官员连夜入殿。
尚书起初怀疑诏书是假的,尚书郎师景用公文奏请惠帝的亲笔诏书,司马伦等人就将他杀了昭示大臣。
伦阴与秀谋篡位,欲先除朝望,且报宿怨,乃执张华、裴、解系、解结等于殿前。
华谓张林曰:“卿欲害忠臣邪?”林称诏洁之曰:“卿为宰相,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华曰:“式乾之议,臣谏事具存,可覆按也。”林曰:“谏而不从,何不去位?”华无以对。
遂皆斩之,仍夷三族。
解结女适裴氏,明日当嫁而祸起,裴氏欲认活之,女曰:“家既如此,我何以活为!”亦坐死。
朝廷由是议革旧制,女不从死。
甲午,伦坐端门,遣尚书和郁持节送贾庶人于金墉;诛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司徒王戎及内外官坐张、裴亲党黜免者甚众。
阎缵抚张华尸恸哭曰:“早语君逊位而不肯,今果不免,命也!”
司马伦暗地与孙秀图谋篡夺皇位,打算先除掉朝廷中有名望的大臣,并且借机报复过去曾结怨的人,就把张华、裴、解系、解结等人押到宫殿前。
张华对张林说:“你想谋害忠臣吗?”张林声称惠帝在诏书中质问张华说:“你身为宰相,太子被废黜,却不能为气节而死,这是为什么呢?”张华说:“式乾殿前的争议,我劝谏皇帝的过程全部都记录留存下来,可以复查。”张林说:“劝谏而不被采纳,为什么不辞职?”张华无言以对。
于是把他们全部杀了,并诛杀三族。
解结的女儿已许配裴氏,第二天就要出嫁,但祸事来临,裴家打算认亲使她活下来,解结女儿说:“家既然已经这样,我还活着干什么!”于是也被牵连处死。
朝廷因此商议革除旧的制度,女儿不跟随父母家处死。
甲午(初四),司马伦坐于端门旁,派遣尚书和郁持符节把贬为平民的贾氏押送到金墉城,诛杀了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人。
司徒王戎及在皇宫内外供职的官员,因是张华、裴等人的亲戚党羽而被牵连罢官免职的有很多人。
阎缵抚摸着张华的尸体痛哭流涕地说:“早就劝告您辞职而不肯,今天果然不免一死,这是命呀!”
于是赵王伦称诏赦天下,自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一依宣、文辅魏故事,置府兵万人,以其世子散骑常侍领冗从仆射,子馥为前将军,封济阳王;虔为黄门郎,封汝阴王;诩为散骑侍郎,封霸城侯。
孙秀等皆封大郡,并据兵权,文武官封侯者数千人,百官总已以听于伦。
伦素庸愚,复受制于孙秀。
秀为中书令,威权振朝廷,天下皆事秀而无求于伦。
于是赵王司马伦假称圣旨,赦免天下罪犯,自己担任持节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等显要官职,完全模仿当年宣帝、文帝辅佐曹魏王朝时所为。
设置一万府兵,让他的长子散骑常侍司马任冗从仆射。
儿子司马馥为前将军,封为济阳王;司马虔为黄门郎,封为汝阴王;司马诩为散骑侍郎,封为霸城侯。
对孙秀等人都封给大郡,并让他们掌握兵权,文武官员有几千人封侯,百官都维持自己的职务以听命于司马伦。
司马伦品性平庸而愚蠢,不久又受制于孙秀。
孙秀任中书令,权力威势震慑朝廷,全国都侍从孙秀而用不着请示司马伦。
诏追复故太子位号,使尚书和郁帅东宫官属迎太子丧于许昌,追封子为南阳王,封弟臧为临淮王,尚为襄阳王。
诏令恢复已故太子司马的爵位封号,派尚书和郁带领东宫的官员僚属到许昌迎接太子的遗体。
追封司马的儿子司马为南阳王,封司马的弟弟司马臧为临淮王,封司马尚为襄阳王。
有司奏:“尚书令王衍备位大臣,太子被诬,志在苟免,请禁锢终身。”从之。
有关部门奏报:“尚书令王衍空占着大臣的位置,太子被陷害后,想苟全自己逃避责任,请求对他终身禁止做官。”奏请得到批准。
相国伦欲收人望,选用海内名德之士,以前平阳太守李重、荥阳太守荀组为左、右长史,东平王堪、沛国刘谟为左、右司马,尚书郎阳平束为记室,淮南王文学荀崧、殿中郎陆机为参军。
组,勖之子;崧,之玄孙也。
李重知伦有异志,辞疾不就,伦逼之不已,忧愤成疾,扶曳受拜,数日而卒。
相国司马伦想要笼络人心,选择任用海内德高望重的人。
让前平阳太守李重、荥阳太守荀组担任左、右长史,东平人王堪、沛国人刘谟担任左、右司马,尚书郎阳平人束皙担任记室,曾任淮南王文学职的荀崧、殿中郎陆机担任参军。
荀组是荀勖的儿子,荀崧是荀的五世孙。
李重知道司马伦怀有篡国的异心,托病不去就职,司马伦不断逼迫,不得已勉强任职,几天后就死了。
丁酉,以梁王肜为太宰,左光禄大夫何劭为司徒,右光禄大夫刘为司空。
丁酉(初七),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太宰,左光禄大夫何劭为司徒,右光禄大夫刘为司空。
太子之废也,将立淮南王允为太弟,议者不合。
会赵王伦废贾后,乃以允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中护军。
废黜太子司马时,曾打算立淮南王司马允为太弟,但意见不统一。
遇到赵王司马伦废黜贾皇后,就让司马允担任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统领中护军。
己亥,相国伦矫诏遣尚书刘弘赍金屑酒赐贾后死于金墉城。
己亥(初九),相国司马伦假借诏令派遣尚书刘弘送金屑酒赐给贾皇后,贾皇后饮后死于金墉城。
五月,已巳,诏立临海王臧为皇太孙,还妃王氏以母之;太子官属即转为太孙官属,相国伦行太孙太傅。
五月,已巳(初九),惠帝诏令临海王司马臧为皇太孙,让太子司马妃王氏回宫作太孙的母亲。
太子所属的官员臣僚转为太孙的官属,相国司马伦兼任太孙太傅的职责。
己卯,谧故太子曰愍怀;六月,壬寅,葬于显平陵。
己卯(十九日),给已故太子定谧号,称愍怀。
六月,壬寅(十三日),将太子在显平陵安葬。
清河康王遐薨。
清河康王司马遐去世。
中护军淮南王允,性沈毅,宿卫将士皆畏服之。
允知相国伦及孙秀有异志。
阴养死士,谋讨之。
伦、秀深惮之。
秋、八月,转允为太尉,外示优崇,实夺其兵权。
允称疾不拜。
秀遣御史刘机逼允,收其官属以下,劾以拒诏,大逆不敬。
允视诏,乃秀手书也。
大怒,收御史,将斩之。
御史走免,斩其令史二人。
厉色谓左右曰:“赵王欲破我家!”遂帅国兵及帐下七百人直出,大呼曰:“赵王反,我将讨之,从我者左袒。”于是归之者甚众。
允将赴宫,尚书左丞王舆闭掖门,允不得入,遂围相府。
允所将兵皆精锐,伦与战屡败,死者千余人。
太子左率陈徽勒东宫兵鼓噪于内以应允。
允结陈于承华门前,弓弩齐发,射伦,飞矢雨下。
主书司马眭秘以身蔽伦,箭中其背而死。
伦官属皆隐树而立,每树辄中数百箭,自辰至未。
中书令陈淮,徽之兄也,欲应允,言于帝曰:“宜遣白虎幡以解斗。”乃使司马督护伏胤将骑四百持幡从宫中出,侍中汝阴王虔在门下省,阴与胤誓曰:“富贵当与卿共之。”胤乃怀空版出,诈言有诏助淮南王。
允不之觉,开阵内之,下车受诏,胤因杀之,并杀允子秦王郁、汉王迪,坐允夷灭者数千人。
曲赦洛阳。
中护军淮 南王司马允,性格沉着坚毅,皇宫禁卫官兵都敬畏服从他。
司马允知道相国司马伦和孙秀有篡国的意图,就暗中培养敢死之士,图谋征讨他们。
司马伦、孙秀非常害怕他。
秋季,八月,转调司马允为太尉,表面上显示出优待推重司马允,而实际上是剥夺他的兵权。
司马允托病不接受任命。
孙秀派御史刘机逼迫司马允,拘捕司马允的部下,弹劾司马允抗拒诏令,大逆不道。
司马允审视诏书,发现是孙秀的笔迹,勃然大怒,拘捕御史准备杀掉,结果御史逃脱,就杀了御史刘机的二个令史。
司马允面色严峻对部下们说:“赵王司马伦想毁了我的家!”于是率领亲兵和军帐下的兵卒七百人冲出去,大声呼喊:赵王司马伦造反,我将征讨他!跟随我的人请袒露左臂。”于是跟从他的人很多。
司马允快到皇宫时,尚书左丞王舆紧闭宫门,司马允无法进去,于是包围了司马允的相府。
司马伦所带领的都是强悍而武器精良的兵,司马伦与他交战屡战屡败,死了一千多人。
太子左率陈徽带领太子东宫的兵士在东宫里击鼓叫嚷响应司马允。
司马允在承华门前摆开兵阵。
弓、弩齐发,射向司马伦,箭如雨下。
主书司马眭秘用身体掩护司马伦,脊背中箭而死。
司马伦的部下都在树后躲避,结果每棵树都被射了几百箭,从辰时直到未时。
中书令陈淮是陈徽的哥哥,想接应司马允,告诉惠帝说:“应该派人举起白虎幡以解除争斗。”于是惠帝让司马督护伏胤带领四百骑士持白虎幡从宫中出去,但是侍中汝阴王司马虔在门下省,暗地与伏胤发誓说:“富贵将与你共同享用。”伏胤就怀揣空白诏令出去,假称惠帝有诏令帮助淮南王司马允。
司马允没有察觉,打开兵阵把伏胤放了进去,自己下战车接受诏令,伏胤趁机杀了司马允。
事后又杀了司马允的儿子秦王司马郁、汉王司马迪,受司马允牵连被灭族杀死的有几千人。
又宣布赦免洛阳城中的罪犯。
初,孙秀尝为小吏,事黄门郎潘岳,岳屡挞之。
卫尉石崇之甥欧阳建素与相国伦有隙,崇有爱妾曰绿珠,孙秀使求之,崇不与。
及淮南王允败,秀因称石崇、潘岳、欧阳建奉允为乱,收之。
崇叹曰:“奴辈利吾财尔!” 收者曰:“知财为祸,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
初,潘岳母常诮责岳曰:“汝当知足,而乾没不已乎!”及败,岳谢母曰:“负阿母。”遂与崇、建皆族诛,籍没崇家。
相国伦收淮南王母弟吴王晏,欲杀之。
光禄大夫傅祗争之于朝堂,众皆谏止,伦乃贬晏为宾徒县王。
当初,孙秀当小官吏时,服侍黄门郎潘岳,潘岳曾几次抽打侮辱他。
卫尉石崇的外甥欧阳建一直与相国司马伦有怨恨,此外,石崇有一个爱妾叫绿珠,孙秀曾派人求石崇转让,石崇不给。
到淮南王司马允失败,孙秀就趁机声称石崇、潘岳、欧阳建都追随司马允叛乱,而拘捕了他们。
石崇感叹说:“奴才之辈贪图我的财富呀!”来拘捕他的人说:“知道财能带来灾祸,为什么不早散发?”石崇无言以对。
当初,潘岳的母亲曾经责备潘岳说:“你应该知道满足,怎么能沉溺于计较利益得失则没有止境呢?”这次失败后,潘岳惭愧地对母亲说:“辜负了母亲。”这样,潘岳与石崇、欧阳建都被灭族杀头,石崇的家产也被没收。
相国司马伦还逮住了淮南王司马允的胞弟吴王司马晏,也想杀掉他,光禄大夫傅祗在朝廷上为他争辩,大家也都劝说不要杀,司马伦才把司马晏贬为宾徒县王。
齐王以功迁游击将军,意不满,有恨色,孙秀觉之,且惮其在内,乃出为平东将军,镇许昌。
齐王司马因功升任游击将军,司马内心不满,有怨恨的表情,孙秀察觉到这种情况,又对司马在都城内感到惧怕,就让司马出任平东将军,镇守许昌。
以光禄大夫陈淮为太尉,录尚书事;未几,薨。
任命光禄大夫陈淮为太尉,总领尚书事务。
没过多久陈淮就死了。
孙秀议加相国伦九锡,百官莫敢异议。
吏部尚书刘颂曰:“昔汉之锡魏,魏之锡晋,皆一时之用,非可通行。
周勃、霍光,其功至大,皆不闻有九锡之命也。”张林积忿不已,以颂为张华之党,将杀之。
孙秀曰:“杀张、裴已伤时望,不可复杀颂。”林乃止。
以颂为光禄大夫。
遂下诏加伦九锡,复加其子抚军将军,虔中军将军,诩为侍中。
又加孙秀侍中、辅国将军,相国司马、右率如故。
张林等并居显要。
增相府兵为二万人,与宿卫同,并所隐匿之兵,数逾三万。
孙秀在朝廷中商议为相国司马伦加赐九锡,文武百官没有谁敢提出不同意见。
只有吏部尚书刘颂说:“过去东汉封曹魏九锡,曹魏封晋九锡,都是当时的特殊运用,不能认为是通例。
周勃、霍光,他们的功勋卓著,都没有听说给他们加赐九锡。”张林听后特别愤怒,把刘颂当作张华的党羽,要杀掉刘颂。
孙秀说:“杀张华、裴已经造成不良影响,不能再杀刘颂。”张林才没有动手。
司马伦等让刘颂担任光禄大夫。
于是下诏加赐司马伦九锡,又升任司马伦的儿子司马为抚军将军,司马虔为中军将军,司马翊为侍中。
又升孙秀为侍中、辅国将军,相国司马、右卫率等职仍由他兼任。
张林等人都高居显要官职。
把相府兵增加为两万人,与皇宫禁卫的人数相同,加上司马伦所隐藏未让朝廷知道的兵,总数超过三万。
九月,改司徒为丞相,以梁王肜为之,肜固辞不受。
九月,改司徒之职为丞相,让梁王司马肜担任,司马肜坚持推辞而不接受。
伦及诸子皆顽鄙无识,秀狡黠贪淫,所与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竞荣利,无远谋深略,志趣乖异,互相憎嫉。
秀子会为射声校尉,形貌短陋,如奴仆之下者,秀使尚帝女河东公主。
司马伦和他的几个儿子都顽劣粗鄙没有见识,孙秀则狡黠贪婪过人,与他在一起共事的,都是奸邪投机的人,只知竞相追名逐利,没有深谋远虑,志向趣味也各不相同,并且互相厌恶嫉妒。
孙秀的儿子孙会担任射声校尉,形体短小相貌丑陋,就像下层作奴仆杂役的人。
孙秀却让他娶了惠帝的女儿河东公主。
冬,十一月,甲子,立皇后羊氏,赦天下。
后,尚书郎泰山羊玄之女也。
外祖平南将军乐安孙,与孙秀善,故秀立之。
拜玄之光禄大夫、特进、散骑常侍,封兴晋侯。
冬季,十一月,甲子(初七),将羊氏册立为皇后,大赦天下。
皇后是尚书郎泰山人羊玄之的女儿。
她外祖父平南将军乐安人孙,与孙秀要好,所以孙秀拥立她。
任命羊玄之为光禄大夫,加特进级、散骑常侍,并封为兴晋侯。
诏征益州刺史赵为大长秋,以成都内史中山耿滕为益州刺史。
,贾后之姻亲也。
闻征,甚惧,且以晋室衰乱,阴有据蜀之志,乃倾仓廪,赈流民,以收众心。
以李特兄弟材武,其党类皆巴西人,与同郡,厚遇之以为爪牙。
特等凭恃势,专聚众为盗,蜀人患之。
滕数密表:“流民刚剽,蜀人软弱,主不能制客,必为乱阶,宜使还本居。
若留之险地,恐秦、雍之祸更移于梁、益矣。”闻而恶之。
诏令征召益州刺史赵为大长秋,让成都内史中山人耿滕任益州刺史。
赵是贾皇后的姻亲,听到这个征召任命,非常害怕,加上他因为晋朝的衰微败乱,心里已存有占据蜀地的愿望,就拿出仓库中的粮食,赈济流民,来收买民心。
因为李特兄弟材力勇武,手下都是巴西郡人,与赵同郡,赵对待他们非常优厚,作为自己的爪牙。
李特等人凭仗着赵的权势,专门聚众作强盗,蜀人十分忌恨他们,耿滕曾多次秘密奏报:“流民剽悍骁勇,而蜀人怯懦软弱,主人对付不了客人,一定会造成祸乱,应该让流民还归本土。
如果让他们留在地势险要的蜀地,恐怕秦州、雍州地区的灾祸就要转移到梁、益地区了。”赵听说后非常憎恨耿滕。
州被诏书,遣文武千余人迎滕。
是时,成都治少城,益州治太城,犹在太城,未去。
滕欲入州,功曹陈恂谏曰:“今州、郡构怨日深,入城必有大祸,不如留少城以观其变,檄诸县合村保以备秦氐,陈西夷行至,且当待之。
不然,退保犍为,西渡江源,以防非常。”滕不从。
是日,帅众入州,遣兵逆之,战于西门,腾败死,郡吏皆窜走,惟陈恂面缚诣,请滕死;义而许之。
益州接到诏书,派文武官员一千多人迎接耿滕。
这时,成都郡治所在少城,益州治所在太城,赵仍留在太城,没有离开。
耿滕打算进太城,功曹陈恂劝谏说:“现在益州与成都郡结怨一天比一天深,你进城一定有大灾祸,不如留在少城观察太城的变化,向各县发布檄令让各村保联合做好抵御秦氐人的准备,西夷校尉陈总就要到成都,暂且先等他来。
不这样的话,就退到犍为防守,西渡到江源,以防不测。”耿滕没有接受这个劝说。
这天,耿滕率众进州城,赵派兵阻挡他,在西门发生战斗,耿滕失败而死,他手下僚属都逃窜了,只有陈恂两手反绑去面见赵,请求索要耿滕的遗体。
赵赞赏他的义气而同意了他。
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陈总。
总至江阳。
闻有异志,主簿蜀郡赵模曰:“今州郡不协,必生大变,当速行赴之。
府是兵要,助顺讨逆,谁敢动者!”总更缘道停留,比至南安鱼涪津,已遇军,模白总:“散财募士以拒战,若克州军,则州可得;不克,顺流而退,必无害也。”总曰:“赵益州忿耿侯,故杀之;与吾无嫌,何为如此!”模曰:“今州起事,必当杀君以立威,虽不战,无益也。”言至垂涕,总不听,众遂自溃。
总逃草中,模著总服格战;兵杀模,见其非是,更搜求得总,杀之。
赵又派兵阻拦西夷校尉陈总。
陈总到江阳,听到赵怀有谋反的心思,主簿蜀郡人赵模说:“现在州、郡关系恶劣,一定会出现大的变乱,应该迅速赶到那里,西夷校尉府的职责是掌握蜀地兵权,帮助顺从朝廷的人征讨谋反者,有谁敢乱动!”陈总却沿途走走停停,等到了南安县鱼涪津渡口,已经碰到了赵的兵马,赵模向陈总建议说:“分发财物召募兵士来作战,如果打败赵的州军,就可以得到益州,如果不能战胜,还可顺流而退,一定没有坏处。”陈总说:“益州刺史赵痛恨耿滕,所以才杀他,赵与我又没有仇怨,为什么这样呢?”赵模说:“现在益州挑起事端,一定会杀掉您来树立军威,您即使不与他发生战斗,也没有好处。”说得声泪俱下,但陈总还是没有听取,果然,一交手兵众都溃散了。
陈总躲到草中、赵模穿上陈总的衣服与赵的州兵格杀交战,赵的兵杀死赵模,发现不是陈总,于是四下搜求找到陈总,也将他杀死。
自称大都督、大将军 、益州牧,署置僚属,改易守令,王官被召,无敢不往。
李庠 帅妹婿李含、天水任回、上官晶、扶风李攀、始平费他、氐苻成、隗伯等四千骑归。
以庠为威寇将军,封阳泉亭侯,委以心膂,使招合六郡壮勇至万余人,以断北道。
赵自封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安排设置僚属,改换所属的郡守县令,晋朝廷所任命的官员,没有敢不听从赵的。
李庠带领妹夫李含和天水人任回、上官晶、扶风人李攀,始平人费他,氐人符成、隗伯等人以及所属四千骑士归服赵。
赵任命李庠为威寇将军,封为阳泉亭侯,把他看作亲信心腹,让他募集六郡的强壮勇武的人,发展到一万余人,以截断北来的道路。
晋纪六 孝惠皇帝中之上永宁元年(辛酉、 301)
晋纪六 晋惠帝永宁元年(辛酉、 公元301年)
春,正月,以散骑常侍安定张轨为凉州刺史。
轨以时方多难,阴有保据河西之志,故求为凉州。
时州境盗贼纵横,鲜卑为寇;轨至,以宋配、汜瑗为谋主,悉讨破之,威著西土。
春季,正月,任命散骑常侍安定人张轨为凉州刺史。
张轨因为时势多灾多难,心里有保守占据河西地区的想法,所以要求任职凉州。
当时凉州境内盗贼横行,又有鲜卑人劫掠。
张轨到凉州后,以宋配、汜瑗为主要谋士,把这些盗贼全部讨平,在河西地区威名昭著。
相国伦与孙秀使牙门赵奉诈传宣帝神语云:“伦宜早入西宫。”散骑常侍义阳王威,望之孙也,素谄事伦,伦以威兼侍中,使威逼夺帝玺缓,作禅诏,又使尚书令满奋持节、奉玺缓禅位于伦。
左卫将军王舆、前军将军司马雅等帅甲士入殿,晓谕三部司马,示以威赏,无敢违者。
张林等屯守诸门。
乙丑,伦备法驾入宫,即帝位。
赦天下,改元建始。
帝自华林西门出居金墉城,伦使张衡将兵守之。
相国司马伦和孙秀让牙门赵奉假称宣帝有神语,散布说:“司马伦应当尽快入西宫即帝位。”散骑常侍义阳王司马威,是司马望的孙子,一直对司马伦谄谀奉承,司马伦就让司马威兼任侍中,派他逼迫惠帝交出皇帝玺印与缓带,作禅让帝位的诏书,又派尚书令满奋持符节取来玺印与缓带,奉交给司马伦,表示惠帝已禅位给司马伦。
左卫将军王舆、前军将军司马雅带领全副武装的兵士进入宫殿,通告三部司马,向他们宣示威势与封赏,没有谁胆敢违抗。
张林等人在各宫门前驻扎防守。
乙丑(初九),司马伦乘皇帝的专车进入皇宫,即帝位。
大郝天下,改年号为建始,惠帝从华林园西门出宫到金墉城居住,司马伦派张衡带兵看守惠帝。
丙寅,尊帝为太上皇,改金墉曰永昌宫,废皇太孙为濮阳王。
立世子为皇太子。
封子馥为京兆王,虔为广平王。
诩为霸城王。
皆侍中将兵。
以梁王肜为宰衡,何劭为主宰,孙秀为侍中、中书监、票骑将军、仪同三司,义阳王威为中书令,张林为卫将军,其余党与,皆为卿、将,超阶越次,不可胜纪;下至奴卒,亦加爵位。
每朝会,貂蝉盈座,时人为之谚曰:“貂不足,狗尾续。”是岁,天下所举贤良、秀才、孝廉皆不试;郡国计吏及太学生年十六岁以上皆署吏;守令赦日在职者皆封侯;郡纲纪并为孝廉,县纲纪并为廉吏。
府库之储,不足以供赐与。
应侯者多,铸印不给,或以白板封之。
丙寅(初十),将惠帝尊为太上皇,把金墉城改名为永昌宫,把皇太孙废黜为濮阳王。
立司马伦长子司马为皇太子,儿子司马馥封为京兆王,司马虔封为广平王,司马翊为霸城王,都为侍中并带兵。
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宰衡,何劭为太宰,孙秀任侍中,中书监、票骑将军、仪同三司。
义阳王司马威为中书令,张林为卫将军,其余党羽都任用为列卿以及各种名目的将军,任意越级提拔的人,多的不可胜数。
下到奴仆士卒,也都封官加爵,每当朝会时,戴插貂尾、蝉羽等高官饰物的人充斥席位。
不时人对这种滥封官爵的情况编谣谚说:“貂不足,狗尾续。”这一年,全国所荐举的贤良、秀才,孝廉等各名目的侯选官员都没有经过考试,各郡和封国掌管簿计的官员与十六岁以上的太学生都成为朝廷正式署官,全国大赦这一天在职的郡守县令都封了侯,郡属小官吏全都荐举为孝廉,县属小官吏全都荐举为廉吏。
国家府、库的储备,都不够用来分发赏赐。
封侯的人众多,来不及铸印,有时就用无字光板代替。
初,平南将军孙之子弼、弟子髦、辅、琰皆附会孙秀,与之合族,旬月间致位通显。
及伦称帝,四子皆为将军,封郡侯,以为车骑将军、开府。
以弼等受伦官爵过差,必为家祸,遣幼子回责之,弼等不从,不能制,恸哭而已。
当初,平南将军孙的儿子孙弼、弟弟的儿子孙髦、孙辅、孙琰等人都依附奉承孙秀,与孙秀合为一族,一个月的工夫就都升任显要的高位。
等到司马伦称帝,这四人都升任将军,封为郡侯。
任用孙为车骑将军,并开设府署。
孙认为儿子孙弼等人接受司马伦的官职爵位超过等级,一定会带来家祸、派小儿子孙回去责备他们,孙弼等人不听从,孙没有办法,只能痛哭而已。
癸酉,杀濮阳哀王臧。
癸酉(十七日),杀濮阳哀王司马臧。
孙秀专执朝政,伦所出诏令,秀辄改更与夺,自书青纸为诏,或朝行夕改,百官转易如流。
张林素与秀不相能。
且怨不得开府,潜与太子笺,言:“秀专权不合众心,而功臣皆小人,挠乱朝廷,可悉诛之。”以书白伦,伦以示秀。
秀劝伦收林。
杀之。
夷其三族。
秀以齐王、成都王颖、河间王,各拥强兵,据方面,恶之。
乃尽用其亲党为三王参佐,加镇东大将军、颖征北大将军,皆开府仪同三司,以宠安之。
孙秀专擅把持朝政,司马伦所下的诏令,孙秀随意改动增删,甚至自己写在青纸上作诏书。
有时朝令夕改,百官像流水一样换来换去,张林一直与孙秀不和,加之怨恨没有得到开建府署的资格。
暗地里给太子司马一封密信,说:“孙秀专权不能服众,而功臣都是小人,扰乱了朝廷,应当把他们全部诛杀。”司马将这封信告诉了司马伦,司马伦又把信交给孙秀看。
孙秀就劝说司
马伦拘捕了张林,把他杀了,并夷灭三族。
孙秀因为齐王司马、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各自拥有强大的军队,独据一方,而认为他们很危险,便把这三个亲王的僚属全部任用自己的亲信党羽充当,又加封司马为镇东大将军,司马颖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来优宠安抚他们。
李庠骁勇得众心,赵浸忌之而未言。
长史蜀郡杜淑、张粲说曰:“将军起兵始尔,而遽遣李庠握强兵于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倒戈授人也,宜早图之。”会庠劝称尊号,淑、粲因白以大逆不道,引斩之,并其子侄十余人。
时李特、李流皆将兵在外,遣人慰抚之曰:“庠非所宜言,罪应死。
兄弟罪不相及。”复以特、流为督将。
特、流怨,引兵归绵竹。
李庠骁勇又很得人心,赵逐渐忌恨他,但又没有说。
长史蜀郡人杜淑、张粲劝说赵道:“将军刚刚起兵、就仓促派李庠在外掌握重兵。
他不是我们的族类,一定不会和我们一条心,这是倒转长矛交给别人让他向我们攻击,应当尽快设法对付他。”正碰上李庠劝说赵称帝,杜淑、张粲告诉赵这是李庠大逆不道,便把李庠与他的儿子侄子十余人一齐杀了。
当时李特、李流都在外带兵,赵派人去安抚告慰他们说:“李庠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应判死罪。
与你们兄弟不相干。”又任命李特、李流为督将。
李特、李流怨恨赵,便带领兵马回归绵竹。
牙门将涪陵许求为巴东监军,杜淑、张粲固执不许,怒,手杀淑、粲于阁下,淑、粲左右复杀。
三人,皆之腹心也,由是遂衰。
赵的牙门将涪陵人许请求担任巴东监军,杜淑、张粲坚持不答应,许大怒,亲手在赵门前杀了杜淑、张粲,杜淑、张粲的左右随从又杀了许。
这三人都是赵的心腹亲信,赵因此而衰败。
遣长史犍为费远、蜀郡太守李、督护常俊督万余人断北道,屯绵竹之石亭。
李特密收兵得七千余人,夜袭远等军,烧之,死者十八九,遂进攻成都。
费远、李及军祭酒张微,夜轨关走,文武尽散。
独与妻乘小船走,至广都,为从者所杀。
特入成都,纵兵大掠,遣使诣洛阳,陈罪状。
赵派长史犍为人费远,蜀郡太守李,督护常俊率领一万余人截断北来的道路,驻扎在绵竹的石亭。
李特秘密聚集了七千多兵卒,夜袭费远等人所率 的军队,用火烧他们,被烧死的十有八九,于是进攻成都。
费远、李以及军祭酒张微,趁夜夺路而逃,文武官员全部跑散。
赵一个人与妻子乘小船逃走,到广都时,被随从杀死。
李特进入成都,纵兵大肆抢掠,派遣使者到洛阳,陈述赵的罪状。
初,梁州刺史罗尚,闻赵反,表:“非雄才,蜀人不附,败亡可计日而待。”诏拜尚平西将军、益州刺史,督牙门将王敦、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等七千余人入蜀。
特等闻尚来,甚惧,使其弟骧于道奉迎,并献珍玩。
尚悦,以骧为骑督。
特、流复以牛酒劳尚于绵竹,王敦、辛冉说尚曰:“特等专为盗贼,宜因会斩之;不然,必为后患。”尚不从。
冉与特有旧,谓特曰:“故人相逢,不吉当凶矣。”特深自猜惧。
当初,梁州刺史罗尚,听说赵谋反,曾上表说:“赵不是雄才大略的人,蜀地人们不会归附他,他的失败灭亡指日可待。”朝廷任命罗尚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督牙门将王敦、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等率七千余人进入蜀地。
李特等人听说罗尚到来,非常惧怕,派弟弟李骧在路上迎接,并献上珍宝古玩。
罗尚非常高兴、任用李骧为骑督。
李特、李流又在绵竹用牛、酒犒劳罗尚。
王敦、辛冉劝罗尚说:“李特等人专会作盗贼,应当趁机杀了,否则一定是后患。”罗尚没有听从。
辛冉与李特以前虽有过交往,辛冉对李特说:“故人相逢,不是吉祥便是凶险。”李特深深猜疑害怕。
三月,尚至成都。
汶山羌反,尚遣王敦讨之,为羌所杀。
三月,罗尚到成都。
汶山羌人造反,罗尚派王敦征讨他们,被羌人杀死。
齐王谋讨赵王伦,未发,会离孤王盛、颍川处穆聚众于浊泽,百姓从之,日以万数。
伦以其将管袭为齐王军司,讨盛、穆,斩之。
因收袭,杀之,与豫州刺史何勖、龙骧将军董艾等起兵,遣使告成都王颖、河间王、常山王及南中郎将新野公歆,移檄征、镇、州、郡、县、国,称:“逆臣孙秀,迷误赵王,当共诛讨。
有不从命者,诛及三族。”
齐王司马商议征讨赵王司马伦,还没有动兵,碰上离孤县人王盛、颍川人王处穆在浊泽聚众,百姓响应跟随他们,一天就有万人。
司马伦派他的属将管袭任齐王的军司,征讨王盛、处穆,杀死他们。
司马则趁机拘捕并杀死了管袭,与豫州刺史何勖、龙骧将军董艾等人起兵,派遣使者通告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常山王司马以及南中郎将新野公司马歆,向征、镇、州、郡、县、国等各地行政部门传布檄文,说:“叛逆之臣孙秀,迷惑妨害赵王,应该共同讨伐。
有不听从命令的,诛灭三族。”
使者至邺,成都王颖召邺令卢志谋之。
志曰:“赵王篡逆,人神共愤,殿下收英俊以从人望,杖人顺以讨之,百姓必不召自至,攘臂争进,蔑不克矣。”颖从之,以志为议参军,仍补左长史。
志,毓之孙也。
颖以兖州刺史王彦、冀州刺史李毅、督护赵骧、石超等为前锋,远近响应;至朝歌,众二十余万。
超,苞之孙也。
使者到邺县,成都王司马颖召集邺县令卢志商议计划,卢志说:“赵王篡权叛逆,神怒人怨,殿下召集英雄俊杰以顺从民意、扶持正义征讨他,百姓一定会不召而自至,举起胳臂争相前来,没有下成功的道理。
“司马颖采纳了卢志的话,以卢志为咨议参军,仍补任左长史。
卢志是卢毓的孙子。
司马颖以兖州刺史王彦、冀州刺史李毅,督护赵骧、石超等人为前锋。
远方近处纷纷响应。
到达朝歌,人数已达二十多万人。
石超是石苞的孙子。
常山王在其国,与太原内史刘暾各帅众为颖后继。
常山王司马在他的封国,与太原内史刘暾各率人马作为司马颖的后续军队。
新野公歆得檄,未知所从。
嬖人王绥曰:“赵亲而强,齐疏而弱,公宜从赵。”参军孙询大言于众曰:“赵王凶逆,天下当共诛之,何亲疏强弱之有!”歆乃从。
新野公司马歆接到司马的檄文,不知听从谁合适。
他的宠信王绥说:“赵王亲近而又强大,齐王疏远而又微弱,您应该跟随赵王。”参军孙询高声对众人说:“赵王凶暴叛逆,天下应当共同讨伐他,还讲什么亲疏强弱?”于是,司马歆就跟随了司马。
前安西参军夏侯在始平,合众数千人以应,遣使邀河间王。
用长史李含谋,遣振武将军河间张方讨擒及其党,腰斩之。
檄至,执使送于伦,遣张方将兵助伦。
方至华阴,闻二王兵盛,复召方还,更附二王。
前安西参军夏侯在始平,聚集几千人响应司马,派使者邀请河间王司马。
司马采用长史李含的计谋,派遣振武将军河间人张方征伐擒获并腰斩夏侯及其党羽。
司马的檄文传到,司马抓住司马的使者送给司马伦,派遣张方率兵帮助司马伦。
张方到达华阴,司马又听说司马、司马颖二王兵势强大,又召张方回来,改为附随司马、司马颖二王。
檄至扬州,州人皆欲应。
剌史郗隆,虑之玄孙也,以兄子鉴及诸子悉在洛阳,疑未决,悉召僚吏谋之。
主簿淮南赵诱、前秀才虞潭皆曰:“赵王篡逆,海内所疾;今义兵四起,其败必矣。
为明使君计,莫若自将精兵,径赴许昌,上策也;遣将将兵会之,中策也;量遣小军,随形助胜,下策也。”隆退,密与别驾顾彦谋之,彦曰:“诱等下策,乃上计也。”治中留宝、主簿张褒、西曹留承闻之,请见,曰:“不审明使君今当何施?”隆曰:“我俱受二帝恩,无所偏助,欲守州而已。”承曰:“天下,世祖之天下也;太上承代已久,今上取之,不平,齐王顺时举事,成败可见。
使君不早发兵应之,狐疑迁延,变难将生,此州岂可保也!”隆不应。
潭,翻之孙也。
隆停檄六日不下,将士愤怨。
参军王邃镇石头,将士争往归之,隆遣从事于牛渚禁之,不能止。
将士遂奉邃攻隆,隆父子及顾彦皆死,传首于。
司马的檄文到扬州,扬州人都打算响应他。
刺史郗隆是郗虑的五世孙,因为哥哥的儿子郗鉴和几个儿子都在洛阳,而迟疑不定,就召集全体僚属谋划此事。
主簿淮南人赵诱、前秀才虞潭都说:“赵王篡权叛逆,海内都憎恨他,现在四处都兴起举义兵马,赵王必败无疑。
为您考虑,不如亲率精兵,直赴许昌,这是上策。
派遣将领率兵响应,是中策。
酌量派遣小支兵马,看形势而动,是下策。”郗隆退下,又与别驾顾彦密谋此事,顾彦说:“赵诱等人所说的下策,是上策。”治中留宝、主簿张褒、西曹留承听说后,请求进见,说:“不明白您现在打算怎么办?”郗隆说:“我受宣帝、武帝之恩,没有倾向偏助哪一方,只打算守住我所管辖的扬州而已。”留承说:“天下是文帝打下的天下,太上皇继承帝位已很长时间,赵王取代他,不公平,齐王顺应时势举事,成败能够想见。
您不早些发兵响应他,而狐疑拖延,变故灾难就要发生,扬州怎么能保住呢?”郗隆没有回答。
虞潭是虞翻的孙子。
郗隆压住檄文六天没有下达,将士官兵激愤怨恨,参军王邃镇守石头城,将士们争相前去归附,郗隆派遣从事到牛渚制止他们,没有效果。
将士们就都跟随王邃攻打郗隆,郗隆父子和顾彦都被杀死,首级传献给司马。
安南将军、监沔北诸军孟观,以为紫宫帝座无他变,伦必不败,乃为之固守。
安南将军、监沔北诸军事孟观,夜观星象认为紫宫帝座没有其他变化,那么司马伦一定不会失败,于是就为司马伦顽强防守。
伦、秀闻三王兵起,大惧,诈为表曰:“不知何贼猝见攻围,臣懦弱不能自固,乞中军见救,庶得归死。”以其表宣示内外;遣上军将军孙辅、折冲将军李严帅兵七千自延寿关出,征虏将军张泓,左军将军蔡璜、前军将军闾和帅兵九千自阪关出,镇军将军司马雅、扬威将军莫原帅兵八千自成皋关出,以拒。
遣孙秀子会督将军士猗、许超帅宿卫兵三万以拒颖。
召东平王为卫将军,都督诸军;又遣京兆王馥、广平王虔帅兵八千为三军继援。
伦、秀日夜祷祈、厌胜以求福;使巫觋选战日;又使人于嵩山著羽衣,诈称仙人王乔,作书述伦祚长久,欲以惑众。
司马伦、孙秀听说司马等三亲王兴兵,非常恐惧,伪造司马给朝廷的奏表,说:“不知是什么强盗突然包围了我,我懦弱无能无法自保,乞求朝廷派禁军救援,使我能够回到朝廷领罪。”司马伦等把这份伪造的奏表在朝廷内外传扬展示,又派遣上军将军孙辅、折冲将军李严带领七千兵卒出延寿关,派征虏将军张泓、左军将军蔡璜、前军将军闾和带领九千兵卒出阪关,派镇军将军司马雅、扬威将军莫原带领八千兵卒出皋关,用以抵御司马。
派遣孙秀的儿子孙会督率将军士猗、许超带领三万宿卫兵来抵御司马颖。
宣召东平王司马为卫将军,监督各支兵马,又派遣京兆王司马馥、广平王司马虔带领八千兵卒作为三支兵马的预备后援。
司马伦、孙秀日夜祈祷,用诅咒制胜的法术祈求鬼神降福保佑。
让男巫选择确定作战的日期,又派人穿上羽衣到嵩山,乔装打扮自称仙人王乔,写信说司马伦的帝位定会长久,想以此迷惑众人。
闰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自正月至于是月,五星互经天,纵横无常。
闰月,丙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从正月到这个月,五个星在白昼出现,位置错乱失去规律。
张泓等进据阳翟,与齐王战,屡破之。
军颍阴,夏,四月,泓乘胜逼之,遣兵逆战。
诸军不动,而孙辅、徐建军夜乱,径归洛自首曰:“齐王兵盛,不可当,泓等已没矣!”赵王伦大恐,秘之,而召其子虔及许超还。
会泓破露布至,伦乃复遣之。
泓等悉帅诸军济颍攻营,出兵击其别将孙髦、司马谭等,破之,泓等乃退。
孙秀诈称已破营,擒得,令百官皆贺。
张泓等人攻占阳翟,与齐王司马交战,多次打败司马。
司马驻扎在颖阴。
夏季,四月,张泓乘胜进逼司马,司马派兵迎战。
司马伦的各支军马都没有变化,而孙辅、徐建所率军队夜间出现变乱,就直接逃回洛阳请罪说:“齐王兵势强大,势不可当,张泓等人已全军覆没了!”赵王司马伦大为恐慌,对孙辅等所说的秘而不宣,急忙召他儿子司马虔及许超回来。
这时张泓打败司马的战报到了,赵王伦才又派司马虔与许超带兵回去。
张泓等人率各支兵马渡颖水攻打司马的兵营,司马出兵打败了配合张泓主力行动的孙髦、司马谭等人的军队,张泓等人也就退却了。
孙秀等人却造谣宣称已经击破司马的兵营,活捉了司马,还让文武百官都来祝贺。
成都王颖前锋至黄桥,为孙会、士猗、许超所败,杀伤万余人,士众震骇。
颖欲退保朝歌,卢志、王彦曰:“今我军失利,敌新得志,有轻我之心。
我若退缩,士气沮,不可复用。
且战何能无胜负!不若更选精兵,星行倍道,出敌不意,此用兵之奇也。”颖从之。
伦赏黄桥之功,士猗、许超与孙会皆持节。
由是各不相从,军政不一,且恃胜轻颖而不设备,颖帅诸军击之,大战于水,会等大败,弃军南走。
颖乘胜长驱济河。
成都王司马颖所部前锋到达黄桥,被孙会、士猗、许超的军队打败,死伤一万多人,士卒们都感到震惊恐惧。
司马颖打算撤退到朝歌防守,卢志、王彦说:“现在我军失利,敌人刚刚得志,心里轻视我们。
我们如果退缩,士气势必沮丧受挫,而不能再用。
再说打仗怎么能没有胜负?还不如另选精兵,星夜赶路,出敌不意,这就是用兵要出人意外。”司马颖采纳了这个建议。
司马伦奖赏黄桥之战的有功之人,士猗、许超与孙会都具有了掌握符节发号施令的权力。
因此他们互相都不听从对方,军队政令不统一,又倚仗着初战告捷而轻视司马颖,没有设防备战。
司马颖带领所属各支兵马袭击他们,与他们在水展开激烈战斗。
孙会等人惨败,临阵丢下军队向南仓皇逃窜。
司马颖乘胜长驱直入渡过黄河。
自等起兵,百官将士皆欲诛伦、秀,秀惧,不敢出中书省;及闻河北军败,忧懑不知所为。
孙会、许超、士猗等至,与秀谋,或欲收余卒出战;或欲焚宫室,诛不附己者,挟伦南就孙、孟观;或欲乘船东走入海;计未决。
辛酉,左卫将军王舆与尚书广陵公帅营兵七百余人自南掖门入宫,三部司马为应于内,攻孙秀、许超、士猗于中书省,皆斩之,遂杀孙奇、孙弼及前将军谢等。
,之子也。
王舆屯云龙门,召八坐皆入殿中,使伦为诏曰:“吾为孙秀所误,以怒三王;今已诛秀。
其迎太上皇复位,吾归老于农亩。”传诏以驺虞幡敕将士解兵。
黄门将伦自华林东门出,及太子皆还汶阳里第,遣甲士数千迎帝于金墉城。
百姓咸称万岁。
帝自端门入,升殿,群臣顿首谢罪。
诏送伦、等赴金墉城。
广平王虔自河北还,至九曲,闻变,弃军,将数十人归里第。
自从司马等人起兵,朝廷文武百官以及禁军将士都想诛杀司马伦和孙秀,孙秀非常胆怯,不敢离开中书省。
等到听说河北的军队战败,忧郁烦懑不知所措。
孙会,许超、士猗等人逃回来后,与孙秀商议,有的提出聚集剩余的兵力去交战。
有的提出焚毁皇宫殿堂,诛杀不听从自己的人,挟制司马伦南逃,投奔孙、孟观。
有的还提出乘船东行入海。
但没有高议出结果。
辛酉(初七),左卫将军王舆和尚书广陵公司马,带领七百多兵士从南掖门进入皇宫,三部司马在里面为内应,在中书省向孙秀、许超、士猗发起攻击,把他们全杀了。
于是又杀了孙奇、孙弼及前将军谢等人。
司马是司马的儿子。
王舆在云龙门驻守,召集朝廷八个部门的高级官吏都进入宫殿,让司马伦下诏书说:“我被孙秀等人所害,因此激怒三亲王。
现在已诛杀孙秀。
要迎接太上皇恢复皇位,我则归田养老。”传诏官用驺虞幡命令将士解除武装。
宦官把司马伦从华林园东门带出,和太子司马一起都送回到汶阳里府第,派遣几个武装兵士到金墉城迎接惠帝。
百姓都呼喊万岁。
惠帝从端门进宫,登上宫殿,大臣们都跪拜叩头请罪。
诏令把司马伦、司马等人送到金墉城。
广平王司马虔从河北回来,到达九曲,听说朝廷的变故,就离弃军队,带几十人回归自己的府第。
癸亥,赦天下,改元,大五日。
分遣使者慰劳三王。
梁王肜等表:“赵王伦父子凶逆,宜伏诛。”丁卯,遣尚书袁敞持节赐伦死,收其子、馥、虔、诩,皆诛之。
凡百官为伦所用者皆斥免,台、省、府、卫、仅有存者。
是日,成都王颖至。
已巳,河间王至。
颖使赵骧、石超助齐王讨张泓等于阳翟,泓等皆降。
自兵兴六十余日,战斗死者近十万人。
斩张衡、闾和、孙髦于东市,蔡璜自杀。
五月,诛义阳王威。
襄阳太守宗岱承檄斩孙,永饶冶令空桐机斩孟观,皆传首洛阳,夷三族。
癸亥(初九),宣布赦色天下,改年号为永宁。
诏赐臣民聚饮五天。
分别派遣使者去慰劳司马等三个亲王。
梁王司马肜表奏:“赵王司马伦父子凶暴叛逆,应当处死。”丁卯(十三日),派遣尚书袁敞持符节赐司马伦死,拘捕他的儿子司马、司马馥、司马虔、司马翊,全部处死。
文武百官中凡为司马伦任用过的全部贬斥罢免,台、省、府、卫各部门留任的官员所剩无几。
当天,成都王司马颖到达。
己巳(十五日),河间王司马到达。
司马颖派赵骧、石超到阳翟去帮助齐王司马讨伐张泓等人,张泓等人全部投降。
自从战事爆发,六十多天。
有近十万人在战争中丧命。
接着在东市杀张衡、闾和、孙髦,蔡璜自杀。
五月,诛杀义阳王司马威。
襄阳太守宗岱遵照司马的檄文杀孙,永饶冶令空桐机杀死孟观,都将首级送到洛阳,并夷杀孙,孟观三族。
立襄阳王尚为皇太孙。
立襄阳王司马尚为皇太孙。
六月,乙卯,齐王帅众入洛阳,顿军通章署,甲士数十万,威震京都。
六月,乙卯(初二),齐王司马带领部众进入洛阳。
军队在通章署停留,全副武装的兵士几十万人,威震京都洛阳。
戊辰,赦天下。
戊辰(十五日),大赦天下。
复封宾徒王晏为吴王。
重新封宾徒王司马晏为吴王。
甲戌,诏以齐王为大司马,加九锡,备物典策,如宣、景、文、武辅魏故事;成都王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录尚书事,加九锡,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河间王为侍中、太尉,加三赐之礼;常山王为抚军大将军,领左军;进广陵公爵为王,领尚书,加侍中,进新野公歆爵为王,都督荆州诸军事,加镇南大将军。
齐、成都、河间三府,各置掾属四十人,武号森列,文官备员而已,识者知兵之未戢也。
己卯,以梁王肜为太宰,领司徒。
甲戌(二十日),下诏任命齐王司马为大司马,赐加九赐,为他准备的物品典制策书,像过去宣帝、景帝、文帝、武帝辅佐曹魏时那样。
成都王司马颖担任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并给与天子使用的黄金钺,赐加九锡,特许入朝时可穿鞋并携带佩剑,不必趋行。
河间王司马担任侍中、太尉,加赐弓矢、钺、圭瓒三锡。
常山王司马担任抚军大将军、统领左军。
封广陵公司马为王,并兼任尚书、加授侍中。
封新野公司马歆为王,都督荆州诸军事,加授镇南大将军。
齐王、成都王、河间王三个王府,分别设置僚属四十人,有武号的属官森然排列,文官仅配充数而已。
因此头脑清醒的人都认识到兵祸并没有止息。
己卯(二十六日),任梁王司马肜为太宰,兼任司徒。
光禄大夫刘蕃女为赵世子妻,故蕃及二子散骑侍郎舆、冠军将军琨皆为赵王伦所委任。
大司马以琨父子有才望,特宥之,以舆为中书郎,琨为尚书左丞。
又以前司徒王戎为尚书令,刘暾为御史中丞,王衍为河南尹。
光禄大夫刘蕃的女儿是赵王长子司马的妻子,所以刘蕃和两个儿子散骑侍郎刘舆、冠军将军刘琨都是赵王司马伦委任的。
大司马司马因为刘琨父子有才能及声望,特地宽宥了他们,任刘舆为中书郎,刘琨为尚书左丞。
又让前司徒王戎任尚书令,任刘暾为御史中丞,王衍为河南尹。
新野王歆将之镇,与同乘谒陵,因说曰:“成都王至亲,同建大勋,今宜留之与辅政;若不能尔,当夺其兵权。”常山王与成都王颖俱拜陵,又谓颖曰:“天下者,先帝之业,王宜维正之。”闻其言者莫不忧惧。
卢志谓颖曰:“齐王众号百万,与张泓等相持不能决;大王迳前济河,功无与贰。
今齐王欲与大王共辅朝政。
志闻两雄不俱立。
宜因太妃微疾,求还定省,委重齐王,以收四海之心,此计之上也。”颖从之。
帝见颖于东堂,慰劳之。
颖拜谢曰:“此大司马之勋,臣无豫焉。”因表称功德,宜委以万机,自陈母疾,请归藩。
即辞出,不复还营,便谒太庙,出自东阳城门,遂归邺。
遣信与别,大惊,驰出送颖,至七里涧,及之。
颖住车言别,流涕滂沱,惟以太妃疾苦为忧,不及时事。
由是士民之誉皆归颖。
新野王司马歆将要赴镇南大将军之任时,与司马同车去拜谒陵墓,借机对司马说:“成都王与惠帝关系最为亲近,又同您一起建立大功勋,现在应当把他留下来与您一起辅佐朝政。
如果不能这样,应该剥夺他的兵权。”常山王司马和成都王司马颖也一起去拜谒陵墓,司马对司马颖说:“今天的天下,是先帝的功业,你应当考虑主持朝政。”听到这话的人无不感到忧虑恐惧。
卢志对司马颖说:“齐王军队虽然号称百万,但和张泓等人作战时却相持而不能决胜,您则一直前进渡过黄河,功劳无人能够与您相提并论。
现在齐王却要同您共同辅佐朝政。
我听说两雄不能并存,应当趁太妃有小病,请求回封国侍奉太妃,把大权让给齐王,这样来使天下人心都归附您,这是上策。”司马颖采纳了这个意见。
惠帝在东堂会见司马颖,慰问犒劳他。
司马颖拜谢说;“这是大司马司马的功劳,我并没有参与什么。”于是就上奏表称赞司马的功劳与美德,应当委以处理天下大事的重任,又陈说母亲有病,请求回归封地。
随即告辞出宫,不再回住地,立刻拜谒太庙,从东阳城门出去,就回封地邺城了。
派信使去同司马辞别,司马非常惊讶,急驰出城送司马颖,到七里涧,追上了他。
司马颖停下车话别,泪如雨下,只是忧虑太妃的病,而没有说到时政。
因此士人与百姓的赞誉都归向司马颖。
辟新兴刘殷为军谘祭酒,洛阳令曹摅为记室督,尚书郎江统、阳平太守河内苟参军事,吴国张翰为东曹掾,孙惠为户曹掾,前廷尉正顾荣及顺阳王豹为主簿。
惠,贲之曾孙;荣,雍之孙也。
殷幼孤贫,养曾祖母以孝闻,人以谷帛遗之,殷受而不谢,直云:“待后贵当相酬耳。”及长,博通经史,性倜傥大志,俭而不陋,清而不介,望之颓然而不可侵也。
以何勖为中领军,董艾典枢机,又封其将佐有功者葛、路秀、卫毅、刘真、韩泰皆为县公,委以心膂,号曰:“五公”。
司马征召新兴人刘殷担任军咨祭酒,洛阳令曹摅任记室督,尚书郎江统、阳平太守河内入苟任参军,吴国人张翰任东曹椽,孙惠为户曹掾,前廷尉正顾荣和顺阳人王豹任主簿。
孙惠是孙贲的曾孙,顾荣是顾雍的孙子。
刘殷年幼时失去父母,家境贫寒,赡养曾祖母而以孝著称,有人送给他粮食布帛,刘殷接受而不道谢,直说:“等我富贵了一定酬谢。”长大后,学识渊博,精通经史典籍,性情卓越胸怀大志,节俭而不粗陋,清高而不孤僻,使人看到他不由得感到恭顺而不能侵犯。
司马任用何勖为中领军。
让董艾掌握枢密机要,又把有功的军事长官葛、路秀、卫毅、刘真、韩秦都封为县公,作为心腹臂膊依靠,号称“五公”。
成都王颖至邺,诏遣使者就申前命;颖受大将军,让九锡殊礼。
表论兴义功臣,皆封公侯。
又表称:“大司马前在阳翟,与贼相持既久,百姓困敝,乞运河北邸阁米十五万斛,以赈阳翟饥民。”造棺八千余枚,以成都国秩为衣服,敛祭黄桥战士,旌显其家,加常战亡二等。
又命温县瘗赵王伦战士万四千余人。
皆卢志之谋也。
颖貌美而神昏,不知书,然气性敦厚,委事于志,故得成其美焉。
诏复遣使谕颖入辅,并使受九锡。
颖嬖人孟玖不欲还洛,又,程太妃爱恋邺都,故颖终辞不拜。
成都王司马颖到达邺城,朝廷诏令使者到邺城重申以前的任命,司马颖接受了大将军的职位,而辞让九赐这种特殊的礼仪。
司马颖上奏表评价讨伐赵王过程中的功臣,都被封为公、侯。
又上奏表称:“大司马在阳崔时,曾与贼兵相持了很久,百姓因此困顿疾惫,请求准许运送所辖的黄河以北地区的邸阁米十五万斛,去赈济阳翟的灾民。”又打造了八千多副棺木,用自己的俸禄缝制衣服,装敛祭祀黄桥之战的死亡兵士,表彰他们的家属,使他们感到荣耀,抚恤也比平常战亡提高二级,又命令温县地区掩埋赵王司马伦的死亡兵士一万四千多人。
这些都是卢志的计谋。
司马颖相貌漂亮而神智糊涂,不通文书,但是性格敦厚,将事务都委托给卢志,所以能够成就美名。
朝廷又下诏派使者通告司马颖入朝辅政,并让他接受九锡礼仪。
司马颖的宠信孟玖不想回洛阳,又加上程太妃眷恋喜欢邺都,所以司马颖始终推辞而不去接受任命。
初,大司马疑中书郎陆机为赵王伦撰禅诏,收,欲杀之;大将军颖为之辩理,得免死,因表为平原内史,以其弟云为清河内史。
机友人顾荣及广陵戴渊,以中国多难,劝机还吴;机以受颖全济之恩。
且谓颖有时望,可与立功,遂留不去。
当初,大司马司马怀疑中书郎陆机为赵王司马伦撰写惠帝禅让帝位的诏书而拘捕了他,打算处死。
大将军司马颖为陆机辩护说理,陆机得以免除死罪,司马颖又表奏陆机为平原内史,陆机的弟弟陆云为清河内史。
陆机的朋友顾荣和广陵大戴渊,因为中原多灾多难,就劝陆机回到吴地。
陆机因为受了司马颖保全济助的恩德,再说司马颖当时深孚众望,以为可以为他作事立功,于是就留下没有离去。
秋,七月,复封常山王又为长沙王,迁开府、骠骑将军。
秋季,七月,朝廷又封常山王司马为长沙王,升为有开置府署资格的骠骑将军。
东莱王蕤,凶暴使酒,数陵侮大司马,又从求开府不得而怨之,密表专权,与左卫将军王舆谋废。
事觉,八月,诏废蕤为庶人,诛舆三族,徒蕤于上庸,上庸内史陈锺、承旨潜杀之。
东莱王司马蕤,凶暴酗酒,多次欺陵侮辱大司马司马。
又向司马请求开府没有如愿而怨恨他,秘密表奏司马专擅权力,与左卫将军王舆密谋废黜司马。
事情被发现。
八月,诏令把司马蕤废黜为平民,诛杀王舆三族,发配司马蕤到上庸,上庸内史陈钟秉承司马的旨意把司马蕤秘密处死。
赦天下。
大赦天下。
东武公澹坐不孝徒辽东。
九月,征其弟东安王繇复旧爵,拜尚书左仆射。
繇举东平王为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
东武公司马澹因为不孝之罪被发配辽东。
九月,征召他的弟弟东安王司马繇,恢复旧的爵位,任命为尚书左仆射。
司马繇举荐东平王司马为都督徐州诸军事,镇守下邳。
初,朝廷符下秦、雍州,使召还流民入蜀者,又遣御史冯该、张昌督之。
李特兄辅自略阳至蜀,言中国方乱,不足复还。
特然之。
累遣天水阎式诣罗尚求权停至秋,又纳赂于尚及冯该;尚、该许之。
朝廷论讨赵功,拜特宣威将军,弟流奋武将军,皆封侯。
玺书下益州,条列六郡流民与特同讨者,将加封赏。
广汉太守辛冉欲以灭为己功,寝朝命,不以实上;众咸怨之。
当初,朝廷下令秦州、雍州,让召回流入蜀地的流民,又派遣御史冯该、张昌监督执行。
李特的哥哥李辅从略阳到蜀,说中原刚发生过变乱,不必回去。
李特同意这个主张,多次让天水人阎式拜访益州刺史罗尚,请求通融暂且停留到秋天,又贿赂罗尚和冯该,罗尚、冯该同意了李特的请求。
朝廷讨论讨伐赵的功劳,任命保李特为宣威将军,弟李流为奋武将军,都封为侯。
朝廷文书下达益州,让开列同李特一起讨伐赵的六郡流民名单,准备赐以奖赏。
广汉太守辛冉想把消灭赵贪为己功,不执行朝廷旨意,不如实上报,大家都怨恨他。
罗尚遣从事督遣流民,限七月上道。
时流民布在梁、益,为人佣力,闻州郡逼遣,人人愁怨,不知所为;且水潦方盛,年谷未登,无以为行资。
特复遣阎式诣尚,求停至冬;辛冉及犍为太守李以为不可。
尚举别驾杜秀才,式为说逼移利害,亦欲宽流民一年;尚用冉、之谋,不从;乃致秀才板,出还家。
冉性贪暴,欲杀流民首领,取其资货,乃与白尚,言:“流民前因赵之乱,多所剽掠,宜因移设关以夺取之。”尚移书梓潼太守张演,于诸要施关,搜索宝货。
罗尚派从事去监督遣送流民,限令七月上路,当时流民分布在梁州、益州地区,为人当佣工,听说州郡逼迫遣返,人人忧愁怨恨,不知所措,加上雨水很多,当年的粮谷还没有收打、没有东西用作路费。
李特又派阎式拜访罗尚,请求暂缓到冬天。
辛冉和犍为太守李认为不能延缓。
罗尚荐举别驾杜为秀才,阎式为杜陈说逼迫迁移的利害关系,杜也想对流民宽限一年。
而罗尚却采用了辛冉、李的建议,没有听从。
杜就送还秀才板,回家了。
辛冉性情贪婪凶暴,打算杀掉流民的首领,掠取流民的财产,就和李告诉罗尚说:“流民以前趁赵叛乱,剽窃抢惊了很多财物,应当下发公文设置关卡收取这些财物。”罗尚下文给梓潼太守张演,在各路口要地设置关卡,搜索财宝。
特数为流民请留,流民皆感而恃之,多相帅归特。
特乃结大营于绵竹以处流民,移辛冉求自宽。
冉大怒,遣人分榜通衢,购蓦特兄弟,许以重赏。
特见之,悉取以归,与弟骧改其购云:“能送六郡酋豪李、任、阎、赵、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赏百匹。”于是流民大惧,归特者愈众,旬月间过二万人。
流亦聚众数千人。
李特多次请求留下流民,流民们都感激而倚仗他,许多人互相携带归附李特,李特就在绵竹设棚帐来安置流民。
给辛冉去文求他宽限。
辛冉勃然大怒,派人在各条大路张贴告示,悬赏捉拿李特兄弟,许下很重的赏格。
李特看见后,全部取下带回,与弟弟李骧将悬赏的内容改为:“能送六郡首领李、任、阎、赵、上官各姓及氐、叟的侯王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首级的,赏百匹布。”这样流民大为恐惧,归附李特的人越来越多,一月之间超过两万人。
李流也聚集了几千人。
特又遣阎式诣罗尚求申期,式见营栅冲要,谋掩流民,叹曰:“民心方危,今而速之,乱将作矣。”又知辛冉、李意不可回,乃辞尚还绵竹。
尚谓式曰:“子且以吾意告诸流民,今听宽矣。”式曰:“明公惑于奸说,恐无宽理。
弱而不可轻者民也,今趣之不以理,众怒难犯,恐为祸不浅。”尚曰:“然。
吾不欺子,子其行矣!”式至棉竹,言于特曰:“尚虽云尔,然未可信也。
何者?尚威刑不立,冉等各拥强兵,一旦为变,亦非尚所能制,深宜为备。”特从之。
冬,十月,特分为二营,特居北营,流居东营,缮甲厉兵,戒严以待之。
李特又派阎式去见罗尚,请求重新确定期限,阎式看到要冲在营建栅栏,图谋捕取流民,感叹说:“民心正不安定,现在却又急于遣送,变乱就要发生了。”又得知辛冉、李态度不会改变,就告辞罗尚返回绵竹。
罗尚对阎式说:“你就权且告诉流民说,我的意见是听任放宽期限了。”阎式说:“您受奸说蒙蔽,恐怕没有宽期的道理,百姓是卑弱而不能轻视的,现在不讲道理一味催促他们,众怒难犯,恐怕为祸不浅。”罗尚说:“是的,我不欺骗你,你走吧!”阎式到绵竹,对李特说:“罗尚虽然这样说了,但是也不可相信。
为什么呢?罗尚的威势和刑法都没有确立,辛冉等人都各把持着强大的兵力,一旦他们变乱,也不是罗尚所能制服的,应当作好充分准备。”李特采纳了这个意见。
冬季,十月,李特把部下分作两个军营驻扎,李特在北营,李流在东营,修整铠甲磨砺兵器,严阵以待。
冉、相与谋曰:“罗侯贪而无断,日复一日,令流民得展奸计。
李特兄弟并有雄才,吾属将为所虏矣!宜为决计,罗侯不足复问也。”乃遣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显、刘并等潜帅步骑三万袭特营;罗尚闻之,亦遣督护田佐助元。
元等至,特安卧不动,待其众半入,发伏击之,死者甚众。
杀田佐、曾元、张显,传首以示尚、冉。
尚谓将佐曰:“此虏成去矣,而广汉不用吾言以张贼势,今若之何!”
辛冉、李互相商议说:“罗尚贪婪而无决断能力,日复一日,使流民奸诈的计谋能够得以施展。
李特兄弟都具有雄武的才能,我们势必会被李特俘虏,应当为此作出决策,罗尚不值得再去请示。”就派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显、刘并等暗地带领三万步兵、骑兵袭击李特的营帐。
罗尚听说后,也派督护田佐援助曾元。
曾元等人到了,李特按兵不动,等到曾元的人马进来了一半,埋伏的兵士突然向他们猛击,打死很多人。
这一伏击杀了田佐、曾元、张显,李特将三人的首级都送到罗尚、辛冉那里给他们看。
罗尚对属下军官说:“李特这个贼虏终于势成而离去,而广汉太守辛冉不听我的话,使李特的气势更为嚣张,现在怎么办?”
于是六郡流民共推特行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以其弟流行镇东大将军,号东督护,以相镇统;又以兄辅为骠骑将军,弟骧为骁骑将军,进兵攻冉于广汉。
尚遣李、费远帅众救冉,畏特,不敢进。
冉出战屡败,溃围奔德阳。
特入据广汉,以李超为太守,进兵攻尚于成都。
尚以书谕阎式,式复书曰:“辛冉倾巧,曾元小竖,李叔平非将帅之才。
式前为节下及杜景文论留、徒之宜。
人怀桑梓,孰不愿之!但往日初至,随谷庸赁,一室五分,复值秋潦,乞须冬熟,而终不见听。
绳之太过,穷鹿抵虎,流民不肯延颈受刀,以致为变。
即听式言,宽使治严,不过去九月尽集,十月进道,令达乡里,何有如此也!”
这样,六郡的流民一致推举李特为镇北大将军,按照正式程序拜官受爵,封任他的弟弟李流为镇东大将军,号称东督护,镇守统领一方。
又任命哥哥李辅为骠骑将军,弟弟李骧为骁骑将军,进军广汉攻打辛冉。
罗尚派李、费远率兵救助辛冉,但这些人害怕李特,而不敢向前。
辛冉出兵迎战,屡次败北,最后突围逃奔德阳。
李特进入并占据广汉,让李超担任太守。
又进军成都攻打罗尚。
罗尚给阎式去信通告,阎式回信说:“辛冉狡诈刁猾,曾元是小人,李不是带兵的将帅之才,我以前给您和杜论说有关对于流民留下还是迁徒的适当办法。
人人都怀念故乡,谁不愿意返回故乡呢?只是流民以前初来乍到,为口粮而给人雇佣卖力。
一家四处分离,却又碰上秋雨绵绵,只能乞求冬作成熟。
可是我的话始终没有被你接受。
对流民的措施过于严厉,无路可走的鹿也会拼死与虎相斗,流民不会答应伸着脖颈等着宰割,所以导致变乱。
假如接受我的意见,放宽期限使流民能够从容整理行装,也不过九月过完就能全部聚集,十月就可以上路,使他们回到故乡。
那样怎么能达到这个地步!”
特以兄辅、弟骧、子始、荡、雄及李含、含子国、离、任回、李攀、攀弟恭、上官晶、任藏、杨褒、上官等为将帅,阎式、李远等为僚佐。
罗尚素贪残,为百姓患。
特与蜀民约法三章,施舍赈贷,礼贤拔滞,军政肃然,蜀民大悦。
尚频为特所败,乃阻长围,缘郫水作营,连延七百里,与特相拒,求救于梁州及南夷校尉。
李特让兄李辅,弟李骧,儿子李始、李荡、李雄以及李含,李含的儿子李国、李离、任回、李攀、李攀弟李恭、上官晶、任臧、杨褒 、上官等人担任将帅,让阎式、李远等人为僚属。
罗尚平素贪婪、残忍,是百姓的祸害。
李特则与蜀地百姓约法三章,遍施恩惠,取消劳役,赈济帮助百姓,以礼尊待贤人,提拔怀才不遇之士,军队政务严肃井然。
蜀地百姓非常高兴。
罗尚多次被李特击败,就设置大量工事,沿着郫水安营扎寨,战线长达七百里,与李特对峙,并向梁州和南夷校尉请求救援。
十二月,颖昌康公何邵薨。
十二月,颖昌康公何邵去世。
封大司马子冰为乐安王,英为济阳王,超为淮南王。
封大司马司马的儿子司马冰为安乐王,封司马英为济阳王,司马超为淮南王。
太安元年(壬戌、302)
太安元年,(壬戌,公元302年)
春,三月,冲太孙尚薨。
春季,三月,皇太孙司马尚去世。
夏,五月,己酉,梁孝王肜薨。
夏季,五月,乙酉(初七),梁孝王司马肜去世。
以右光禄大夫刘为太傅,寻以老病罢。
任命右光禄大夫刘为太傅,不久又因为他年迈生病而罢免。
河间王遣督护衙博讨李特,军于梓潼;朝廷复以张微为广汉太守,军于德阳;罗尚遣督护张龟军于繁城。
特使其子镇军将军荡等袭博;而自将击龟,破之。
荡败博兵于阳沔,梓潼太守张演委城走,巴西丞毛植以郡降。
荡进攻博于葭萌,博走,其众尽降。
河间王更以许雄为梁州剌史。
特自称大将军、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
河间王司马派督护衙博征讨李特,在梓潼驻军。
朝廷又让张微担任广汉太守在德阳驻军。
罗尚派督护张龟在繁城驻军。
李特派他儿子镇军将军李荡袭击衙博,自己带兵攻击张龟,击溃了张龟。
李荡在阳沔击败衙博的军队,梓潼太守张演弃城而逃,巴西丞毛植献郡投降。
李荡在葭萌进攻衙博,衙博逃跑,他的兵卒全部投降。
河间王司马换许雄担任梁州刺史。
李特自封为大将军、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
大司马欲久专大政,以帝子孙俱尽,大将军颖有次立之势;清河王覃,遐之子也,方八岁,乃上表请立之。
癸卯,立覃为皇太子,以为太子太师,东海王越为司空,领中书监。
大司马司马想长久地独自控制朝政,但因为惠帝的子孙都死了,而大将军司马颖有按皇位继承次序递补的可能。
清河王司马覃是司马遐的儿子,刚八岁,司马就上表奏请册立司马覃。
癸卯(二十五日),立司马覃为皇太子,让司马担任太子太师。
让东海王司马越担任司空,兼中书监。
秋,八月,李特攻张微,微击破之,遂进攻特营。
李荡引兵救之,山道险狭,荡力战而前,遂破微兵。
特欲还涪,荡及司马王幸谏曰:“微军已败,智勇俱竭,宜乘锐气遂禽之。”特复进攻微,杀之,生禽微子存,以微丧还之。
秋季,八月,李特攻打张微,张微打败了李特,于是乘胜进攻李特军营。
李荡率军救援李特,山路险峻狭窄,李荡奋力战斗向前推进,击溃张微的兵马。
李特想返回涪陵,李荡和司马王幸劝谏说:“张微的军队已经失败,智谋与勇气都枯竭了,应当乘胜利的锐气趁机擒获他。”李特就又进攻张微,杀死张微,俘获张微的儿子张存,把张微的尸体还给让张存。
特以其将硕守德阳。
李骧军毗桥,罗尚遣军击之,屡为骧所败。
骧遂进攻成都,烧其门。
李流军成都之北。
尚遣精勇万人攻骧,骧与流合击,大破之,还者什一二。
许雄数遣军攻特,不胜,特势益盛。
李特用他的将领硕驻守德阳。
李骧驻军毗桥。
罗留派兵攻打他,多次被李骧打败。
李骧趁势进攻成都,火烧了成都城门。
这时李流驻军成都城北,罗尚派一万精兵进攻李骧,李骧与李流联合夹击,重创罗尚的军队,使罗尚生还的兵马仅仅十分之一二。
许雄多次派兵攻打权特,没有取胜,李特的威势更加强大。
建宁大姓李睿、毛诜逐太守许俊,朱提大姓李猛逐太守雍约以应特,众各数万。
南夷校尉李毅讨破之,斩诜;李猛奉笺降,而辞意不逊,毅诱而杀之。
冬,十一月,丙戌,复置宁州,以毅为刺史。
建宁的世家大族李睿、毛诜驱逐了建宁太守许俊,朱提的世家大族李猛驱逐了朱提太守雍约来响应李特,各自拥有几万人。
南夷校尉李毅讨伐并打败他们,杀死毛诜。
李猛送上书信表示投降,但措辞和文意不够恭顺,李毅就把他引诱来杀掉。
冬季,十一月,丙戌(十一日),朝廷重新设置宁州,以李毅任刺史。
齐武闵王既得志,颇骄奢擅权,大起府第,坏公私庐舍以百数,制与西宫等,中外失望。
侍中嵇绍上疏曰:“存不忘亡,《易》之善戒也。
臣愿陛下无忘金墉,大司马无忘颍上,大将军无忘黄桥,则祸乱之萌无由而兆矣。”又与书,以为:“唐、虞茅茨,夏禹卑宫。
今大兴第舍及为三王立宅,岂今日之急邪!”逊辞谢之,然不能从。
齐王司马如愿以偿,颇有些骄纵奢侈而独揽大权,大规模地建造府第,拆毁公私房屋上百处,格局规模与西宫相当,在朝廷内外失去声望。
侍中嵇绍给惠帝上奏章说:“存在而不忘失去,是《易经》很好的警戒。
我希望陛下不要忘了在金墉城之困,大司马不要忘却颍上之败,大将军不要忘了黄桥之败。
那么祸乱的发端就无从开始了。”嵇绍又给司马写信,认为:“尧、舜茅屋不修剪,夏禹住低矮的宫室。
现在大兴土木建造房舍和给三个亲王建造宅第,难道是今天所急于做的事吗?”司马用谦逊客气的话来认错,但并不采纳。
耽于宴乐,不入朝见;坐拜百官,符敕三台;选用不均,嬖宠用事。
殿中御史桓豹奏事,不先经府,即加考竟。
南阳处士郑方,上书谏曰:“今大王安不虑危,宴乐过度,一失也。
宗室骨肉,当无纤介,今则不然,二失也。
蛮夷不静,大王谓功业已隆,不以为念,三失也。
兵革之后,百姓穷困,不闻赈救,四失也。
大王与义兵盟约,事定之后,赏不逾时,而今犹有功未论者,五失也。”谢曰:“非子,孤不闻过。”
司马沉湎于宴饮嬉乐中,不上朝,而在自己府第里坐受百官的叩拜,用符节向各官署发号施令。
任用官吏不讲原则,使亲宠小人掌握权力。
殿中御史桓豹奏报情况,没有先经过司马的府署,司马就加以考问追究。
南阳隐士郑方,上书劝谏司马说:“现在您居安不思危,宴饮玩乐超过限度,是失误之一。
皇族骨肉之间本不应当存有细小的芥蒂,现在则不是这样,是失误之二。
四方蛮族、夷族并不宁静,您却说功业已经十分盛大,不把蛮夷事务放在心上,是失误之三。
战乱之后,百姓贫穷疲困,却没有听说曾经赈济救援,是失败之四。
您曾与讨伐司马伦的各路举义之师在神前盟誓约定:战争成功后,及时奖赏,但现在还有未曾被论功受赏的人,是失误之五。”司马感谢说:“不是您,我就无法听到过失。”
孙惠上书曰:“天下有五难、四不可,而明公皆居之:冒犯锋刃,一难也;聚致英豪,二难也;与将士均劳苦,三难也;以弱胜强,四难也;兴复皇业,五难也。
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权不可久执,大威不可久居。
大王行其难而不以为难,处其不可而谓之可,惠窃所不安也。
明公宜思功成身退之道,崇亲推近,委重长沙、成都二王,长揖归藩,财太伯、子臧不专美于前矣。
今乃忘高亢之可危,贪权势以受疑,虽遨游高台之上,逍遥重墉之内,愚窃谓危亡之忧,过于在颍、翟之时也。”不能用,惠辞疾去。
谓曹摅曰:“或劝吾委权还国,何如?”摅曰:“物禁太盛,大王诚能居高虑危,褰裳去之,斯善之善者也。”不听。
孙惠上书说:“天下有五难、四不可,而您却全部具备:不避艰险锋芒迎头而上,是一难;聚集英雄豪杰,是二难,与将士官兵分担劳苦,是三难;以弱胜强,是四难;振兴恢复帝业,是五难。
四不可:不可长久地享受大名,不可长久地夸耀大功,不可长久地把持大权,不可长久地保持大威。
您做那些难事而不以为是难,处在不可的境况却还说这样可以,这是我内心感到不安的地方。
您应该考虑功成身退之道,尊崇推举亲近的人,把重任交给长沙王与成都王,谦逊有礼地返回封地,那么辞让天下的吴太伯、辞让国家的曹子臧就不会在历史上独占美名了。
现在您忘却高高至极的危险,贪婪权势则受疑忌,即使在官位的高台上面遨游,在宫城重地自由来往,我认为这危险覆亡的忧虑,超过了兵败颍川、阳翟的时候。”司马没有听取,孙惠称病辞离而去。
司马对曹摅说:“有人劝说我放下权力返回封国,怎么样?”曹摅说:“事物都禁忌太盛,您如果确实能身居高位而考虑到危亡,撩起衣服离开这里,这是善策之中的善策。”司马也没有听。
张翰、顾荣皆虑及祸,翰因秋风起。
思菰菜、莼羹、鲈鱼,叹曰:“人生贵适志耳,富贵何为!”即引去。
荣故酣饮,不省府事,长史葛以其废职,白徒荣为中书侍郎。
颍川处士庚衮闻期年不朝,叹曰:“晋室卑矣,祸乱将兴!”帅妻子逃于林虑山中。
张翰、顾荣都忧虑灾祸即将来临,张翰因为秋风吹来,怀念起故乡的菰菜、菜汤、鲈鱼片,感叹道:“人生在世最难得的是舒服自在,富有和显贵有什么用?”随即引退离去。
顾荣则故意开怀畅饮,不去过问府中事务,长史葛
因为他荒废职守,向司马汇报,把顾荣贬为中书侍郎。
颖川隐士庾衮,听说司马整年没有上朝,慨叹道:“晋朝衰微了,祸乱即将兴起!”带领妻儿逃到林虑山中避难。
王豹致笺于曰:“伏思元康以来,宰相在位,未有一人获终者,乃事势使然,非皆为不善也。
今公克平祸乱,安国定家,乃复寻覆车之轨,欲冀长存,不亦难乎!今河间树根于关右,成都盘桓于旧魏,新野大封于江、汉,三王方以方刚强盛之年,并典戎马,处要害之地,而明公以难赏之功,挟震主之威,独据京都,专执大权,进则亢龙有悔,退则据于蒺藜,冀此求安,未见其福也。”因请悉遣王侯之国,依周、召之法,以成都王为北州伯,治邺;自为南州伯,治宛;分河为界,各统王侯,以夹辅天子。
优令答之。
长沙王见豹笺,谓曰:“小子离间骨肉,何不铜下打杀!”乃奏豹谗内间外,坐生猜嫌,不忠不义,鞭杀之。
豹将死,曰:“县吾头大司马门,见兵之攻齐也!”
王豹给司马去信说:“我考虑从元康年间以来,在位的宰相,没有一个人在职任上获得善终,这是事态情势所造成的,不是他们都做了不好的事。
现在您平息了祸乱,使国家安宁平定,却又沿着翻车的轨道走,想希望长期在位,不也是很难的吗?现在河间王在关右培植自己的根系,成都王固守在当年曹魏属地而不肯离开,新野王在江、汉地区得到大片封地,这三个亲王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都掌管着军队,把持在要害的地方,而您靠难以再赏赐的大功,凭震慑君主的威势,独自控制京都,总揽朝政大权,再进一步则物极必反,而退下来就将处于荆棘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期望求得安稳,看不出有什么好结果。”因此请求将王侯的封国进行调换,按照周朝时周公、召公分治的办法,让成都王为北州伯,统治邺都地区;司马自己为南州伯,统治宛都地区。
以黄河为界,各自分别管理北方南方的王侯。
来共同辅佐天子。
对王豹的信,司马态度温和地作了答覆。
而长沙王司马看了王豹的信,对司马说:“这小子挑拨离间我们骨肉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不把他在铜驼下打死!”司马就启奏王豹离间朝外内官员,凭空制造猜疑、怨恨,不忠不义,应该用鞭子抽死。
王豹临死前,说:“把我的头悬挂在大司马府的门前,我要亲眼看着兵士攻打齐王!”
以河间王本附赵王伦,心常恨之。
梁州刺史安定皇甫商,与长史李含不平。
含被征为翊军校尉,时商参军事,夏侯兄亦在府。
含心不自安,又与右司马赵骧有隙,遂单马奔,诈称受密诏,使诛,因说曰;“成都王至亲,有大功,推让还藩,甚得众心。
齐王越亲而专政,朝廷侧目。
今檄长沙王使讨齐,齐王必诛长沙,吾因以为齐罪而讨之,必可禽也。
去齐立成都,除逼建亲,以安社稷,大勋也。”从之。
是时,武帝族弟范阳王都督豫州诸军事。
上表陈罪状,且言:“勒兵十万,欲与成都王颖、新野王歆、范阳王共会洛阳,请长沙王废还第,以颖代辅政。”遂举兵,以李含为都督,帅张方等趋洛阳;复遣使邀颖,颖将应之,卢志谏,不听。
司马因为河间王司马原来依附赵王司马伦,心里常常忌恨他。
梁州刺史安定人皇甫商,对司马的长史李含不满。
李含被征召担任翊军校尉,这时皇甫商任司马的参军事,夏侯的哥哥也在司马府做事。
李含心里很不自在安稳,又和司马的右司马赵骧不和,于是一个人骑马逃奔回司马那里,假称按受了秘密诏令,让司马诛伐司马,于是告诉司马说:“成都王是皇上的近亲,又有大功,但推辞谦让返回封地,很得人心。
而齐王越过比他更近的皇亲而独揽朝政,朝廷对他都带着嫉恨的目光。
现在给长沙王发出檄文让他征讨齐王,齐王一定会诛杀长沙王,我们就把这当作齐王的罪行而征讨他,一定能够把他擒获。
去掉齐王而拥立成都王,除去逼宫的人而立近亲,使国家社稷安定,是一项大功勋。”司马采纳了这个意见。
这时,晋武帝的族弟范阳王司马任都督豫州诸军事。
司马上奏表陈说司马的罪状,并且说:“带领十万军队,要同成都王司马颖、新野王司马歆、范阳王司马共同在洛阳会师,请长沙王司马废黜司马让他回到封地府第去,让司马颖取代司马辅佐朝政。”司马就发兵点将,让李含任都督,带领张方等急赴洛阳。
又派使者邀集司马颖,司马颖打算答应邀请。
卢志劝谏,司马颖不听。
十二月,丁卯,表至;大惧,会百官议之,曰:“孤首唱义兵,臣子之节,信著神明。
今二王信谗作难,将若之何?”尚书令王戎曰:“公勋业诚大;然赏不及劳,故人怀贰心。
今二王兵盛,不可当也。
若以王就第,委权崇让,庶可求安。”从事中郎葛怒曰:“三台纳言,不恤王事。
赏报稽缓,责不在府。
谗言逆乱,当共诛讨,奈何虚承伪书,遽令公就第乎!汉、魏以来,王侯就第,宁有得保妻子者邪!议者可斩!”百官震悚失色,戎伪药发堕厕,得免。
十二月,丁卯(二十二日),司马的奏表到洛阳。
司马非常惧怕,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说:“我首先发起义兵,尽臣子的气节,信义显现于神明。
现在两亲王听信谗言而发难,怎么对待呢?”尚书令王戎说:“您的功勋业绩的确很大。
但是赏赐没有都到达有功劳的人那里,所以使人怀有二心。
现在两亲王兵力强盛,势不可当。
如果让您隐退回家,而崇敬谦虚地把权交出,大概可以求得平安。”司马的从事中郎葛生气地说:“尚书所说,根本不顾惜齐王的事业。
报功赏赐的停顿迟缓,责任不在齐王府。
听信谗言发起叛乱,应当共同征讨,更何况凭空根据伪造书信,就让齐王您回家呢?汉、魏以来,王侯隐退回家的,难道有能够保全妻儿的呢?提这个建议的人可以杀掉!”文武百官震骇惶恐脸色大变,王戎假装药力发作掉到厕坑,得以逃脱。
李含屯阴盘,张方帅兵二万军新安,檄长沙王使讨。
遣董艾袭,将左右百余人驰入宫,闭诸门,奉天子攻大司马府,董艾陈兵宫西,纵火烧千秋神武门。
使人执驺虞幡唱云:“长沙王矫诏。”又称:“大司马谋 反”。
是夕,城内大战,飞矢雨集,火光属天。
帝幸上东门,矢集御前,群臣死者相枕。
连战三日,众大败,大司马长史赵渊杀何勖,国执以降。
至殿前,帝恻然,欲活之。
叱左右趣牵出,斩于阊阖门外,徇首六军,同党皆夷三族,死者二千余人。
囚子超、冰、英于金墉城,废弟北海王。
赦天下,改元。
李含等闻死,引兵还长安。
李含在阴盘屯兵,张方率二万军队在新安驻扎,给长沙王司马发檄文让他征讨司马。
司马派董艾袭击司马,司马带领身边一百多人急驰进入皇宫,关闭所有宫门,尊奉天子攻打大司马府,董艾在皇宫西侧摆开兵阵,纵火烧千秋神武门。
司马派人举着驺虞幡呼喊说:“长沙王司马假称诏令。”司马又宣称:“大司马谋反。” 这一夜,洛阳城内展开激战,箭飞如雨,火光映天。
惠帝来到上东门,箭射到惠帝面前,群臣尸横遍地。
一连打了三天,司马的兵众惨败,在司马长史赵渊杀了何勖,就抓住司马投降。
司马被押到宫殿前,惠帝面容忧伤,想救司马活下来。
司马喝令左右随从把司马赶快牵出去,在阊阖门外杀掉,拿他的头到各军展示。
司马的同党都被夷灭三族,死了二千多人。
把司马的儿子司马超、司马冰、司马英囚禁在金墉城,废黜司马的弟弟北海王司马。
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安。
李含等人听说司马死了,带兵回长安。
长沙王虽在朝廷,事无巨细,皆就邺谘大将军颖。
颖以孙惠为参军,陆云为右司马。
长沙王司马虽然在朝廷,但事无巨细,都到邺都去请示大将军司马颖。
司马颖让孙惠担任参军,陆云担任右司马。
是岁,陈留王薨,谥曰魏元皇帝。
这一年,陈留王曹奂去世,定谥号为魏元皇帝。
鲜卑宇文单于莫圭部众强盛,遣其弟屈云攻慕容,击其别帅素怒延,破之。
素怒延耻之,复发兵十万,围于棘城。
众皆惧,曰:“素怒延兵虽多而无法制,已在吾算中矣,诸君但为力战,无所忧也!”遂出击,大破之,追奔百里,俘斩万计。
辽东孟晖,先没于宇文部,帅其众数千家降于,以为建威将军。
以其臣慕舆句勤恪廉靖,使掌府库;句心计默识,不按簿书,始终无漏。
以慕舆河明敏精审,使典狱讼,覆讯清允。
鲜卑人宇文单于莫圭部众人马强盛,派自己的弟弟屈云攻打慕容,而慕容则去打莫圭的偏师素怒延,并击溃素怒延。
素怒延以此为羞耻,又派十万军队,在棘城包围了慕容。
慕容的部众都恐惧不安,慕容说:“素怒延兵虽然多但没有法制纪律,他已落在我的谋算之中了,你们只要奋力战斗,没什么可忧虑的!”于是出击,击溃了素怒延,追击一百里,俘虏和杀掉敌兵数以万计。
辽东孟晖,先前陷身于鲜卑宇文氏,他带领几千户投靠慕容,慕容让他担任建威将军。
慕容因为他的大臣慕舆句勤俭恭敬清廉,让他掌管仓库,慕舆句心算默记,不用帐簿,始终没有出现差错纰漏。
慕容因为慕舆河头脑清楚敏捷,精明缜密,就让他掌管判案,他复察审讯处理得清廉公正。
晋纪七 孝惠皇帝中之下太安二年
晋纪七 晋惠帝太安二年(癸亥,公元303年)
春,正月,李特潜渡江击罗尚,水上军皆散走。
蜀郡太守徐俭以少城降,特入据之,惟取马以供军,余无侵掠;赦其境内,改元建初。
罗尚保太城,遣使求和于特。
蜀民相聚为坞者,皆送款于特,特遣使就抚之;以军中粮少,乃分六郡流民于诸坞就食。
李流言于特曰:“诸坞新附,人心未固,宜质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备不虞。”又与特司马上官书曰:“纳降如受敌,不可易也。”前将军雄亦以为言。
特怒曰:“大事已定,但当安民,何为更逆加疑忌,使之离叛乎!”
1春季,正月,李特偷渡过江攻打罗尚,水上驻防的军队都溃散而逃。
蜀郡太守徐俭献出少城投降,李特进城据守,只索取马匹以供军需,并不掠取其他财物。
在境内赦免罪犯,改年号为建初。
罗尚在太城据守,派使者向李特求和。
修筑土堡以自保的各蜀民聚居点都向李特表示归顺,李特派使者抚慰他们,又因为军队中粮食不够,就把六郡流民分到各个土堡吃饭。
李流对李特说:“各土堡都是刚刚归附,人心还不稳,应当把其中的大户子弟作为人质,集中一些兵力自卫防守,以准备应付不曾意料的事变。”李流又给李特的司马上官去信说:“接受前来投降的人就像面对敌人一样,戒备不能改变。”前将军李雄也持同样的说法。
李特生气说:“大事已经成功,只该使人民安定,为什么反而这样对他们怀疑猜忌,是让他们离开我们去叛乱吗?”
朝廷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帅水军三万以救罗尚。
岱以阜为前锋,进逼德阳;特遣李荡及蜀郡太守李璜就德阳太守任臧共拒之。
岱、阜军势甚盛,诸坞皆有贰志。
益州兵曹从事蜀郡任睿言于尚曰:“李特散众就食,骄怠无备,此天亡之时也。
宜密约诸坞,刻期同发,内外击之,破之必矣!”尚使睿夜缒出城,宣旨于诸坞,期以二月十日同击特。
睿因诣特诈降,特问城中虚实,睿曰:“粮储将尽,但余货帛耳。”睿求出省家,特许之,遂还报尚。
二月,尚遣兵掩袭特营,诸坞皆应之,特兵大败,斩特及李辅、李远,皆焚尸,传首洛阳,流民大惧。
李荡、李雄收余众还保赤祖。
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保东营,荡、雄保北营。
孙阜破德阳,获硕,任臧退屯涪陵。
朝廷派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带领三万水军去救罗尚。
宗岱让孙阜为前锋,迫近德阳。
李特派李荡和蜀郡太守李璜一起与德阳太守任臧共同抗拒宗岱、孙阜。
宗岱、孙阜军队势力强大,各个土堡都有了二心。
益州兵曹从事、蜀郡人任睿对罗尚说:“李特让部众分散去吃饭,骄傲懈怠没有防备,这是上天让他灭亡的时候。
应当与各土堡秘密约定,到时候同时发动,内外夹攻,一定能够击溃他。”罗尚让任睿在夜里从绳子上溜下城,到各土堡宣布旨意,约定在二月十日共同攻击李特。
任睿就到李特那里假装投降。
李特向他问城里的情况,任睿说:“粮食储备快要用完了,只剩下一些钱和布匹而已。”任睿请求出营看望家人,李特允许了。
于是任睿回城向罗尚报告。
二月,罗尚派兵袭击李特的兵营,各土堡全都响应,李特的军队惨败,罗尚斩杀李特和李辅、李远,焚烧了他们的尸体,将首级传报洛阳,流民非常惊惧。
李荡、李雄收容残余部众退保赤祖。
李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守护东营;李荡、李雄守护北营。
孙阜攻破德阳,抓获硕、任臧撤退到涪陵驻扎。
三月,罗尚遣督护何冲、常深攻李流,涪陵民药绅亦起兵攻流。
流与李骧拒绅,何冲乘虚攻北营,氐苻成、隗伯在营中,叛应之。
荡母罗氏擐甲拒战,伯手刃伤其目,罗氏气益壮;会流等破深、绅,引兵还,与冲战,大破之。
成、伯率其党突出诣尚。
流等乘胜进抵成都,尚复闭城自守。
荡驰马逐北,中矛而死。
三月,罗尚派督护何冲、常深进攻李流,涪陵人药绅也组织兵士攻打李流。
李流与李骧抵御药绅,何冲乘虚攻打北营,氐人符成、隗伯在北营里叛变而响应何冲。
李荡的母亲罗氏穿上甲袍参与战斗,隗伯的兵刃刺伤了罗氏的眼睛,而罗氏斗志更加旺盛。
这时李流等人打败了常深、药绅,率兵回来,也加入到与何冲的战斗中,何冲惨败。
符成、隗伯带领自己的人马突围投奔罗尚。
李流等人乘胜进攻抵达成都,罗尚又关闭城门防守,李荡跃马扬鞭追击败逃之敌,中矛而死。
朝廷遣侍中刘沈假节统罗尚、许雄等军,讨李流。
行至长安,河间王留沈为军师,遣席代之。
朝廷派侍中刘沈用符节统一指挥罗尚、许雄等人的军队,讨伐李流。
走到长安,河间王司马把刘沈留下来作军师,派席代替他。
李流以李特、李荡继死,宗岱、孙阜将至,甚惧。
李含劝流降,流从之;李骧、李雄迭谏,不纳。
夏,五月,流遣其子世及含子胡为质于阜军;胡兄离为梓潼太守,闻之,自郡驰还,欲谏不及。
退,与雄谋袭阜军,雄曰:“为今计,当如是;而二翁不从,柰何?”离曰:“当劫之耳!”雄大喜,乃共说流民曰:“吾属前已残暴蜀民,今一旦束手,便为鱼肉,惟有同心袭阜以取富贵耳!”众皆从之。
雄遂与离袭击阜军,大破之。
会宗岱卒于垫江,荆州军遂退。
流甚惭,由是奇雄才,军事悉以任之。
李流因为李特、李荡相继死去,而宗岱、孙阜即将攻来,非常恐惧。
李含劝李流投降,李流采纳了这个建议。
李骧、李雄接连劝谏,李流没有听取。
夏季,五月,李流派他儿子李世和李含的儿子李胡到孙阜的军中作人质。
李胡的哥哥李离为梓潼太守,听到这消息,急忙骑马从郡中赶回来,想劝阻却没有赶上。
退回来,与李雄商议袭击孙阜的军队,李雄说:“为眼前考虑,应当这样,但李流、李含二翁不听从,怎么办?”李离说:“应该用武力强制住他们!”李雄非常高兴,于是一起到流民中说:“我们过去残暴对待过蜀民,现在一旦束手投降,就成为任其宰割的鱼、肉,只有同心协力袭击孙阜,来夺取富贵!”大家都听从了他们。
李雄于是与李离袭击孙阜的军队,把孙阜打得惨败。
这时宗岱在垫江死去,荆州的军队于是退走了。
李流非常羞惭,从此认为李雄的才能奇异,军中事务全部都交给李雄处理。
新野庄王歆,为政严急,失蛮夷心,义阳蛮张昌聚党数千人,欲为乱。
荆州以壬午诏书发武勇赴益州讨李流,号“壬午兵”。
民惮远征,皆不欲行。
诏书督遣严急,所经之界停留五日者,二千石免官。
由是郡县官长皆亲自出驱逐;展转不远,辄复屯聚为群盗。
时江夏大稔,民就食者数千口。
张昌因之诳惑百姓,更姓名曰李辰,募众于安陆石岩山,诸流民及避戍役者多从之。
太守弓钦遣兵讨之,不胜。
昌遂攻郡,钦兵败,与部将朱伺奔武昌。
歆遣骑督靳满讨之,满复败走。
新野庄王司马歆,处理政事严厉急躁,失去蛮、夷的信任,义阳蛮人张昌聚集了几千人,想叛乱。
荆州根据壬午诏书,征发武士乡勇到益州讨伐李流,号称“壬午兵”。
这些百姓害怕远征,都不想出行。
但诏书的督促严厉急迫,在经过的一个地方耽搁五天,该地的二千石官员就要罢免官职,因此郡县负责官员都亲自出去驱逐催促,这些被征发的人辗转行军没有多远,便聚合又成为新的强盗群体。
当时江夏粮食大丰收,百姓到此求生的有几千人。
张昌因此欺骗迷惑百姓,自己改换姓名叫李辰,在安陆石岩山招募百姓,各方流民和逃避戍守劳役的人大多都投靠了他。
太守弓钦派兵讨伐张昌,没有成功。
张昌于是攻打郡城,弓钦的军队失败,弓钦就与部下将领朱伺逃奔武昌,司马歆派骑督靳满征讨张昌,结果靳满又失败逃走。
昌遂据江夏,造妖言云:“当有圣人出为民主。”得山都县吏丘沈,更其姓名曰刘尼,诈云汉后,奉以为天子,曰:“此圣人也。”昌自为相国,诈作凤皇、玉玺之瑞,建元神凤;郊祀、服色,悉依汉故事。
有不应募者,族诛之,士民莫敢不从。
又流言:“江、淮已南皆反,官军大起,当悉诛之。”互相扇动,人情惶惧,江、沔间所在起兵以应昌,旬月间众至三万,皆著绛帽,以马尾作髯。
诏遣监军华宏讨之,败于障山。
张昌于是占据江夏,制造煽动人心的妖言说:“该有圣人出现为百姓作主。”招得山都县小官吏丘沈,并把他的姓名改为刘尼,假托说是汉朝皇室的后代,尊奉为天子,说:“这就是圣人。”张昌自封为相国,伪造凤凰、玉玺等祥瑞吉兆,立年号为神凤。
郊祀礼仪、服装颜色装饰,全都按照汉代过去的程式。
有不接受招募的人,就对他处以灭族的惩罚,士绅百姓没有谁敢不服从。
又散布流言说:“长江、淮水以南地区都造反了,官军都出动了,将要把他们全部诛杀。”百姓们互相煽动,人们的心情都很惶惑惊恐。
长江、沔水地区都起兵响应张昌,一月之间聚众达三万,士卒都戴深红色的帽子,用马尾当作须髯。
朝廷下诏书派监军华宏讨伐张昌,结果在障山被打败。
歆上言:“妖贼犬羊万计,绛头毛面,挑刀走戟,其锋不可当。
请台敕诸军三道救助。”朝廷以屯骑校尉刘乔为豫州刺史,宁朔将军沛国刘弘为荆州刺史。
又诏河间王遣雍州刺史刘沈将州兵万人并征西府五千人出蓝田关以讨昌。
不奉诏;沈自领州兵至蓝田,又逼夺其众。
于是刘乔屯汝南,刘弘及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屯宛。
昌遣其将黄林帅二万人向豫州,刘乔击却之。
司马歆给朝廷上言说:“妖孽盗贼聚众数以万计,深红的头长毛脸,挥刀舞戟,锐不可当,请求朝廷命令各军分三路救援。”朝廷让屯骑校尉刘乔任豫州刺史,宁朔将军沛国人刘弘任荆州刺史。
又诏令河间王司马派雍州刺史刘沈带领一万州兵,加上在西府征发的五千人从蓝田关出兵讨伐张昌。
司马不听从诏令,刘沈带领州兵到蓝田,司马又强行剥夺了他的部众。
这样刘乔在汝南屯兵,刘弘和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在宛地屯兵。
张昌派他的部将黄林率领两万人进发豫州,被刘乔派兵打败。
初,歆与齐王善,败,歆惧,自结于大将军颖。
及张昌作乱,歆表请讨之。
时长沙王已与颖有隙,疑歆与颖连谋,不听歆出兵,昌众日盛。
从事中郎孙洵谓歆曰:“公为岳牧,受阃外之托,拜表辄行,有何不可!而使奸凶滋蔓,祸衅不测,岂藩翰王室、镇静方夏之义乎!”歆将出兵,王绥曰:“昌等小贼,偏裨自足制之,何必违诏命,亲矢石也!”昌至樊城,歆乃出拒之,众溃,为昌所杀。
诏以刘弘代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六月,弘以南蛮长史陶侃为大都护,参军蒯恒为义军督护,牙门将皮初为都战帅,进据襄阳。
张昌并军围宛,败赵骧军,杀羊伊。
刘弘退屯梁。
昌进攻襄阳,不克。
当初,司马歆与齐王司马要好,司马失败了,司马歆害怕,便主动与大将军司马颖结交。
等到张昌作乱,司马歆上表请求讨伐。
这时长沙王司马已经和司马颖产生了怨隙,怀疑司马歆与司马颖共同密谋,因此不接受司马歆出兵的要求,这样张昌的部众势力日益扩大。
从事中郎孙洵对司马歆说:“您是一方之主,接受统兵在外的使命,您上表以后就行动,有什么不可以的。
而现在使得奸凶强盗滋长蔓延,灾祸不可测度,这难道是保卫王室,使国家安定的道理吗?”司马歆将要出兵,王绥说:“张昌等小小贼寇,属将自然足以制服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违抗诏命,亲自去经受箭矢与飞石呢?”张昌到达樊城,司马歆就出去阻击,部众溃散,司马歆也被张昌杀死。
朝廷诏令刘弘代替司马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六月,刘弘让南蛮长史陶侃任大都护,参军蒯恒任义军督护,牙门将皮初任都战帅,进军据守襄阳。
张昌用全部兵力包围宛城,打败赵骧的军队,杀死羊伊。
刘弘撤退,屯兵梁县。
张昌进攻襄阳,没有成功。
李雄攻杀汶山太守陈图,遂取郫城。
李雄进攻并杀死汶山太守陈图,于是占取郫城。
秋,七月,李流徙屯郫。
蜀民皆保险结坞,或南入宁州,或东下荆州,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流虏掠无所得,士众饥乏。
唯涪陵千余家,依青城山处士范长生;平西参军涪陵徐舆说罗尚,求为汶山太守,邀结长生,与共讨流。
尚不许,舆怒,出降于流,流以舆为安西将军。
舆说长生,使资给流军粮,长生从之;流军由是复振。
秋季,七月,李流迁到郫城驻扎,蜀地百姓都修筑土堡据险自守,有的向南进入宁州,有的东去进入荆州。
城镇乡邑都走空了,没有人烟。
李流的军队没有掳掠到一点儿东西,兵士部众饥饿疲惫。
只有涪陵的一千多户人家,依附于青城山隐士范长生。
平西参军涪陵人徐对罗尚说:“我请求担任汶山太守,邀请联合范长生,相与共同讨伐李流。
罗尚不允许。
徐一生气,出去投降了李流,李流让徐担任安西将军。
徐劝说范长生,让他给李流资助粮食,范长生接受了他的劝说,李流的军队因此而重新振作起来。
初,李含以长沙王微弱,必为齐王所杀,因欲以为罪而讨之,遂废帝,立大将军颖,以河间王为宰相,己得用事。
既而为所杀,颖、犹守藩,不如所谋。
颖恃功骄奢,百度驰废,甚于时;犹嫌在内,不得逞其欲,欲去之。
时皇甫商复为参军,商兄重为秦州刺史。
含说曰:“商为所任,重终不为人用,宜早除之。
可表迁重为内职,因其过长安执之。”重知之,露檄上尚书,发陇上兵以讨含。
以兵方少息,遣使诏重罢兵,征含为河南尹。
含就征而重不奉诏,遣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合四郡兵攻之。
密使含与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谋杀;皇甫商以告,收含、荪、粹,杀之。
骠骑从事琅邪诸葛玫、前司徒长史武邑牵秀皆出奔邺。
当初,李含以为长沙王司马力量微弱,一定会被齐王司马杀掉,所以想借讨伐司马罪行为名,废黜惠帝,拥立大将军司马颖,让河间王司马任宰相,这样自己便得以执掌大权。
但不久司马却被司马杀掉,司马颖、司马仍然镇守藩地,不像自己所谋划的那样。
此后,司马颖居功自傲,朝政各方面荒废松弛,比司马时还要严重,司马颖尤其不能忍受司马在禁城之内,使自己不能随心所欲,打算除掉司马。
当时皇甫商又重新任司马的参军,皇甫商的哥哥皇甫重担任秦州刺史。
李含对司马说:“皇甫商被司马任用,皇甫重终究不会被别人所用,应该尽快除掉。
可以表奏建议把皇甫重提升到朝廷中任职,趁他经过长安时把他抓住。”皇甫重知道了李含的阴谋,向尚书公布檄文,纠集陇上军队讨伐李含。
司马因军队刚刚稍事休息,就派使者带诏书命令皇甫重取消这次军事行动,并征调李含去担任河南尹。
李含接受征调而皇甫重却不服从诏令,司马派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人联合四个郡的军队去攻打皇甫重。
司马又秘密派遣李含与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谋杀司马,皇甫商得知后告诉司马,拘捕并杀掉了李含、冯荪、卞粹。
骠骑从事琅邪人诸葛玫,前司徒长史武邑人牵秀都出城投奔邺城。
张昌党石冰寇扬州,败刺史陈徽,诸郡尽没;又攻破江州,别将陈贞攻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皆陷之,临淮人封云起兵寇徐州以应冰。
于是荆、江、徐、扬、豫五州之境,多为昌所据。
昌更置牧守,皆桀盗小人,专以劫掠为务。
张昌党羽石冰进犯扬州,打败刺史陈徽,扬州各属郡全部陷落。
石冰又攻陷江州,属将陈贞攻打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全部攻陷,临淮人封云也起兵进犯徐州来响应石冰。
这样,荆、江、徐、扬、豫等五个州的辖境,大多被张昌占据。
张昌重新派设州牧郡守等地方长官,这些人都是行凶盗窃之类的小人,专门以抢劫掠夺为职业。
刘弘遣陶侃等攻昌于竟陵,刘乔遣其将李杨等向江夏。
侃等屡与昌战,大破之,前后斩首数万级,昌逃于下山,其众悉降。
刘弘派遣陶侃等人在竟陵攻打张昌,刘乔派遣部将李扬等向江夏进发。
陶侃等人屡次与张昌发生战斗,大败张昌,前后斩杀几万人,张昌逃窜到下山,部众全部投降。
初,陶侃少孤贫,为郡督邮,长沙太守万嗣过庐江,见而异之,命其子结友而去。
后察孝廉,至洛阳,豫章国郎中令杨荐之于顾荣,侃由是知名。
既克张昌,刘弘谓侃曰:“吾昔为羊公参军,谓吾后当居身处。
今观卿,必继老夫矣。”
当初,陶侃年轻时丧父,家境贫寒,担任郡督邮。
长沙太守万嗣经过庐江,见到陶侃后,对他的德行和才能感到惊异,就让自己的儿子与陶侃结为朋友才离开。
后来察举孝廉,陶侃到洛阳,豫章国郎中令杨把陶侃推荐给顾荣,陶侃因此而有了名望。
等到打败了张昌,刘弘对陶侃说:“我过去担任羊公的参军,说我日后一定能有到他地位,今天看到你,一定能够继承老夫我。”
弘之退屯于梁也,征南将军范阳王遣前长水校尉张奕领荆州。
弘至,奕不受代,举兵拒弘;弘讨奕,斩之。
时荆部守宰多缺,弘请补选,诏许之。
弘叙功铨德,随才授任,人皆服其公当。
弘表皮初补襄阳太守,朝廷以初虽有功而望浅,更以弘婿前东平太守夏侯陟为襄阳太守。
弘下教曰:“夫治一国者,宜以一国为心,必若亲姻然后可用,则荆州十郡,安得十女婿然后为政哉!”乃表:“陟姻亲,旧制不得相监;皮初之勋,宜见酬报。”诏听之。
弘于是劝课农桑,宽刑省赋,公私给足,百姓爱悦。
刘弘当时退兵驻扎到梁县,征南将军范阳王司马派前长水校尉张奕统领荆州。
刘弘到了以后,张奕不同意接替,率军队抗拒刘弘,刘弘讨伐并杀掉了张奕。
当时荆州所辖各地的长官的位置大多空缺,刘弘请求补选。
朝廷诏书批准。
刘弘论评功劳,铨量德行进行选拔,按照才能安排职务,大家都佩服他处事公正得当。
刘弘表奏皮初补任襄阳太守,朝廷因为皮初虽然有功但是名望太浅,换刘弘的女婿前东平太守夏侯陟为襄阳太守。
刘弘向下发布告示说:“治理一个国家的人,应当从整个国家来考虑,如果一定要亲戚或姻亲然后才能使用,那么荆州十郡,哪里来十个女婿,然后才能处理州的政务呢?”就又上奏表说:“夏侯陟是姻亲,按过去的制度是不能互相监领的。
皮初的功勋应当给以酬劳和待遇。”朝廷下诏书同意了他的奏表。
刘弘于是在任上勉力督促农桑之业,放宽刑罚减免赋税。
官府与百姓都经济充裕,他赢得百姓的爱戴和喜悦。
河间王闻李含等死,即起兵讨长沙王。
大将军颖上表请讨张昌,许之;闻昌已平,因欲与共攻。
卢志谏曰:“公前有大功而委权辞宠,时望美矣。
今若顿军关外,文服入朝,此霸主之事也。”参军魏郡邵续曰:“人之有兄弟,如左右手。
明公欲当天下之敌而先去其一手,可乎!”颖皆不从。
八月,、颖共表:“论功不平,与右仆射羊玄之、左将军皇甫商专擅朝政,杀害忠良,请诛玄之、商,遣还国。”诏曰:“敢举大兵,内向京辇,吾当亲率六军以诛奸逆。
其以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御之。”
河间王司马听说李含等人已被杀死,当即起兵征讨长沙王司马。
大将军司马颖上奏表请求讨伐张昌,得到允许。
司马颖又听说张昌叛乱已经平定,因而想与司马共同攻打司马。
卢志劝谏说:“您以前立了大功勋却交出权力辞谢天子的恩宠,当时声望很好。
现在如果把军队安顿在城关之外,身着文官服饰进京朝见,这是成为霸主的基础。”参军魏郡人邵续说:“人有兄弟,如同左右手,您想抵挡天下的敌人而先砍掉一只手,能这样吗?”司马颖全都不听。
八月,司马、司马颖共同上奏表:“司马论评功劳不公平,与右仆射羊玄之、左将军皇甫商独揽朝政大权,杀害忠良之人。
请诛杀羊玄之、皇甫商,遣送司马回他的封国。”惠帝下诏说:“司马如果敢于兴兵,矛头指向京都帝辇,我将亲自率领六军诛讨为奸叛乱的人。
任用司马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以抵御他们。”
以张方为都督,将精兵七万,自函谷东趋洛阳。
颖引兵屯朝歌,以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护军石超等军二十余万,南向洛阳。
机以羁旅事颖,一旦顿居诸将之右,王粹等心皆不服。
白沙督孙惠与机亲厚,劝机让都督于粹。
机曰:“彼将谓吾首鼠两端,适所以速祸也。”遂行。
颖列军自朝歌至河桥,鼓声闻数百里。
司马让张方任都督,带领七万精锐军队,从函谷关向东,直指洛阳。
司马颖带领军队在朝歌驻扎,让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统领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护军石超等军队二十多万人,向南逼临洛阳。
陆机在司马颖门下寄居充任幕僚,位置一下突然居于各将领之首,王粹等人心里都不服气。
白沙督孙惠与陆机一向亲近,交情深厚,劝说陆机将都督的职位让给王粹。
陆机说:“这样他们将说我迟疑不决,正好加速招致灾祸。”于是出行。
司马颖排列的军队从朝歌直到河桥,战鼓声几百里外都能听见。
乙丑,帝如十三里桥。
太尉使皇甫商将万余人拒张方于宜阳。
己巳,帝还军宣武场。
庚午,舍于石楼。
九月,丁丑,屯于河桥。
壬子,张方袭皇甫商,败之。
甲申,帝军于芒山。
丁亥,帝幸偃师;辛卯,舍于豆田。
大将军颖进屯河南,阻清水为垒。
癸巳,羊玄之忧惧而卒,帝旋军城东;丙申,幸缑氏,击牵秀,走之。
大赦。
张方入京城,大掠,死者万计。
乙丑(疑误),惠帝到十三里桥。
太尉司马派皇甫商带领一万多人在宜阳阻击张方。
己巳(二十八日),惠帝把军队撤到宣武场。
庚午(二十九日),
在石楼住宿。
九月,丁丑(初六),惠帝将兵驻扎在河桥。
壬子(疑误),张方袭击皇甫商,并将皇甫商打败。
甲申(十三日),惠帝在芒山驻军。
丁亥(十六日)惠帝到偃师。
辛卯(二十日),在豆田住宿。
大将军司马颖进军于黄河以南驻扎,阻隔清水作为壁垒。
癸巳(二十二日),羊玄之忧郁恐惧而死,惠帝回师城东。
丙申(二十五日),惠帝到缑氏,攻击牵秀,并把他打跑,宣布大敕。
张方进入京城,大肆抢掠,死者数以万计。
李流疾笃,谓诸将曰:“骁骑仁明,固足以济大事;然前军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于前军。”流卒,众推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郫城。
雄使武都朴泰绐罗尚,使袭郫城,云己为内应。
尚使隗伯将兵攻郫,泰约举火为应,李骧伏兵于道,泰出长梯于外。
隗伯兵见火起,争缘梯上,骧纵兵击,大破之。
追奔夜至城下,诈称万岁,曰:“已得郫城矣!”入少城,尚乃觉之,退保太城。
隗伯创甚,雄生获之,赦不杀。
李骧攻犍为,断尚运道。
获太守龚恢,杀之。
李流病危,对众部将说:“骁骑将军李骧仁德精明,本来足以成就大事。
但是前将军李雄英俊勇武,大概是上天的选择,可以一起接受前将军的命令。”李流去世,大家推举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所设在郫城。
李雄派武都人朴泰欺骗罗尚,让他袭击郫城,声称自己可当内应。
罗尚派隗伯带兵攻打郫城,朴泰约定以举火为信号,李骧在路旁埋伏了军队,朴泰把长梯送出
城外。
隗伯的军队看到火起,争相攀缘长梯登城。
李骧指挥军队出击,大败隗伯。
追击奔驰,连夜到达成都城下,假装呼喊万岁,说:“已经取得郫城!”于是进入了少城,罗尚发觉中计,连忙退到太城守卫。
隗伯身负重伤,被李雄活捉,赦免而没有杀。
李骧攻打犍为,截断罗尚运送物资的道路,抓住并杀死太守龚恢。
石超进逼缑氏。
冬,十月,壬寅,帝还宫。
丁未,败牵秀于东阳门外。
大将军颖遣将军马咸助陆机。
戊申,太尉奉帝与机战于建春门。
司马王瑚使数千骑系戟于马,以突咸陈,咸军乱,执而斩之。
机军大败,赴七里涧,死者如积,水为之不流。
斩其大将贾崇等十六人,石超遁去。
石超进军逼临缑氏。
冬季,十月,壬寅(初三),惠帝回到皇宫。
丁未(初八),在东阳门外击败牵秀。
大将军司马颖派将军马咸协助陆机。
戊申(初九),太尉司马尊奉帝命与陆机在建春门战斗。
司马的司马王瑚派几千骑兵把戟系在马上,冲击马咸的兵阵,马咸军队混乱,捉住马咸杀掉了。
陆机军队惨败,退到七里涧,死尸堆积,把水流都堵塞住了。
王瑚杀死陆机的大将贾崇等十六人,石超逃遁离去。
初,宦人孟玖有宠于大将军颖,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左长史卢志等皆不敢违,右司马陆云固执不许,曰:“此县,公府掾资,岂有黄门父居之邪!”玖深怨之。
玖弟超,领万人为小督,未战,纵兵大掠,陆机录其主者;超将铁骑百余人直入机麾下,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机司马吴郡孙拯劝机杀之,机不能用。
超宣言于众曰:“陆机将反。”又还书与玖,言机持两端,故军不速决。
及战,超不受机节度,轻兵独进,败没。
玖疑机杀之,谮之于颖曰:“机有二心于长沙。”牵秀素谄事玖,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阳平公师藩皆玖所引用,相与共证之。
颖大怒,使秀将兵收机。
参军事王彰谏曰:“今日之举,强弱异势,庸人犹知必克,况机之明达乎!但机吴人,殿下用之太过,北土旧将皆疾之耳。”颖不从。
机闻秀至,释戎服,著白,与秀相见,为笺辞颖,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可复闻乎!”秀遂杀之。
颖又收机弟清河内史云、平东祭酒耽及孙拯,皆下狱。
当初,宦官孟玖受到大将军司马颖的宠信,孟玖想让他父亲担任邯郸县令,左长史卢志等人都不敢违背,只有右司马陆云坚持不同意,说:“这个县,历来是有公府掾的资格的人担任,岂有让宦官父亲担任的道理?”孟玖深深地怨恨陆云。
孟玖弟孟超,是率领万人的小督,还没有战斗,就纵兵抢掠。
陆机将主犯拘捕,孟超带着全副武装的一百多骑兵冲到陆机的指挥将旗之下,夺走犯人,在马上回头对陆机说:“貉奴,会当都督吗?”陆机的司马吴郡人孙拯劝说陆机把他杀掉,陆机没有采纳。
孟超向大家宣告说:“陆机打算叛变。”又给孟玖去信,说陆机怀有二心,所以军队不能快些取胜。
等到战斗开始,孟超不听陆机指挥调动,轻率地带兵孤军深入,以致全军覆没。
孟玖怀疑是陆机把孟超杀了,对司马颖进谗言说:“陆机怀有二心勾结长沙王。”牵秀对孟玖一直阿谀谄媚,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阳平人公师藩等人又都是由孟玖引荐而得到任用的,这些人在一起共同证实孟玖的谗言。
司马颖勃然大怒,派牵秀带兵拘捕陆机。
参军事王彰劝谏说:“今天的举动,强弱力量对比悬殊,最平庸的人都知道谁一定能取胜。
何况陆机那样明白通达的人呢?只因陆机是吴地人,殿下对他过于重用,才引起北方地区的旧将对他的嫉妒怨恨罢了。”司马颖没有接受。
陆机听说牵秀来了,于是脱下军服,戴着低贱的便帽,与牵秀相见,又写信辞别司马颖,一会儿慨叹说:“故乡华亭的鹤声,还能再听到吗?”牵秀随即将他杀了。
司马颖又拘捕了陆机弟清河内史陆云、平东祭酒陆耽以及孙拯,都投入牢狱。
记室江统、陈留蔡克、颍川枣嵩等上疏,以为:“陆机浅谋致败,杀之可也。
至于反逆,则众共知其不然。
宜先检校机反状,若有征验,诛云等未晚也。”统等恳请不已,颖迟回者三日。
蔡克入,至颖前,叩头流血曰:“云为孟玖所怨,远近莫不闻;今果见杀,窃为明公惜之!”僚属随克入者数十人,流涕固请,颖恻然,有宥云色。
孟玖扶颖入,催令杀云、耽,夷机三族。
狱吏考掠孙拯数百,两踝骨见,终言机冤。
吏知拯义烈,谓拯曰:“二陆之枉,谁不知之!君可不爱身乎?”拯仰天叹曰:“陆君兄弟,世之奇士,吾蒙知爱。
今既不能救其死,忍复从而诬之乎!”玖等知拯不可屈,乃令狱吏诈为拯辞。
颖既杀机,意常悔之,及见拯辞,大喜,谓玖等曰:“非卿之忠,不能穷此奸。”遂夷拯三族。
拯门人费慈、宰意二人诣狱明拯冤,拯譬遣之曰:“吾义不负二陆,死自吾分;卿何为尔邪!”曰:“君既不负二陆,仆又安可负君!”固言拯冤,玖又杀之。
记室江统、陈留人蔡克、颍川人枣高等上奏章,认为:“陆机考虑不周而导致失败,处死是可以的。
至于说他反叛,则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事实。
应当首先检查审核陆机谋反的情况,如果能够证实,那么再杀陆云等人也不晚。”江统等人不断地恳切请求,司马颖拖延三天也不答复。
蔡克进入王府,来到司马颖面前,叩头叩得流血,说:“陆云被孟玖怨恨,远近没有不知道的,现在如果陆云果然被杀,我为您惋惜!”随蔡克进去的僚属有几十人,都流泪苦苦请求,司马颖听后也感到忧伤,面露宽宥原谅陆云的容色。
孟玖扶着司马颖进屋,催促司马颖下令杀掉陆云、陆耽,夷灭陆机三族。
狱吏拷打孙拯几百下,打得露出了踝骨,但孙拯始终说陆机冤枉,狱吏知道孙拯正义而刚烈,对孙拯说:“二陆的冤枉,谁不知道!您难道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吗?”孙拯仰天长叹,说:“陆机兄弟,是天下不同寻常的人士,我承蒙他们的知遇和厚爱,现在既然不能把他从死亡中解救出来,怎么能忍心再诋毁他呢?”孟玖等人知道不能使孙拯屈服,就命令狱吏伪造孙拯的供词。
司马颖杀了陆机后,心里常常感到后悔,等看见孙拯供词后,非常高兴,对孟玖等人说:“要不是你的忠诚,就不能够查清楚这反叛的情况。”于是夷灭孙拯三族。
孙拯的学生费慈、宰意两个人到狱中申明孙拯冤枉,孙拯开导并让他们离开,说:“我从道义上不能辜负二陆,死是我现在所应该作的,你们为什么呢?”他们回答说:“您既然不辜负二陆,我等又怎么能辜负您呢?”坚持说孙拯冤枉,孟玖又把他们杀了。
太尉奉帝攻张方,方兵望见乘舆,皆退走,方遂大败,死者五千余人。
方退屯十三里桥,众惧,欲夜遁,方曰:“胜负兵家之常,善用兵者能因败为成。
今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奇策也。”乃夜潜逼洛城七里,筑垒数重,外引廪谷以足军食。
即战胜,以为方不足忧。
闻方垒成,十一月,引兵攻之,不利。
朝议以为、颖兄弟,可辞说而释,乃使中书令王衍等往说颖,令与分陕而居,颖不从。
因致书于颖,为陈利害,欲与之和解。
颖复书,“请斩皇甫商等首,则引兵还邺,”不可。
太尉司马侍奉惠帝攻打张方,张方的兵远远地看到惠帝的御车,都败退而逃,张方于是惨败,死了五千多人。
张方撤退到十三里桥驻扎,大家惶恐不安,想趁夜逃走,张方说:“胜负是兵家常事,善于用兵的人能够转败为胜,现在我反而再到前面修筑堡垒,出其不意,这是奇妙的计策。”于是趁夜色悄悄逼近距洛阳城七里处,修筑了几层堡垒,从外面运进仓库中的粮谷作为军粮。
司马取胜后,认为张方不足以忧虑。
听说张方建成了堡垒,十一月,率领军队去进攻,一无所获。
朝廷讨论认为司马、司马颖是兄弟,可以用言辞来排解这一纠纷,于是派中书令王衍等人到司马颖那里劝说,让司马颖与司马平分秋色、共同辅助皇室。
司马颖不答应。
司马又给司马颖去信,为他陈说利害关系,想与司马颖和解。
司马颖回信说:“请斩掉皇甫商等人的首级,那么我就率兵回归邺城。”司马不同意。
颖进兵逼京师,张方决千金,水碓皆涸。
乃发王公奴婢手舂给兵,一品已下不从征者,男子十三以上皆从役,又发奴助兵;公私穷,米石万钱。
诏命所行,一城而已。
骠骑主簿范阳祖逖言于曰:“刘沈忠义果毅,雍州兵力足制河间,宜启上为诏与沈,使发兵袭。
窘急,必召张方以自救,此良策也。”从之。
沈奉诏驰檄四境,诸郡多起兵应之。
沈合七郡之众凡万余人,趣长安。
司马颖率兵进逼京城,张方把千里水坝中的水放掉,舂米的水碓全部无水可用。
朝廷于是征发王、公大臣的奴婢用手舂米来供给军粮。
一品以下不去应征的官员,家中十三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服劳役,又征发奴隶帮助军队。
公室私家都穷困窘迫,一石米价值万钱。
皇帝的诏书命令所能指挥的,仅仅是京都一城罢了。
骠骑主簿范阳人祖逖,对司马说:“刘沈忠诚正义果断坚毅,雍州的兵力足以对付河间王司马,应当启奏皇上给刘沈下诏书,派他出兵袭击司马。
司马一旦窘迫紧急,一定要召回张方去救援自己,这是很好的计策。”司马采纳了。
刘沈接到诏书,用快马向辖境内各郡发布檄文,各郡大多起兵响应。
刘沈组织七郡一共一万多人,进发长安。
又使皇甫商间行,赍帝手诏,命游楷等罢兵,敕皇甫重进军讨。
商间行至新平,遇其从甥;从甥素憎商,以告捕商,杀之。
司马又派皇甫商秘密出行,拿着惠帝亲笔诏书,命令游楷等人放弃军事行动,命令皇甫重出兵讨伐司马。
皇甫商秘密走到新平,遇到他的堂外甥,堂外甥一直憎恶皇甫商,就向司马告发,司马逮捕了皇甫商,并把他杀了。
十二月,议郎周、前南平内史长沙王矩起兵江东以讨石冰,推前吴兴太守吴郡顾秘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传檄州郡,杀冰所署将吏。
于是前侍御史贺循起兵于会稽,庐江内史广陵华谭及丹阳葛洪、甘卓皆起兵以应秘。
,处之子;循,邵之子;卓,宁之曾孙也。
十二月,议郎周、前南平内史长沙人王矩,在江东起兵讨伐石冰,推举前吴兴太守吴郡人顾秘任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向各州郡传布檄文,杀掉石冰所署的部将官吏。
于是前侍御史贺循在会稽起兵,庐江内史广陵人华谭和丹阳人葛洪、甘卓都起兵响应顾秘。
周是周处的儿子。
贺循是贺的儿子。
甘卓是甘宁的曾孙。
冰遣其将羌毒帅兵数万拒,击斩之。
冰自临淮趋寿春。
征东将军刘准闻冰至,惶惧不知所为。
广陵度支庐江陈敏统众在寿春,谓准曰:“此等本不乐远戍,逼迫成贼,乌合之众,其势易离,敏请督运兵为公破之。”准乃益敏兵,使击之。
石冰派部将羌毒,率领几万军队抵抗周,周猛攻并杀了羌毒。
石冰从临淮赶到寿春。
征东将军刘准听说石冰到了,惶恐惧怕不知所措。
广陵度支庐江人陈敏在寿春统率了一些人马,对刘准说:“石冰这些人本来是因为不愿远离故土去当兵,受到逼迫才成为盗贼的,这种乌合之众,是很容易瓦解的,请让我督率运粮兵为您打败他们。”刘准于是给陈敏增派军队,让陈敏攻击石冰。
闰月,李雄急攻罗尚。
尚军无食,留牙门张罗守城,夜,由牛水东走,罗开门降。
雄入成都,军士饥甚,乃帅众就谷于,掘野芋而食之。
许雄坐讨贼不进,征即罪。
闰月,李雄对罗尚发起猛攻。
罗尚的军队没有粮食,就留下牙门张罗守城,自己夜里从牛水向东逃跑,张罗打开城门投降。
李雄进入成都,军队兵士非常饥饿,就率部众到县寻求给养,挖掘野山芋当粮吃。
李雄被判定犯了讨伐盗贼时裹足不前的罪过,朝廷召他去接受判罚。
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浚,以天下方乱,欲结援夷狄,乃以一女妻鲜卑段务勿尘,一女妻素怒延,又表以辽西郡封务勿尘为辽西公。
浚,沈之子也。
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浚,因为天下将要发生变乱,打算结交攀援夷狄,就把一个女儿嫁给鲜卑人段务勿尘,一个女儿嫁给素怒延。
又上奏表把辽西郡划给段务勿尘,并封为辽西公。
王浚是王沈的儿子。
毛诜之死也,李睿奔五苓夷帅于陵丞。
于陵丞诣李毅为睿请命,毅许之。
睿至,毅杀之。
于陵丞怒,帅诸夷反攻毅。
毛诜死后,李睿投奔了五苓夷的统帅于陵丞,于陵丞到李毅那里替李睿说情请命,李毅同意了。
李睿到后,李毅把他杀了。
于陵丞动怒,带领各夷人部落造反攻打李毅。
尚书令乐广女为成都王妃,或谮诸太尉;问广,广神色不动,徐曰:“广岂以五男易一女哉!”犹疑之。
尚书令乐广的女儿是成都王司马颖的王妃,有人把这事密报太尉司马。
司马问乐广,乐广神色不动,慢条斯理地说:“乐广我难道用五个男子去换一个女儿吗?”司马对他仍然心存疑忌。
永兴元年(甲子、304) 永兴元年(甲子,公元304年)
春,正月,丙午,乐广以忧卒。
春季,正月,丙午(初八),乐广忧郁而死。
长沙厉王屡与大将军颖战,破之,前后斩获六、七万人。
而未尝亏奉上之礼;城中粮食日窘,而士卒无离心。
张方以为洛阳未可克,欲还长安。
而东海王越虑事不济,癸亥,潜与殿中诸将夜收送别省。
甲子,越启帝,下诏免官,置金墉城。
大赦,改元。
城既开,殿中将士见外兵不盛,悔之,更谋劫出以拒颖。
越惧,欲杀以绝众心。
黄门侍郎潘滔曰:“不可,将自有静之者。”乃遣人密告张方。
丙寅,方取于金墉城,至营。
炙而杀之,方军士亦为之流涕。
长沙厉王司马多次与大将军司马颖开战,打败司马颖,前后杀死或俘虏六七万人。
战事紧张而司马对侍奉皇上的礼节却从不曾耽搁减少。
城中粮食日益困窘,但士卒们却没有背离的想法。
张方认为洛阳不能攻克,想返回长安。
这时东海王司马越在朝中考虑事情不能成功,癸亥(二十五日),暗地与殿中各位将领趁夜把司马拘捕送到另外的官署。
甲子(二十六日),司马越启奏惠帝,下诏书罢免司马的官职,把他关在金墉城。
赦免罪犯,改年号为永安。
城门打开后,殿中的官兵看到城外的军队并不强,因而感到后悔,又谋划劫出司马来抗拒司马颖。
司马越惶惶不安,想杀掉司马使大家断绝这个想法。
黄门侍郎潘滔说:“不能这样,将自然有使大家静心的人。”就派人秘密告诉张方。
丙寅(二十八日),张方在金墉城带走司马,到军营后,把司马用火烧烤后杀了,连张方军中的兵士也为司马流泪。
公卿皆诣邺谢罪;大将军颖入京师,复还镇于邺。
诏以颖为丞相;加东海王越守尚书令。
颖遣奋武将军石超等率兵五万屯十二城门,殿中宿所忌者,颖皆杀之;悉代去宿卫兵。
表卢志为中书监,留邺,参署丞相府事。
朝廷公卿大臣都到邺城向司马颖认错道歉。
大将军司马颖进入京城,后又回到邺城镇守。
惠帝诏令任司马颖为丞相;给东海王司马越加尚书令职。
司马颖派奋武将军石超等人率军队五万人驻扎在洛阳的十二个城门,朝廷中有宿怨的官员,司马颖把他们全部杀了。
皇宫禁卫军也全部用自己的军队代替。
表奏卢志任中书监,留驻邺城,管理丞相府事务。
河间王顿军于郑,为东军声援,闻刘沈兵起,还镇渭城,遣督护虞夔逆战于好。
夔兵败,惧,退入长安,急召张方。
方掠洛中官私奴婢万余人而西。
军中乏食,杀人杂牛马肉食之。
河间王司马在郑县停兵驻扎,作为东军的声援,听说刘沈的军队进攻,就回到渭城镇守,派督护虞夔在好县迎战刘沈。
虞夔的军队失败,司马恐惧不安,退入长安,急忙召张方回来,张方在洛阳抢掠了官府私家的奴婢一万多人匆忙西归,军中缺乏粮食,把人杀了混在牛马肉中吃。
刘沈渡渭而军,与战,屡败。
沈使安定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以精甲五千袭长安,入其门,力战至帐下。
沈兵来迟,冯翊太守张辅见其无继,引兵横击之,杀博及澹,兵遂败,收余卒而退。
张方遣其将敦伟夜击之,沈军惊溃,沈与麾下南走,追获之。
沈谓曰:“知己之惠轻,君臣之义重,沈不可以违天子之诏,量强弱以苟全。
投袂之日,期之必死,醢之戮,其甘如荠。”怒,鞭之而后腰斩。
新平太守江夏张光数为沈画计,执而诘之,光曰:“刘雍州不用鄙计,故令大王得有今日!”壮之,引与欢宴,表为右卫司马。
刘沈渡过渭水驻军,与司马交战,司马连连失败。
刘沈派安定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带五千精兵袭击长安,攻入长安城门,奋力战斗,直至司马的军帐前。
刘沈自己带的兵来晚了,冯翊太守张辅发现衙博的兵后继无援,带兵对这支精兵拦腰截击,杀了衙博和皇甫澹,这支精兵也就失败了,收拢残余而退去。
张方派他的部将敦伟趁夜攻打刘沈,刘沈的军队惊慌而溃散,刘沈与部下向南逃跑,被敦伟的兵追上而抓获。
刘沈对司马说:“朋友知己之间的恩惠微小,君臣之间的恩义重大,我不能违反天子的诏令,衡量势力的强弱来苟全性命。
我在挥袖行动的时候,就预料到性命一定保不住,因此剁成肉酱的酷刑,对我来说如同品尝荠菜一样甘甜。”听后司马发怒,鞭笞刘沈后又将他腰斩。
新平太守江夏人张光多次为刘沈出谋划策,司马抓住他而诘问,张光说:“雍州太守刘沈没有采纳我的计策,所以使得大王您得以有今天!”司马认为他壮烈,带他一起参加盛宴,表奏他为右司马。
罗尚逃至江阳,遣使表状;诏尚权统巴东、巴郡、涪陵以供军赋。
尚遣别驾李兴诣镇南将军刘弘求粮,弘纲纪以运道阻远,且荆州自空乏,欲以零陵米五千斛与尚。
弘曰:“天下一家,彼此无异,吾今给之,则无西顾之忧矣。”遂以三万斛给之,尚赖以自存。
李兴愿留为弘参军,弘夺其手版而遣之。
又遣治中何松领兵屯巴东为尚后继。
于是流民在荆州者十余万户,羁旅贫乏,多为盗贼,弘大给其田及种粮,擢其贤才,随资叙用,流民遂安。
罗尚逃到江阳,派使者向朝廷奏报情况,朝廷诏令罗尚暂且统领巴东、巴郡、涪陵,来供应军事给养。
罗尚派遣别驾李兴向镇南将军刘弘求助粮食,刘弘的参佐考虑到运粮道路遥远,加之荆州本地也粮食紧张,就想从零陵拨出五千斛米给罗尚。
刘弘说:“天下是一家,互相不分彼此,我现在供给他,就没有照顾担心西边的忧虑了。”于是给罗尚三万斛米,罗尚靠这些米得以生存。
李兴想留下来作刘弘的参军,刘弘将他来参见用的手版夺走而赶他回去。
刘弘还派治中何松带兵驻扎在巴东作为罗尚的后援。
当时在荆州的流民有十多万户,寄居他乡十分贫困,大多成为盗贼,刘弘分给他们大批田地和种籽,提拔其中贤德的人才,按照资质任用,流民于是安定下来。
三月,乙酉,丞相颖表废皇后羊氏,幽于金墉城;废皇太子覃为清河王。
三月,乙酉(疑误),丞相司马颖表奏废黜皇后羊氏,幽禁在金墉城,废黜皇太子司马覃为清河王。
陈敏与石冰战数十合,冰众十倍于敏,敏击之,所向皆捷,遂与周合攻冰于建康。
三月,冰北走,投封云,云司马张统斩冰及云以降,扬、徐二州平。
周、贺循皆散众还家,不言功赏。
朝廷以陈敏为广陵相。
陈敏与石冰交战几十次,石冰的人数是陈敏的十倍,但陈敏攻打石冰,每次都获得胜利,于是与周在建康联合进攻石冰。
三月,石冰失败逃窜,投奔封云,封云的司马张统杀掉石冰和封云后投降,扬、徐二州于是平定。
周、贺循都遣散部众回家,不提功劳封赏。
朝廷让陈敏担任广陵相。
河间王表请立丞相颖为太弟。
戊申,诏以颖为皇太弟,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如故。
大赦。
乘舆服御皆迁于邺,制度一如魏武帝故事。
以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傅刘为太尉。
以老,固让不拜。
河间大司马表奏请朝廷立丞相司马颖为皇太弟。
戊申(十一日),惠帝下诏立司马颖为皇太弟,兼任都督中外诸军事,并保留丞相职。
宣布大赦。
皇太弟的车马及服饰用品都迁到邺城,制度就像魏武帝曹操那时一样。
让司马担任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傅刘担任太尉,刘声称年纪已老,坚决辞让不去就职。
太弟颖僭侈日甚,嬖幸用事,大失众望。
司空东海王越,与右卫将军陈及长沙故将上官巳等谋讨之。
秋,七月,丙申朔,陈勒兵入云龙门,以诏召三公百僚及殿中,戒严讨颖。
石超奔邺。
戊戌,大赦,复皇后羊氏及太子覃。
己亥,越奉帝北征。
以越为大都督。
征前侍中嵇绍诣行在。
侍中秦准谓绍曰:“今往,安危 难测,卿有佳马乎?”绍正色曰:“臣子扈卫乘舆,死生以之,佳马何为!”
皇太弟司马颖超越本分奢侈一天比一天严重,所宠幸溺爱的小人执掌权力,令大家十分失望。
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与右卫将军陈以及长沙王司马过去的部将上官巳等谋划讨伐司马颖。
秋季,七月,丙申朔(初一),陈率兵攻入云龙门,用皇帝诏书召集三公及群臣与三部众将领,戒严征讨司马颖。
石超奔向邺城。
戊戌(初三),宣布大赦,恢复皇后羊氏和皇太子司马覃的地位。
己亥(初四),司马越侍奉惠帝向北征伐,司马越担任大都督。
征调前侍中嵇绍到惠帝身边任职。
侍中秦准对嵇绍说:“现在随行,安危难以预料,你有好马吗?“嵇绍神色严肃地说:“臣子护卫皇帝御车,死与生都要忠于职守,要好马干什么?”
越檄召四方兵,赴者云集,比至安阳,众十余万,邺中震恐。
颖会群僚问计,东安王繇曰:“天子亲征,宜释甲缟素出迎请罪。”颖不从,遣石超帅众五万拒战。
折冲将军乔智明劝颖奉迎乘舆,颖怒曰:“卿名晓事,投身事孤;今主上为群小所逼,卿奈何欲使孤束手就刑邪!”
司马越发布檄文召集各地军队,奉诏赶来的队伍云集,行军到安阳,人数有十多万,邺城震惊惶恐。
司马颖召集幕僚参佐的询问计策,东安王司马繇说:“天子亲自征伐,应当放下武器身穿白色衣服出去迎接,并向天子请罪。”司马颖不同意,派石超率五万人抵御作战。
折冲将军乔智明劝说司马颖尊奉迎接惠帝御驾,司马颖发怒说:“你空有知晓事理的名声,投身到我身边做事。
现在皇上被小人们逼迫,你为什么想让我捆绑住自己的手脚去接受刑罚呢?”
陈二弟匡、规自邺赴行在,云邺中皆已离散,由是不甚设备。
己未,石超军奄至,乘舆败绩于荡阴,帝伤颊,中三矢,百官侍御皆散。
嵇绍朝服,下马登辇,以身卫帝,兵人引绍于辕中斫之。
帝曰:“忠臣也,勿杀!”对曰:“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遂杀绍,血溅帝衣。
帝堕于草中,亡六玺。
石超奉帝幸其营,帝馁甚,超进水,左右奉秋桃。
颖遣卢志迎帝;庚申,入邺。
大赦,改元曰建武。
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
陈的两个弟弟陈匡、陈规从邺城赶到惠帝身边,说邺城里已经分崩离析,因此大家都不怎么安排防备。
己未(二十四日),石超的军队忽然杀到,惠帝的兵马在荡阴失败,惠帝面颊负伤,中了三箭,百官和侍卫全部溃逃。
嵇绍身穿上朝的礼服,下马登上御车,用身体护卫着惠帝,兵士把嵇绍拉到车辕上就砍。
惠帝说:“这是忠臣,不要杀!”兵士回答说:“奉皇太弟的命令,只是不侵犯陛下一人而已。”于是杀了嵇绍,鲜血溅到惠帝的衣服上。
惠帝从车上掉到草丛中,丢失了六枚御玺。
石超侍奉惠帝到自己兵营中,惠帝非常饥饿,石超送上水,左右随从奉上秋桃。
司马颖派卢志迎接惠帝。
庚申(二十五日),惠帝进入邺城,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武。
随从想为惠帝洗衣服,惠帝说:“有侍中嵇绍的血,不要洗了!”
陈、上官巳等奉太子覃守洛阳。
司空越奔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不纳,越径还东海。
太弟颖以越兄弟宗室之望,下令招之,越不应命。
前奋威将军孙惠上书劝越要结藩方,同奖王室,越以惠为记室参军,与参谋议。
北军中候苟奔范阳王,承制以行兖州刺史。
陈、上官巳等人侍奉太子司马覃留守洛阳。
司空司马越逃奔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不接纳,司马越就直接回到东海。
皇太弟司马颖因为司马越兄弟在宗室中享有声望,下令招他来,司马越没有接受命令应召。
前奋威将军孙惠给司马越去信劝说司马越团结藩王,共同辅助王室,司马越让孙惠担任记室参军,让他参与计策的谋划商讨。
北军中候苟投奔范阳王司马,司马按照朝廷旨意让苟担任兖州刺史。
初,三王之起兵讨赵王伦也,王浚拥众兵挟两端,禁所部士民不得赴三王召募。
太弟颖欲讨之而未能,浚心亦欲图颖。
颖以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密使杀浚。
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谋与浚游蓟城南清泉,因而图之。
会天暴雨,兵器沾湿,不果而还。
审登以为浚得天助,乃以演谋告浚。
浚与审登密严兵,约并州刺史东嬴公腾共围演,杀之,自领幽州营兵。
腾,越之弟也,太弟颖称诏征浚,浚与鲜卑段务勿尘、乌桓羯朱及东嬴公腾同起兵讨颖,颖遣北中郎将王斌及石超击之。
当初,三个亲王发兵讨伐赵王司马伦,王浚辖所部脚踩两只船,禁止所属的官员百姓去应三亲王的召募。
皇太弟司马颖想去讨伐王浚而没有能成行,王浚内心也想搞掉司马颖。
司马颖让右司马和演任幽州刺史,派他秘密杀掉王浚。
和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谋划,在与王浚一起到蓟城南部清泉游玩时,伺 机杀他。
那天赶上天降暴雨,兵器被雨水打湿,徒劳而返。
审登认为这是王浚得到上天佑助,就把和演的阴谋告诉了王浚。
王浚与审登秘密训练军队,约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一起围攻和演,把他杀掉了。
王浚自己接管了幽州所辖的军队。
司马腾是司马越的弟弟。
皇太弟假称诏令征召王浚,王浚与鲜卑人段务勿尘,乌桓人羯朱以及东嬴公司马腾共同起兵讨伐司马颖,司马颖派北中郎将王斌以及石超迎击他们。
太弟颖怨东安王繇前议,八月,戊辰,收繇,杀之。
初,繇兄琅邪恭王 觐薨,子睿嗣。
睿沈敏有度量,为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善。
导,敦之从父弟也;识量清远,以朝廷多故,每劝睿之国。
及繇死,睿从帝在邺,恐及祸,将逃归。
颖先敕关津,无得出贵人,睿至河阳,为津吏所止。
从者宋典自后来,以鞭拂睿而笑曰:“舍长,官禁贵人,汝亦被拘邪?”吏乃听过。
至洛阳,迎太妃夏侯氏俱归国。
皇太弟司马颖对东安王司马繇前次让他向惠帝投降的议论十分怨恨。
八月,戊辰(初三),拘捕司马繇,把他杀了。
当初,司民繇的哥哥琅邪恭王司马觐去世,儿子司马睿继承爵位。
司马睿沉毅机敏而又胸怀宽广,任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要好。
王导是王敦的叔伯弟弟,见识胸怀清明广远,因为朝廷多变故,经常劝说司马睿返回封国。
等到司马繇被杀,司马睿在邺城侍从惠帝,恐怕遭到灾祸,打算逃回去。
司马颖事先命令各关卡渡口,不得放贵族出去。
司马睿到河阳,被渡口的官吏拦住。
司马睿的随从宋典从后面赶来,用鞭子扫拂司马睿,笑着说:“舍长,朝廷禁止贵族出去,怎么你也被拘在这儿呀?”官吏就让他们过去了。
到洛阳,接上太妃夏侯氏一起返回封国。
丞相从事中郎王澄发孟玖奸利事,劝太弟颖诛之,颖从之。
丞相从事中郎王澄揭发孟玖用邪恶的手段谋取私利,劝说太弟司马颖把他杀掉,司马颖批准。
上官巳在洛阳,残暴纵横。
守河南尹周馥,浚之从父弟也,与司隶满奋等谋诛之,事泄,奋等死,馥走,得免。
司空越之讨太弟颖也,太宰遣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将兵二万救之,闻帝已入邺,因命方镇洛阳。
巳与别将苗愿拒之,大败而还。
太子覃夜袭巳、愿,巳、愿出走;方入洛阳。
覃于广阳门迎方而拜,方下车扶止之,复废覃及羊后。
上官巳在洛阳,残暴横行。
任河南尹的周馥,是周浚的堂弟,与司隶满奋等人谋划杀掉上官巳,走露了风声,满奋等人被杀,周馥逃走,得以免死。
司空司马越征讨皇太弟司马颖,太宰司马派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率两万人的军队前去救援,听说惠帝已进入邺城,就命令张方去镇守洛阳。
上官巳与另一支军队的将军苗愿抗拒张方,惨败,回到城里。
太子司马覃夜袭上官巳、苗愿,上官巳、苗愿出城逃走,张方进入洛阳。
司马覃在广阳门迎着张方叩拜,张方下车把他扶住不让他叩拜,再一次废黜了司马覃和羊皇后。
初,太弟颖表匈奴左贤王刘渊为冠军将军,监五部军事,使将兵在邺。
渊子聪,骁勇绝人,博涉经史,善属文,弯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师,名士莫不与交。
颖以聪为积弩将军。
当初,皇太弟表奏匈奴左贤王刘渊任冠军将军,监理五部匈奴的军政事务,让他在邺城统领军队。
刘渊的儿子刘聪,骁勇超人,博览经史典籍,善于写文章,能用三百斤张力的大弓,年轻时到京都游玩,京都名士没有不与他结交的。
司马颖让他任积弩将军。
渊从祖右贤王宣谓其族人曰:“自汉亡以来,我单于徒有虚号,无复尺土;自余王侯,降同编户。
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柰何敛首就役,奄过百年!左贤王英武超世,天苟不欲兴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
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呼韩邪之业,此其时矣!”乃相与谋,推渊为大单于,使其党呼延攸诣邺告之。
刘渊堂祖父右贤王刘宣对他的族人说:“自从汉朝灭亡以来,我们的单于都是徒有虚名,不再有一寸土地。
其余的王侯,地位却降到百姓一样。
现在我们大家虽然衰落,但也在两万人以上,怎么能伏首贴耳地充当役夫,这样匆匆地过了一百年!左贤王英俊威武超凡绝伦,上天如果不想使匈奴兴盛,也就一定不会白白生出这个人。
现在司马氏骨肉亲人互相残杀,四海动乱如同鼎中沸腾的开水,光复呼韩邪的事业,这正是时候!”于是互相谋划,推举刘渊为大单于,并派他的党羽呼延攸到邺城去告知他。
渊白颖,请归会葬,颖弗许。
渊令攸先归,告宣等使招集五部及杂胡,声言助颖,实欲叛之。
及王浚、东嬴公腾起兵,渊说颖曰:“今二镇跋扈,众十余万,恐非宿卫及近郡士众所能御也,请为殿下还说五部以赴国难。”颖曰:“五部之众,果可发否?就能发之,鲜卑、乌桓,未易当也。
吾欲奉乘舆还洛阳以避其锋,徐传檄天下,以逆顺制之,君意何如?”渊曰:“殿下武皇帝之子,有大勋于王室,威恩远著,四海之内,孰不愿为殿下尽死力者!何难发之有!王浚竖子,东嬴疏属,岂能与殿下争衡邪!殿下一发邺宫,示弱于人,洛阳不可得而至;虽至洛阳,威权不复在殿下也。
愿殿下抚勉士众,靖以镇之,渊请为殿下以二部摧东嬴,三部枭王浚,二竖之首,可指日而悬也。”颖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
刘渊告诉司马颖,请求回乡参与葬礼,司马颖不允许。
刘渊让呼延攸先回去,通知刘宣等人让他们召集五部匈奴以及各小民族,声称援助司马颖,实际打算背叛他。
等到王浚、东嬴公司马腾起兵,刘渊对司马颖说:“现在幽、并二州的镇将猖獗,率众十多万人,恐怕不是禁卫军和附近郡县的军队可能抵御的,我请求为殿下回去召集五部匈奴人马赴救国难。”司马颖说:“五部匈奴的人马,真能够发动吗?即使能发动他们,鲜卑、乌桓,也不是轻易能阻挡的。
我想侍奉皇帝还归洛阳,避开他们的锋芒,再慢慢向天下发布檄文,用正义制服邪恶的道理说服他们。
您认为怎么样?”刘渊说:“殿下是武帝的儿子,又对王室建立了大功勋,威严恩德远近闻名,四海之内,有谁不愿意为殿下拼死尽力呢?有什么难以发动的!王浚是小人,东赢公是关系疏远的皇亲,怎能与殿下争比高低呢!殿下如果离开邺城宫殿,那就是向人示弱,洛阳也不能进去了,即使到了洛阳,殿下也不会再有威势权力了。
希望殿下抚慰勉励部众,使他们安定镇静,我请求为殿下用两部匈奴摧毁东赢公,三部匈奴去杀王浚,高悬二个小人的头颅,指日可待。”司马颖非常高兴,任命刘渊担任北单于、参丞相军事等职。
渊至左国城,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有众五万,都于离石,以聪为鹿蠡王。
遣左於陆王宏帅精骑五千,会颖将王粹拒东嬴公腾。
粹已为腾所败,宏无及而归。
刘渊到左国城,刘宣等人给他封上大单于的称号,二十天之间,有了五万人,建都离石县,封刘聪为鹿蠡王。
派左於陆王刘宏,带领五千精锐骑兵,会同司马颖的部将王粹阻击东嬴公司马腾。
王粹已被司马腾打败,刘宏无功而返。
王浚、东嬴公腾合兵击王斌,大破之。
浚以主簿祁弘为前锋,败石超于平棘,乘胜进军。
候骑至邺,邺中大震,百僚奔走,士卒分散。
卢志劝颖奉帝还洛阳。
时甲士尚有万五千人,志夜部分,至晓将发,而程太妃恋邺不欲去,颖狐疑未决。
俄而众溃,颖遂将帐下数十骑与志奉帝御犊车南奔洛阳。
仓猝上下无赍,中黄门被囊中赍私钱三千,诏贷之,于道中买饭,夜则御中黄门布被,食以瓦盆。
至温,将谒陵,帝丧履,纳从者之履,下拜流涕。
及济河,张方自洛阳遣其子罴帅骑三千,以所乘车奉迎帝。
至芒山下,方自帅万余骑迎帝。
方将拜谒,帝下车自止之。
帝还宫,奔散者稍还,百官粗备。
辛巳,大赦。
王浚、东嬴公司马腾联合军队去攻打王斌,把王斌打得惨败。
王浚让主簿祁弘担任前锋,在平棘县打败石超,祁弘乘胜进军。
侦察骑兵到了邺城,邺城城里非常震惊,文武百官四处奔逃,士卒离散。
卢志规劝司马颖侍奉惠帝返回洛阳。
当时还有一万五千武装士卒。
卢志连夜部署分派,到早晨将要出发,但程太妃留恋邺城不愿离开,司马颖也犹豫不决。
一会儿大家溃散,司马颖于是连忙带领军帐下的几十个骑兵与卢志侍奉着惠帝登上犊车,向南逃往洛阳。
仓猝得君臣上下都没有带钱,中黄门行李中藏着三千私人的钱,诏令借他的这些钱,在路上买饭,夜里惠帝就用中黄门的布被,吃饭时使用瓦盆。
到达温县,将要拜谒祖宗陵墓,惠帝把鞋走丢子,就把侍从的鞋要来穿上,到陵墓前流着泪下拜。
过黄河时,张方派他儿子张罴带领三千骑兵,用自己的车乘侍奉迎接惠帝。
行到芒山下,张方自己率领一万多骑兵迎接惠帝。
张方将要叩拜谒见,惠帝下车止住了他。
惠帝回到皇宫,四处奔散的官员有少数也回来,文武百官大致齐备。
辛巳(八月十六日),宣布大赦。
王浚入邺,士众暴掠,死者甚众。
使乌桓羯朱追太弟颖,至朝歌,不及。
浚还蓟,以鲜卑多掠人妇女,命:“敢有挟藏者斩!”于是沈于易水者八千人。
王浚进入邺城,士卒们狂暴抢掠,邺城中死了很多人。
派乌桓人羯朱追击皇太弟司马颖,追至朝歌,没有追上。
王浚回到蓟城,因为鲜卑大多抢劫人家妇女,就下令:“胆敢有挟藏妇女的人,斩!”结果因此被沉入易水的妇女有八千人。
东嬴公腾乞师于拓跋猗以击刘渊,猗与弟猗卢合兵击渊于西河,破之,与腾盟于汾东而还。
东赢公向拓跋猗求兵攻打刘渊,拓跋猗与弟拓跋猗卢联合在西河进攻刘渊,把刘渊打败,与司马腾在汾东结盟后回师。
刘渊闻太弟颖去邺,叹曰:“不用吾言,逆自奔溃,真奴才也!然吾与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将发兵击鲜卑、乌桓,刘宣等谏曰:“晋人奴隶御我,今其骨肉相残,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
鲜卑、乌桓,我之气类,可以为援,柰何击之!”渊曰:“善!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呼韩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所及也!”
刘渊听说皇太弟司马颖离开邺城,感叹说:“不采纳我的话,反倒自行奔逃溃散,真是奴才!但我与他有言在先,不能不救他。”打算发兵攻打鲜卑、乌桓,刘宣等人劝谏说:“晋朝人像奴隶一样使用我们,现在他们骨肉亲人之间互相残杀,是上天抛弃他们而让我们光复呼韩邪的事业。
鲜卑、乌桓,是我们的同类,可以作为后援,怎么能攻打他们呢?”刘渊说:“好!大丈夫应当作汉高祖、魏武帝,呼韩邪哪里值得效仿呢?”刘宣等人叩头行礼说:“我们是想不到啊。”
荆州兵擒斩张昌,同党皆夷三族。
荆州的军队擒获并杀掉张昌,他的同党都被诛灭三族。
李雄以范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而臣之,长生不可。
诸将固请雄即尊位,冬,十月,雄即成都王位,大赦,改元建兴。
除晋法,约法七章。
以其叔父骧为太傅,兄始为太保,李离为太尉,李云为司徒,李璜为司空,李国为太宰,阎式为尚书令,杨褒为仆射。
尊母罗氏为王太后,追尊父特为成都景王。
雄以李国、李离有智谋,凡事必咨而后行,然国、离事雄弥谨。
李雄认为范长生有名气威德,被蜀地百姓所看重,想自己作为臣下迎奉他为国君,范长生不同意。
各位部将坚持请求李雄登上王位。
冬季,十月,李雄即位为成都王,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兴。
废除晋朝法律,自建法律七章。
让他叔叔李骧担任太傅,兄李始担任太保,李离任太尉,李云任司徒,李璜任司空,李国任太宰,阎式任尚书令,杨褒任仆射。
尊奉母亲罗氏为王太后,追尊父亲李特为成都景王。
李雄因为李国、李离有智慧谋略,任何事情都必定找他们咨询后才行动,然而李国、李离也愈发谨慎。
刘渊迁都左国城。
胡、晋归之者愈众。
渊谓群臣曰:“昔汉有天下久长,恩结于民。
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乃建国号曰汉。
刘宣等请上尊号,渊曰:“今四方未定,且可依高祖称汉王。”于是即汉王位,大赦,改元曰元熙。
追尊安乐公禅为孝怀皇帝,作汉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
立其妻呼延氏为王后。
以右贤王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左于陆王宏为太尉,范隆为大鸿胪,朱纪为太常,上党崔懿之、后部人陈元达皆为黄门郎,族子曜为建武将军;游固辞不就。
刘渊将都城迁到左国城。
胡人、晋朝人归附他的更加多了。
刘渊对臣下们说:“过去汉能长久地拥有天下,是因为用恩德维系百姓。
我作为汉朝刘氏的外甥,相约为兄弟,哥哥亡故而弟弟继承,不也可以吗?”于是建立国号称汉。
刘宣等人请求给刘渊上一个尊号,刘渊说:“现在四方各地都没有平定,暂且按照汉高祖那样称汉王。”于是登上汉王王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元熙。
追尊安乐公刘禅为孝怀皇帝,制作汉高祖、世祖,昭烈皇帝三祖和汉太宗、世宗、中宗、显宗、肃宗五宗的神主来祭祀他们。
立他的妻子呼延氏为王后。
让右贤王刘宣担任丞相,崔游任御史大夫,左於陆王刘宏担任太尉,范隆担任大鸿胪,朱纪任太常,上党人崔懿之、匈奴后部人陈元达都担任黄门郎,同族侄子刘曜担任建武将军。
崔游坚决辞让不去就任。
元达少有志操,渊尝招之,元达不答。
及渊为汉王,或谓元达曰:“君其惧乎?”元达笑曰:“吾知其人久矣,彼亦亮吾之心;但恐不过三、二日,驿 书必至。”其暮,渊果征元达。
元达事渊,屡进忠言,退而削草,虽子弟莫得知也。
陈元达年轻时就有志气节操,刘渊曾经招用他,陈元达没有答复,等到刘渊成为汉王,有人对陈元达说:“您害怕吗?”陈元达笑着说:“我了解这个人已很久了,他也明白我的心思,只恐怕过不了三两天,驿站必定送信来了。”到傍晚,刘渊果然征用陈元达。
陈元达为刘渊作事,多次进谏忠言,退朝后就删削奏稿,即使是家人、子弟也没有谁能够知道内容。
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幼聪慧,有胆量,早孤,养于渊。
及长,仪观魁伟,性拓落高亮,与众不群,好读书,善属文,铁厚一寸,射而洞之。
常自比乐毅及萧、曹,时人莫之许也;惟刘聪重之,曰:“永明,汉世祖,魏武之流,数公何足道哉!”
刘曜长着白眉毛,眼睛中有赤光,年幼时很聪明,有胆量,很早就失去父母,被刘渊抚养。
等长大后,仪表魁梧伟岸,性格磊落高尚,孤傲不与大家往来,喜爱读书,善于写文章,一寸厚的铁板,他能用箭射穿。
常常把自己比作乐毅和萧何、曹参,当时的人没有赞许他的,只有刘聪看重他,说:“刘曜属于汉世祖、魏武帝一类,乐毅等人有什么可称道的!”
帝既还洛阳,张方拥兵专制朝政,太弟颖不得复豫事。
豫州都督范阳王
、徐州都督东平王等上言:“颖弗克负荷,宜降封一邑,特全其命。
太宰宜委以关右之任,自州郡以下,选举授任,一皆仰成;朝之大事,废兴损益,每辄畴咨。
张方为国效节,而不达变通,未即西还,宜遣还郡,所加方官,请悉如旧。
司徒戎、司空越,并忠国小心,宜干机事,委以朝政。
王浚有定社稷之勋,宜特崇重,遂抚幽朔,长为北藩。
臣等竭力捍城,藩屏皇家,则陛下垂拱,四海自正矣。”
惠帝回到洛阳后,张方倚仗着兵权而独揽控制朝政,皇太弟司马颖不再能参与政事。
豫州都督范阳王司马、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等人给惠帝上言:“司马颖不能担负重任,应当把封地降为一个城邑,特许保全他的性命。
应当交给太宰司马统领关右的职任,从州郡以下,选举人才授官任职,都让他去办理,朝廷的大事,废除兴办减损增益等事宜,都和他商量咨询。
张方为国家报效气节,但不晓事理变通,没有及时回到西边,应当发遣他回到郡中,给张方的官职,请全部按照过去的任命。
司徒王戎、司空司马越都忠于国家,小心谨慎,应当参与机要事务,把朝廷政事交给他们。
王浚有稳定社稷的功勋,应当特别加以恩崇重用,让他管理幽州、朔方地区,成为北方藩篱屏障的首领,我们尽心竭力捍卫都城,保护皇室,那么陛下就可以垂衣拱手、高枕无忧,四海自然匡正。”
张方在洛既久,兵士剽掠殆竭,众情喧喧,无复留意,议欲奉帝迁都长安;恐帝及公卿不从,欲须帝出而劫之。
乃请帝谒庙,帝不许。
十一月,乙未,方引兵入殿,以所乘车迎帝,帝驰避后园竹中。
军人引帝出,逼使上车,帝垂泣从之。
方于马上稽首曰:“今寇贼纵横,宿卫单少,愿陛下幸臣垒,臣尽死力以备不虞。”时群臣皆逃匿,唯中书监卢志侍侧,曰:“陛下今日之事,当一从右将军。”帝遂幸方垒,令方具车载宫人、宝物。
军人因妻略后宫。
分争府藏,割流苏、武帐为马,魏、晋以来蓄积,扫地无遗。
方将焚宗庙、宫室以绝人返顾之心,卢志曰:“董卓无道,焚烧洛阳,怨毒之声,百年犹存,何为袭之!”乃止。
张方在洛阳时间已长,洛阳城几乎被兵士剽窃抢掠一空,士兵们喧闹吵嚷,没有再留下来的心思,商议着想侍奉着惠帝把都城迁往长安,恐怕惠帝和公卿大臣不同意,想等待惠帝出行时将他劫持。
就请惠帝去拜谒宗庙,惠帝不答应。
十一月,乙未(初一),张方带兵进入宫殿,用自己的车乘去接惠帝,惠帝连忙到后园竹林中躲避。
兵士将惠帝带出,逼迫着让他上车,惠帝流着泪勉强答应了。
张方在马上行礼说:“现在强盗窃贼横行无忌,守护皇宫的禁卫势单力簿,希望陛下到我的营垒中去,我将拼死尽力来防备意外发生。”当时大臣们都四处逃避躲藏,只有中书监卢志在惠帝身边侍奉,说:“陛下今天的事情,应该全听右将军张方安排。”惠帝于是来到张方营垒,并让张方准备车去装载宫女、宝物。
兵士们趁机到后宫抢劫污辱宫女,争夺瓜分宫中所藏的物品,割下丝织垂穗、皇宫兵器帷帐当作马鞍垫,宫中魏、晋以来蓄积的宝藏,一扫而空。
张方将要焚烧宗庙、宫室,想断绝人们回返的心思,卢志说:“董卓暴虐不讲道义,在洛阳放火,怨怒愤恨的声音,一百年后还能听得见,为什么要去学他呢?”张方这才罢手。
帝停方垒三日,方拥帝及太弟颖、豫章王炽等趋长安,王戎出奔郏。
太宰帅官属步骑三万迎于霸上,前拜谒,帝下车止之。
帝入长安,以征西府为宫。
唯尚书仆射荀藩、司隶刘暾、河南尹周馥在洛阳为留台,承制行事,号东、西台。
藩,勖之子也。
丙午,留台大赦,改元复为永安。
辛丑,复皇后羊氏。
惠帝在张方营垒中停留了三天,张方带着惠帝和皇太弟司马颖、豫章王司马炽等向长安进发,王戎逃奔郏县。
太宰司马率领官员僚属和步兵、骑兵共三万人在霸上迎接,司马上前叩拜谒见,惠帝下车止住他。
惠帝进入长安,以司马的征西将军府作为皇宫,只有尚书仆射荀藩、司隶刘暾、河南尹周馥在洛阳留守朝廷台署,根据皇帝的旨意处理事务,与长安新建台署分别号称东台、西台。
荀藩是荀勖的儿子。
丙午(疑误),洛阳留守台署宣布大赦,把年号又重新改为永安。
辛丑(初七)恢复皇后羊氏的地位。
罗尚移屯巴郡,遣兵掠蜀中,获李骧妻昝氏及子寿。
罗尚迁移到巴郡驻扎,派兵抢掠蜀中,抓获李骧的妻子昝氏和儿子李寿。
十二月,丁亥,诏太弟颖以成都王还第;更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
帝兄弟二十五人,时存者惟颖、炽及吴王晏。
晏材资庸下,炽冲素好学,故太宰
立之。
诏以司空越为太傅,与夹辅帝室,王戎参录朝政。
又以光禄大夫王衍为尚书左仆射。
高密王略为镇南将军,领司隶校尉,权镇洛阳。
东中郎将模为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邺。
百官各还本职。
令州郡蠲除苛政,爱民务本,清通之后,当还东京。
大赦,改元。
略、模,皆越之弟也。
王浚既去邺,越使模镇之。
以四方乖离,祸难不已,故下此诏和解之,冀获少安。
越辞太傅不受。
又诏以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
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领京兆太守。
十二月,丁亥(二十四日),诏令皇太弟以成都王的身分返回府第,改立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
惠帝兄弟共二十五人,当时在世的只有司马颖、司马炽和吴王司马晏。
司马晏才能平庸资质低下,司马炽自幼平和质朴好学,所以太宰司马拥立他。
诏令司空司马越任太傅,与司马共同辅佐皇室,王戎参与管理朝政。
又让光禄大夫王衍任尚书左仆射。
让高密王司马略任镇南将军,兼任司隶校尉,暂且镇守洛阳。
东中郎将司马模担任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守邺城。
让各部门大臣官员各自回到本来的职任上。
命令州、郡取消苛刻的政令,爱护人民,让他们从事本业,等到形势清平通畅后,就返回东京洛阳。
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永兴。
司马略和司马模,都是司马越的弟弟。
王浚离开邺城后,司马越派司马模在邺城镇守。
司马因为各地抵触分袭,祸患灾难不断出现,所以下这个诏令使各地方和解,企望能够获得稍微安定的局面。
司马越推辞不接受太傅的职务。
又下诏让太宰司马任都督中外诸军事。
让张方担任中领军、录尚书事,兼任京兆太守。
东嬴公腾遣将军聂玄击汉王渊,战于大陵,玄兵大败。
东嬴公司马腾派将军聂玄攻打汉王刘渊,在大陵县交战,聂玄的军队惨败。
渊遣刘曜寇太原,取泫氏、屯留、长子、中都。
又遣冠军将军乔寇西河,取介休。
介休令贾浑不降,杀之;将纳其妻宗氏,宗氏骂而哭,又杀之。
渊闻之,大怒曰:“使天道有知,乔望有种乎!”追还,降秩四等,收浑尸,葬之。
刘渊派刘曜进犯太原,攻克泫氏、屯留、长子、中都等地。
又派冠军将军乔进犯西河,攻克介休。
介休县令贾浑不投降,乔就把他杀了,打算娶贾浑妻宗氏,宗氏痛哭怒骂乔,乔又把她杀了。
刘渊听说这事,非常生气,说:“假如上天知道了,乔还能希望有后代吗?”将乔追回,降了四级官秩,收敛贾浑的尸体安葬了。
晋纪八 孝惠皇帝下永兴二年(乙丑、305)
晋纪八 晋惠帝永兴二年(乙丑,公元305年)
夏,四月,张方废羊后。
夏季,四月,张方废黜羊皇后。
游楷等攻皇甫重,累年不能克,重遣其养子昌求救于外。
昌诣司空越,越以太宰新与山东连和,不肯出兵。
昌乃与故殿中人杨篇诈称越命,迎羊后于金墉城。
入宫,以后令发兵讨张方,奉迎大驾。
事起仓猝,百官初皆从之;俄知其诈,相与诛昌。
请遣御史宣诏喻重令降。
重不奉诏。
先是城中不知长沙厉王及皇甫商已死。
重获御史驺人,问曰:“我弟将兵来,欲至未?”驺人曰:“已为河间王所害。”重失色,立杀驺人。
于是城中知无外救,共杀重以降。
以冯翊太守张辅为秦州刺史。
游楷等人攻打皇甫重,几年都没有攻克,皇甫重派他的养子皇甫昌到外边录求救援。
皇甫昌拜见司空司马越,司马越因为太宰司马新近与崤山以东地区联系和解,不肯出兵。
皇甫昌就与以前为殿中人的杨篇一起,伪称奉司马越的旨意,从金墉城迎出羊皇后。
进入皇宫后,用皇后的命令发兵讨伐张方,尊奉迎接皇帝大驾。
事情来得仓猝,朝廷各部门官员开始都跟随皇甫昌,不久知道是伪令,就一起杀了皇甫昌。
司马请求派御史向皇甫重宣布诏令,命令他投降。
皇甫重不遵行诏令。
开始时城里不知道长沙厉王司马和皇甫商已被杀死。
皇甫重抓住来宣布诏令的御史马夫,询问说:“我弟弟带兵过来,快到了吗?”马夫说:“他已被河间王司马害死了。”皇甫重大惊失色,当即杀掉马夫。
这样城里知道没有外援,就一起杀了皇甫重投降。
司马命冯翊太守张辅担任秦州刺史。
六月,甲子,安丰元侯五戎薨于郏。
六月,甲子(初四),安丰元侯王戎在郏县去世。
张辅至秦州,杀天水太守封尚,欲以立威;又召陇西太守韩稚,稚子朴勒兵击辅,辅军败,死。
凉州司马杨胤言于张轨曰:“韩稚擅杀刺史,明公杖一方,不可不讨。”轨从之,遣中督护瑗帅众二万讨稚,稚诣轨降。
未几鲜卑若罗拔能寇凉州,轨遣司马宋配击之,斩拔能,俘十余万口,威名大振。
张辅到秦州,杀了天水太守封尚,想以此建立权威。
又要召陇西太守韩稚,韩稚的儿子韩朴带兵攻打张辅,张辅的军队失败,张辅被杀死。
凉州司马杨胤对张轨说:“韩稚擅自杀死刺史,您掌握一个地区的军事,不能不去征讨。”张轨听从了他的意见,派中军督护瑗率领二万人征讨韩稚,韩稚到张轨那里投降。
没有多久,鲜卑人若罗拔能进犯凉州,张轨派司马宋配阻击鲜卑人,杀了若罗拔能,俘虏十多万人,声威大振。
汉王渊攻东嬴公腾,腾复乞师于拓跋猗,卫操劝猗助之。
猗帅轻骑数千救腾,斩汉将綦毋豚。
诏假猗大单于,加操右将军。
甲申,猗卒,子普根代立。
汉王刘渊攻打东赢公司马腾,司马腾又向拓跋猗求援助,卫操劝拓跋猗帮助司马腾。
拓跋猗率领几千轻装的骑兵去救援司马腾,杀了汉将綦毋豚。
诏令把拓跋猗封为大单于,加封卫操右将军。
甲申(二十四日),拓跋猗去世,儿子拓跋普根代他立为大单于。
东海中尉刘洽以张方劫迁车驾,劝司空越起兵讨之。
秋,七月,越传檄山东征、镇、州、郡云:“欲纠帅义旅,奉迎天子,还复旧都。”东平王闻之,惧;长史王说曰:“东海,宗室重望;今兴义兵,公宜举徐州以授之,则免于难,且有克让之美矣。”从之。
越乃以司空领徐州都督,自为兖州刺史;诏即遣使者刘虔授之。
是时,越兄弟并据方任,于是范阳王,及王浚等共推越为盟主,越辄选置刺史以下,朝士多赴之。
东海中尉刘洽因为张方劫持并强行迁移皇帝车驾,劝司空司马越发兵征讨张方。
秋季,七月,司马越在崤山以东的各征、镇、州、郡传布檄文说:“将集结带领正义之师,奉迎天子返回原来的都城。”东平王司马听到后,惶恐不安。
长史王对司马说:“东海王是宗室中声望最高的,现在兴起正义的军队,您应当把徐州交给他,那就可避免灾难,还享有克己谦让的美德。”司马同意了。
司马越就以司空兼任徐州都督,司马自任兖州刺史,朝廷诏令立即派使者刘虔正式任命。
这时,司马越兄弟都各占据一方重任,于是范阳王司马和王浚等人共同推举司马越作盟主,司马越则选择人才安排刺史以下的职务,朝廷的士人大多都投奔到司马越那里。
成都王颖既废,河北人多怜之。
颖故将公师藩等自称将军,起兵于赵、魏,众至数万。
初,上党武乡羯人石勒,有胆力,善骑射。
并州大饥,建威将军阎粹说东嬴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勒亦被掠,卖为茌平人师欢奴,欢奇其状貌而免之。
欢家邻于马牧,勒乃与牧帅汲桑结壮士为群盗。
及公师 藩起,桑与勒帅数百骑赴之。
桑始命勒以石为姓,勒为名。
藩攻陷郡县,杀二千石、长吏,转前,攻邺。
平昌公模甚惧;范阳王遣其将苟救邺,与广平太守谯国丁绍共击藩,走之。
成都王司马颖被废黜后,河北人大多很怜悯他。
司马颖过去的部将公师藩等人自称将军,在赵、魏地区起兵,人数达到几万。
当初,上党武乡县羯人石勒,有胆识力量,善于骑马射箭。
并州严重饥荒,建威将军阎粹向东赢公司马腾献计,把各族胡人抓到崤山以东地区,卖了以后补充军粮。
石勒也被抓住,卖给仕平人师欢作奴隶,师欢认为他的相貌奇特而放了他。
师欢与放马场为邻,石勒就与放牧的首领汲桑聚集壮士成为强盗团伙。
等公师藩起兵后,汲桑和石勒率领几百骑士投奔到公师藩那里,汲桑让石勒以石作为姓,用勒作为名。
公师藩攻克了一些郡县,杀了二千石俸禄的郡守、长吏,转而向前,攻打邺城,平昌公司马模非常恐惧。
范阳王司马派他的部将苟去救邺城,与广平太守谯国人丁绍共同攻打并赶跑了公师藩。
八月,辛丑,大赦。
八月,辛丑(疑误),宣布大赦。
司空越以琅邪王睿为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留守下邳。
睿请王导为司马,委以军事,越帅甲士三万,西屯萧县;范阳王自许屯于荥阳。
越承制以豫州刺史刘乔为冀州刺史,以范阳王领豫州刺史;乔以非天子命,发兵拒之。
以刘琨为司马,越以刘蕃为淮北护军,刘舆为颍川太守。
乔上尚书,列舆兄弟罪恶 ,因引兵攻许,遣长子将兵拒越于萧县之灵壁,越兵不能进。
东平王在兖州,征求不已,郡县不堪命。
范阳王遣苟还兖州,徙都督青州。
不受命,背山东诸侯,与刘乔合。
司空司马越以琅邪王司马睿任平东将军。
监徐州诸军事的职务,在下邳留守。
司马睿请王导担任司马,将军队事务交给王导处理。
司马越率领三万兵士,驻扎在西边的萧县。
范阳王司马从许昌到荥阳驻扎。
司马越奉制书让豫州刺史刘乔任冀州刺史,让范阳王司马兼任豫州刺史。
刘乔认为司马来不是天子的旨意,就发兵阻止司马。
司马以刘琨为司马,司马越以刘藩任淮北护军。
刘舆任颍川太守。
刘乔给朝廷上书,罗列刘舆兄弟的罪恶,就带兵攻打许昌,并派长子刘带兵在萧县的灵壁阻击司马越,司马越的军队不能前进。
东平王司马在兖州,不停地征收赋税,征发劳役,所属郡县不能忍受。
范阳王司马派苟返回兖州,调司马都督青州,司马不接受任命,背叛崤山以东的诸侯,与刘乔汇合。
太宰闻山东兵起,甚惧。
以公师藩为成都王颖起兵,壬午,表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给兵千人;以卢志为魏郡太守,随颖镇邺,欲以抚安之。
又遣建武将军吕朗屯洛阳。
太宰司马听说崤山以东战事又起,非常恐惧。
因为公师藩是为成都王司马颖而起兵,壬午(二十三日),司马表奏任司马颖为镇东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配给一千兵士;任卢志为魏郡太守,随从司马颖镇守邺城,想以此抚尉并安定公师藩。
又派建武将军吕朗到洛阳驻扎。
发诏,令东海王越等各就国,越等不从。
会得刘乔上事,冬,十月,丙子,下诏称:“刘舆迫胁范阳王,造构凶逆。
其令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南将军彭城王释、征东大将军刘准,各勒所统,与刘乔并力;以张方为大都督,统精卒十万,与吕朗共会许昌,诛舆兄弟。”释,宣帝弟子穆王权之孙也。
丁丑,使成都王颖领将军刘褒等,前车骑将军石超领北中郎将王阐等据河桥,为刘乔继援;进乔镇东将军,假节。
司马发布诏令,命令东海王司马越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司马越等人不服从。
碰巧接到刘乔的上书。
冬季,十月,丙子(十八日),司马颁布诏书,声称:“刘舆逼迫威胁范阳王司马,制造事端。
命令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南将军彭城王司马释、征东大将军刘准,各自带领所辖军队,与刘乔并肩出力,任张方为大都督,率领十万精兵,与吕朗在许昌会合,诛讨刘舆兄弟。”司马释是宣帝司马懿侄子穆王司马权的孙子。
丁丑(十九日),司马让成都王司马颖带领将军楼褒等人,前车骑将军石超带领北中郎将王阐等人据守河桥,作为刘乔的后续援军。
提升刘乔为镇东将军,发给符节。
刘弘遗乔及司空越书,欲使之解怨释兵,同奖王室,皆不听。
弘又上表曰:“自顷兵戈纷乱,猜祸锋生,疑隙构于群王,灾难延于宗子。
今日为忠,明日为逆,翩其反而,互为戎首。
载籍以来,骨肉之祸未有如今者也,臣窃悲之!今边陲无备豫之储,中华有杼轴之困,而股肱之臣,不惟国体,职竞寻常,自相楚剥。
万一四夷乘虚为变,此亦猛虎交斗自效于卞庄者矣。
臣以为宜速发明诏诏越等,令两释猜嫌,各保分局。
自今以,其有不被诏书,擅兴兵马者,天下共伐之。”时太宰方拒关东,倚乔为助,不纳其言。
刘弘给刘乔及司空司马越去信,想使他们之间消解怨恨停止军事行动,共同辅佐王室,但双方都不理会。
刘弘又上奏表说:“自从近年战乱迭起,猜疑灾祸一起出现,疑忌仇隙在亲王们之间出现,灾难祸患延续于宗室后代身上,今天是忠于王室的,明天就成了反叛王室,是非反复变化无常,轮流成为兴起战事的首领。
有历史记载以来,骨肉相残的灾祸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我对此感到十分悲伤!现在边疆没有预防发生变动的储备,中原却有相当的困厄,辅助王室的重要大臣,不考虑国家的命运,却以竞争长短为能事,自相残杀。
万一四边夷人乘虚而制造变乱,这也正是两个猛虎相争斗而自然成为卞庄的猎物。
我认为应该赶快发布公开诏书,命令司马越等人,解除猜忌仇怨,各自保持自己所分管的职位和封地。
从今以后,如果有不接受诏令,擅自动用军队挑起事端的人,全国共同来讨伐他。”当时太宰司马刚开始进抵关东地区,要倚靠刘乔作为帮助,因而不采纳刘弘的进言。
乔乘虚袭许,破之。
刘琨将兵救许,不及,遂与兄舆及范阳王俱奔河北;琨父母为乔所执。
刘弘以张方残暴,知必败,乃遣参军刘盘为都护,帅诸军受司空越节度。
刘乔乘虚袭击许昌,一举攻克。
刘琨带兵救援许昌,已经来不及,于是和兄刘舆以及范阳王司马一起逃奔河北。
刘琨的父母被刘乔抓住。
刘弘根据张方的残暴,知道司马一定要失败,便派参军刘盘为都护,带领所辖各军队接受司马越的指挥。
时天下大乱,弘专督江、汉,威行南服。
谋事有成者,则曰:“某人之功”,如有负败,则曰:“老子之罪。”每有兴发,手书守相,丁宁款密。
所以人皆感悦,争赴之,咸曰:“得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前广汉太守辛冉说弘以从横之事,弘怒,斩之。
这时天下大乱,刘弘专门督管江、汉地区,威势及于南方边远地区。
谋划事情成功了,就说是某人的功劳。
如果遇到失败,则称是自己的责任。
每当兴师动众,亲笔写信给负责官员,详细叮咛嘱咐。
所以大家都很感动和舒畅,争相到他那儿。
大家都说:“能够得到刘公一纸亲笔信,胜过做十个部从事。”前广汉太守辛冉向刘弘游说割据称霸的事,刘弘发怒,把他杀了。
有星孛于北斗。
有异星出现在北斗星旁。
平昌公模遣将军宋胄趣河桥。
平昌公司马模派将军宋胄向河桥进兵。
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诈被檄,自称平西将军,复立羊后。
洛阳令何乔攻权,杀之,复废羊后。
太宰矫诏,以羊后屡为奸人所立,遣尚书田淑敕留台赐后死。
诏书屡至,司隶校尉刘暾等上奏,固执以为:“羊庶人门户残破,废放空宫,门禁峻密,无缘得与奸人构乱;众无愚智,皆谓其冤。
今杀一枯穷之人,而令天下伤惨,何益于治!”怒,遣吕朗收暾;暾奔青州,依高密王略。
然羊后亦以是得免。
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假称收到檄文,自称为平西将军,又重新立羊皇后。
洛阳令何乔攻打周权,把他杀了,又废黜羊皇后。
太宰司马假称诏令,根据羊皇后多次被坏人拥立,派尚书田淑命令留守台署赐羊皇后死。
诏书几次传到,司隶校尉刘暾等人上奏,坚持认为:“羊庶人门庭早已破败,废黜放逐空宫,宫门禁卫戒备森严,没有条件能够与坏人勾结而制造变乱,大家无论愚蠢还是聪明,都说她很冤枉。
现在杀这样一个潦倒穷愁的人,而使天下悲伤,对社会安定有什么好处?”司马发怒,派吕朗拘捕刘暾,刘暾投奔青州,依靠高密王司马略。
但羊皇后也因此而得以免于一死。
十二月,吕朗等东屯荥阳,成都王颖进据洛阳。
十二月,吕朗等向东在荥阳驻扎,成都王司马颖进兵据守洛阳。
刘琨说冀州刺史太原温羡,使让位于范阳王。
领冀州,遣琨诣幽州乞师于王浚;浚以突骑资之,击王阐于河上,杀之。
琨遂与引兵济河,斩石超于荥阳。
刘乔自考城引退。
遣琨及督护田徽东击东平王于廪丘,走还国。
琨、徽引兵东迎越,击刘于谯;败死,乔众遂溃,乔奔平氏。
司空越进屯阳武,王浚遣其将祁弘帅突骑鲜卑、乌桓为越先驱。
刘琨向冀州刺史太原人温羡游说,让他把职位让给范阳王司马。
司马兼领冀州后,派刘琨到幽州向王浚求兵。
王浚派精锐骑兵帮助司马,在黄河上袭击王阐,把王阐杀了。
刘琨于是和司马率兵渡黄河,在荥阳杀了石超。
刘乔从考城率兵撤退。
司马派刘琨和都护田徽向东在廪丘攻打东平王司马,司马逃归封国。
刘琨、田徽带兵向东迎接司马越,在谯地攻打刘,刘兵败阵亡,刘乔的军队于是溃散,刘乔逃奔平氏县。
司空司马越进军到阳武驻扎,王浚派他的部将祁弘带领鲜卑、乌桓精锐骑兵作为司马越的前锋。
初,陈敏既克石冰,自谓勇略无敌,有割据江东之志。
其父怒曰:“灭我门者,必此儿也!”遂以忧卒。
敏以丧去职。
司空越起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
越为刘所败,敏请东归收兵,遂据历阳叛。
吴王常侍甘卓,弃官东归,至历阳,敏为子景娶卓女,使卓假称皇太弟令,拜敏扬州刺史。
敏使弟恢及别将钱端等南略江州,弟斌东略诸郡,扬州刺史刘机、丹杨太守王旷皆弃城走。
当初,陈敏战胜石冰后,自以为勇猛谋略没有对手,产生在江东割据的想法。
他父亲生气地说:“使我们家族灭绝的,一定是这个儿子!”于是忧郁而死。
陈敏因为丧事而离职。
司空司马越起用陈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
司马越被刘打败,陈敏请求收兵东归,于是占据历阳反叛。
吴王常侍甘卓,抛弃官职东归,到历阳,陈敏为自己的儿子陈景娶甘卓的女儿,并让甘卓伪称皇太弟的命令,任命陈敏为扬州刺史。
陈敏派弟弟陈恢以及部将钱端等人向南攻打江州,弟弟陈斌向东攻打各郡,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都弃城逃跑。
敏遂据有江东,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杨内史,周为安丰太守,凡江东豪杰、名士,咸加收礼,为将军、郡守者四十余人;或有老疾,就加秩命。
循诈为狂疾,得免;乃以荣领丹杨内史。
亦称疾,不之郡。
敏疑诸名士终不为己用,欲尽诛之。
荣说敏曰:“中国丧乱,胡夷内侮,观今日之势,不能复振,百姓将无遗种。
江南虽经石冰之乱,人物尚全,荣常忧无孙、刘之主有以存之。
今将军神武不世,勋效已著,带甲数万,舳舻山积,若能委信君子,使各尽怀,散蒂芥之嫌,塞谗谄之口,则上方数州,可传檄而定;不然,终不济也。”敏命僚佐推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楚公,加九锡,列上尚书,称被中诏,自江入沔、汉,奉迎銮驾。
陈敏于是占据了江东地区,任命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史、周为安丰太守,凡是江东地区的豪族英杰、名士,都加以收揽以礼相待,其中担任将军、郡守的有四十多人。
如果有年老、有病的,也封给一定的给别。
贺循假装疯病,得以逃脱,就让顾荣兼任丹阳内史。
周也称病而不到郡。
陈敏怀疑各位名士最终不能为自己服务,想把他们全部杀掉。
顾荣对陈敏说:“中原丧乱动荡,胡人、夷人欺辱内地,看今天的趋势,国家不会再重新振兴,百姓将难以生存下去。
江南地区虽然经过石冰的叛乱,但百姓与财物都还健全,我常常对没有孙权、刘备那样的领袖来使江南保存感到忧虑。
现在您超凡威武举世无双,功绩已经显赫,有数万武士,高大的战舰排列如群山。
如果能在君子中获得信任,让他们心情舒畅,解开他们心中小小的疑忌,堵塞住谗言陷害或阿庚奉承之人的嘴,那么长江上游的几个州,都能用传布檄文的方式稳定,不然,终究不能成功。”陈敏让下属推举自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封为楚公、加九锡重礼,列上尚书,声称直接接到皇帝的诏令,从长江进入沔水,汉水流域,迎接皇帝大驾。
太宰以张光为顺阳太守,帅步骑五千诣荆州讨敏。
刘弘遣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汝南应詹督水军以继之。
太宰司马以张光任顺阳太守,率领步兵骑兵五千人到荆州讨伐陈敏。
刘弘派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在夏口驻扎,又派南平太守汝南人应詹督领水军来支援陶侃等人。
侃与敏同郡,又同岁举吏。
随郡内史扈怀言于弘曰:“侃居大郡,统强兵,脱有异志,则荆州无东门矣!”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必无是也。”侃闻之,遣子洪及兄子臻诣弘以自固,弘引为参军,资而遣之。
曰:“贤叔征行,君祖母年高,便可归也。
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
陶侃与陈敏是同郡人,又同年被荐举为官吏。
随郡内史扈怀对刘弘说:“陶侃在大郡任太守,统领强兵,倘若有异心,荆州就失去东大门了!”刘弘说:“陶侃的忠心和才能,我了解他已很久了,一定不会这样。”陶侃听说后,派儿子陶洪和侄子陶臻到刘弘那儿,以使自己的地位稳固,刘弘作用陶洪等二人为参军,发给钱物让他们回去,说:“你们贤德的叔叔要征战出行,而祖母年事已高,你们应该回去。
村野匹夫互相交往,尚且不负心,何况大丈夫呢!”
敏以陈恢为荆州刺史,寇武昌,弘加侃前锋督护以御之。
侃以运船为战舰,或以为不可。
侃曰:“用官船击官贼,何为不可!”侃与恢战,屡破之;又与皮初、张光、苗光共破钱端于长岐。
陈敏让陈恢任荆州刺史,进犯武昌,刘弘让陶侃兼任前锋都护去抵御。
陶侃以一般运输船作为战舰,有人认为不行。
陶侃说:“用官船来打官贼,有什么不行?”陶侃与陈恢交战,多次把陈恢打败。
又和皮初、张光、苗光在长岐共同打败钱端。
南阳太守卫展说弘曰:“张光,太宰腹心,公既与东海,宜斩光以明向背。”弘曰:“宰辅得失,岂张光之罪!危人自安,君子弗为也。”乃表光殊勋,乞加迁擢。
南阳太守卫展对刘弘说:“张光是太宰司马的心腹,您既然倾向于东海王司马越,应该杀张光来表明您的立场。”刘弘说:“太宰的得失,怎么是张光的罪过,危害别人使自己安全,君子是不作这种事的。”于是表奏张光的功勋,请求朝廷提拔。
是岁,离石大饥,汉王渊徙屯黎亭,就邸阁谷;留太尉宏守离石,使大司农卜豫运粮以给之。
这一年,离石地区灾荒严重。
汉王刘渊迁到黎亭驻扎,使用邸阁粮谷,让太尉刘宏留守离石,派大司农卜豫运粮供给他。
光熙元年(丙寅、306)
光熙元年(丙寅,公元306年)
春,正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戊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初,太弟中庶子兰陵缪播有宠于司空越;播从弟右卫率胤,太宰前妃之弟也。
越之起兵,遣播、胤诣长安说,令奉帝还洛,约与分陕为伯。
素信重播兄弟,即欲从之。
张方自以罪重,恐为诛首,谓曰:“今据形胜之地,国富兵强,奉天子以号令,谁敢不从,柰何拱手受制于人!”乃止。
及刘乔败,惧,欲罢兵,与山东和解,恐张方不从,犹豫未决。
当初,太弟中庶子兰陵人缪播受到司马越的宠信。
缪播堂弟右卫率缪胤,是太宰司马的前妃的弟弟。
司马越起兵,派缪播、缪胤到长安劝说司马,让他侍奉惠帝返归洛阳。
并相约与司马分地而治,共同辅佐王室。
司马一直信任看重缪播兄弟,当时就想听从他们的劝说。
张方认为自己罪行很重,担心成为被诛杀的首犯,就对司马说:“现在我们占据形势险要的地方,国富兵强,挟天子发布号令,谁敢不服从,怎么能拱手被别人控制?”司马听后打消了与司马越联合的念头。
等到刘乔兵败,司马畏惧,想停止军事行动,与崤山以东地区和解,但又耽心张方不听从,而犹豫不决。
方素与长安富人郅辅亲善,以为帐下督。
参军河间毕垣,尝为方所侮,因说曰:“张方久屯霸上,闻山东兵盛,盘桓不进,宜防其未萌。
其亲信郅辅具知其谋。”廖播、缪胤复说:“宜急斩方以谢,山东可不劳而定。”使人召辅,垣迎说辅曰:“张方欲反,人谓卿知之。
王若问卿,何辞以对?”辅惊曰:“实不闻方反,为之柰何?”垣曰:“王若问卿,但言尔尔;不然,必不免祸。”辅入,问之曰:“张方反,卿知之乎?”辅曰:“尔。”曰:遣卿取之,可乎?”又曰:“尔。”于是使辅送书于方,因杀之。
辅既昵于方,持刀而入,守阁者不疑。
方火下发函,辅斩其头。
还报,以辅为安定太守。
送方头于越以请和;越不许。
张方平素和长安豪富郅辅亲近要好,让他担任帐下督。
司马的参军河间人毕垣,曾经受到张方的侮辱,于是劝司马说:“张方在霸上驻兵很久了,听说崤山以东地区军队强盛,所以徘徊不前,应该在他萌生反心之前做好防备。
张方的亲信郅辅对他的谋划全部了解。”缪播、缪胤又对司马进行劝说:“应当迅速杀了张方向天下谢罪,崤山以东地区不用兴兵就可以平定。”司马派人召郅辅,毕垣迎上前对郅辅说:“张方想谋反,大家都说你知道这事,亲王如果问你,你将如何回答?”郅辅吃惊地说:“的确没有听说张方谋反,这怎么办?”毕垣说:“亲王如果问你,你只能这样说,不然的话,一定免不了灾祸。”郅辅入府,司马问他说:“张方谋反,你知道吗?”郅辅说:“是的。”司马说:“派你去抓他,行吗?”郅辅又说:“行。”司马于是派郅辅给张方送信,然后趁机杀掉张方,郅辅与张方关系亲密,拿刀进去时,守门的兵士也不怀疑,张方在灯旁揭启信封,郅辅抽刀砍掉了他的头。
回去报告,司马让郅辅任安定太守。
把张方的头送给司马越请求和解。
但司马越不答应。
宋胄袭河桥,楼褒西走。
平昌公模遣前锋督护冯嵩会宋胄逼洛阳。
成都王颖西奔长安,至华阴,闻已与山东和亲,留不敢进。
吕朗屯荥阳,刘琨以张方首示之,遂降。
司空越遣祁弘、宋胄、司马纂帅鲜卑西迎车驾,以周馥为司隶校尉、假节,都督诸军,屯渑池。
宋胄袭击河桥,楼褒向西逃窜。
平昌公司马模派前锋督护冯嵩会同宋胄进逼洛阳。
成都王司马颖向西逃奔长安,到达华阴,听说司马已经和崤山以东和解,便停下不敢前进。
吕朗在荥阳驻扎,刘琨拿张方的头给他看,于是吕朗就投降了。
司空司马越派祁宏、宋胄、司马纂带领鲜卑人向西迎接皇帝大驾,任周馥为司隶校尉,掌持符节,都督诸军,在渑池驻扎。
三月,令刘伯根反,众以万数,自称公。
王弥帅家僮从之,柏根以弥为长史,弥从父弟桑为东中郎将。
柏根寇临淄,青州都督高密王略使刘暾将兵拒之;暾兵败,奔洛阳,略走保聊城。
王浚遣将讨柏根,斩之。
王弥亡入长广山为群盗。
县令刘柏根反叛,有一万多人,自称公。
王弥带领家奴僮仆跟随他,刘柏根任王弥为长史,王弥的堂弟王桑担任东中郎将。
刘柏根进犯临淄,青州都督高密王司马略派刘暾带兵阻击他。
刘暾兵败,逃奔洛阳,司马略退保聊城。
王浚派部将讨伐刘柏根,把他杀了。
王弥逃进长广山做了强盗。
宁州频岁饥疫,死者以十万计。
五苓夷强盛,州兵屡败。
吏民流入交州者甚众,夷遂围州城。
李毅疾病,救援路绝,乃上疏言:“不能式遏寇虐,坐待殄毙。
若不垂矜恤,乞降大使,及臣尚存,加臣重辟;若臣已死,陈尸为戮。”朝廷不报。
积数年,子钊自洛往省之,未至,毅卒。
毅女秀,明达有父风,众推秀领宁州事。
秀奖厉战士,婴城固守。
城中粮尽,炙鼠拔草而食之。
伺夷稍怠,辄出兵掩击,破之。
宁州几年连续灾荒流行传染病。
死了十万人。
五苓夷人强盛,宁州军队屡次失败。
官吏百姓很多都流亡到交州,夷人趁机包围了州城。
李毅身患疾病,救援的道路已断绝,于是给朝廷上奏疏,说:“不能制止强盗作恶,只好坐等一死。
如果朝廷不体谅救济,那么请求派来大使,我还活着,就对我施以重刑,如果我已死,就对我戮尸惩罚。”朝廷没有答复。
过了几年,李毅的儿子李钊从洛阳去探视他,还没有到,李毅就去世了。
李毅的女儿李秀,精明通达具有父亲的风范,于是大家推举李秀来管理宁州事务。
李秀奖励战士,环城固守。
城里粮食吃完了,就烧鼠拔草作为食物。
等夷人稍微有些懈怠时,就发兵突然袭击,攻破了夷人的包围。
范长生诣成都,成都王雄门迎,执版,拜为丞相,尊之曰范贤。
范长生到成都,成都王李雄到城门口迎接,拿着表示礼节的手板,任范长生为丞相,尊称他为范贤。
夏,四月,己巳,司空越引兵屯温。
初,太宰以为张方死,东方兵必可解。
既而东方兵闻方死,争入关,悔之,乃斩郅辅,遣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将兵拒祁弘等于湖。
五月,壬辰,弘等击随、默,大破之,遂西入关,又败将马瞻、郭伟于霸水,单马逃入太白山。
弘等入长安,所部鲜卑大掠,杀二万余人,百官奔散,入山中,拾橡实食之。
己亥,弘等奉帝乘牛车东还。
以太弟太保梁柳为镇西将军,守关中。
六月,丙辰朔,帝至洛阳,复羊后。
辛未,大赦,改元。
夏季,四月,乙巳(十三日),司空司马越率兵到温县驻扎。
起初,太宰司马以为张方一死,东方的战事一定能够停止。
不久,东方的军队听说张方死了,争相进入关中,司马感到后悔,就杀了郅辅,派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带兵在关东湖县阻击祁弘等人。
五月,壬辰(初七),祁弘等人把彭随、刀默打得惨败,于是西进入关,又在霸水打败司马的部将马瞻、郭伟 ,司马单枪匹马逃入太白山。
祁弘等人进入长安城,所部鲜卑人大肆抢掠,杀了二万多人,大臣官员们跑散,逃入山中,捡拾栎树子当饭吃。
己亥(十四日)祁弘等人侍奉惠帝乘坐牛车东返。
任太弟太保梁柳为镇西将军,据守关中。
六月,丙辰朔(初一),惠帝到洛阳,恢复了羊皇后的地位。
辛未(十六日),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光熙。
马瞻等入长安,杀梁柳,与始平太守梁迈共迎太宰于南山。
弘农太守裴、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起兵击,斩马瞻、梁迈。
疋,诩之曾孙也。
司空越遣督护麋晃将兵击,至郑,使平北将军牵秀屯冯翊。
长史杨腾,诈称命,使秀罢兵,腾遂杀秀,关中皆服于越,保城而已。
马瞻等人又回到长安,杀了梁柳,与始平太守梁迈共同在南山迎接太宰司马。
弘农太守裴、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人起兵攻打司马,杀了马瞻、梁迈。
贾疋是贾诩的曾孙。
司空司马越派督护麋晃带兵攻打司马,到了郑县。
司马派平北将军牵秀在冯翊驻扎。
司马的长史杨腾,假称司马的命令,让牵秀停止军事行动,杨腾于是杀了牵秀,关中地区都归服司马越,司马仅仅保住长安城而已。
成都王雄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曰晏平,国号大成。
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庙号始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以范长生为天地太师;复其部曲,皆不豫征税。
诸将恃恩,互争班位,尚书令阎式上疏,请考汉、晋故事,立百官制度;从之。
成都王李雄即皇帝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晏平,国号称为大成。
追尊父亲李特为景皇帝,定庙号为始祖,把王太后尊奉为皇太后。
以范长生为天地太师,让他部下的人免交赋税。
各位将领都倚仗李雄的恩德,互相争抢职位。
尚书令阎式上奏疏,请求按照汉朝、晋朝的旧制,建立百官制度。
李雄采纳了。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乙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八月,以司空越为太傅,录尚书事;范阳王为司空,镇邺;平昌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许昌;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
越以吏部郎庚为军谘祭酒,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辅之为从事中郎,黄门侍郎郭象为主簿,鸿胪丞阮修为行参军,谢鲲为掾。
辅之荐乐安光逸于越,越亦辟之。
等皆尚虚玄,不以世务婴心,纵酒放诞;殖货无厌,象薄行,好招权;越皆以其名重于世,故辟之。
八月,朝廷任司空司马越为太傅,录尚书事;任范阳王司马为司空,镇守邺城;任平昌公司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守许昌;任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兼任幽州刺史。
司马越任吏部郎庚为军咨祭酒,任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辅之为从事中郎,任黄门侍郎郭象为主簿,任鸿胪丞阮修为行参军,任谢鲲为掾。
胡母辅之向司马越推荐乐安人光逸,司马越也加以任用。
庚等人都崇尚虚玄空淡,不把政务放在心上,纵酒放诞,庚聚敛财物贪得无厌,郭象品行轻薄,喜好贪图权位,司马越都因为他们名重于世,所以任用他们。
祁弘之入关也,成都王颖自武关奔新野。
会新城元公刘弘卒,司马郭劢作乱,欲迎颖为主;郭舒奉弘子以讨劢,斩之。
诏南中郎将刘陶收颖。
颖北渡河,奔朝歌,收故将士,得数百人,欲赴公师藩,顿丘太守冯嵩执之,送邺;范阳王不忍杀而幽之。
公师藩自白马南渡河,兖州刺史苟讨斩之。
祁弘进入关中,成都王司马从武关逃奔新野。
正遇到新城元公刘弘去世,司马郭劢搞叛乱,想把司马颖迎接来作首领。
郭舒拥戴刘弘的儿子刘讨伐郭劢,把他杀了。
朝廷诏令南中郎将刘陶拘捕司马颖。
司马颖北渡黄河,逃奔朝歌,收拢旧部将士,聚集了几百人,想去找公师藩,顿丘太守冯嵩将司马颖抓住,押送到邺城,范阳王司马不忍心杀司马颖,把他幽禁起来。
公师藩从白马南渡黄河,兖州刺史苟讨伐并杀掉了公师藩。
进东嬴公腾爵为东燕王,平昌公模为南阳王。
把东嬴公司马腾的爵位提升为东燕王,平昌公司马模的爵位提升为南阳王。
冬,十月,范阳王薨。
长史刘舆以颖素为邺人所附,秘不发丧,伪令人为台使称诏,夜,赐颖死,并杀其二子。
颖官属先皆逃散,惟卢志随从,至死不怠,收而殡之。
太傅越召志为军谘祭酒。
冬季,十月,范阳王司马去世。
长史刘舆因为过去邺城人一直归附司马颖,所以秘不发丧,派人假装成朝廷使者传宣假诏书,夜里赐司马颖死,并且杀了他的两个儿子。
司马颖的部属起先已全部逃散,只有卢志一直跟随,直到他死了也不懈怠,为司马颖收尸并安葬了他。
太傅司马越宣召卢志为军咨祭酒。
越将召刘舆,或曰:“舆犹腻也,近则污人。”及至,越疏之。
舆密视天下兵簿及仓库、牛马、器械、水陆之形,皆默识之。
时军国多事,每会议,自长史潘滔以下,莫知所对,舆应机辨画,越倾膝酬接,即以为左长史,军国之务,悉以委之。
舆说越遣其弟琨镇并州,以为北面之重;越表琨为并州刺史,以东燕王腾为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镇邺。
司马越打算召用刘舆,有人说:“刘舆这个人好比污垢,谁接近他就会沾上这污垢。”等到刘舆来了,司马越就疏远他。
刘舆暗地查阅国家的军事簿籍资料以及仓库、牛马、器械、地理的情况,都默默记下来。
当时军务国政事情繁多,每次讨论,从长史潘滔以下,谁也不知怎么办,而刘舆便按照情况分析策划,司马越虚心接受采纳,就让刘舆担任左长史,军务国政的事务,全部都交给刘舆。
刘舆劝说司马越派他弟弟刘琨镇守并州,以增强北方的防务,司马越就表奏刘琨为并州刺史,以东燕王司马腾任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镇守邺城。
十一月,己巳,夜,帝食中毒,庚午,崩于显阳殿。
羊后自以于太弟炽为嫂,恐不得为太后,将立清河王覃。
侍中华混谏曰:“太弟在东宫已久,民望素定,今日宁可易乎!”即露版驰召太傅越,召太弟入宫。
后已召覃至尚书阁,疑变,托疾而返。
癸酉,太弟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惠皇后,居弘训宫;追尊母王才人曰皇太后;立妃梁氏为皇后。
十一月,己巳(十七日),夜间,惠帝吃麦饼中毒,庚午(十八日),在显阳殿驾崩。
羊皇后自以为是太弟司马炽的嫂子,担心当不成太后,打算拥立清河王司马覃。
侍中华混劝谏说:“太弟在东宫已经很久了,在百姓中的声望一直是确定的,今天难道还能改变吗?”随即用不封口的公文迅速宣召太傅司马越,宣召皇太弟入宫。
皇后也已宣召司马覃到尚书阁,司马覃怀疑会有变故,就称病回去了。
癸酉(二十一日),太弟司马炽即皇帝位,宣布大赦,尊奉皇后为惠皇后,安排在弘训宫。
追尊母亲王才人为皇太后。
册立妃梁氏为皇后。
怀帝始遵旧制,于东堂听政。
每至宴会,辄与群官论众务,考经籍。
黄门侍郎傅宣叹曰:“今日复见武帝之世矣!”
怀帝司马炽开始遵奉旧制,在东堂听政。
每到朝廷会集群臣宴会时,就与大臣官员们商讨各种政务,探讨经典的内容。
黄门侍郎傅宣感叹道:“今天又看到了武帝的时代了。”
十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壬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太傅越以诏书徵河间王为司徒,乃就征。
南阳王模遣其将梁臣邀之于新安,车上扼杀之,并杀其三子。
太傅司马越用诏书征召河间王司马为司徒,司马就前去接受征召。
南阳王司马模派部将梁臣,在新安拦住司马,在车上把他掐死,并杀了他的三个儿子。
辛丑,以中书监温羡为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尚书左仆射王衍为司空。
辛丑(二十日),任中书监温羡为左光禄大夫,兼任司徒。
任尚书左仆射衍为司空。
己酉,葬惠帝于太阳陵。
己酉(二十八日),把惠帝安葬在太阳陵。
刘琨至上党,东燕王腾即自井陉东下。
时并州饥馑,数为胡寇所掠,郡县莫能自保。
州将田甄、甄弟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及吏民万余人,悉随腾就谷冀州,号为“乞活”所余之户不满二万;寇贼纵横,道路断塞。
琨募兵上党,得五百人,转斗而前。
至晋阳,府寺焚毁,邑野萧条,琨抚循劳徕,流民稍集。
刘琨到上党,东燕王司马腾就从井陉东下。
当时并州饥荒,多次遭到外族强盗的抢掠,各郡县没有能够保卫自己的。
州属部将田甄、田甄弟田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人以及官吏百姓一万多人,都随司马腾到冀州找饭吃,称为“乞活”,剩下的不足两万户。
强盗窃贼到处横行,道路交通阻断。
刘琨在上党召募兵卒,聚集了五百人,转战向前,到达晋阳。
官府房舍焚毁,城乡一片萧条,刘琨安抚慰劳,稍微聚集了一些流民。
孝怀皇帝上永嘉元年(丁卯、307)
晋怀帝永嘉元年(丁卯,公元307年
春,正月,癸丑,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癸丑(初二),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永嘉。
吏部郎周穆,太傅越之姑子也,与其妹夫御史中丞诸葛玫说越曰:“主上之为太弟,张方意也。
清河王本太子,公宜立之。”越不许。
重言之,越怒,斩之。
吏部郎周穆是太傅司马越姑母的儿子,他与妹夫御史中丞诸葛玫劝司马越说:“皇上当时成为太弟,是张方的意图。
清河王本来是太子,您应当拥立他。”司马越不同意。
他们又向司马越说,司马越发怒,把他们杀了。
二月,王弥寇青、徐二州,自称征东大将军,攻杀二千石。
太傅越以公车令东莱鞠羡为本郡太守,以讨弥,弥击杀之。
二月,王弥在青、徐二州作乱,自称征东大将军,攻杀郡守。
太傅司马越让公车令东莱人鞠羡担任本郡太守,以讨伐王弥,王弥把他打死了。
陈敏刑政无章,不为英俊所附;子弟凶暴,所在为患;顾荣、周等忧之。
庐江内史华谭遗荣等书曰:“陈敏盗据吴、会,命危朝露。
诸君或剖符名郡,或列为近臣,而更辱身奸人之朝,降节叛逆之党,不亦羞乎!吴武烈父子皆以英杰之才,继承大业。
今以陈敏凶狡,七弟顽冗,欲蹑桓王之高踪,蹈大皇之绝轨,远度诸贤,犹当未许也。
皇舆东返,俊彦盈朝,将举六师以清建业,诸贤何颜复见中州之士邪!”荣等素有图敏之心,及得书,甚惭,密遣使报征东大将军刘准,使发兵临江,己为内应,剪发为信。
准遣扬州刺史刘机等出历阳讨敏。
陈敏处理刑罚政事都无章法,英杰们都不附从他。
他的子弟凶恶残暴,当地把他们看作祸患。
顾荣、周等人对此感到忧虑。
庐江内史华谭给顾荣等人去信说:“陈敏窃据吴郡、会稽地区,性命像早晨的露水一样危险。
你们或者拿着朝廷的符节在外统领名郡,或者曾为朝廷的近侍之臣,却玷污自己转而投身于奸邪的伪朝,变节投降于叛逆的败类,不耻辱吗?吴武烈皇帝孙坚父子都是以英俊杰出的才能,继承大业。
现在以陈敏的凶恶狡猾,七个弟弟的刁顽庸劣,想追随桓王孙策的高绝的足迹,踩着大皇帝孙权的非凡的轨道。
认真思量一下各地群贤,都不会答应。
现在皇帝车驾已东返洛阳,俊杰英才充满朝廷,将要动用六师来清理建业,你们还有什么脸重新见中州的人士呢?”顾荣等人一直有除掉陈敏的想法,等见到这封信后,非常羞惭,秘密派使者向征东大将军刘准报告,让他发兵到江边,自己作为内应,剪掉头发作为记号。
刘准派遣扬州刺史刘机等人从历阳出发讨伐陈敏。
敏使其弟广武将军昶将兵数万屯乌江,历阳太守宏屯牛渚。
敏弟处知顾荣等有贰心,劝敏杀之,敏不从。
陈敏派他弟弟广武将军陈昶带领数万兵马在乌江县驻扎,历阳太守陈宏在牛渚驻扎。
陈敏弟陈处得知顾荣等人有二心,劝陈敏杀掉他们,陈敏不同意。
昶司马钱广,周同郡人也,密使广杀昶,宣言州下已杀敏,敢动者诛三族。
广勒兵朱雀桥南;敏遣甘卓讨广,坚甲精兵悉委之。
顾荣虑敏之疑,故往就敏。
敏曰:“卿当四出镇卫,岂得就我邪!”荣乃出,与周共说甘卓曰:“若江东之事可济,当共成之。
然卿观兹事势,当有济理不?敏既常才,政 令反覆,计无所定,其子弟各已骄矜,其败必矣。
而吾等安然坐受其官禄,事败之日,使江西诸军函首送洛,题曰‘逆贼顾荣、甘卓之首’,此万世之辱也!”卓遂诈称疾,迎女,断桥,收船南岸,与、荣及前松滋侯相丹杨纪瞻共攻敏。
陈昶的司马钱广是周的同郡人,周秘密地让钱广杀了陈昶,并宣称州城已杀掉陈敏,有敢乱动者诛杀三族。
钱广带兵停在朱雀桥南,陈敏派甘卓征讨伐钱广,把坚固的铠甲和精兵全都给了甘卓。
顾荣考虑到陈敏的怀疑,所以就到陈敏那里。
陈敏说:“你应该四处走走镇定人心来保卫我。
怎么能到我这儿来呢?”顾荣于是就出去,与周一起劝说甘卓道:“如果江东地区的事情能够成功,我们就应该共同努力将事办成。
但是你分析一下事情的趋势,能够成功吗?陈敏才能平平,政令反覆无常,计略不确定,他的儿子兄弟个个骄纵自负,他一定要失败。
而我们却安心地接受担任他的官职俸禄,等事情失败的时候,假如让长江以西地区各支军队把我们的首级装在盒子里送到洛阳,上边写着‘叛逆贼寇顾荣、甘卓的首级’,这真是万世的耻辱啊!”甘卓于是假装称病,接回女儿,截断桥的交通,把船收回到南岸,与周、顾荣以及前松滋侯相丹扬人纪瞻一起攻打陈敏。
敏自帅万余人讨卓,军人隔水语敏众曰:“本所以戮力陈公者,正以顾丹杨、周安丰耳;今皆异矣,汝等何为!”敏众狐疑未决,荣以白羽扇挥之,众皆溃去。
敏单骑北走,追获之于江乘,叹曰:“诸人误我,以至今日!”谓弟处曰:“我负卿,卿不负我!遂斩敏于建业,夷三族。
于是会稽等郡尽杀敏诸弟。
陈敏亲自带领一万多人征讨甘卓,甘卓手下的壮士隔水对陈敏的兵卒说:“原来所以为陈公效力,正是因为丹阳太守顾荣、安丰太守周而已,现在他们都改变了立场,你们这样是为什么?”陈敏的部众犹疑不定,顾荣挥动白羽扇,陈敏的部众都溃散离去。
陈敏一个人骑马向北逃跑,在江乘被追上抓住,感叹道:“这些人耽误了我,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又对弟弟陈处说:“我辜负了你,你却没有辜负我!”陈敏在建业被杀,夷灭三族。
这样会稽等郡把陈敏的几个弟弟也都杀了。
时平东将军周馥代刘准镇寿春。
三月,己未朔,馥传敏首至京师。
诏征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
太傅越辟周为参军,陆玩为掾。
玩,机之从弟也。
荣等至徐州,闻北方愈乱,疑不进,越与徐州刺史裴盾书曰:“若荣等顾望,以军礼发遣!”荣等惧,逃归。
盾,楷之兄子,越妃兄也。
当时平东将军周馥代刘准镇守寿春。
三月,己未朔(疑误),周馥把陈敏的首级送往京城。
朝廷诏令征召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
太傅司马越任命周为参军,陆玩为掾。
陆玩是陆机的堂弟。
顾荣等人到徐州,听说北方更加乱了,迟疑不前,司马越给徐州刺史裴盾去信说:“如果顾荣等人左顾右盼,就按军法遣送他们!”顾荣等人听说后非常恐惧,就逃回去了。
裴盾是裴楷的儿子,司马越妃子的哥哥。
西阳夷寇江夏,太守杨珉请督将议之。
诸将争献方略,骑督朱伺独不言。
珉曰:“朱将军何以不言?”伺曰:“诸人以舌击贼,伺惟以力耳。”珉又问:“将军前后击贼,何以常胜?”伺曰:“两敌共对,惟当忍之;彼不能忍,我能忍,是以胜耳。”珉善之。
西阳夷人进犯江夏,太守杨珉请军事官员商讨对策,官员们争相提出计策,只有骑督朱伺一个人默不作声。
杨珉说:“朱将军为什么不说话?”朱伺说:“大家都是用口舌攻打贼寇,我只靠力量罢了。”杨珉说:“将军前后几次攻打贼寇,为什么能够常胜不败?”朱伺说:“两军对垒,只应当忍耐,对方不能够忍耐,而我能忍耐,所以能够战胜他们。”杨珉认为很对。
诏追复杨太后尊号;丁卯,改葬之,谥曰武悼。
诏令追复杨太后的尊号,丁卯(十七日),将太后改葬,定谥号为武悼。
庚午,立清河王覃弟豫章王诠为皇太子。
辛未,大赦。
庚午(二十日),立清河王司马覃的弟弟豫章王司马铨为皇太子。
辛未(二十一日),宣布大赦。
帝观览大政,留心庶事;太傅越不悦,固求出藩。
庚辰,越出镇许昌。
怀帝司马炽亲自审察大政,对朝廷事务也很留心。
太傅司马越对此不高兴,坚决要求出去作藩镇。
以高密王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南阳王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诸军事,镇长安;东燕王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仍镇邺。
任高密王司马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守襄阳;任南阳王司马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诸军事,镇守长安;封东燕王司马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仍然镇守邺城。
公师藩既死,汲桑逃还苑中,更聚众劫掠郡县,自称大将军,声言为成都王报仇;以石勒为前驱,所向辄克,署勒讨虏将军,遂进攻邺。
时邺中府库空竭,而新蔡武哀王腾资用甚饶。
腾性吝啬,无所振惠。
临急,乃赐将士米各数升,帛各丈尺,以是人不为用。
夏,五月,桑大破魏郡太守冯嵩,长驱入邺,腾轻骑出奔,为桑将李丰所杀。
桑出成都颖棺,载之车中,每事启而后行。
遂烧邺宫,火旬日不灭;杀士民万余人,大掠而去。
济自延津,南击兖州。
太傅越大惧,使苟及将军王赞讨之。
公师藩死后,汲桑逃回到苑中,转而聚众到各郡县去抢劫掠夺,自称大将军,声称要为成都王司马颖报仇,以石勒为先锋,所向披靡,又任石勒为代讨虏将军,接着进攻邺城。
当时邺城里仓库已空,而新蔡武哀王司马腾用度却很奢侈。
司马腾品性吝啬,部下得不到什么好处,临到军情紧急时,就赐给将士每人几升米,一丈左右的布帛,所以部下都不为他所用。
夏季,五月,汲桑重创魏郡太守冯嵩,长驱直入,攻进邺城,司马腾轻装骑马出逃。
被汲桑部将李丰杀死。
汲桑起出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装到车上,每件事都要向司马颖棺材祷告后才去办。
接着焚烧了邺城王宫,大火十天都不灭。
又杀掉一万多土人百姓,大肆抢掠后才离去。
在延津渡过黄河,向南攻打兖州。
太傅司马越非常惧怕,派苟和将军王赞去讨伐汲桑。
秦州流民邓定、訇氐等据成固,寇掠汉中,梁州刺史张殷遣巴西太守张燕讨之。
邓定等饥窘,诈降于燕,且赂之,燕为之缓师。
定密遣訇氐求救于成。
成主雄遣太尉离、司徒云、司空璜将兵二万救定,与燕战,大破之,张殷及汉中太守杜孟治弃城走。
积十余日,离等引还,尽徙汉中民于蜀。
汉中人句方、白落帅吏民还守南郑。
秦州流民邓定、訇氐等人占据成固,进犯抢掠汉中,梁州刺史张殷派遣巴西太守张燕讨伐他们。
邓定等人饥饿困窘,假装向张燕投降,又贿赂张燕,张燕就为他们缓兵。
邓定秘密派遣訇氐成汉求救,成汉君主李雄派太尉李离、司徒李云、司空李璜率领二万军队去救援邓定,与张燕交战,把张燕打得惨败,张殷和汉中太守杜孟治弃城而逃。
十几天后,李离等人带兵回师,把汉中百姓全部迁徙到蜀地。
汉中人句方、白落带领部分官吏百姓回到南郑据守。
石勒与苟等相持于平原、阳平间数月,大小三十余战,互有胜负。
秋,七月,己酉朔,太傅越屯官渡,为声援。
石勒与苟在平原、阳平之间相持对垒几个月,大小三十余城,双方互有胜负。
秋季,七月,己酉朔(初一),太傅司马越在官渡屯兵驻扎,声援苟。
己未,以琅邪王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假节,镇建业。
己未(十一日),朝廷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持符节,镇守建业。
八月,己卯朔,苟击汲桑于东武阳,大破之。
桑退保清渊。
八月,己卯朔(初一),苟在东武阳攻打汲桑,大败汲桑。
汲桑撤退到清渊防守。
分荆州、江州八郡为湘州。
从荆州、江州分出八个郡,建立湘州。
九月,戊申,琅邪王睿至建业。
睿以安东司马王导为谋主,推心亲信,每事咨焉。
睿名论素轻,吴人不附,居久之,士大夫莫有至者,导患之。
会睿出现禊,导使睿乘肩舆,具威仪,导与诸名胜皆骑从,纪瞻、顾荣等见之惊异,相帅拜于道左。
导因说睿曰:“顾荣、贺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结人心;二子既至,则无不来矣。”睿乃使导躬造循、荣,二人皆应命而至。
以循为吴国内史;荣为军司,加散骑常侍,凡军府政事,皆与之谋议。
又以纪瞻为军祭酒,卞为从事中郎,周为仓曹属。
琅邪刘超为舍人,张及鲁国孔衍为参军。
,粹之子;,昭之曾孙也。
王导说睿:“谦以接士,俭以足用,以清静为政,抚绥新旧;”故江东归心焉。
睿初至,颇以酒废事;导以为言。
睿命酌,引觞覆之,于此遂绝。
九月,戊申(初一),琅邪王司马睿到达建业。
司马睿让安东司马王导作为主要谋士,对他推心置腹,非常信任,每件事都找王导咨询。
司马睿名望声誉一直很轻,吴地人们都不附从,在建业居住了很久,士大夫没有来拜访的,王导感到忧虑。
正赶上司马睿出去观看禊祭,王导让司马睿乘上抬轿,安排了威严的仪仗。
王导和名士们都骑马侍从,纪瞻、顾荣等人见了后感到惊异,一个跟着一个地在道路左边行拜礼。
王导就劝说司马睿道:“顾荣、贺循,都是这个地区最具名望的人了,应当结交他们来收服人心,他们两人来了,就没有不来的人。”司马睿就派王导亲自拜访贺循、顾荣,两个人都接受邀请而来到司马睿处,司马睿让贺循担任吴国内史,顾荣担任军司马,加授散骑常侍。
军政事务,都与他们商议。
又让纪瞻担任军咨祭酒,卞担任从事中郎,周任仓曹属,琅邪人刘超任舍人,张和鲁国的孔衍任参军。
卞是卞粹的儿子,张是张昭的曾孙。
王导对司马睿说:“以谦逊的态度对待士人,通过节俭的办法保证用度的充足,以清静无为的原则处理政务,安抚以前的故旧部下与新结交的士人。”所以得到了江东地区人们的信任。
司马睿刚来时,常常因为喝酒耽误事情,王导对此进行劝说,司马睿就命令人斟上酒,他接过酒杯后把酒倒掉,从此便戒了酒。
苟追击汲桑,破其八垒,死者万余人。
桑与石勒收余众,将奔汉,冀州刺史谯国丁绍邀之于赤桥,又破之。
桑奔马牧,勒奔乐平。
太傅越还许昌,加苟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丁绍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皆假节。
苟追击汲桑,攻破汲桑的八个营垒,打死一万多人。
汲桑与石勒收拾残余部众,打算投奔刘汉,冀州刺史谯国人丁绍又在赤桥拦截,结果丁绍打败了他们。
汲桑逃奔马牧,石勒逃奔乐平。
太傅司马越返回许昌,给苟加官为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给丁绍加官为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都授给符节。
屡破强寇,威名甚盛,善治繁剧,用法严峻。
其从母依之,奉养甚厚。
从母子求为将,不许,曰:“吾不以王法贷人,将无后悔邪!”固求之,乃以为督护;后犯法,杖节斩之,从母叩头救之,不听。
既而素服哭之曰:“杀卿者,兖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将也。”
苟多次打败强大的敌寇,威名远扬,他善于治理繁重复杂的事务,运用刑法严峻。
他的姨母投靠他。
苟非常周到地侍奉赡养。
姨母为她的儿子求职想做部将,苟不同意,说:“我不拿王法去宽贷别人,你可不要后悔呀!”姨母坚持为儿子求官,苟不得已让他担任督护。
后来他犯了法,苟手持符节把他杀了,姨母叩头求救,苟不听。
后来苟又换上素净的衣服去哭他说:“杀你的,是兖州刺史,来哭弟弟的,是苟道将。”道将是苟的字。
胡部大张督、冯莫突等,拥众数千,壁于上党,石勒往从之,因说督等曰:“刘单于举兵击晋,部大拒而不从。
自度终能独立乎?”曰:“不能。”勒曰:“然则安可不早有所属!今部落皆已受单于赏募,往往聚议,欲叛部大而归单于矣。”督等以为然。
冬,十月,督等随勒单骑归汉,汉王渊署督为亲汉王,莫突为都督部大,以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以统之。
胡人首领部大张督、冯莫突等人,有部众几千人,在上党设置军垒,石勒去投奔他们。
石勒对张督等人说:“单于刘渊举兵攻打晋朝,您抗拒而不随从,自己考虑一下能够最终独立吗?”张督等人回答说:“不能。”石勒说:“那怎么能不早点找一靠山!现在部落都已经接受了单于的赏赐招募,常常在一起商议,想背叛部下而投归单于了。”张督等人认为说得对。
冬季,十月,张督等人随石勒骑马投归汉,汉王刘渊封张督为亲汉王,冯莫突为都督部大,任石勒为辅汉将军,并封平晋王,以统率他们。
乌桓张伏利度有众二千,壁于乐平,渊屡招,不能致。
勒伪获罪于渊,往奔伏利度,伏利度喜,结为兄弟,使勒帅诸胡寇掠,所向无前,诸胡畏服。
勒知众心之附己,乃因会执伏利度,谓诸胡曰:“今起大事,我与伏利度谁堪为主?”诸胡咸推勒。
勒于是释伏利度,帅其众归汉。
渊加勒督山东征讨诸军事,以伏利度之众配之。
乌桓人张伏利度有二千部众,在乐平设置军垒,刘渊每次去招募,都没有成功。
石勒假装在刘渊那里犯了罪,去投奔张伏利度,张伏利度很高兴,与石勒结拜成兄弟,派石勒带领各部胡人去抢劫,所向无敌,各部胡人都敬畏佩服。
石勒知道大家的心都已归向自己,于是趁聚会时抓住张伏利度,对各部胡人说:“今天要干大事,我与张伏利度谁能够成为首领?”各部胡人都推举石勒。
石勒于是放了张伏利度,率部众投归汉。
刘渊给石勒加职为督山东征讨诸军事,把张伏利度的部众交给石勒指挥。
十一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戊申朔(疑误),出现日食。
甲寅,以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邺。
甲寅(初八),朝廷任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守邺城。
乙亥,以王衍为司徒。
衍说太傅越曰:“朝廷危乱,当赖方伯,宜得文武兼资以任之。”乃以弟澄为荆州都督,族弟敦为青州刺史,语之曰:“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居中,足以为三窟矣。”澄至镇,以郭舒为别驾,委以府事。
澄日夜纵酒,不亲庶务,虽寇戎交急,不以为怀。
舒常切谏,以为宜爱民养兵,保全州境,澄不从。
乙亥(二十九日),任王衍为司徒。
王衍对太傅司马越说:“朝廷出现危险变乱,应当依靠地方最高长官,找得文武兼备的人加以任用。”于是让弟弟王澄任荆州都督,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王衍告诉他们说:“荆州有江、汉的坚固,青州有靠海的险要,你二人在外面而我在朝中,足以成为狡兔的三窟了。”王澄到任所,让郭舒担任别驾,将都督府的事务都交给了他。
王澄则日夜纵情喝酒,不亲理事务,虽然盗贼军情紧急,也不放在心上。
郭舒常常苦苦劝谏,认为应当爱护人民保养军队,这样来使州境稻两保全,王澄不采纳。
十二月,戊寅,乞活田甄、田兰、薄盛等起兵,为新蔡王腾报仇,斩汲桑于乐陵。
弃成都王颖棺于故井中,颖故臣收葬之。
十二月,戊寅(初二),随司马腾“乞活”的州将田甄、田兰、薄盛等人起兵,为新蔡王司马腾报仇,在乐陵杀了汲桑。
把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丢弃到故井里,司马颖的故臣又收拾好棺材安葬了。
甲午,以前太傅刘为太尉,以老固辞;不许;庚子,以光禄大夫高光为尚书令。
甲午(十八日),朝廷任前太傅刘为太尉,刘以年事高坚决推辞,但不批准。
庚子(二十四日),任光禄大夫高光为尚书令。
前北军中候吕雍、度支校尉陈颜等谋立清河王覃为太子;事觉,太傅越矫诏囚覃于金墉城。
前北军中侯吕雍、度支校尉陈颜等人密谋立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事情暴露,太傅司马越假称诏令把司马覃囚禁在金墉城。
初太傅越与苟亲善,引升堂,结为兄弟。
司马潘滔说越曰:“兖州冲要,魏武以之创业。
苟有大志,非纯臣也,久令处之,则患生心腹矣。
若迁于青州,厚其名号,必悦。
公自牧兖州,经纬诸夏,藩卫本朝,此所谓为之于未乱者也。”越以为然。
癸卯,越自为丞相,领兖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诸军事。
以为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领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
越、由是有隙。
起初太傅司马越与苟关系很亲近,带他进入后堂,结拜为兄弟。
司马藩滔对司马越说:“兖州地处险要,魏武帝从这儿创业。
苟有大志向,不是纯粹的臣下,让他在这里呆久了,就会成为心腹祸患。
如果把他调迁到青州,提高他的名号,苟一定高兴。
您亲自管理兖州,规划治理全国,藩卫朝廷,这就是所谓防患于未然。”司马越认为说得正确。
癸卯(二十七日),司马越自任丞相,兼充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诸军事。
让苟任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任侍中,授予符节,都督青州诸军事、兼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
司马越、苟之间因此产生怨恨。
至青州,以严刻立威,日行斩戮,州人谓之“屠伯”。
顿丘太守魏植为流民所逼,众五六万,大掠兖州,出屯无盐以讨之。
以弟纯领青州,刑杀更甚于。
讨植,破之。
苟到青州,以严刑酷法建立威严,每天都有杀戮,青州人称他为“屠伯”。
顿丘太守魏植迫于流民,聚众五六万人,到兖州大肆抢掠,苟出兵在无盐驻扎,来讨伐魏植。
让弟弟苟纯兼任青州刺史,苟纯刑罚杀戮比苟还要厉害。
苟讨伐魏植,打败了他。
初,阳平刘灵,少贫贱,力制奔牛,走及奔马,时人虽异之,莫能举也。
灵抚膺叹曰:“天乎,何当乱也!”及公师藩起,灵自称将军,寇掠赵、魏。
会王弥为苟纯所败,灵亦为王赞所败,遂俱遣使降汉。
汉拜弥镇东大将军、青、徐二州牧、都督缘海诸军事,封东莱公;以灵为平北将军。
当初,阳平人刘灵,年轻时贫穷低贱,力气大得能制服奔跑着的牛,跑起来能与奔马相比,当时的人们虽然认为他不同寻常,但却无人推举他。
刘灵抚胸感叹说:“天啊,为什么赶上乱世呢?”等到公师藩起兵,刘灵自称将军,进犯抢掠赵、魏地区。
王弥被苟纯打败时,刘为也被王赞打败,于是他们都派使者向汉投降。
汉王刘渊任命王弥为镇东大将军,青徐二州牧,都督缘海诸军事,封东莱公。
任命刘灵为平北将军。
李钊至宁州,州人奉钊领州事。
治中毛孟诣京师,求刺史,屡上奏,不见省。
孟曰:“君亡亲丧,幽闭穷城,万里诉哀,精诚无感,生不如死!”欲自刎,朝廷怜之,以魏兴太守王逊为宁州刺史,仍诏交州出兵救李钊。
交州刺史吾彦遣其子咨将兵救之。
李钊到宁州,州里的人们尊奉李钊兼理州刺史事务。
治中毛孟到京城,请求朝廷委派刺史,多次上奏,没有被审理。
毛孟说:“州君已死,州城被围困,不远万里到朝廷倾诉悲哀,心意精诚而朝廷无动于衷,生不如死!”就想自刎,朝廷怜惜他,让魏兴太守王逊任宁州刺史,同时诏令交州出兵救援李钊。
交州刺史吾彦派他儿子吾咨带兵去救援李钊。
慕容自称鲜卑大单于。
慕容自称鲜卑大单于。
拓跋禄官卒,弟猗卢总摄三部,与通好。
拓跋禄官去世,弟拓跋猗卢总管三部,与慕容结交友好。
二年(戊辰、308)
二年(戊辰,公元308年)
春,正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丙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丁未,大赦。
丁未(初二),宣布大赦。
汉王渊遣抚军将军聪等十将南据太行,辅汉将军石勒等十将东下赵、魏。
汉王刘渊派遣抚军将军刘聪等十名将军向南占据太行,派辅汉将军石勒等十名将军向东到赵、魏地区。
二月,辛卯,太傅越杀清河王覃。
二月,辛卯(十六日),太傅司马越杀死清河王司马覃。
庚子,石勒寇常山,王浚击破之。
庚子(二十五日),石勒进犯常山,王浚击败了石勒。
凉州刺史张轨病风,口不能言,使其子茂摄州事。
陇西内史晋昌张越,凉州大族,欲逐轨而代之,与其兄酒泉太守镇及西平太守曹祛,谋遣使诣长安,告南阳王模,称轨废疾,请以秦州刺史贾龛代之。
龛将受之,其兄让龛曰:“张凉州一时名士,威著西州,汝何德以代之!”龛乃止。
镇、上疏,更请刺史,未报;遂移檄废轨,以军司杜耽摄州事,使耽表越为刺史。
凉州刺史张轨患风疾,不能说话,让他儿子张茂代理州政。
陇西内史晋昌人张越,是凉州名门望族,想驱逐张轨后自己取代他的联位,与他哥哥酒泉太守张镇和西平太守曹商量,派使者到长安向南阳王司马模报告,说张轨因病残废,请求让秦州刺史贾龛取代他。
贾龛将要接受新职,他哥哥责备贾龛说:“凉州张轨是当代名士,威名传播于西州地区,你有什么德望来代替张轨呢?”贾龛于是没有去接受这个取务。
张镇、曹向朝廷上奏章,请求另行任命刺史,没有回音。
于是发布檄文废除张轨的职务,让军司杜耽代理州政,又让杜耽表奏任命张越为刺史。
轨下教,欲避位,归老宜阳。
长史王融、参军孟畅蹋折镇檄,排阁入言曰:“晋室多故,明公抚宁西夏,张镇兄弟敢肆凶逆,当鸣鼓诛之。”遂出,戒严。
会轨长子自京师还,乃以为中督护,将兵讨镇。
遣镇甥太府主簿令狐亚先往说镇,为陈利害,镇流涕曰:“人误我!”乃诣归罪。
南击曹,走之。
张轨下发告谕,想辞去职位,告老回故乡宜阳。
长史王融、参军孟畅用脚碎踏张镇的檄文,推开门进去说:“晋朝多变故,您安抚平定西夏地区,张镇兄弟胆敢肆意逞凶叛逆,应当鸣鼓诛讨他们。”说完出去,在城中戒严。
正赶上张轨的大儿子张从京城回来,于是就让张任中都护,带兵讨伐张镇。
并派张镇的外甥都督府主簿令狐亚先去说服张镇,向他陈说利害关系,张镇流着眼泪说:“有人坑害我!”于是到张那里认罪受罚。
张向南攻打曹,曹败走。
朝廷得镇、祛疏,以侍中袁瑜为凉州刺史。
治中杨澹驰诣长安,割耳盘上,诉轨之被诬。
南阳王模表请停瑜,武威太守张亦上表留轨;诏依模所表,且命诛曹。
轨于是命帅步骑三万讨,斩之。
张越奔邺,凉州乃定。
朝廷接到张镇、曹的那份奏章,就任命侍中袁瑜为凉州刺史。
州治中杨澹跃马奔向长安,割掉耳朵放在盘上,诉说张轨被诬陷的情况。
南阳王司马模表奏停止任命袁瑜,武威太守张亦上奏表挽留张轨,朝廷诏令按照司马模所奏的办,并且诏令诛杀曹。
张轨于是命令张率领三万步兵和骑兵讨伐曹,把曹斩首。
张越逃奔到邺城,凉州于是安定。
三月,太傅越自许昌徙镇鄄城。
三月,太傅司马越从许昌迁徙到鄄城镇守。
王弥收集亡散,兵复大振。
分遣诸将攻掠青、徐、兖、豫四州,所过攻陷郡县,多杀守令,有众数万;苟与之连战,不能克。
夏,四月,丁亥,弥入许昌。
王弥收拢聚集流亡逃散的残兵,军队重新大为振作。
王弥又派遣部将们分别攻打抢掠青州、徐州、兖州、豫州等地,攻陷郡和县,把郡守、县令大多杀掉,聚集了几万部众。
苟与王弥的军队接连交战,没有能够取胜。
夏季,四月,丁亥(十三日),王弥攻入许昌。
太傅越遣司马王斌帅甲士五千人入卫京师,张轨亦遣督护北宫纯将兵卫京师。
五月,弥入自辕,败官军于伊北,京师大震,宫城门昼闭。
壬戌,弥至洛阳,屯于津阳门。
诏以王衍都督征讨诸军事。
北宫纯募勇士百余人突陈,弥兵大败。
乙丑,弥烧建春门而东,衍遣左卫将军王秉追之,战于七里涧,又败之。
太傅司马越派遣担任司马的王斌带领五千兵卒进京城防卫,张轨也派遣督护北宫纯带兵保卫京城。
五月,王弥从辕出发,在伊水以北打败官军,京城大为震动,宫城门白天也关闭。
壬戌(十九日),王弥到达洛阳,在津阳门驻扎。
诏令以王衍指挥征讨王弥的各项军事行动。
北宫纯招募一百多勇士突袭王弥兵阵,王弥的军队大败。
乙丑(二十二日),王弥放火烧建春门后向东逃窜,王衍派左卫将军王秉追击他,在七里涧交战,又打败了王弥。
弥走渡河,与王桑自轵关如平阳。
汉王渊遣侍中兼御史大夫郊迎,令曰:“孤亲行将军之馆,拂席洗爵,敬待将军。”及至,拜司隶校尉,加侍中、特进;以桑为散骑侍郎。
王弥逃跑渡过黄河,与王桑从轵关到平阳。
汉王刘渊派侍中兼御史大夫到郊外迎接,命令说:“我将亲自去将军的府第,擦拭座席清洗酒爵,诚心诚意对待将军。”王弥到后,任他为司隶校尉、兼侍中,并授以特进职位。
任王桑为散骑侍郎。
北宫纯等与汉刘聪战于河东,败之。
北宫纯与汉刘聪的军队在河东交战,打败了刘聪。
诏封张轨西平郡公,轨辞不受。
时州郡之使,莫有至者,轨独遣使贡献,岁时不绝。
诏令封张轨为西平郡公,张轨推辞而不接受。
当时各州郡都没有到京城的使者,只有张轨独自派遣使者进贡,每年都不中断。
秋,七月,甲辰,汉王渊寇平阳,太守宋抽弃郡走,河东太守路述战死;渊徙都蒲子。
上郡鲜卑陆逐延、氐酋单征并降于汉。
秋季,七月,甲辰(初二),汉王刘渊进犯平阳,太守宋抽丢下郡城逃跑,河东太守路述战死。
刘渊迁都到蒲子县。
上郡鲜卑人陆逐延、氐人酋长单征都向汉投降。
八月,丁亥,太傅越自鄄城徙屯濮阳;未几,又徙屯荥阳。
八月,丁亥(十五日),太傅司马越从鄄城迁徙到濮阳驻扎,没有多久,又迁徙到荥阳驻扎。
九月,汉王弥、石勒寇邺,和郁弃城走。
诏豫州刺史裴宪屯白马以拒弥,车骑将军王堪屯东燕以拒勒,平北将军曹武屯大阳以备蒲子。
宪,楷之子也。
九月,汉国王弥、石勒进犯邺城,守将和郁弃城而逃。
诏令豫州刺史裴宪在白马驻扎以抵御王弥;车骑将军王堪在东燕驻扎以抵御石勒;平北将军曹武驻扎在大阳以护备蒲子。
裴宪是裴楷的儿子。
冬,十月,甲戌,汉王渊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凤。
十一月,以其子和为大将军,聪为车骑大将军,族子曜为龙骧大将军。
冬季,十月,甲戌(初三),汉王刘渊即皇帝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永凤。
十一月,任命他儿子刘和为大将军,刘聪为车骑大将军,同族侄子刘曜为龙骧大将军。
壬寅,并州刺史刘琨使上党太守刘帅鲜卑攻壶关,汉镇东将军綦毋达战败亡归。
壬寅(初一),并州刺史刘琨让上党太守刘带领鲜卑人攻打关,汉的镇东将军綦毋达战败而逃回。
丙午,汉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丞相、右贤王宣卒。
丙午(初五),汉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兼丞相、右贤王刘宣去世。
石勒、刘灵帅众三万寇魏郡、汲郡、顿丘,百姓望风降附者五十余垒;皆假垒主将军、都尉印绶,简其强壮五万为军士,老弱安堵如故。
己酉,勒执魏郡太守王粹于三台,杀之。
石勒、刘灵率领三万人进犯魏郡、汲郡、顿丘等地,五十多个村垒的百姓望风投降,石勒对全部村垒头目都授给将军、都尉的印章和绶带,并从百姓中挑选了五万强壮者作为兵士,对老弱病残的百姓仍让他们在原地安居。
己酉(初八),石勒在三台抓住并杀了魏郡太守王粹。
十二月,辛未朔,大赦。
十二月,辛未朔(初一),宣布大赦。
乙亥,汉主渊以大将军和为大司马,封梁王;尚书令欢乐为大司徒,封陈留王;后父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宗室以亲疏悉封郡县王,异姓以功伐悉封郡县公侯。
乙亥(初五),汉主刘渊任大将军刘和为大司马,封为梁王。
任尚书令欢乐为大司徒,封为陈留王。
任皇后的父亲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
宗室当中根据亲疏都封给郡县王,异姓长官根据战功都封予郡县公侯。
成尚书令杨褒卒。
褒好直言,成主雄初得蜀,用度不足,诸将有以献金银得官者,褒谏曰:“陛下设官爵,当网罗天下英豪,何有以官买金邪!”雄谢之。
雄尝醉,推中书令杖太官令,褒进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
安有天子而为酗也!”雄惭而止。
成汉尚书令杨褒去世。
杨褒喜欢直言,成汉主李雄刚刚占据蜀地时,费用不够,部将当中有因为捐献金银财物而得到职任的人,杨褒劝谏说:“陛下设置官职爵位,应该网罗天下的英雄豪杰,哪里有用官职换取金钱的道理?”李雄向他谢罪。
李雄曾经喝醉了酒,让中书令杖打太官令,杨褒进言说:“天子威仪庄严,诸侯仪态端正。
哪里有天子酗酒的道理!”李雄感到惭愧而停止了酗酒。
成平寇将军李凤屯晋寿,屡寇汉中,汉中民东走荆沔。
诏以张光为梁州刺史。
荆州寇盗不禁,诏以张光为梁州刺史。
荆州寇盗不禁,诏起刘为顺阳内史,江、汉间翕然归之。
成汉的平寇将军李凤在晋寿驻扎,多次进犯汉中,汉中百姓向东逃难到荆州、沔阳一带,朝廷诏令任张光为梁州刺史。
荆州的强盗窃贼不能禁绝,朝廷诏令起用刘为顺阳内史,于是,江、汉地区的百姓纷纷聚集归附刘。
晋纪九孝怀皇帝中永嘉三年(己巳、309)
晋纪九 晋怀帝永嘉三年(己巳,公元309年)
春,正月,辛丑朔,荧惑犯紫微。
汉太史令宣于修之,言于汉主渊曰:“不出三年,必克洛阳。
蒲子崎岖,难以久安;平阳气象方昌,请徙都之。”渊从之。
大赦,改元河瑞。
春季,正月,辛丑朔(初一),火星犯紫微星座。
汉太史令鲜于修之对汉主刘渊说:“不出三年,一定能攻克洛阳,蒲子地形崎岖,难以在这儿长久安居,平阳的天象正好昌盛,请把都城迁到那里。”刘渊采纳了这个建议。
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河瑞。
三月,戊申,高密孝王略薨。
以尚书左仆射山简为征南将军、都督荆、湘、交、广四州诸军事,镇襄阳。
简,涛之子也,嗜酒,不恤政事;表“顺阳内史刘得众心,恐百姓劫为主”。
诏征为越骑校尉。
南州由是遂乱,父老莫不追思刘弘。
三月,戊申(初九),高密孝王司马略去世。
任尚书左仆射山简为征南将军,都督荆州、湘州、交州、广州诸军事,镇守襄阳。
山简是山涛的儿子,嗜好喝酒,不把军政事务放地心上。
上奏表说:“顺阳内史刘很得人心,恐怕百姓要劫持刘作首领。”于是朝廷诏令任命刘为越骑校尉。
南州地区因此而大乱,当地父老乡亲没有不追念刘的父亲刘弘的。
丁巳,太傅越自荥阳入京师。
中书监王敦谓所亲曰:“太傅专执威权,而选用表请,尚书犹以旧制裁之,今日之来,必有所诛。”
丁巳(十八日),太傅司马越从荥阳进入京城。
中书监王敦对他所亲近的人说:“太傅独揽威势权力,但选拔任用官员仍上表请示,而尚书仍然按照过去的制度来裁定,因此太傅现在到京城,一定会杀掉一些官员。”
帝之为太弟也,与中庶子缪播亲善,及即位,以播为中书监,缪胤为太仆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并参机密。
越疑朝臣贰于己,刘舆、潘滔劝越悉诛播等。
越乃诬播等欲为乱,乙丑,遣平东将军王秉,帅甲士三千入宫,执播等十余人于帝侧,付廷尉,杀之。
帝叹息流涕而已。
怀帝当太弟时,与中庶子缪播关系亲密要好,即皇帝位后,任缪播为中书监,任缪胤为太仆卿,把他们当作心腹。
怀帝舅父散骑常侍王延和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一起参与朝廷的机密事务。
司马越怀疑朝廷大臣对自己有异心,刘舆、潘滔也劝说司马越把缪播等人全杀了。
司马越于是诬陷缪播等人图谋叛乱。
乙丑(二十六日),派平东将军王秉,率领三千兵士进入皇宫,在怀帝身边逮捕缪播等十余人,交付廷尉,把他们杀了。
怀帝只能叹息流泪而已。
绥,曾之孙也。
初,何曾侍武帝宴,退,谓诸子曰:“主上开创大业,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贻厥孙谋之道也;及身而已,后嗣其殆乎!汝辈犹可以免;”指诸孙曰:“此属必及于难。”及绥死,兄嵩哭之曰:“我祖其殆圣乎!”曾日食万钱,犹云无下箸处。
子劭,日食二万。
绥及弟机、羡,汰侈尤甚;与人书疏,词礼简傲。
河内王尼见绥书,谓人曰:“伯蔚居乱世而矜豪乃尔,其能免乎!”人曰:“伯蔚闻卿言,必相危害。”尼曰:“伯蔚比闻我言,自己死矣!”及永嘉之末,何氏无遗种。
何绥是何曾的孙子。
当初,何曾曾在武帝司马炎的宴会上侍奉,离开宴会后,对儿子们说:“皇上开创伟大的基业,我每次在宴会上见他,从没有听到治理国家的长远打算,只是听他说平生的一些日常事情,这不是替子孙后代考虑的作法。
他只考虑自己,他的后代继承人危险呀!你们还能够免祸。”指着孙子们又说:“他们一定会遭到国难。”何绥死后,哥哥何嵩哭着说:“我们的祖父几乎是圣人啊!”何曾生活奢侈,吃饭一天要耗费万钱,还说没有下筷子的地方。
儿子何劭,一天吃掉二万钱。
何绥和弟弟何机、何羡,更加奢侈,给人写信,用词非常傲慢。
河内人王尼看到何绥写的信,对人说:“伯蔚身居乱世还这样自负傲慢,难道能免祸吗?”听的人说:“伯蔚听到你的话,一定会害你。”王尼说:“等伯蔚听到我的这些话时,他自己已经死了。”何绥字伯蔚。
等到永嘉末年,何氏一家已经没有子孙留存在世了。
臣光曰:何曾议武帝偷惰,取过目前,不为远虑;知天下将乱,子孙必与其忧;何其明也!然身为僭侈,使子孙承流,卒以骄奢亡族,其明安在哉!且身为宰相,知其君之过,不以告而私语于家,非忠臣也。
臣司马光曰:何曾议论晋武帝苟且懒惰,只顾眼前利益,不为长远考虑,而预知天下将要发生变乱,子孙一定会卷入这忧虑当中,多么英明!但是自己超越本分奢侈无度,使子孙效仿继承这坏毛病,最后因为骄傲奢侈而亡族,这英明又在哪里呢?再说身为宰相,知道自己君主的过错,不忠告君主却在家私下议论,不是忠臣。
太傅越以王敦为杨州刺史。
太傅司马越任王敦为扬州刺史。
刘连年请老,朝廷不许。
尚书左丞刘坦上言:“古之养老,以不事为优,不以吏之为重,谓宜听所守。”丁卯,诏以侯就第。
以王衍为太尉。
刘连年请求告老还乡,朝廷不同意。
尚书左丞刘坦给朝廷上言:“古代养老,以不使任职为好,并不把任职视为看重他,所以说应当尊重刘自己的安排。”丁卯(二十八日),诏令刘以侯爵的身分回归府第。
任王衍为太尉。
太傅越解兖州牧,领司徒。
越以顷来兴事,多由殿省,乃奏宿卫有侯爵者皆罢之。
时殿中武官并封侯,由是出者略尽,皆泣涕而去。
更使右卫将军何伦、左卫将军王秉领东海国兵数百人宿卫。
太傅司马越辞去兖州牧的职务,而兼任司徒。
司马越根据近年来朝廷发生变故、根由大多出在宫殿官署这一情况,于是上奏请将有侯爵身分的宫廷侍卫全都罢免。
当时宫殿中的武官都封了侯,因此宫殿武官差不多都被解职。
他们都流着泪离开了官殿。
然后改为让右卫将军何伦、左卫将军王秉带领几百名属于司马越的东海国兵士担任皇宫禁卫。
左积弩将军朱诞奔汉,具陈洛阳孤弱,劝汉主渊攻之。
渊以诞为前锋都督,以灭晋大将军刘景为大都督,将兵攻黎阳,克之;又败王堪于延津,沈男女三万余人于河。
渊闻之,怒曰:“景何面复见朕!且天道岂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马氏耳,细民何罪!”黜景为平虏将军。
左积弩将军朱诞奔汉,具体陈说洛阳城中势单力薄的情况,劝汉主刘渊趁机攻打洛阳。
刘渊让朱诞任前锋都督,让灭晋大将军刘景任大都督,带兵攻克了黎阳。
又在延津打败王堪,把三万多男女百姓沉入黄河。
刘渊听说后,生气地说:“刘景有什么脸面再来见朕!再说上天之道难道能容忍这种残忍的行动?我所想要消灭的,只是司马氏家族罢了,普通百姓有什么罪?”把刘景降职为平虏将军。
夏,大旱,江、汉、河、洛皆竭,可涉。
夏季,大旱,长江、汉水、黄河、洛阳都枯竭了,可以徒步渡过去。
汉安东大将军石勒寇钜鹿、常山,众至十余万,集衣冠人物,别为君子营。
以赵郡张宾为谋主,刁膺为股肱,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为爪牙。
并州诸胡羯多从之。
汉安东大将军石勒进犯钜鹿、常山,有十多万人。
聚集了一些有身分的人士,另外编成君子营。
以赵郡人张宾作主要谋士,刁膺作为辅佐,以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作为助手。
并州的胡人、羯人大多都跟随石勒。
初,张宾好读书,阔达有大志,常自比张子房。
及石勒徇山东,宾 谓所亲曰:“吾历观诸将,无如此胡将军者,可与共成大业!”乃提剑诣军门,大呼请见,勒亦未之奇也。
宾数以策干勒,已而皆如所言;勒由是奇之,署为军功曹,动静咨之。
当初,张宾喜欢读书,豁达而胸怀大志,常常把自己比作西汉张良。
等到石勒攻取崤山以东地区,张宾对所亲近的人说:“我一一观察那些战将,没有比得上这位胡人将军的,可以和他一起成就大业!”于是提起剑到军营门前,大声呼喊请求接见,但石勒并没有认为他有超群之处。
张宾多次向石勒献上计策,事情结束后全都与张宾预料的一样。
石勒因此才感到他不同寻常,安排他为 军功曹,一举一动都要去问他。
汉主渊以王弥为侍中、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青州牧,与楚王聪共攻壶关,以石勒为前锋都督。
刘琨遣护军黄肃、韩述救之,聪败述于西涧,勒败肃于封田,皆杀之。
汉主刘渊以王弥担任侍中,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青州牧,与楚王刘聪一起进攻壶关,以石勒任前锋都督。
刘琨派遣护军黄肃、韩述救援壶关,刘聪在西涧打败韩述,石勒在封田打败黄肃,把他们都杀了。
太傅越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将兵拒聪等。
旷济河,欲长驱而前,融曰:“彼乘险间出,我虽有数万之众,犹是一军独受敌也。
且当阻水为固以量形势,然后图之。”旷怒曰:“君欲沮众邪!”融退曰:“彼善用兵 ,旷暗于事势,吾属今必死矣!”旷等于太行与聪遇,战于长平之间,旷兵大败,融、超皆死。
太傅司马越派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带兵抵御刘聪等人。
王旷渡过黄河,相长驱直入,施融说:“他们凭借天险抄小路出击,我们即使有几万人马,仍然还是孤军单独受敌 。
应该暂且借河水当作屏障来观察形势变化,然后再图谋他们。”王旷发怒说:“您要败坏士气啊!”施融退出去说:“人家善于用兵,而王旷却不明白战事情势,我们这些人今天一定要死了!”王旷等人在太行与刘聪遭遇,在长平地区交战,王旷的军队惨败,施融、曹超都战死。
聪遂破屯留、长子,凡斩获万九千级。
上党太守庞淳以壶关降汉。
刘琨以都尉张倚领上党太守,据襄垣。
刘聪于是 攻陷屯留、长子,一共斩获一万九千首级。
上党太守庞淳交出壶关向汉投降。
刘琨派都尉张倚兼任上党太守,占据襄垣。
初,匈奴刘猛死,右贤王去卑之子诰升爰代领其众。
诰升爰卒,子虎立,居新兴,号铁弗氏,与白部鲜卑皆附于汉。
刘琨自将击虎,刘聪遣兵袭晋阳,不克。
当初,匈奴人刘猛死去,右贤王去卑的儿子诰升爰代替他率领部众。
诰升爰去世,他的儿子刘虎立为首领,居住新兴,号称铁弗氏,与白部鲜卑都归附于汉。
刘琨自己带兵攻打刘虎,刘聪派兵袭击晋阳,没有攻克。
五月,汉主渊封子裕为齐王,隆为鲁王。
五月,汉主刘渊把儿子刘裕封为齐王,刘隆封为鲁王。
秋,八月,汉主渊命楚王聪等进攻洛阳;诏平北将军曹武等拒之,皆为聪所败。
聪长驱至宜阳,自恃骤胜,怠不设备。
九月,弘农太守垣延诈降,夜袭聪军,聪大败而还。
秋季,八月,汉主刘渊命令楚王刘聪等人进兵攻打洛阳。
朝廷诏令平北将军曹武等人抵御刘聪,都被刘聪打败。
刘聪长驱直入到达宜阳,自己倚仗着已经多次取胜,懈怠而不进行防备。
九月,弘农太守垣延假装投降,夜间突袭刘聪的军队,刘聪大败而归。
王浚遣祁弘与鲜卑段务勿尘击石勒于飞龙山,大破之,勒退屯黎阳。
王浚派遣祁弘与鲜卑人段务勿尘在飞龙山攻打石勒,石勒大败,撤退到黎阳驻扎。
冬,十月,汉主渊复遣楚王聪、王弥、始安王曜、汝阴王景帅精骑五万寇洛阳,大司空雁门刚穆公呼延翼帅步卒继之。
丙辰,聪等至宜阳。
朝廷以汉兵新败,不意其复至,大惧。
辛酉,聪屯西明门。
北宫纯等夜帅勇士千余人出攻汉壁,斩其征虏将军呼延颢。
壬戌,聪南屯洛水。
乙丑,呼延翼为其下所杀,其众自大阳溃归。
渊敕聪等还师;聪表称晋兵微弱,不可以翼、颢死故还师,固请留攻洛阳,渊许之。
太傅越婴城自守。
戊寅,聪亲祈嵩山,留平晋将军安阳哀王厉、冠军将军呼延郎督摄留军;太傅参军孙询说越乘虚出击朗,斩之,厉赴水死。
王弥谓聪曰:“今军既失利,洛阳守备犹固,运车在陕,粮食不支数日。
殿下不如与龙骧还平阳,裹粮发卒,更为后举;下官亦收兵谷,待命于兖、豫,不亦可乎!”聪自以请留,未敢还。
宣于之言于渊曰:“岁在辛未,乃得洛阳。
今晋气犹盛,大军不归,必败。”渊乃召聪等还。
冬季,十月,汉主刘渊再次派遣楚王刘聪、王弥、始安王刘曜、汝阴王刘景率领五万精锐骑兵进犯洛阳,大司空雁门刚穆公呼延翼带领步兵作为后续军队。
丙辰(二十一日),刘聪等人到达宜阳。
朝廷因为汉军刚刚失败,没有料到他们这么快又来了,大为恐慌。
辛酉(二十六日),刘聪屯兵西明门。
北宫纯等人带领一千多勇士趁黑夜突袭汉军营垒,杀了他们的征虏将军呼延颢。
壬戌(二十七日),刘聪向南到洛水驻扎。
乙丑(疑误),呼延翼被自己的部下杀死,部众从大阳溃散逃回。
刘渊下令让刘聪等人撤兵回来。
刘聪上奏表说,晋朝军队微弱,不能因为呼延翼、呼延颢死了而撤兵,坚持要留下来进攻洛阳,刘渊同意了。
太傅司马越加强环城防守。
戊寅(疑误),刘聪自己到嵩山祈祷,留下平晋将军安阳哀王刘厉、冠军将军呼延朗代理指挥留守的军队。
太傅参军孙询劝司马越乘虚出兵袭击呼延朗,杀死了呼延朗。
刘厉跳入洛水而死。
王弥对刘聪说:“现在军队既然失利,洛阳的防守还很坚固,而我们的运粮车还在陕地,粮食支持不了几天,殿下不如与龙骧大将军刘曜退还平阳,筹备粮食发给兵士,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我也收兵筹谷,在兖、豫地区待命,不也是可以的吗?”刘聪因为是自己请求留下,没有敢撤兵。
宣于之对刘渊说:“到了辛未年,才能得到洛阳,现在晋朝气运还旺盛,大军不撤回来,一定失败。”刘渊于是召刘聪等人回来。
天水人訇琦等杀成太尉李离、尚书令阎式,以梓潼降罗尚;成主雄遣太傅骧、司徒云、司空璜攻之,不克,云、璜战死。
天水人訇琦等人杀了成汉的太尉李离和尚书令阎式,献出梓潼向罗尚投降,成汉主李雄派太傅李骧、司徒李云、司空李璜攻打梓潼,没有成功,李云、李璜战死。
初,谯周有子居巴西,成巴西太守马脱杀之,其子登诣刘弘请兵以复仇。
弘表登为梓潼内史,使自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至巴郡,从罗尚求益兵,不得。
登进攻宕渠,斩马脱,食其肝。
会梓潼降,登进据涪城;雄自攻之,为登所败。
当初,谯周有个儿子在巴西地区居住,成汉的巴西太守马脱把他杀了,他的儿子谯登到刘弘那儿请求军队报仇。
刘弘表奏谯登为梓潼内史,让他自己招募巴、蜀地区的流民,招到二千人。
向西到巴郡,向罗尚请求增加些兵力,但没有得到。
谯登进攻宕渠,杀了马脱,吃掉马脱的肝。
正遇到梓潼投降,谯登占据涪城,李雄亲自攻打谯登,结果被谯登打败。
十一月,甲申,汉楚王聪、始安王曜归于平阳。
王弥南出辕,流民之在颍川、襄城、汝南、南阳、河南者数万家,素为居民所苦,皆烧城邑,杀二千石、长吏以应弥。
十一月,甲申(二十日),汉楚王刘聪、始安王刘曜回到平阳。
王弥向南出兵辕,在颍川、襄城、汝南、南阳、河南的流民有几万家,一直被当地居民欺负,所以放火烧城焚邑,杀掉郡守、长史等官员,响应王弥。
石勒寇信都,杀冀州刺史王斌。
王浚自领冀州。
诏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裴宪将兵讨勒,勒引兵还,拒之;魏郡太守刘矩以郡降勒。
勒至黎阳,裴宪弃军奔淮南,王堪退保仓垣。
石勒进犯信都,杀了冀州刺史王斌。
王浚自己兼任冀州刺史。
朝廷诏令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裴宪率兵讨伐石勒,石勒带兵回来,抵御王堪等人。
魏郡太守刘矩献出本郡投降石勒。
石勒到达黎阳,裴宪丢下军队自己逃奔淮南,王堪退守仓垣。
十二月,汉主渊以陈留王欢乐为太傅,楚王聪为大司徒,江都王延年为大司空。
遣都护大将军曲阳王刘贤与征北大将军刘灵、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东屯内黄。
王弥表左长史曹嶷行安东将军,东徇青州,且迎其家;渊许之。
十二月,汉主刘渊以陈留王刘欢乐任太傅,楚王刘聪任大司徒,江都王刘延年任大司空。
派遣都护大将军曲阳王刘贤与征北大将军刘灵、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在东边的内黄县驻扎。
王弥表奏左长史曹嶷任安东将军,向东攻略青州,顺便接他的家眷,刘渊同意了这个安排。
初,东夷校尉勃海李臻,与王浚约共辅晋室,浚内有异志,臻恨之。
和演之死也,别驾昌黎王诞亡归李臻,说臻举兵讨浚。
臻遣其子成将兵击浚。
辽东太守庞本,素与臻有隙,乘虚袭杀臻,遣人杀成于无虑。
诞亡归慕容。
诏以勃海封释代臻为东夷校尉,庞本复谋杀之;释子悛劝释伏兵请本,收斩之,悉诛其家。
当初,东夷校尉勃海人李臻,与王浚相约共同辅佐晋皇室,王浚有另外的想法,李臻于是怨恨王浚。
和演死后,别驾昌黎人王诞逃亡归附李臻,劝说李臻出兵讨伐王浚。
李臻就派他儿子李成带兵攻打王浚。
辽东太守庞本,一直与李臻有怨恨,乘虚袭击杀了李臻,又派人在无虑杀了李成。
王诞又逃跑投奔慕容。
朝廷诏令以勃海人封释代替李臻任东夷校尉,庞本又图谋杀他,封释的儿子封悛劝封释设伏兵邀请庞本,把庞本抓住并杀了,之后又杀了他的全家。
四年(庚午、310)
四年(庚午,公元310年)
春,正月,乙丑朔,大赦。
春季,正月,乙丑朔(初一),宣布大赦。
汉主渊立单徵女为皇后,梁王和为皇太子,大赦;封子义为北海王;以长乐王洋为大司马。
汉主刘渊立单徵的女儿为皇后,梁王刘和为太子,宣布大赦。
封儿子刘义为北海王,以长乐王刘洋任大司马。
汉镇东大将军石勒济河,拔白马,王弥以三万众会之,共寇徐、豫、兖州。
二月,勒袭鄄城,杀兖州刺史袁孚,遂拔仓垣,刹王堪。
复北济河,攻冀州诸郡,民从之者九万余口。
汉镇东大将军石勒渡过黄河,攻克白马,王弥带领三万人与石勒会师一同进犯徐州、豫州、兖州。
二月,石勒袭击鄄城,杀兖州刺史袁孚,又攻克仓垣,杀王堪。
又北渡黄河,攻打冀州各郡,九万多百姓附从石勒。
成太尉李国镇巴西,帐下文石杀国,以巴西降罗尚。
成汉太尉李国镇守巴西,部下文石杀死李国,献出巴西投降罗尚。
太傅越征建威将军吴兴钱及扬州刺史王敦。
谋杀敦以反,郭奔建业,告琅邪王睿。
遂反,进寇阳羡,睿遣将军郭逸等讨之;周纠合乡里,与逸等共讨,斩之。
三定江南,睿以为吴兴太守,于其乡里置义兴郡以旌之。
太傅司马越征召建威将军吴兴人钱和扬州刺史王敦。
钱图谋杀死王敦后叛乱,王敦逃往建业,报告琅邪王司马睿。
钱叛乱,进犯阳羡,司马睿派遣将军郭逸等人讨伐他。
周组织联合乡里百姓,与郭逸等人一起讨伐钱,把他杀了。
周三次平定江南,司马睿以周任吴兴太守,并在他家乡设置义兴郡以表彰周。
曹嶷自大梁引兵而东,所至皆下,遂克东平,进攻琅邪。
曹嶷从大梁带兵向东进攻,所向披靡,于是攻克东平,进兵攻打琅邪。
夏,四月,王浚将祁弘败汉冀州刺史刘灵于广宗,杀之。
夏季,四月,王浚部将祁弘在广宗打败汉冀州刺史刘灵,杀死刘灵。
成主雄谓其将张宝曰:“汝能得梓潼,吾以李离之官赏汝。”宝乃先杀人而亡奔梓潼,訇琦等信之,委以心腹。
会罗尚遣使至梓潼,琦等出送之;宝从后闭门,琦等奔巴西。
雄以宝为太尉。
成汉主李雄告诉他的部将张宝说:“你能攻下梓潼,我把李离的官职赏给你。”张宝于是杀人后逃亡投奔梓潼,訇琦等人都信任他,把他当作心腹。
正遇到罗尚派使者到梓潼,訇琦等人出城送使者,张宝则在后边关团了城门,訇琦等人只好投奔巴西。
李雄让张宝担任太尉。
幽、并、司、冀、秦、雍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马毛皆尽。
幽、并、司、冀、秦、雍等六州遭到严重蝗灾,蝗虫把草木、牛马的毛都啃食光了。
秋,七月,汉楚王聪、始安王曜、石勒及安北大将军越国围河内太守裴整于怀,诏征虏将军宋抽救怀。
勒与平北大将军王桑逆击抽,杀之 ;河内人执整以降,汉主渊以整为尚书左丞。
河内督将郭默收整余众,自为坞主,刘琨以默为河内太守。
秋季,七月,汉楚王刘聪、始安王刘曜、石勒和安北大将军赵国,在怀县围攻河内太守裴整,朝廷诏令征虏将军宋抽救援怀县。
石勒与平北大将军王桑阻击并杀死宋抽。
河内人抓住裴整投降,汉主刘渊让裴整担任尚书左丞。
河内郡督将郭默收拾裴整的残余部众,自己担任小城堡主,刘琨任郭默为河内太守。
罗尚卒于巴郡,诏以长沙太守下邳皮素代之。
罗尚在巴郡去世,朝廷诏令以长沙太守下邳人皮素代替他的职务。
庚午,汉主渊寝疾;辛未,以陈留王欢乐为太宰,长乐王洋为太傅,江都王延年为太保,楚王聪为大司马、大单于,并录尚书事。
置单于台于平阳西。
以齐王裕为大司徒,鲁王隆为尚书令,北海王为抚军大将军、领司隶校尉,始安王曜为征讨大都督、领单于左辅,廷尉乔智明为冠军大将军,领单于右铺,光禄大夫刘殷为左仆射,王育为右仆射,任为吏部尚书,朱纪为中书监,护军马景领左卫将军,永安王安国领右卫将军,安昌王盛、安邑王钦、西阳王睿皆领武卫将军,分典禁兵。
初,盛少时,不好读书,唯读孝经、论语,曰:“诵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诵而不行乎!”李熹见之,叹曰:“望之如可易,及至,肃如严君,可谓君子矣!”渊以其忠笃,故临终委以要任。
丁丑,渊召太宰欢乐等入禁中,受遗诏辅政。
己卯,渊卒;太子和即位。
庚午(初九),汉主刘渊卧病不起,辛未(初十),以陈留王刘欢乐任太宰,长乐王刘洋为太傅,江都王刘延年为太保,楚王刘聪为大司马、大单于,都兼任录尚书事。
在平阳西侧设置单于台。
以齐王刘裕任大司徒,鲁王刘隆为尚书令,北海王刘为抚军大将军兼司隶校尉,始安王刘曜为征讨大都督兼单于左辅,廷尉乔智明为冠军大将军兼单于右辅,光禄大夫刘殷为左仆射,王育为右仆射,任为吏部尚书,朱纪为中书监,护军马景兼左卫将军。
永安王刘安国兼右卫将军,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西阳王刘都兼任武卫将军,分别统领禁兵。
当初,刘盛年幼时,不喜欢读书,只读《孝经》、《论语》,说:“读这两本书能够照着去作,就足够了,哪里还用多读而不去作呢?”李熹见到他,感叹说:“远远望他好像可以轻慢他,等到了跟前,严肃如同威严的君主,可以称得上是君子了。”刘渊因为他忠诚执著,所以临终时交给他重要的职务。
丁丑(十六日),刘渊宣召太宰刘欢乐等人到皇宫里,接受遗诏辅佐朝政。
己卯(十八日),刘渊去世。
太子刘和继承皇位。
和性猜忌无恩。
宗正呼延攸,翼之子也,渊以其无才行,终身不迁官;侍中刘乘,素恶楚王聪;卫尉西昌王锐,耻不预顾命;乃相与谋,说和曰:“先帝不惟轻重之势,使三王总强兵于内,大司马拥十万众屯于近郊,陛下便为寄坐耳。
宜早为之计。”和,攸之甥也,深信之。
辛巳夜,召安昌王盛、安邑王钦等告之。
盛曰:“先帝梓宫在殡,四王未有逆节,一旦自相鱼肉,天下谓陛下何!且大业甫尔,陛下勿信谗夫之言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谁足信哉!”攸、锐怒之曰:“今日之议,理无有二,领军是何言乎!”命左右刃之。
盛既死,钦惧曰:“惟陛下命。”壬午,锐帅马景攻楚王聪于单于台,攸帅永安王安国攻齐王裕于司徒府,乘帅安邑王钦攻鲁王隆,使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璇攻北海王。
密、璇挟斩关归于聪,聪命贯甲以待之。
锐知聪有奋,驰还,与攸、乘疑共攻隆、裕。
攸、乘安国、钦有异志,杀之;是 日,斩裕,癸未,斩隆。
甲申,聪攻西明门,克之;锐等走入南宫 ,前锋随之。
乙酉,杀和于光极西室,收锐、攸、乘、枭首通衢。
刘和性格多疑没有恩德。
宗正呼延攸是呼延翼的儿子,刘渊因为他没有才能和德行,终身没有给他升官。
侍中刘乘,一直怨恨楚王刘聪。
卫尉西昌王刘锐,对没有受到刘渊临终任命也感到羞耻。
这几个人于是一起密谋,对刘和说:“先帝不考虑轻重的情势,使三王在皇城里统领强兵,大司马刘聪拥兵十万在近郊驻扎,这样陛下不过是在他人那里寄寓的皇帝罢了。
应当尽早考虑对付 这种情势。”刘和是呼延攸的外甥,所以对他深信不疑。
辛巳(二十日)夜,宣召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通告他们。
刘盛说:“先帝的棺椁还没有安葬,四王刘聪也没有变节,一旦自相残杀,天下会怎么说陛下?再说大业还 没有成功,陛下不要听信挑拨离间的小人的谗言来疑忌兄弟,兄弟尚且都不能相信,那别人谁还值得相信呢?”呼延攸、刘锐对他发怒道:“今天商议,没有别的道理可讲,领军你这是什么话!”便命令左右 随从把刘盛杀了。
刘盛死后,刘钦害怕地说:“只听从陛下的旨意。”壬午(二十一日),刘锐带领马景在单于台攻打楚王刘聪,呼延攸带领永安王刘安国到司徒府攻打齐 王刘裕,刘乘带领安邑王刘钦攻打鲁王刘隆,派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攻打北海王
刘。
田密、刘带着刘冲过关卡归附刘聪,刘聪命令穿上铠甲等待刘锐。
刘锐得知刘聪已有防备,迅速回师,与呼延攸、刘乘一起攻打刘隆、刘裕,呼延攸、刘乘怀疑刘安国、刘钦有异心,就 杀了他们。
当天,杀了刘裕,癸未(二十二日),杀了刘隆。
甲申(二十三日),刘聪攻克西明门。
刘锐等逃进南宫,前锋跟随着他。
乙酉(二十四日),刘聪在光极殿西室杀了刘和,抓住刘锐、呼延攸、刘乘,在 交通要道上斩首并悬挂起来。
群臣请聪即帝位;聪以北海王,单后之子也,以位让之。
涕泣固请,聪久而许之,曰:“及群公正以祸难尚殷,贪孤年长故耳。
此家国之事,孤何敢辞!俟年长,当以大业归之。”遂即位。
大赦,改元光兴。
,尊单氏曰皇太后,其母张氏曰帝 太后。
以为皇太弟、领大单于、大司徒。
立其妻呼延氏为皇后。
呼延氏,渊后之从父妹也。
封其子粲为河内王,易为河间王,翼为彭城王,悝为高平王;仍以粲为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以石勒为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大臣们请刘聪登上皇位,刘聪因为北海王刘是单太后的太子,就把皇位让给刘。
刘流着泪坚持请刘聪即位,刘聪好久后才同意了,说:“刘和诸公正是因为祸乱困扰还多,看重我年纪大几岁罢了。
这是国家的事业。
我怎么敢推辞!等刘长大,我将把大业交还于他。”于是即位。
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光兴。
尊奉单氏为皇太后,尊奉刘聪的母亲张氏为帝太后。
以刘为皇太弟,兼大单于、大司徒。
立自己的妻子呼延氏为皇后。
呼延氏是刘渊皇后的堂妹。
封儿子刘粲为河内王,刘易为河间王,刘翼为彭城王,刘悝为高平王。
仍以粲任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以石勒任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略阳临渭氐酋蒲洪,骁勇多权略,群氐畏服之。
汉主聪遣使拜洪平远将军,洪不受,自称护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阳公。
略阳郡临渭县氐人酋长蒲洪,骁勇而善于权变谋略,氐人都敬畏而服从他。
汉主刘聪派使者任命蒲洪为平远将军,蒲洪不接受,而自称护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阳公。
九月,辛未,葬汉主渊于永光陵,谥曰光文皇帝,庙号高祖。
九月,辛未(十一日),在永光陵安葬汉主刘渊,谥号为光文皇帝,庙号为高祖。
雍州流民多在南阳,诏书遣还乡里。
流民以关中荒残,皆不 愿归;征南将军山简、南中郎将杜蕤各遣兵送之,促期令发。
京兆王如遂潜结壮士,夜袭二军,破之。
于是冯翊严嶷、京兆侯脱各聚众攻城镇,杀令长以应之,未几,众至四 五万,自号大将军、领司·雍二州牧,称藩于汉。
雍州流民大多在南阳谋生,朝廷下诏书要把流民遣返回故乡。
流民们因为关中地区荒芜残 败,都不愿意回乡。
征南将军山简、南中郎将杜蕤分别派兵遣送,催促他们限期出发。
京兆人王如于是暗地联系精壮勇士,趁夜袭击山简、杜蕤二军,打败了他们。
于是冯翊人严嶷、京兆人侯脱分别聚众攻打城镇,杀死县令等官员来响应王如,没有多久,聚众达四五万人,王如自己号称大将军,兼司、雍二州牧,自称藩属于汉。
冬,十月,汉河内王粲、始安王曜及王弥帅众四万寇洛阳,石勒帅骑二万会粲于大阳,败监军裴邈于渑池,遂长驱入洛川。
粲出辕,掠梁、陈、汝、颍间。
勒出成皋关,壬寅,围陈留太守王赞于仓垣,为赞所败,退屯文石津。
冬季,十月,汉河内王刘粲、始安王刘曜以及王弥率领四万人进犯洛阳,石勒率领二万骑兵在大阳与刘粲会合,在渑池打败监军裴邈,于是长驱直入进入洛川。
刘粲从辕出兵,在梁、陈、汝、颍等地区攻掠。
石勒从成皋关出兵,壬寅(十三日),在仓垣包围陈留太守王赞,被王赞打败,退到文石津驻扎。
刘琨自将讨刘虎及白部,遣使卑辞厚礼说鲜卑拓拔猗卢以请兵。
猗卢使其弟弗之子郁律帅骑二万助之,遂破刘虎、白部,屠其营。
琨与猗卢结为兄弟,表猗卢为大单于,以代郡封之为代公。
时代郡属幽州,王浚不许,遣兵击猗卢,犹卢拒破之。
浚由是与琨有隙。
刘琨亲自率兵讨伐刘虎及白部鲜卑,派使者携带丰厚的礼物用谦卑的言辞劝说鲜卑拓跋猗卢派兵。
拓跋猗卢派他弟弟拓跋弗的儿子拓跋郁律率领二万骑兵援助刘琨,于是攻破刘虎、白部鲜卑的营垒,在营垒中大肆屠杀。
刘琨与拓跋猗卢结拜为兄弟,表奏拓跋猗卢为大单于,把代郡封给他并封为代公。
当时代郡属于幽州,王浚不同意,派兵打拓跋猗卢,拓跋猗卢抵御并打败王浚的军队,王浚因此对刘琨产生怨恨。
猗卢以封邑去国悬远,民不相接,乃帅部落万余家自云中入雁门,从琨求陉北之地。
琨不能制,且欲倚之为援,乃徒楼烦、马邑、阴馆、繁、崞五县民于陉南,以其地与猗卢;由是猗卢益盛。
拓跋猗卢因为封邑代郡距离自己的国家遥远,百姓连接不在一起,于是率领部落一万多家从云中进入雁门,向刘琨索求陉岭以北地区。
刘琨不能控制他,况且也想依靠他作为自己的后援,就把楼烦、马邑、阴馆、繁、崞县等五个县的百姓迁徙到陉岭以南,把这些地方给予拓跋猗卢。
拓跋猗卢从此更加强盛。
琨遣使言于太傅越,请出兵共讨刘聪、石勒;越忌苟及豫州刺史冯嵩,恐 为后患,不许。
琨乃谢猗卢之兵,遣归国。
刘琨派使者去告诉太傅司马越,请求出兵一起讨伐刘聪、石勒。
司马越因为疑忌苟以及豫州刺史冯嵩,担心他们会成为后患,没有同意。
刘琨就辞谢拓跋猗卢的军队,让他们回国。
刘虎收余众,西渡河,居朔方肆卢川,汉主聪以虎宗室,封楼烦公。
刘虎收拾起残余部众,西渡黄河,居住在朔方的肆卢川,汉主刘聪把刘虎当作宗室,封他为楼烦公。
壬子,以刘琨为平北大将军,王浚为司空,进鲜卑段务勿尘为大单于。
壬子(二十三日),以刘琨任平北大将军,王浚任司空,把鲜卑段务勿尘封为大单于。
京师饥困日甚,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征天下兵,使入援京师。
帝谓使者曰:“为我语诸征、镇,今日尚可救,后则无及矣!”既而卒无至者。
征南将军山简遣督护王万将兵入援,军于涅阳,为王如所败。
如遂大掠沔、汉,进逼襄阳,简婴城自守。
荆州刺史王澄自将,欲援京师,至口,闻简败,众散而还。
朝议多欲迁都以避难,王衍以为不可,卖车牛以安众心。
山简为严嶷所逼,自襄阳徙屯夏口。
京城洛阳饥饿困顿日益严重,太傅司马越派遣使者带着插羽毛的檄文征召全国军队,让他们来救援京城。
怀帝对使者说:“替我告诉各征、镇,今天还可以援救,迟了就来不及了!”但后来终究没有军队到达。
征南将军山简派遣督护王万带兵前去救援,在涅阳驻军,结果被王如打败。
王如于是在沔水、汉水地区大肆抢掠,进逼襄阳,山简只能围绕城墙进行防守。
荆州刺史王澄亲自带兵。
想去救援京城,到达口,听到山简的军队失败的消息,部众溃散,也只好回师,朝廷商议,多数人想迁都逃难,王衍认为不行,应该卖掉车、牛来安定人心。
山简被严嶷逼迫,从襄阳迁徙到夏口驻扎。
石勒引兵济河,将趣南阳,王如、侯脱、严嶷等闻之,遣众一万屯襄城以拒勒。
勒击之,尽俘其众,进屯宛北。
是时,侯脱据宛,王如据穰。
如素与脱不协,遣使重赂勒,结为兄弟,说勒使攻脱。
勒攻宛,克之;严嶷引兵救宛,不及而降。
勒斩脱;囚嶷,送于平阳,尽并其众。
遂南寇襄阳,攻拔江西垒壁三十馀所。
还,趣襄城,王如遣弟璃袭勒;勒迎击,灭之,复屯江西。
石勒举兵渡过黄河,将要去南阳,王如、侯脱、严嶷等听说后,调遣一万人驻扎襄城来抵御石勒。
石勒攻击他们,全部俘虏了他们,进入宛城之北驻扎。
这时,侯脱据守宛城,王如据守穰城,王如与侯脱一直关系不和,派使者用重金贿赂石勒,结为兄弟,让他攻打侯脱。
石勒攻克了宛城。
严嶷率兵救援宛城,来不及救援便投降了。
石勒杀了侯脱,囚禁了严嶷,送到平阳,把他们的部众全部兼并到自己的军队里。
于是向南进犯襄阳,攻克拔除长江以西的营垒三十多处。
回师,开赴襄城,王如派弟弟王璃袭击石勒。
石勒迎头攻击,消灭了王璃的军队,又到长江以西的地区驻扎。
太傅越既杀王延等,大失众望;又以胡寇益盛,内不自安,乃戎服入见,请讨石勒,且镇集兖、豫。
帝曰:“今胡虏侵逼郊畿,人无固志,朝廷社稷,倚赖于公,岂可远出以孤根本!”对曰:“臣出,幸出破贼,则国威可振,犹愈于坐待困穷也。”十一月,甲戌,越帅甲士四万向许昌,留妃裴氏、世子毗及龙骧将军李恽、右卫将军何伦守卫京师,防察宫省;以潘滔为河南尹,总留事。
越表以行台自随,用太尉衍为军司,朝贤素望,悉为佐吏,名将劲卒,咸入其府。
于是宫省无复守卫,荒馑日甚,殿内死人交横;盗贼公行,府寺营署,并掘堑自守。
越东屯项,以冯嵩为左司马,自领豫州牧。
太傅司马越杀了王延等人后,大大地失去了大家的信任。
又因为胡人敌寇日益强盛,内心也不安定,于是穿上戎装进宫拜见,请求讨伐石勒,并且屯兵镇守在兖州、豫州。
怀帝说:“现在胡人强盗侵入,逼临京城郊外,人都没有了坚守的心思,朝廷社稷依赖于你,怎么能远征而使根本孤立呢?”司马越回答说:“我出战,如果能侥幸打败贼寇,就可以振奋国威,这比坐以待毙要强。”十一月,甲戌(十五日),司马越率领四万兵士向许昌进发,留下妃子裴氏、长子司马毗以及龙骧将军李恽、右卫将军何伦守卫京城,防卫察看宫廷,以潘滔任河南尹,总管留守事务。
司马越上奏表让朝廷以行尚书台跟随自己,任用太尉王衍为军司,朝廷中享有声望的贤臣,都用作佐吏,名将勇士,全部纳入自己官署。
这样,宫廷中实际再没有什么守卫,饥饿日益严重,宫殿中死人交相杂横,盗贼公然抢劫,各府、寺、营、署,都挖掘壕堑自卫。
司马越向东驻扎在项县,以冯嵩为左司马,自己任兼任豫州牧。
竟陵王白帝遣兵袭何伦,不克;帝委罪于,逃窜,得免。
竟陵王司马通告怀帝后派兵袭击何伦,没有成功。
怀帝归罪于司马,司马逃窜,得以逃避惩罚。
扬州都督周馥以洛阳孤危,上书请迁都寿春。
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己而直上书,大怒,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硕。
馥不肯行,令硕帅兵先进。
硕诈称受越密旨,袭馥,为馥所败,退保东城。
扬州都督周馥因为洛阳孤单危险,上书请求迁都寿春。
太傅司马越因为周馥不先通过自己而直接上书皇帝,勃然大怒,宣召周馥与淮南太守裴硕。
周馥不肯去,让裴硕率兵先去。
裴硕假称得到司马越的密令,袭击周馥。
结果被周馥打败,裴硕退到东城县防 守。
诏加张轨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
光禄大夫傅祗、太常挚虞遗轨书,告以京师饥匮。
轨遣参军杜勋献马五百匹,毯布三万匹。
朝廷诏令让张 轨担任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
光禄大夫傅祗、太常挚虞给张轨去信,告诉他京城饥饿食品匮乏。
张轨派遣参军杜勋去 献了五百匹马、三万匹毯布。
成太傅骧攻谯登于涪城。
罗尚子宇及参佐素恶登,不给其粮。
益州刺史皮素怒,欲治其罪;十二月,素至巴郡,罗宇使人夜杀素,建平都尉暴重杀宇,巴郡乱。
骧知登食尽援绝,攻涪愈急。
士民皆熏鼠食之,饿死甚众,无一人离叛者。
骧子寿先在登所,登乃归之。
三府官属表巴东监军南阳韩松为益州刺史,治巴东。
成汉太傅李骧到涪城攻打谯登。
罗尚的儿子罗宇及其幕僚一直讨厌谯登,就不给谯登提供军粮。
益州刺史皮素发怒,想拿罗宇问罪。
十二月,皮素到巴郡,罗宇派人在夜里杀死皮素,建平都尉暴重杀了罗宇,巴郡大乱。
李骧得知谯登粮尽而后援断绝,就更加猛烈地攻击涪城。
城中士人百姓都挖老鼠当作食物,饿死了很多人,但没有一人叛变离去。
李骧的儿子李寿先前被关在谯登处,谯登把他释放回去。
平西将军府、益州刺史府、西戎校尉府的官员上奏表让巴东监军南阳人韩松担任益州刺史,治所设在巴东。
初,帝以王弥、石勒侵逼京畿,诏苟督帅州郡讨之。
会曹嶷破琅邪,北收齐地,兵势甚盛,苟纯闭城自守。
还救青州,与嶷连战,破之 。
当初,怀帝因为王弥、石勒进犯逼临京城地区,就下诏令让苟统领州郡的军队去讨伐他们。
正遇上曹嶷攻陷琅邪,向北攻占齐郡地区,兵势非常强盛,苟纯只能关闭城门防守。
苟也只好回师救援青州,与曹嶷接连交战,打败曹嶷。
是岁,宁州刺史王逊到官,表李钊为朱提太守。
时宁州外逼于成,内有夷寇,城邑丘墟。
逊恶衣菜食,招集离散,劳来不倦,数年之间,州境复安。
诛豪右不奉法者十馀家;以五苓夷昔为乱首,击灭之,内外震服。
这一年,宁州刺史王逊就任官职,表奏李钊任朱提太守。
当时宁州外受成汉逼迫,内有夷人强盗,城邑都成了荒丘废墟。
王逊节衣缩食,召集逃离流散的百姓,安抚而不知疲倦,几年之间,宁州辖境重新安定。
又诛杀不遵守法律的十多家豪族大户。
因为王苓夷人过去曾是作乱的祸首,就攻打消灭了他们,这样宁州内外都受到震慑而归服。
汉主聪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寝,穴其壁间,刺而杀之。
汉主刘聪因为自己是超越次序而当的皇帝,便猜忌他的嫡 兄刘恭。
趁刘恭睡觉,挖穿房间墙壁,把刘恭刺杀。
汉太后单氏卒;汉主聪尊母张氏为皇 太后。
单氏年少美色,聪焉。
太弟义屡以为言,单氏惭恚而死。
义庞由是渐衰,然以单氏故,尚未之废也。
呼延后言于聪曰:“父死子继,古今常道。
陛下承高祖之业,太弟何为者哉!陛下百年后,粲兄弟必无种矣。”聪曰:“然,吾当徐思之。”呼延氏曰:“事留变生。
太弟见粲兄弟浸长,必有不安之志;万一有小人交构其间,未必不祸发于今日也。”聪心然之。
义舅光禄大夫单冲泣谓义曰:“疏不间亲。
主上有意于河内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义曰:“河瑞之末,主上自惟嫡庶之分,以大位让义。
义以主上齿长,故相推奉。
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终弟及,何为不可!粲兄弟既壮,犹今日也。
且子弟之间,亲疏讵几,主上宁可有此意乎!”
汉太后单氏去世,汉主刘聪尊奉母亲张氏为皇太后。
单氏年轻貌美,刘聪与她私通。
单氏的儿子太弟刘多次对此进行劝说,单氏惭愧忧愤而死。
刘聪对刘的宠信因此逐渐减弱,但因为单氏的缘故,还没有废黜他。
皇后呼延氏对刘聪说:“父亲死后由儿子继承。
是古今通常的道理。
陛下继承高祖刘渊的事业,太弟算干什么的?陛下百年之后,刘粲兄弟一定不会有后代存世了。”刘聪说:“是这样,我将要慢慢考虑这个问题。”呼延氏说:“事情放着不处理,就会发生变故。
太弟看到刘粲兄弟逐步长大,内心一定会感到不安,万一有小人在其中挑拨离间,祸患说不定就会在今天发生。”刘聪心里认为说得对。
刘的舅父光禄大夫单冲哭着对刘说:“关系疏远的人不替代关系亲近的。
皇上有让河内王刘粲当太子的心思,殿下为什么不躲避呢?”刘说:“河瑞末年,主上自己考虑到嫡、庶的区别,以大位辞让给我,我因为皇上年长,所以推奉他即位。
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哥哥死了弟弟来继承,有什么不可以的?等刘粲兄弟长大,还应该像今天这样,再说父子和兄弟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亲疏?皇上难道有这个意思吗?”
五年(辛未、311)
五年(辛未,公元311年)
春,正月,壬申,苟为曹嶷所败,弃城奔高平。
春季,正月,壬申(十四日),苟被曹嶷打败,丢弃 守城逃奔高平。
石勒谋保据江、汉,参军都尉张宾以为不可。
会军中饥疫,死者太半,乃渡沔、寇江夏,癸酉,拔之。
石勒图谋占据江、汉地区,参军都尉张宾认为不行。
正遇上军中饥乏又流行疾疫,有一大半都死了,于是渡过沔水,进犯江夏,癸酉(十五日),攻克江夏。
乙亥,成太傅骧拔涪城,获谯登;太保始拔巴西,杀文石。
于是成主雄大赦,改元玉衡。
谯登至成都,雄欲宥之;登词气不屈,雄杀之 。
乙亥(十七日),成汉太傅李骧攻克涪城,抓获了谯登。
太保李始攻克巴西,杀死文石。
于是成汉君主李 雄宣布大赦,改年号为玉衡。
谯登被押送到成都,李雄想要宽恕他,但谯登言辞志气都不屈服,李雄就杀了他。
巴蜀流民布在荆、湘间,数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骧聚众据乐乡反,南平太守应詹与醴陵令杜共击破之。
王澄使成都内史王机讨骧,骧请降,澄伪许而袭杀之,以其妻子为赏,沈八千馀人于江;流民益怨忿。
巴蜀地区的流民在荆州、湘州地区。
多次被土著百姓侵扰,蜀人李骧聚众占据乐乡反叛,南平太守应詹与醴陵县令杜一起打败了李骧。
王澄派成都内史王机讨伐李骧,李骧请求投降,王澄假装同意而突袭李骧,把他杀了,用李骧的妻儿作为奖赏,把八千多人都沉入江中。
流民更加怨恨愤怒。
蜀人杜畴等复反,湘州参军冯素与蜀人汝班有隙,言于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眺信之,欲尽诛流民。
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俱反,以杜州里重望,共推为主。
自称梁·益二州牧、领湘州刺史。
蜀人杜畴等人再次叛乱。
湘州参军冯素与蜀人汝班之间有怨恨,就对刺史荀眺说:“巴蜀地区的流民都想叛乱。”荀眺信以为真,想把流民全部杀了。
流民非常恐惧,四五万家同时反叛,因为杜在当地有很高的名望,就一致推举杜作为首领。
杜自称梁、益二州牧、兼湘州刺史。
裴硕求救于琅邪王睿,睿使扬威将军甘卓等攻周馥于寿春。
馥众溃,奔项,豫州都督、新蔡王确执之,馥忧愤而卒。
确,腾之子也。
裴硕向琅邪王司马睿求救,司马睿派扬威将军甘卓到寿春攻打周馥。
周馥的军队溃败,逃奔项县,豫州都督、新蔡王司马确抓住周馥,周馥忧愤而死。
司马确是司马腾的儿子。
扬州刺史刘陶卒。
琅邪王睿复以安东军谘祭酒王敦为扬州刺史,寻加都督征讨诸军事。
扬州刺史刘陶去世。
琅邪王司马睿又以安东军咨祭酒王敦任扬州刺史,不久又加职都督征讨诸军事。
庚辰,平原王薨。
庚辰(二十二日),平原王司马去世。
二月,石勒攻新蔡,杀新蔡庄王确于南顿;进拔许昌,杀平东将军王康。
二月,石勒攻打新蔡,在南顿杀新蔡王司马确,又进兵攻克许昌,杀了平东将军王康。
氐苻成、隗文复叛,自宜都趣巴东;建平 都尉暴重讨之。
重因杀韩松,自领三府事。
氐人苻成、隗文又叛乱,从宜都赶赴巴东。
建平都尉暴重征讨他们,暴重顺势杀死韩松,自己兼任三府的职务。
东海孝献王越既与苟有隙,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复从而谮之。
怒,表求滔等首,扬言:“司马元超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乱,苟道将岂可以不义使之!”乃移檄诸州,自称功伐,陈越罪状。
帝亦恶越专权,多违诏命;所留将士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赐手诏,使讨之。
数与帝文书往来,越疑之,使游骑于成皋间伺之,果获使及诏书。
乃下檄罪状,以从事中郎杨瑁为兖州刺史,使与徐州刺史裴盾共讨。
遣骑收潘滔,滔夜遁,得免;执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斩之。
越忧愤成疾,以后事付王衍;三月,丙子,薨于项,秘不发丧。
众共推衍为元帅,衍不敢当;以让襄阳王范,范亦不受。
范,玮之子也。
于是衍等相与奉越丧还葬东海。
何伦、李恽等闻越薨,奉裴妃及世子毗自洛阳东走,城中士民争随之。
帝追贬越为县王,以苟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东海孝献王司马越与苟产生怨恨后,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人又附和他并挑拨他与苟的关系。
苟发怒,表奏索求潘滔等人的头颅,扬言道:“司马元超身为宰相而不公正,造成天下混乱,我难道能够不坚持正义而听任他?”司马越字元超。
于是苟向各州传布檄文,称颂自己的功绩,列举司马越的罪状。
怀帝对司马越专权,多次违抗诏书旨意,也感到厌恶,司马越留下来的部将兵士何伦等人,抢掠公卿大臣,逼迫污辱公主。
怀帝秘密赐给苟亲笔诏书,让苟征讨司马越。
苟多次与怀帝有文书往来,司马越对此也起疑心,派游动的骑兵在成皋地区监视,果然查获苟的使者以及诏书。
于是司马越也下达檄文公布苟的罪状,以从事中郎杨瑁担任兖州刺史,让他与徐州刺史裴盾一同征讨苟。
苟派骑兵拘捕潘滔,潘滔连夜逃跑,得以逃脱。
苟抓住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把他们都杀了。
司马越忧愤成疾,把后事托付给王衍。
三月,丙子(十九日),司马越在项县去世,但秘不发丧。
大家共同推举王衍为元帅,王衍不敢接受,辞让给襄阳王司马范,司马范也不接受。
司马范是司马玮的儿子。
于是王衍等人一起侍奉司马越的灵柩送往东海郡安葬。
何伦、李恽等人听说司马越去世,就侍奉着司马越的裴妃以及长子司马毗从洛阳向东行进。
城中士人百姓争相跟随他们。
怀帝追贬司马越为县王,以苟担任大将军、大都督及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益州将吏共杀暴重,表巴郡太守张罗行三府事。
罗与隗文等战死,文等驱掠吏民,西降于成。
三府文武共表平西司马蜀郡王异行三府事,领巴郡太守。
益州的武将和官吏一起杀了暴重,表奏巴郡太守张罗担任三府的职务。
张罗与隗文等人交战而死,隗文等人驱赶抢掠官吏和百姓,向西边的成汉投降。
三府的文武官员共同表奏平西司马蜀郡人王异担任三府的职务,兼任巴郡太守。
初,梁州刺史张光会诸郡守于魏兴,共谋进取。
张燕唱言:“汉中荒败,迫近大贼,克复之事,当俟英雄。”光以燕受邓定赂,致失汉中,今复沮众,呵出,斩之。
治兵进战,累年乃得至汉中,绥抚荒残,百姓悦服。
当初,梁州刺史张光在魏兴与所辖各郡的郡守会集,共同谋划进取之道。
张燕首先说:“汉中地区已荒芜颓败,又靠近大盗贼,收复失地的事,还得等待英雄出现。”张光因为张燕接受了邓定的贿赂,导致失去汉中,现在又败坏大家的士气,就喝令把张燕拉出去杀了。
张光整顿军队进取战斗,几年后终于取得汉中。
他又安抚百姓开荒,百姓都高兴地服从他。
夏,四月,石勒率轻骑追太傅越之丧,及于苦县宁平城,大败晋兵,纵骑围而射之,将士十余万人相践如山,无一人得免者。
执太尉衍、襄阳王范、任城王济、武陵庄王澹、西河王喜、梁怀王禧、齐王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等,坐之幕下,问以晋故。
衍具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己;且自言少无宦情,不豫世事;因劝勒称尊号,冀以自免。
勒曰:“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无宦情邪!破坏天下,非君而谁!”命左右扶出,众人畏死,多自陈述。
独襄阳王范神色俨然,顾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复纷纭!”勒谓孔苌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尝见此辈人,当可存乎?”苌曰:“彼皆晋之王公,终不为吾用。”勒曰:“虽然,要不可加以锋刃。”夜,使人排墙杀之。
济,宣帝弟子景王陵之子;禧,澹之子也。
剖越柩,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
夏季,四月,石勒率轻装骑兵追击太傅司马越的灵车,在苦县宁平城追上,把晋朝军队打得大败,又放开骑兵包围并用弓箭射击,十多万晋朝官兵互相践踏堆积如山,无一人幸免。
抓住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司马济、武陵庄王司马澹、西河王司马喜、梁怀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等人,让他们在帐幕中坐下,询问晋朝乱亡的原因。
王衍具体陈说了祸患衰败的原因。
声称计策不是自己所定,并且自称从小就没有当官从政的愿望,不参预朝廷事务,并由此劝石勒称帝,希望能够解脱自己。
石勒说:“您年轻力壮时就登上朝廷高职,名扬四海,身居重任,怎么说没有当官从政的欲望呢?把天下的事情搞坏搞糟,不是您那又是谁呢?”命令随从将王衍架扶出去。
大家都怕死,大多都自己陈述情况。
只有襄阳王司马范表情严峻,环顾大家喝道:“今天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再说个不停?”石勒对孔苌说:“我在天下行走的地方多了,从未见过这类人,应当让他们留在世上吗?”孔苌说:“他们都是晋朝的王公大臣,终究不能为我们所用。”石勒说:“虽然这样,但也不要用刀杀了他们。”当夜 ,派人推倒墙把这些人压死了。
司马济是宣帝司马懿弟弟的儿子景王司马陵的儿子。
司马禧是司马澹的儿子。
石勒又剖开司马越的灵柩,焚烧了司马越的尸体,说:“搞乱天下的就是这个人,我为天下报仇,所以焚烧他的遗骨来通告天地。”
何伦等至洧仓,遇勒,战败,东海世子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没 于勒,何伦 奔 下邳,李恽奔广宗。
裴妃为人所掠卖,久之,渡江。
初,琅邪王睿之镇建业,裴妃意也,故睿德之,厚加存抚,以其子冲继越后。
何伦等人到达洧仓,与石勒遭遇,交战失败,这样东海王司马越的长子以及宗室四十八个亲 王又被石勒所俘。
何伦逃奔下邳,李恽逃奔广宗。
裴妃被人抢走卖掉,很久以后,渡过长江。
当初,琅邪王司马睿镇守建业,就是裴妃的主意,所以司马睿感念她,优厚地加以关照,并把自己的儿子司马冲过继为司马越的后代。
汉赵固、王桑攻裴盾,杀之 。
汉国赵固、王桑攻打裴盾,把他杀了。
杜攻长沙。
五月,荀眺弃城奔广州,追擒之。
于是南破零、桂,东掠武昌,杀二千石长吏甚众。
杜攻打长沙。
五月,荀眺放弃守城,逃奔广州,杜追赶上把他抓获。
于是杜向南攻克零陵、桂阳地区,向东攻掠武昌,杀死了很多郡守以 及 官吏。
以太子太傅傅祗为司徒,尚书令荀藩为司空,加王浚大司马、侍中 、大都督,督幽、冀诸军事,南阳王模为太尉、大都督,张轨为车骑大将军,琅邪王睿为镇东大将军,兼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
朝廷以太子太傅傅祗任司徒,尚书令荀藩为司空,任用王浚为大司马、侍中、大都督及督幽州、冀州诸军事,南阳王司马模任太尉、大都督,张轨任车骑大将军,琅邪王司马睿为镇东大将军,兼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
初,太傅越以南阳王模不能绥抚关中,表征为司空。
将军淳于定说模使不就征,模从之;表遣世子保为平西中郎将,镇上,秦州刺史裴苞拒之。
模使帐下都尉陈安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贾疋纳之。
当初,太傅司马越因为南阳王司马模不能平定安抚关中地区,就表奏征召他为司空。
将军淳于定劝说司马模不去接受征召,司马模采纳了;上奏表派长子 司马保任平西中郎将;镇守上,秦州刺史裴苞抗拒司马保的到来。
司马模派帐下都尉陈安攻打裴苞,裴苞投奔安定郡,郡太守贾疋接纳了他。
苟表请迁都仓垣,使从事中郎刘会将船数十艘、宿卫五百人、谷千斛迎帝。
帝将从之,公卿犹豫,左右恋 资财,遂不果行。
既而洛阳饥困,人相食,百官流亡者什八九。
帝召公卿议,将行而卫从不备。
帝抚手叹曰:“如何曾无车舆!”乃使傅祗出诣河阴,治舟楫,朝士数十人导从。
帝步出西掖门,至铜驼街,为盗所掠,不得进而还。
度支校尉东郡魏浚率流民数百家保河阴之峡石,时劫掠得谷麦,献之,帝以为扬威将军、平阳太守,度支如故。
苟上奏表请求迁都仓垣,派从事中郎刘会带领几十艘船、五百禁卫兵、一千斛谷子去接怀帝。
怀帝打算听从这个安排,而公卿大臣们犹豫不决,左右随从 贪恋家资财产,于是没有成行。
不久后洛阳城中饥饿困乏,甚至出现人吃人的现象,文武百官十有八九都流亡了。
怀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打算出行,但禁卫随从却不完备。
怀帝抚手慨叹说:“为什么竟没有车子乘舆呢?”于是派傅祗出城到河阴县,整理置办船只,朝廷官员几十人充当前导和随从。
怀帝步行出西掖门,到铜驼街,遭到强盗掠扰,不能前进,只好回宫。
度支校尉东郡人魏浚率领几百家流民在河阴的峡石防卫,当时曾抢劫掠夺了一些谷麦,就献给怀帝,怀帝任用魏浚为扬威将军、平阳太守,仍兼度支校尉。
汉主聪使前军大将军呼延晏将兵二万七千寇洛阳,比及河南,晋兵前后十二败,死者三万余人。
始安王曜、王弥、石勒皆引兵会之,未至,晏留辎重于张方故垒,癸未,先至洛阳,甲申,攻平昌门,丙戌,克之,遂焚东阳门及诸府寺。
六月,丁亥朔,晏以外继不至,俘掠而去。
帝具舟于洛水,将东走,晏尽焚之。
庚寅,荀藩及弟光禄大夫组奔辕。
辛卯,王弥至宣阳门;壬辰,始安王曜至西明门;丁酉,王弥、呼延晏克宣阳门,入南宫,升太极前殿,纵兵大掠,悉收宫人、珍宝。
帝出华林园门,欲奔长安,汉兵追执之,幽于端门。
曜自西明门入屯武库。
戊戌,曜杀太子诠、吴孝王晏、竟陵王、右仆射曹馥、尚书闾丘冲、河南尹刘默等,士民死者三万余人。
遂发掘诸陵,焚宫庙、官府皆尽。
曜纳惠帝羊皇后,迁帝及六玺于平阳。
石勒引兵出辕,屯许昌。
光禄大夫刘蕃、尚书卢志奔并州。
汉主刘聪派前军大将军呼延晏率领二万七千兵士进犯洛阳,到达河南时,晋朝军队先后十二次失败,死了三万多人。
始安王刘曜、王弥、石勒都带兵与呼延晏会合,还没有到,呼延晏把辎重留在张方遗留下来的旧营垒中,癸未(二十七日),呼延晏先行到达洛阳。
甲申(二十八日),攻打平昌门,丙戌(三十日),攻克平昌门,于是焚烧东阳门以及各府寺等房屋建筑。
六月,丁亥朔(初一),呼延晏因为外面援兵还没有到,俘掠了一些人和财物而离去。
怀帝在洛水安排准备了一些船只,准备向东逃难,呼延晏都给焚烧了。
庚寅(初四),荀藩以及弟弟光禄大夫荀组逃奔辕。
辛卯(初五),王弥到达宣阳门。
壬辰(初六),始安王刘曜到达西明门。
丁酉(十一日),王弥、呼延晏攻克宣阳门,进入南宫,登上太极前殿,放纵士兵大肆抢掠,把宫人、珍宝收罗干净。
怀帝出华林园门 ,想逃奔长安,汉兵追上把他抓住,囚禁在端门。
刘曜从西明门进城到武库驻扎。
戊戌(十二日),刘曜杀死晋太子司马诠、吴孝王司马晏、竟陵王司马、右仆射曹馥、尚书闾丘冲、河南尹刘默等人,士人百姓死了三万多人。
于是又挖掘各个陵墓,把宫庙、官府都焚烧光了。
刘曜纳娶惠帝羊皇后,把怀帝以及皇帝专用的六方玉玺都送往平阳。
石勒带兵从辕出击,到许昌驻扎。
晋光禄大夫刘蕃、尚书卢志逃奔并州。
丁未,汉主聪大赦,改元嘉平。
以帝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庚珉、王俊为光禄大夫。
珉,之兄也。
丁未(二十一日),汉主刘聪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嘉平。
安排晋怀帝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封为平阿公。
以晋朝侍中庾珉、王为光禄大夫。
庾珉是庾的哥哥。
初,始安王曜以王弥不待己至,先入洛阳,怨之。
弥说曜曰:“洛阳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宫室不假修营,宜白主上自平阳徙都之。”曜以天下未定 ,洛阳四面受敌,不可守,不用弥策而焚之。
弥骂曰:“屠各子,岂有帝王之意邪!”遂与曜有隙,引兵东屯项关。
前司隶校尉刘暾说弥曰:“今九州糜沸,群雄竟逐,将军于汉建不世之功,又与始安王相失,将何以自容!不如东据本州,徐观天下之势,上可以混壹四海,下不失鼎峙之业,策之上者也。”弥心然之。
当初,始安王刘曜因为王弥不等到自己到达就抢先进入洛阳,对王弥产生了怨恨。
王弥对刘曜说:“洛阳处于全国中心,山河四面的要塞、城池,宫室都用不着修葺营建,应当上告君主从平阳迁都到这里。”刘曜因为天下还未平定,洛阳四面受敌,不能守御,因此不听王弥的计策而放火焚烧了洛阳。
王弥骂道:“这个屠各人!难道有作帝王的心思吗?”于是与刘曜产生怨恨,就带兵向东到项关驻扎。
前司隶校尉刘暾对王弥说:“现在九州像沸腾的粥锅一样动乱纷扰,各路英豪逐鹿中原,将军您为汉建立了无与伦比的功劳,却又和始安王刘曜失和,那将把自己放到什么地方?不如在东边占据自己的青州,慢慢地观察天下的趋势,上计能够以此统一全国,下计也不失去占据一方与人鼎立抗衡的资本,这是上策。”王弥心里认为这很对。
司徒傅祗建行台于河阴,司空荀藩在阳城,河南尹华荟在成皋,汝阴太守平阳李矩为之立屋,输谷以给之。
荟,歆之曾孙也。
司徒傅祗在河阴建立代表朝廷的行政机构��行台,司空荀藩在阳城,河南尹华荟在成皋,汝阴太守平阳人李矩为傅祗建立房屋,并运送谷物来供给他。
华荟是华歆的曾孙。
藩与弟组、族子中护军崧,荟与弟中领军恒建行台于密,传檄四方,推琅邪王睿为盟主。
藩承制以崧为襄城太守,矩为荥阳太守,前冠军将军河南褚为梁国内史。
扬威将军魏浚屯洛北石梁坞,刘琨承制假浚河南尹。
浚诣荀藩谘谋军事,藩邀李矩同会,矩夜越之。
矩官属皆曰:“浚不可信,不宜夜往。”矩曰:“忠臣同心,何所疑乎!”遂往,相与结欢而去。
浚族子该,聚众据一泉坞,藩以为武威将军。
荀藩与弟弟荀组,同族侄子中护军荀崧,华荟与弟弟中领军华恒在密县又建立了一个行台,向各地传布檄文,推举琅邪王司马睿为盟主。
荀藩按照朝廷旨意以荀崧任襄城太守,以李矩任荥阳太守,以前冠军将军河南入褚任梁国内史。
扬威将军魏浚驻扎在洛水以北的石梁坞,刘琨按照朝廷旨意让魏浚任河南尹。
魏浚到荀藩那里去咨询商议军队事务,荀藩邀请李矩参与这次聚会,李矩连夜赶去,李矩的属下官员都说:“不可相信魏浚,不应当连夜去。”李矩说:“忠臣都有相同的想法,有什么值得怀疑呢?”于是前往,他们在一起畅谈高兴地离去,魏浚的同族侄子魏该,聚集了一些人占据一泉坞,荀藩让他担任武威将军。
豫章王端,太子诠之弟也,东奔仓垣,苟率群官奉以为皇太子,置行台。
端承制以领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自仓垣徙屯蒙城。
豫章王司马端是太子司马诠的弟弟,向东投奔仓垣,苟带领官员们尊奉他为皇太子,也设置了一个行台。
司马端按照朝廷旨意让苟担任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从仓垣迁徙到蒙城驻扎。
抚军将军秦王业,吴孝王之子,荀藩之甥也,年十二,南奔密,藩等奉之,南趣许昌。
前豫州刺史天水阎鼎,聚西州流民数千人于密,欲还乡里。
荀藩以鼎有才而拥众,用鼎为豫州刺史,以中书令李、司徒左长史彭城刘畴、镇军长史周,司马李述等为之参佐。
,浚之子也。
抚军将军秦王司马业是吴孝王的儿子,荀藩的外甥,十二岁,南奔密县,荀藩等人侍奉他,向南奔赴许昌。
前豫州刺史天水人阎鼎,在密县聚集了几千西州流民,打算返归故乡。
荀藩因为阎鼎有才又聚集了一些人,就任用阎鼎为豫州刺史,让中书令李、司徒左长史彭城人刘畴、镇军长史周、司马李述等人作为阎鼎的参佐。
周是周浚的儿子。
时海内大乱,独江东差安,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南渡江。
镇东司马王导说琅邪王睿,收其贤俊,与之共事。
睿从之,辟掾属百余人,时人谓之百六掾。
以前颍川太守勃海刁协为军谘祭酒,前东海太守王承、广陵相卞为从事中郎,江宁令诸葛恢、历阳参军陈国陈为行参军,前太傅掾庾亮为西曹掾。
承,浑之弟子;恢,靓之子;亮,兖子之弟子也。
当时全国一片混乱,只有江东稍微安定,中原的士人百姓大多南渡长江去避乱。
镇东司马王导劝说琅邪王司马睿,召收贤能英俊的人才,与他们一同成就事业。
司马睿采纳了王导的意见,任用了一百多人作为掾属,当时的人称之为百六掾 。
让前颍川太守勃海人刁协任军咨祭酒,以前东海太守王承、广陵相卞任从事中郎,以江宁令诸葛恢、历阳参军陈国人陈任行参军,以前太傅掾庾亮任西曹掾。
王承是王浑的弟弟的儿子。
诸荀恢是诸葛靓的儿子。
庾亮是庾衮的弟弟的儿子。
江州刺史华轶,歆之曾孙也,自以受朝廷之命而为琅邪王睿所督,多不受其教令。
郡县多谏之,轶曰:“吾欲见诏书耳。”及睿承荀藩檄,承制署置官司,改易长吏,轶与豫州刺史裴宪皆不从命。
睿遣扬州刺史王敦、历阳内史甘卓与扬烈将军庐江周访合兵击轶。
轶兵败,奔安成,访追斩之,及其五子。
裴宪奔幽州。
睿以甘卓为湘州刺史,周访为寻阳太守,又以扬武将军陶侃 为武昌太守。
江州刺史华轶,是华歆的曾孙,认为自己是接受皇帝的旨意,却被琅邪王司马睿所领导,所以经常不接受司马睿的命令。
所属郡县长官大多都劝谏他,华轶说:“我只是想看到朝廷的诏书罢了。”司马睿接到荀藩的檄文后,按照朝廷旨意设置官职机构,更改掉换长吏等官员,华轶与豫州刺史裴宪都不服从。
司马睿就派扬州刺史王敦、历阳内史甘卓与扬烈将军庐江人周访联合 兵力攻打华轶。
华轶的军队失败,自己逃奔安成,周访追上并杀了他,还杀了他的五个儿子。
裴宪逃奔幽州。
司马睿任用甘卓为湘州刺史,任周访为寻阳太守,又任扬武将军陶侃为武昌太守。
秋,七月,王浚设坛告类,立皇太子,布告天下,称受中诏承制封拜,备置百官,列署征、镇,以荀藩为太尉,琅邪王睿为大将军。
浚自领尚书令,以裴宪及其婿枣嵩为尚书,以田徽为兖州刺史,李恽为青州刺史。
秋季,七月,王浚设置祭坛祭天,立皇太子,向天下通告,声称受朝廷诏令按照皇帝旨意举行封拜,设置文武百官,安排征、镇官员,任荀藩为太尉,琅邪王司马睿为大将军 。
王浚自己担任尚书令。
任裴宪及其女婿枣嵩为尚书,任田徽为兖州刺史,李恽为青州刺史。
南阳王模使牙门赵染戍蒲坂,染求冯翊太守不得而怒,帅众降汉,汉主聪以染为平西将军。
八月,聪遣染与安西将军刘雅帅骑二万攻模于长安,河内王粲、始安王曜帅大众继之。
染败模兵于潼关,长驱至下。
凉州将北宫纯自安长帅其众降汉。
汉兵围长安,模遣淳于定出战而败。
模仓库虚竭,士卒离散,遂降于汉。
赵染送模于河内王粲;九月,粲杀模。
关西饥馑,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无一二。
聪以始安王曜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更封中山王,镇长安。
以王弥为大将军,封齐公。
南阳王司马模派牙门越染戍守蒲坂,赵染求任冯翊太守之职没有得到后大怒,率领部众向汉投降,汉主刘聪任用赵染为平西将军。
八月,刘聪派遣赵染与安西将军刘雅带领二万骑兵到长安攻打司马模,河内王刘粲、始安王刘 曜率领大队人马作为后续援兵。
赵染在潼关打败司马模的军队,长驱直入到达下。
凉州武将北宫纯在长安带领自己的部众向汉投降。
汉的军队围攻长安,司马模派淳于定出战也被打败。
司马模的仓库已消耗一空,士卒们都逃散了,于是向汉投降。
赵染把司马模送到河内王刘粲处,九月,刘粲把司马模杀了。
关西地区饥饿灾荒,白骨遍野,士人百姓存活在世的不到百分之一二。
刘聪任始安王刘曜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改封中山王,镇守长安。
任王弥为大将军,封为齐公。
苟骄奢苛暴,前辽西太守阎亨,缵之子也,数谏,杀之。
从事中郎明预有疾,自舆入谏。
怒曰:“我杀阎亨,何关人事,而舆病骂我!”预曰:“明公以礼待预,故预以礼自尽。
今明公怒预,其如远近怒明公何!桀为天子,犹以骄暴而亡,况人臣乎!愿明公且置是怒,思预之言。”不从。
由是众心离怨,加以疾疫、饥馑。
石勒攻王赞于阳夏,擒之;遂袭蒙城,执及豫章王端,锁颈,以为左司马。
汉主聪拜勒幽州牧。
苟骄纵奢侈苛刻暴虐,前辽西太守阎亨是阎缵的儿子,多次劝谏苟,结果苟把他杀了。
从事中郎明预有病,自己乘车进去劝谏。
苟生气地说:“我杀阎亨,关别人什么事,你还病着乘车来骂我!”明预说:“您以礼对待我,所以我也以礼尽言。
现在您对我生气,那么周围远近的人生您的气您又怎么样呢?桀尊贵为天子,尚且因为骄纵暴躁而亡国,何况作臣下的呢?希望您暂且放下这个怒气,考虑考虑我的话!”苟听不进去。
因此部众人心离散怨恨,又有瘟疫和饥荒。
石勒在阳夏攻打王赞,抓获了王赞。
于是又袭击蒙城,抓住苟和豫章王司马端,锁住苟的脖颈,让他作左司马。
汉君主刘聪任命石勒为幽州牧。
王弥与勒,外相亲而内相忌,刘暾说弥使召曹嶷之兵以图勒。
弥为书,使暾召嶷,且邀勒共向青州。
暾至东阿,勒游骑获之,勒潜杀暾而弥不知。
会弥将徐邈、高梁辄引所部兵去,弥兵渐衰。
弥闻勒擒苟,心恶之,以书贺勒曰:“公获苟而用之,何其神也!使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谓张宾曰:“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图我必矣。”宾因劝勒乘弥小衰,诱而取之。
时勒方与乞活陈午相攻于蓬关,弥亦与刘瑞相持甚急。
弥请救于勒,勒未之许。
张宾曰:“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王公授我矣。
陈午小竖,不足忧;王公人杰,当早除之。”勒乃引兵击瑞,斩之。
弥大喜,谓勒实亲己,不复疑也。
冬,十月,勒请弥燕于己吾。
弥将往,长史张嵩谏,不听。
酒酣,勒手斩弥而并其众,表汉主聪,称弥叛逆。
聪大怒,遣使让勒“专害公辅,有无君之心”;然犹加勒镇东大将军、督并·幽二州诸军事、领并州刺史,以慰其心。
苟、王赞潜谋叛勒,勒杀之,并弟纯。
王弥与石勒,表面上亲近而内心里互相猜忌,刘暾劝王弥征召曹嶷的军队来谋取石勒。
王弥就写信,让刘暾去召集曹嶷,并且邀请石勒一起到青州。
刘暾到东阿时,被石勒流动巡视的骑兵抓获,石勒秘密杀掉刘暾,
王弥还蒙在鼓里。
又正遇到王弥部将徐邈、高梁都带领所属军队离去,王弥的军队逐渐衰弱。
王弥听说石勒擒获了苟,心里很厌恶,但又写信祝贺石勒,说:“您擒获苟并任用了他,多么神奇呀!让苟在您左边辅佐,我在您右边辅佐,天下就不难平定了。”石勒对张宾说:“王弥公位高职重却语言谦卑,他一定要图谋我了。”张宾因而劝石勒乘王弥出现暂时衰弱,引诱他来把他抓住。
当时石勒正与“乞活”陈午在蓬关交战,王弥也与刘瑞紧张对峙。
王弥向石勒请求救援,石勒没有答应。
张宾说:“您平常恐怕得不到引诱王公的便利条件,现在上天把王公交给我们了。
陈午这小子,不值得忧虑;王公却是人中豪杰,应当尽早除掉。”石勒就带兵袭击刘瑞,把他杀了。
王弥非常高兴,认为石勒确实和自己亲近,不再怀疑了。
冬季,十月,石勒在己吾县宴请王弥。
王弥正打算前往,长史张嵩劝谏,王弥不听而赴宴。
喝酒喝得正高兴时,石勒亲手杀了王弥,兼并了他的军队又表奏汉主刘聪,称说王弥反叛。
刘聪勃然大怒,派使者责备石勒“擅自害死朝廷重要辅佐官员,心中没有君主”。
但还是给石勒加上了镇东大将军,督并、幽二州诸军事,兼并州刺史等职,来安慰石勒的心。
苟、王赞密谋叛离石勒,石勒把他们杀了,还杀了苟的弟弟苟纯。
勒引兵掠豫州诸郡,临江而还,屯于葛陂。
石勒带兵攻掠豫州各郡,到江边后回师,驻扎在葛陂。
初,勒之为人所掠卖也,与其母王氏相失。
刘琨得之,并其从子虎送于勒,因遗勒书曰:“将军用兵如神,所向无敌,所以周流天下而无容足之地,百战百胜而无尺寸之功者,盖得主则为义兵,附逆则为贼众故也。
成败之数,有似呼吸,吹之则寒,嘘之则温。
今相授侍中、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将军其受之!”勒报书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
君当逞节本朝,吾自夷难为效 。”遗琨名马、珍宝,厚礼其使,谢而绝之。
当初,石勒被人抢走卖掉的时候,和他母亲王氏失去联系。
刘琨找到了他母亲,就把他母亲和侄子石虎送到石勒那里,趁机给石勒一封信,说:“将军用兵如神,所向无敌,之所以在天下周游不定而没有立足之地,百战百胜却没有一点儿功劳,完全是因为报效于正统的主人就是正义之师,而依附于叛逆者就成为贼寇之众的缘故。
一个人成败的道理,如同呼吸,急促地吹气就感到寒冷,徐缓地嘘气则感到温暖。
现在授予你侍中、车骑大将军,兼护匈奴中郎将等职务,封为襄城郡公,希望将军接受!”石勒回信说:“从事建功立业的大事,道路不同,不是迂腐的儒生可能了解的。
您应当为自己的朝廷保持发扬气节,我是夷人难以为你效劳。”并送给刘琨名马、珍宝等物,用厚礼招待刘琨的使者,谢绝了刘琨。
时虎年十七,残忍无度,为军中患。
勒白母曰:“此儿凶暴无赖,使军人杀之,声名可惜,不若自除之。”母曰:“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小忍之!”及长,便弓马,勇冠当时。
勒以为征虏将军,每屠城邑,鲜有遗类。
然御众严而不烦,莫敢犯者,指授攻讨,所向无前,勒遂宠任之。
勒攻荥阳太守李矩,矩击却之 。
当时石虎十七岁,残忍得没有限度,军中都以他为祸患,石勒告诉母亲说:“这个小子凶暴无赖,假如军队的人把他杀了,有损声名,还不如自己来除掉他。”母亲说:“快捷的牛在牛犊时,大多都会把车弄坏。
你稍微忍耐一下!”石虎长大后,擅长射弓骑马,骁勇为当时第一。
石勒任他为征虏将军,每当屠杀一座城邑,很少有遗留下来的人。
但是驾驭部下却严厉而不繁琐,没有谁敢违反,指派他去攻战征讨,所向无敌,石勒于是宠信任用他。
石勒攻打荥阳太守李矩,李矩出击打退了石勒。
初,南阳王模以从事中郎索为冯翊太守。
,靖之子也。
模死,与安夷护军金城允、频阳令梁肃,俱奔安定。
时安定太守贾疋与诸氐、羌皆送任子于汉,等遇之于阴密,拥还临泾,与疋谋兴复晋室,疋从之。
乃共推疋为平西将军,率众五万向长安。
雍州刺史特、新平太守竺恢皆不降于汉,闻疋起兵,与扶风太守梁综帅众十万会之。
综,肃之兄也。
汉河内王粲在新丰,使其将刘雅、赵染攻新平,不克。
索救新平,大小百战,雅等败退。
中山王曜与疋等战于黄丘,曜众大败。
疋遂袭汉梁州刺史彭荡仲,杀之。
特等击破粲于新丰,粲还平阳。
于是疋等兵势大振,关西胡、晋翕然响应。
当初,南阳王司马模任从事中郎索为冯翊太守。
索是索靖的儿子。
司马模死后,索与安夷护军金城人允、频阳县令梁肃,一起逃奔到安定。
当时安定太守贾疋与氐人、羌人都给汉送去了人质,索等人在阴密县遇到贾疋,簇拥着还归临泾,与贾疋商谋复兴晋朝,贾疋同意了。
于是大家一起推举贾疋为平西将军,率领五万军队向长安进发。
雍州刺史特、新平太守竺恢都不向汉投降,听说贾疋起兵,就与扶风太守梁综一起率领十万军队与贾疋会合。
梁综是梁肃的哥哥。
汉河内王刘粲在新丰,派他的部将刘雅、赵染进攻新平,没有成功。
索去救援新平,与汉军大小百余战,刘雅等人败退。
中山王刘曜与贾疋在黄丘交战,刘曜的军队惨败。
贾疋于是袭击汉梁州刺史彭荡仲,把他杀了。
特等人在新丰打败刘粲,刘粲还归平阳。
这样,贾疋等人军威气势大振,关西地区的胡人以及晋人都纷纷响应。
阎鼎欲奉秦王业入关,据长安以号令四方;河阴令傅畅,祗之子也,亦以书劝之,鼎遂行。
荀藩、刘畴、周、李述等,皆山东人,不欲西行,中涂逃散;鼎遣兵追之,不及,杀李等。
鼎与业自宛趣武关,遇盗于上洛,士卒败散,收其馀众,进至蓝田,使人告贾疋,疋遣兵迎之;十二月,人于雍城,使梁综将兵卫之。
阎鼎打算侍奉秦王司马业到关中,占据长安来向四方发号施令。
河阴县令傅畅是傅祗的儿子,也写信劝勉,阎鼎于是就出发了。
荀藩、刘畴、周、李述等人都是崤山以东地区的人,不想西行,中途都逃散了,阎鼎派兵追他们,没有追上,就杀了李等人。
阎鼎与司马业从宛城开赴武关,在上洛县遇到强盗,兵士被打败后逃散了,只好收拾起剩下的人马,前进到蓝田,派人通知贾疋,贾疋派人迎接他们。
十二月,进入雍城,派梁综带兵保卫他们。
周奔琅邪王睿,睿以为军谘祭酒。
前骑都尉谯国桓彝亦避乱过江,见 睿微弱,谓曰:“我以中州多故,来此求全,而单弱如此,将何以济!”既而见王导,共论世事,退,谓曰:“向见管夷吾,无复忧矣!”
周投奔琅邪王司马睿,司马睿任用周为军咨祭酒。
前骑都尉谯国人 桓彝也避乱渡过长江,见司马睿势力微弱,对周说:“我因为中州地区多变故,来到这儿求安,结果这里如此势单力薄,将靠什么来成就大业?”不久又见到王导,与王导一起议论天下大事,退出去后,又对周说:“刚才如同见到了管仲,不再有忧虑了。”
诸名士相与登新亭游宴,周中坐叹曰:“风景不殊,举目有江河之异!”因相视流涕。
王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对泣邪!”众皆收泪谢之。
名士们一起登上新亭游玩宴乐,周坐在中间感叹说:“风景没有大差别,只是举目望去有长江黄河的区别。”大家听了相对流泪。
王导脸色立刻变了,说:“应当齐心协力报效朝廷,收复神州沦陷的土地,怎么能像只知悲痛而不思进取的楚囚那样相对流泪呢?”于是大家都擦泪向王导道歉。
陈遗王导书曰:“中华所以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后实事,浮竞驱驰,互相贡荐,言重者先显,言轻者后叙,遂相波扇,乃至陵迟。
加有庄、老之俗,倾惑朝廷,养望者为弘雅,政事者为俗人,王职不恤,法物坠丧。
夫欲制远,先由近始。
今宜改张,明赏信罚,拔卓茂于密县,显朱邑于桐乡,然后大业可举,中兴可冀耳。”导不能从。
陈给王导去信说:“中华之所以被颠覆破坏,正是因为选择人才失当,徒有虚名的优先而作实事的却靠后,竞相追逐浮华,互相荐举,言过其实者先显达,说得少一点儿的后录用,于是互相推波助澜,导致国家衰落。
加上崇尚庄子、老子学说的风气,扰乱蛊惑朝廷,无所事事地修养名望的人被看作大雅士,勤勉于政事的人被认为是平庸俗气的人,不顾惜朝廷职务,朝廷的制度被丢弃。
因而想要考虑远大的事业,得先从近处开始,现在就应该改弦更张,明确赏罚的标准切实实行,像光武帝在密县提拔卓茂,像汉宣帝在桐乡使朱邑显达,这样以后就能够完成大业,中兴也可以期待了。”王导没有同意。
刘琨长于招怀而短于抚御,一日之中,虽归者数千,而去者亦相继。
琨遣子遵请兵于代公猗卢,又遣族人高阳内史希合众于中山,幽州所统代郡、上谷、广宁之民多归之,众至三万。
王浚怒,遣燕相胡矩督诸军,与辽西公段疾陆眷共攻希,杀之,驱略三郡士女而去。
疾陆眷,务勿尘之子也。
猗卢遣其子六将兵助琨戍新兴。
刘琨擅长于招揽安抚远方的人,却不擅长抚慰驾驭近处的人,一天之中,虽然归附的人有几千,但离开的人数也差不多。
刘琨一面派儿子刘遵去向代公拓跋猗卢请求军队援助,一面又派同家族的高阳内史刘希在中山聚合部众,幽州所统辖的代郡、上谷、广宁等地的百姓大多归附刘希,部众达到三万人。
王浚发怒,派燕相胡矩带领各军,与辽西公段疾陆眷一同攻打刘希,把他杀了,并且驱赶掠夺三个郡的男女后离去。
段疾陆眷是段务勿尘的儿子。
拓跋猗卢派他儿子拓跋六带兵驻扎到新兴援助刘琨。
琨牙门将邢延以碧石献琨,琨以与六,六复就延求之,不得,执延妻子。
延怒,以所部兵袭六,六走,延遂以新兴附汉,请兵以攻并州。
刘琨牙门将邢延把一块碧石献给刘琨,刘琨又送给拓跋六,拓跋六
又去邢延那里索求碧石,没有得到,就抓走邢延的妻子儿女。
邢延发怒,带领所辖的军队袭击拓跋六,拓跋六撤走,邢延于是献出新兴向汉投降,并请求军队来攻打并州。
李臻之死也,辽东附塞鲜卑素喜连、木丸津托为臻报仇,攻陷诸县,杀掠士民,屡败郡兵,连年为寇。
东夷校尉封释不能讨,请与连和,连、津不从。
民失业,归慕容者甚众,禀给遣还,愿留者即抚存之。
当初,李臻死后,辽东靠近边境的鲜卑人素喜连、木丸津假称为李臻报仇,攻陷了辽东所属各县,杀死掠夺士人百姓,多次打败郡属军队,连年进犯抢劫。
东夷校封释无力征讨,向素喜连求和。
素喜连、木丸津不接受。
百姓失去家业,投奔慕容的非常多,慕容发给他们食物遣返,愿意留下的就安抚他们。
少子鹰扬将军翰言于曰:“自古有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从民望,成大业。
今连、津外以庞本为名,内实幸灾为乱。
封使君已诛本请和,而寇暴不已。
中原离乱,州师不振,辽东荒散,莫不救恤,单于不若数其罪而讨之。
上则兴复辽东,下则并吞二部,忠义彰于本朝,私利归于我国,此霸王之基也。”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遂帅众东击连、津,以翰为前锋,破斩之,尽并二部之众。
得所掠民三千余家,及前归者悉以付郡,辽东赖以复存。
慕容小儿子鹰扬将军慕容翰,对慕容说:“自古以来有作为的鲜卑君主,没有谁不尊奉天子顺应百姓的希望,来成就大业。
现在素喜连、木丸津表面上是以杀庞本为李臻报仇为名,内心实际上幸灾乐祸趁机叛乱。
封释长官已经杀掉庞本请求讲和,仍然劫掠作恶不停。
现在中原分离变乱,平州的军队没有力量,辽东地区田原荒芜人口离散,没有谁予以救济抚恤,您不如列举素喜连、木丸津的罪状而征讨他们。
上则可以复兴辽东,下则可以吞并素喜连、木丸津二人的部众,这样忠义的形象可以在晋朝彰明,我国也可以得到私利。
这是作霸主的基础。”慕容笑着说:“小孩子竟然能想到这些!”于是率领军队向东攻打素喜连、木丸津,任慕容翰为前锋,打败并杀了素喜连、木丸津,把二人所属部众全部并归于自己。
得到被素喜连等二人抢掠的百姓三千多家,慕容把他们和以前归附来的百姓全部交给原所在郡,这样辽东依靠慕容又得以保存。
封释疾病,属其孙奕于。
释卒,召奕与语,说之,曰:“奇士也!”补小都督。
释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参军抽来奔丧。
见之曰:”此家千斤犍也。”以道不通,丧不得还,皆留仕,以抽为长史,悛为参军。
封释得了重病,把孙子封奕托付给慕容,封释去世后,慕容召来封奕交谈,很喜欢他,说:“真是非凡的人物。”委任封奕为小都督。
封释的儿子冀州主簿封悛、幽州参军封抽前来给父亲奔丧。
慕容见到他们后,说:“这一家都是上天降下来的有千斤力的神牛啊!”因为道路不通,封悛、封抽无法回去,都留下来在慕容处任职,慕容任封抽为长史,任封悛为参军。
王浚以妻舅崔毖为东夷校尉。
毖,琰之曾孙也。
王浚任用妻舅崔毖为东夷校尉。
崔毖是崔琰的曾孙。
晋纪十 孝怀皇帝下永嘉六年(壬申、312)
晋纪十晋怀帝永嘉六年(壬 申,公元312年
春,正月,汉呼延后卒,谥曰武元。
春季,正月,汉呼延皇后去世,谥号为武元。
汉镇北将军靳冲、平北将军卜寇并州;辛未,围晋阳。
汉镇北将军勒冲、平北将军卜进犯并州。
辛未(十九日),包围晋阳。
甲戌,汉主聪以司空王育、尚书令任女为左、右诏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女皆为夫人,右仆射朱纪女为贵妃,皆金印紫绶。
聪将纳太保刘殷女,太弟义固谏。
聪以问太宰延年、太傅景,皆曰:“太保自云刘康公之后,与陛下殊源,纳之何害!”聪悦,拜殷二女英、娥为左右贵嫔,位在昭仪上;又纳殷女孙四人皆为贵人,位次贵妃。
于是六刘之宠倾后宫,聪希复出外,事皆中黄门奏决。
甲戌(二十二日),汉主刘聪封司空王育和尚书令任的女儿为左、右昭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三人的女儿都为夫人,右仆射朱纪的女儿为贵妃,都授予金印章和紫色绶带。
刘聪打算纳娶太保刘殷的女儿,太弟刘苦苦劝谏。
刘聪就此事询问太宰刘延年、太傅刘景,他们都说:“太保刘殷自称是周代刘康公的后代,与陛下不是一个族源,娶她有什么妨害?”刘聪很高兴,封刘殷的两个女儿刘英、刘娥为左、右贵嫔,地位在昭仪之上。
又纳娶刘殷的四个孙女都当作贵人,地位低于贵妃。
这样六刘所受的宠爱占满后宫,刘聪很少再出门到外面,政事都由宦宫中黄门传达。
故新野王歆牙门将胡亢聚众于竟陵,自号楚公,寇掠荆土,以歆南蛮司马新野杜曾为竟陵太守。
曾勇冠三军,能被甲游于水中,
已故新野王司马歆的牙门将胡亢在竟陵聚众,自称楚公,在荆州的土地上抢掠,任司马歆的南蛮司马新野人杜曾为竟陵太守。
杜曾骁勇为三军第一,能身穿铠甲在水中游泳。
二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二月,壬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石勒筑垒于葛陂,课农造舟,将攻建业。
琅邪王睿大集江南之众于寿春,以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都督诸军以讨之。
石勒在葛陂修筑营垒,向农民征税修造舟船,打算进攻建业。
琅邪王司马睿大规模调集江南的部队到寿春,任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统领各军队来征讨石勒。
会大雨,三月不止,勒军中饥疫,死者太半,闻晋军将至,集将佐议之。
右长史刁膺请先送款于睿,求扫平河朔以自赎,俟其军退,徐更图之,勒愀然长啸。
中坚将军夔安请就高避水,勒曰:“将军何怯邪!”孔苌等三十余将请各将兵分道夜攻寿春,斩吴将头,据其城,食其粟,要以今年破丹阳,定江南。
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各赐铠马一疋。
顾谓张宾曰:“于君意何如?”宾曰:“将军攻陷京师,囚执天子,杀害王公,妻略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相臣奉乎!去年既杀王弥,不当来此;今天降霖雨于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此也。
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山河四塞,宜 北徙据之,以经营河北,河北既定,天下无处将军之右者矣。
晋之保寿春,畏将军往攻之耳;彼闻吾去,喜于自全,何暇追袭吾后,为吾不利邪!将军宜使辎重从北道先发,将军引大兵向寿春。
辎重既远,大兵徐还,何忧进退无地乎!”勒攘袂鼓髯曰:“张君计是也!”责刁膺曰:“君既相辅佐,当共成大功,奈何遽功孤降!此策应斩!然素知君怯,特相宥耳。”于是黜膺为将军,擢宾为右长史,号曰:“右侯”。
遇到大雨,三个月不停,石勒军队饥乏并流行疾病,死的人超过大半,又听到晋朝军队将要开来,就召集武将及参佐商议。
右长史刁膺请石勒先向司马睿求和,请求扫平河朔来赎自己的罪,等到司马睿的军队退还江南,再慢慢谋取他。
石勒听后忧伤地大声发出长叹。
中坚将军夔安请石勒到地势高的地方避水,石勒说:“将军你为什么胆怯呢?”孔苌等三十多个武将请求各自带兵分路夜袭寿春,斩掉吴地武将的头颅,占据他们的城邑,吃他们的粮食,想就在今年攻下丹阳、平定江南。
石勒笑着说:“这真是勇将的计策啊!”各赐他们铠甲一副、马一匹。
石勒对张宾说:“依您看怎么办呢?”张宾说:“将军您攻陷京城,囚禁了晋朝天子,杀害亲王公卿大臣,侵占凌辱晋朝的嫔妃公主,拔下您的头发,也不够来数将军您的罪过。
怎么能再以臣下的身分尊奉晋朝呢?去年杀了王弥,就不应该到这里来。
现在,几百里内上天不断地降雨,这是告诉将军您不应该在这里逗留了。
邺城有三个高台防守坚固,西临汉 都城平阳,隔山阻河四面都有要塞,应当向北迁徙占据那里,
经营黄河以北地区。
河北地区稳定后,全国就没有处在将军您上面的人。
晋朝保卫寿春,只是害怕您去攻打寿春罢了。
他们听说我们离去了,对能够自己保全而感到高兴满足,还有什么功夫追击我军的后部,施行不利于我军的行动呢?您应当派辎重队伍从北面的道路先行出发,您带领大部军队开往寿春。
辎重队伍走远后,大部军队再缓慢回撤,还忧虑什么进退无路的呢?”石勒捋起衣袖抚动髯须说:“张君的计策好啊!”又责备刁膺说:“您既然作我的辅佐,就应当共同成就大功业,怎么能催促劝说我投降呢?出这个计策的应当杀头!但我平素了解您胆怯怕事,特地原谅您罢了。”于是把刁膺贬黜为将军,提拔张宾为右长史。
号称“右侯”。
勒引兵发葛陂,遣石虎帅骑二千向寿春,遇晋运船,虎将士争取之,为纪瞻所败。
瞻追奔百里,前及勒军,勒结陈待之;瞻不敢击,退还寿春。
石勒带兵从葛陂出发,派石虎带领二千骑兵开往寿春,遇到晋朝的运输船,石虎的部将兵士争先攻取,结果被纪瞻打败。
纪瞻追击了一百多里,追上石勒的军队,石勒排好兵阵等待,而纪瞻不敢攻打,退还到寿春。
汉主聪封帝为会稽郡公,加仪同三司。
聪从容谓帝曰:“卿昔为豫章王,朕与王武子造卿,武子称朕于卿,卿言闻其名久矣,赠朕柘弓银研;卿颇记否?”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尔日不早识龙颜!”聪曰:“卿家骨肉何相残如此?”帝曰:“大汉将应天受命,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非人事也!且臣家若能奉武皇帝之业,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聪喜,以小刘贵人妻帝,曰:“此名公之孙也,卿善遇之 。”
汉主刘聪封晋怀帝为会稽郡公,开府仪同三司。
刘聪和颜悦色地对怀帝说:“你过去当豫章王,我与王武子拜访你,王武子向你称赞我,你说久闻大名,送给我柘木良弓和银砚台,你还记得吗?”怀帝说:“臣下我怎么敢忘掉呢?只遗憾当时没有及早地认识龙颜!”刘聪说:“你家的亲骨肉为什么这样互相残杀?”怀帝说:“大汉将要承接天意,所以自相驱赶杀戮替陛下扫清道路,这是天意,不是人所能决定的!再说我家如果能尊奉武皇帝的大业,九族和睦相处,陛下从哪里得到天下呢?”刘聪听得高兴,把小刘贵人给了怀帝作妻子,说:“这是名公爵的孙女,你好好对待她。”
代公猗卢遣兵救晋阳,三月,乙未,汉兵败走。
卜之卒先奔,勒冲擅收,斩之;聪大怒,遣使持节斩冲。
代公拓跋猗卢派兵救援晋阳,三月,乙未(十四日),汉军队败退而逃。
卜带领部众先逃跑,勒冲擅自拘捕了卜,把他杀了。
刘聪勃然大怒,派使者拿着符节杀了勒冲。
聪纳其舅子辅汉将军张二女徽光、丽光为贵人,太后张氏之意也。
刘聪纳娶他舅舅的儿子辅汉将军张的两个女儿张徽光、张丽光为贵人 ,这是太后张氏的主意。
凉州主簿马鲂说张轨:“宜命将出师,翼戴帝室。”轨从之,驰檄关中 ,共尊辅秦王;且言“今遣前锋督护宋配帅步骑二万,径趋长安;西中郎将帅中军三万,武威太守张帅胡骑二万,络绎继发。”
凉州主簿马鲂对张轨说:“应当让武将出征,以辅助拥戴朝廷。”张轨接受了这个建议,急速将檄文传布关中地区,号召共同尊奉辅佐秦王司马业。
并且说:“现在派遣前锋督护宋配率领二万步兵和骑兵,直接奔赴长安,西中郎将张带领中军三万军队,武威太守张率领二万胡人骑兵,陆续出发 。”
夏,四月,丙寅,征南将军山简卒。
夏季,四月,丙寅(十六日),征南将军山简去世。
汉主聪封其子敷为渤海王,骥为济南王,鸾为燕去,鸿为楚王,劢为齐王,权为秦王,操为魏王,持为赵王。
汉主刘聪封他的儿子刘敷为渤海王,刘骥为济南王,刘鸾为燕王,刘鸿为楚王,刘劢为齐王,刘权为秦王,刘操为魏王,刘持为赵王。
聪以鱼蟹不供,斩左都水使者襄陵王摅;作温明、徽光二殿未成,斩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
观渔于汾水,昏夜不归。
中军大将军王彰谏曰:“比观陛下所为,臣实痛心疾首。
今愚民归汉之志未专,思晋之心犹盛,刘琨咫尺,刺客纵横;帝王轻出,一夫敌耳。
愿陛下改往修来,由亿兆幸甚!”聪大怒,命斩之;王夫人叩头乞哀,乃囚之。
太后张氏以聪刑罚过差,三日不食;太弟义、单于粲舆榇切谏。
聪怒曰:“吾岂桀、纣,而汝辈生来哭人!”太宰延年、太保殷等公卿、列侯百余人,皆免冠涕泣曰:“陛下功高德厚,旷世少比,往也唐、虞,今则陛下。
而顷来以小小不供,亟斩王公;直言忤旨,遽囚大 将。
此臣等窃所未解,故相与忧之,忘寝与食。”聪慨然曰:“朕昨大醉,非其本心,微公等言之,朕不闻过。”各赐帛百匹,使恃中持节赦彰曰:“先 帝赖君如左右手,君著勋再世,朕敢忘之!此段之过,希君荡然。
君能尽怀忧国,朕所望也。
今进君骠骑将军、定襄郡公,后有不逮,幸数匡之!”
刘聪因为鱼蟹供应不上,杀死左都水使者襄陵王刘摅。
温明、徽光二座宫殿没有建成,杀死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
他到汾水观看捕鱼,黄昏黑夜都不返回。
中军大将军王彰劝谏说:“近来看到陛下的行动,我实在是痛心疾首。
现在愚民们归附汉的心意并不确定,而思念晋朝的心情还非常浓厚,刘琨虎视眈眈近在咫尺,刺客到处都有 。
帝王轻率地出行,一个人就能把您刺杀。
希望陛下改变过去的作法养成新的习惯,那么百性感到非常幸运!”刘聪勃然大怒,命令杀他,王彰的女儿王夫人在一旁叩头乞求宽恕,于是把王彰囚禁起来。
太后张氏因为刘聪的刑罚过于严苛,三天不吃饭。
太弟刘义,单于刘粲带着棺材冒死恳切地劝谏。
刘聪怒冲冲地说:“我难道是暴君桀、纣吗?你们却来哭活人!”太宰刘延年、太保刘殷等公卿大臣列侯一百多人,都摘去头冠哭着说:“陛下功高德厚,从古到今很少有人能与您相比,古代有唐尧、虞舜,今天则是陛下。
但近来因为物资稍微供应不上。
就杀王公,直言冒犯您的旨意,就马上囚禁大将。
这是我们心里所不理解的,所以大家都对此感到忧虑,乃至废寝忘食。”刘聪慨叹说:”朕昨天大醉,这些事不是我的本意,不是你们说起,朕就听不到自己的过失了。”每人赐百匹布帛,派侍中拿着符节赦免王彰说:“先帝刘渊依靠您如同左右手一样,您立下的再世之功,朕怎敢记掉?这次的过失,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您能够尽心忧国,正是朕所希望的。
现在提升您为骠骑将军,封定襄郡公。
朕将来再有做得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还希望您多多指正。”
王弥既死,汉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恐为石勒所并,欲引兵归平阳,军中乏粮,士卒相食,乃自硗津西渡。
刘琨以兄子演为魏郡太守,镇邺,桑恐演邀之,遣长史临深为质于琨。
琨以固为雍州刺史,桑为豫州刺史。
王弥死后,汉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担心自己的军队被石勒吞 并,想带兵返回平阳。
军中缺少粮食,士卒竟互相宰食。
于是从硗津西渡黄河,进攻抢掠黄河以北的郡县。
刘琨任哥哥的儿子刘演为魏郡太守,镇守邺城,王桑害怕刘演阻击,就派长史临深到刘琨处作为人质。
刘琨就任赵固为雍州刺史,王桑为豫州刺史。
贾疋等围长安数月,汉中山王曜连战皆败,驱掠士女八万余口,奔平阳。
秦王业自雍入于长安。
五月,汉主聪贬曜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
聪使河内王粲攻傅祗于三渚,右将军刘参攻郭默于怀;会祗病薨,城陷,粲迁祗子孙并其士民二万余户于平阳。
贾疋等人包围长安几个月,汉中山王刘曜接连出战都失败了,强行驱赶八万多成年男女逃奔平阳。
秦王司马业从雍州进入长安。
五月,汉主刘聪把刘曜贬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
刘聪派河内王刘粲在三渚攻打傅祗,派右将军刘参到怀县攻打郭默。
正遇上傅祗因病去世,三渚城陷落,刘粲把傅祗的子孙以及士人百姓二万余户都迁往平阳。
六月,汉主聪欲立贵嫔刘英为皇后;张太后欲立贵人张徽光,聪不得已,许之。
英寻卒。
六月,汉主刘聪打算立贵嫔刘英为皇后,而张太后要立贵人张徽光,刘聪没办法,只好同意。
刘英不久就去世了。
汉大昌文献公刘殷卒。
殷为相,不犯颜忤旨,然因事进规,补益甚多。
汉主聪每与群臣议政事,殷无所是非;群臣出,殷独留,为聪敷畅条理,商榷事宜,聪未尝不从之。
殷常戒子孙曰:“事君当务几谏。
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乘乎!夫几谏之功,无异犯颜,但不彰君之过,所以为优耳。”官至侍中、太保、录尚书,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乘舆入殿。
然殷在公卿间,常恂恂有卑让之色,故能处骄暴之国,保其富贵,不失令名,以寿考自终。
汉大昌文献公刘殷去世。
刘殷当丞相,从不冒犯皇帝违反圣旨,但经常就具体的事情进宫规劝,对刘聪补益很多。
汉主刘聪每次与大臣们商议政事,刘殷都不表示什么态度,等大臣们离开,刘殷单独留下,为刘聪对所议铺陈发挥再理出头绪,商讨事宜,刘聪从没有不采纳他的建议的。
刘殷常常告诫子孙说:“为君主作事应当务求对君主委婉地劝谏。
凡人尚且不能当面斥责他的过错,更何况皇帝呢 ?委婉劝谏的功效,其实与冒犯君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明说君主的过失,所以是比较好的方法。”刘殷历任侍中、太保、录尚书等职,并被赐予可以佩剑穿鞋上宫殿、朝见天子不用快步行走、乘车进入宫殿等特权。
但是刘殷在公卿大臣中,常常恭顺地带有卑谦礼让的神色,所以处在骄纵横暴的国家,能够保全自己的富贵,不损伤自己的美好声名,以长寿善终。
汉主聪以河间王易为车骑将军,彭城王翼为卫将军,并典兵宿卫 。
高平王悝为征南将军,镇离石;济南王骥为征西将军,筑西平城以居之;魏王操为征东将军,镇蒲子。
汉主刘聪任河间王刘易为车骑将军,彭城王刘翼为卫将军,共同统领皇宫禁卫军。
任高平王刘悝为征南将军,镇守离石;济南王刘骥为征西将军,建筑西平城居住;魏王刘操为征东将军,镇守蒲子。
赵固、王桑自怀求迎于汉,汉主聪遣镇远将军梁伏疵将兵迎之。
未至,长史临深、将军牟穆帅众一万叛归刘演。
固随疵而西,桑引其众东奔青州,固遣兵追杀之于曲梁,桑将张凤帅其余众归演。
聪以固为荆州刺史、领河南太守,镇洛阳。
赵固、王桑从怀县向汉请求接应,汉主刘聪派镇远将军梁伏疵带兵迎接他们。
迎接的军队还没有到达时,长史临深、将军牟穆带领一万军队反叛投归刘演。
赵固随梁伏疵向西边进发,王桑却又带领所属军队向东奔赴青州,赵固就派兵追击,在曲梁杀了王桑。
王桑的部将张凤带领残余部众投归刘演。
刘聪让赵固担任荆州刺史,兼河南太守,镇守洛阳。
石勒自葛陂北行,所过皆坚壁清野,虏掠无所获,军中饥甚,士卒相 食。
至东燕,闻汲郡向冰聚众数千壁枋头,勒将济河,恐冰邀之。
张宾曰:“闻冰船尽在渎中未上,宜遣轻兵间道袭取,以济大军,大军既济,冰必可擒也。”秋,七月,勒使支雄、孔苌自文石津缚筏潜渡,取其船。
勒引兵自棘津
济河,击冰,大破之,尽得其资储,军势复振,遂长驱至邺。
刘演保三台以自固,临深、牟穆等复帅其众降于勒。
石勒从葛陂向北行进。
所经过的地方百姓都坚壁清野,因而没有抢掠到什么东西,军中非常饥饿,出现士卒吃士卒充饥的现象。
到达东燕,听说汲郡人向冰聚集了几千人在枋头修筑了营垒,石勒将要渡黄河,又担心遭到向冰的阻击。
张宾说:“听说向冰的船只全都放在水中没有抬上岸,应当派遣轻装兵士抄小道去偷袭夺取这些船,用来渡大部军队过黄河,大部军队渡河后,一定能擒获向冰。”秋季,七月,石勒派遣支雄、孔苌从文石津绑扎木筏偷渡,夺取了向冰的船只。
石勒率兵从棘津渡黄河,攻打向冰,把向冰打得惨败,得到了向冰的全部物资储备,军队士气重新振作起来,于是长驱直入到达邺城。
刘演防守三台以求自己稳固,临深、牟穆等人又率领自己的部众向石勒投降。
诸将欲攻三台,张宾曰:“演虽弱,众犹数千,三台险固,攻之未易猝拔,舍而去之,彼将自溃。
方今王彭祖、刘越石,公之大敌也,宜先取之,演不足顾也。
且天下饥乱,明公虽拥大兵,游行羁旅,人无定志,非所以保万全,制四方也。
不若择便地而据之,广聚粮储,西禀平阳以 图幽、并,此霸王之业也。
邯郸、襄国,形胜之地,请择一而都之。”勒曰:“右侯之计是也!”
遂进据襄国。
部将们想攻打三台,张宾对石勒说:“刘演虽然兵力微弱,但还有几千军队,三台险峻坚固,攻打不容易很快把它拿下,放弃它而离开,那里将会自己崩溃。
现在王浚、刘琨是您的主要敌人,应当先打他们,刘演不值得注意。
再说天下饥饿动乱,您虽然拥有强大的军队,但来回行军长期在旅途中,人心不定,这不是控制四方的万全之计。
不如选择一个便利的地方占据它,多多聚集储备粮食,尊奉平阳以谋取幽州、并州,这是霸王的功业。
邯郸、襄国,都是好地方,请选一个作为都城。”石勒说:“您的计策是对的!”于是进发占据了襄国。
宾复言于勒曰:“今吾居此,彭祖、越石所深忌也,恐城堑未固,资储未广,二寇交至。
宜亟收野谷,且遣使至平阳,具陈镇此之意。”勒从之,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壁垒多降,运其谷以输襄国;且表于汉主聪,聪以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上党公。
张宾又对石勒说:“现在我们驻扎在这里,是王浚、刘琨深深忌惮的。
我担心城墙堑壕还不坚固,物资储备还不充分时,他们二人交相率兵来了。
应当迅速收取野外的粮食,并且派使者到平阳,一一说明我们镇守此地的意图。”石勒听取了这个建议,分别命令诸将攻打冀州,那里的郡、县、营垒大多投降,就把这些地方的粮谷运往襄国。
并且表奏汉主刘聪,刘聪让石勒担任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为上党公。
刘琨移檄州郡,期以十月会平阳,击汉。
琨素奢豪,喜声色。
河南徐润以音律得幸于琨,琨以为晋阳令。
润骄恣,干预政事;护军令狐盛数以为言,且劝琨杀之,琨不从。
润谮盛于琨,琨收盛,杀之。
琨母曰:“汝不能驾御豪杰以恢远略,而专除胜己,祸必及我。”
刘琨向各州郡发布檄文,约定十月在平阳会合,攻打汉。
刘琨平素奢侈豪华,喜欢音乐女色。
河南人徐润因为擅长音律而受到刘琨的宠信,刘琨让他担任晋阳令。
徐润骄纵放肆,经常干预政事。
护军令狐盛多次对此向刘琨发表看法,并且劝刘琨把他杀了。
刘琨不听。
结果徐润向刘琨说令狐盛的坏话,刘琨就拘捕了令狐盛,把他杀了。
刘琨的母亲说:“你不能组织驾驭英雄豪杰来完成宏大的谋略,而只知一心清除超过自己的人,这带来的灾祸一定会殃及我。”
盛子泥奔汉,具言虚实。
汉主聪大喜,遣河内王粲、中山王曜将兵寇并州,以令狐泥为乡导。
琨闻之,东出,收兵于常山及中山,使其将郝诜、张乔将兵拒粲,且遣使求救于代公猗卢。
诜、乔俱败死。
粲、曜乘虚袭晋阳,太原太守高乔、并州别驾郝聿以晋阳降汉。
八月,庚戌,琨还救晋阳,不及,帅左右数十骑奔常山。
辛亥,粲、曜入晋阳。
壬子,令狐泥杀琨父母。
令狐盛的儿子令狐泥投奔到汉,全部陈说刘琨的虚实情况。
汉主刘聪大喜过望,派遣河内王刘粲、中山王刘曜率兵进犯并州,让令狐泥担任向导。
刘琨听说后,向东在常山及中山聚集军队,派部将郝诜、张乔带兵阻击刘粲,并且派使者向代公拓跋猗卢请求救援。
郝诜、张乔都兵败而死。
刘粲、刘曜乘虚袭击晋阳,太原太守高乔、并州别驾郝聿献出晋阳向汉投降。
八月,庚戌(初一),刘琨返回来救晋阳,没来得及,只好带领左右随从几十人骑马逃奔常山。
辛亥(初二),刘粲、刘曜进入晋阳。
壬子(初三),令狐泥把刘琨的父母都杀了。
粲、曜送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于平阳。
聪复以曜为车骑大将军,以前将军刘丰为并州刺史,镇晋阳。
九月,聪以卢志为太弟太师,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皆为武卫将军。
刘粲、刘曜把晋朝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送到平阳。
刘聪又以刘曜担任车骑大将军,以前将军刘丰任并州刺史,镇守晋阳。
九月,刘聪任卢志为太弟太师,任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都担任武卫将军。
己卯,汉卫尉梁芬奔长安。
己卯(疑误),汉的卫尉梁芬逃奔长安。
辛巳,贾疋等奉秦王业为皇太子,建行台于长安,登坛告类,建宗庙、社稷,大赦。
以阎鼎为太子詹事,总摄百揆;加贾疋征西大将军,以秦州刺史、南阳王保为大司马。
命司空荀藩督摄远近,光禄大夫荀组领司隶校尉、行豫州刺史,与藩共保开封。
辛巳(初三),贾疋等尊奉秦王司马业为皇太子,在长安建立行台,登祭坛祭天。
设置宗庙、社稷,实行大赦。
任阎鼎为太子詹事,代理统领文武百官。
任命贾疋为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南阳王司马保为大司马。
让司空荀藩督领远近的事务,光禄大夫荀组兼任司隶校尉、豫州刺史,与荀藩共同守卫开封。
秦州刺史裴苞据险以拒凉州兵,张、宋配等击破之,苞奔柔凶坞。
秦州刺史裴苞占据险要之地来抵御凉州的军队。
张、宋配等人打败了他,裴苞逃奔柔凶坞。
冬,十月,汉主聪封其子恒为代王,逞为吴王,朗为颍川王,皋为零陵王,旭为丹阳王,京为蜀王,坦为九江王,晃为临川王;以王育为太保,王彰为太尉,任为司徒,马景为司空,朱纪为尚书令,范隆为左仆射,呼延晏为右仆射。
冬季,十月,汉主刘聪封自己的儿子刘恒为代王,刘逞为吴王,刘朗为颍川王,刘皋为零陵王,刘旭为丹阳王,刘京为蜀王,刘坦为九江王,刘晃为临川王。
任王育为太保、王彰为太尉,任为司徒,马景为司空,朱纪为尚书令,范隆为左仆射,呼延晏为右仆射。
代公猗卢遣其子六及兄子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帅众数万为前锋以攻晋阳,猗卢自帅众二十万继之,刘琨收散卒数千为之乡导。
六与汉中山王曜战于汾东,曜兵败,坠马,中七创。
讨虏将军傅虎以马授曜,曜不受,曰:“卿当乘以自免,吾创已重,自分死此。”虎泣曰:“虎蒙大王识拔至此,常思效命,今其时矣。
且汉室初基,天下可无虎,不可无大王也!”乃扶曜上马,驱令渡汾,自还战死。
曜入晋阳,夜,与大将军粲、镇北大将军丰掠晋阳之民,逾蒙山而归。
十一月,猗卢追之,战于蓝谷,汉兵大败,擒刘丰,斩邢延等三千余级,伏尸数百里。
猗卢因大猎寿阳山,陈阅皮肉,山为之赤。
刘琨自营门步入拜谢,固请进军。
猗卢曰:“吾不早来,致卿父母见害,诚以相愧。
今卿已复州境,吾远来,士马疲弊,且待后举,刘聪未可灭也。”遗琨马、牛、羊各千余疋,车百乘而还,留其将箕澹、段繁等戍晋阳。
代公拓跋猗卢派他的儿子拓跋六修以及哥哥的儿子拓跋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带领几万军队作为前锋攻打晋阳,拓跋猗卢自己带领二十万军队跟在后面,刘琨召集了几千逃散的兵士作为拓跋六的向导。
拓跋六与汉中山王刘曜在汾东交战,刘曜的军队失败,他自己也负伤七处,掉下马。
讨虏将军傅虎把自己的马交给刘曜,刘曜不接受,说:“你应该骑上它突围,我伤得已很重,命该丧此。”傅虎哭着说:“我蒙受您的赏识而被提拔到现在的地位,常常想着以自己的生命报效您,现在正是这样的时候了。
再说汉的朝廷刚刚建立,天下可以没有傅虎,而不能没有您啊!”于是把刘曜扶上马,赶着马渡过汾水,自己又回去冲杀最后战死。
刘曜进入晋阳,夜里与大将军刘粲、镇北大将军刘丰抢劫晋阳的百姓,然后翻过蒙山而撤回。
十一月,拓跋猗卢追击他们的军队,在蓝谷交战,又大败汉军,擒获刘丰,杀了邢延等三千多人,尸横几百里。
拓跋猗卢因胜利而到寿阳山大规模打猎,将猎物的皮,肉摆放在山上观看,山因此而变为红色。
刘琨从军营门走进去拜谢拓跋猗卢,坚持请求拓跋猗卢继续进军。
拓跋猗卢说:“我没能早来,致使你父母被杀害,心里确实感到惭愧,现在你已收复了并州的辖境。
而我远道来此,兵士马匹都已疲惫,暂且等待以后再举事,刘聪不是一下子就能消灭的。”送给刘琨一千多匹马,牛羊各一千多头和一百辆车后回师,把部将箕澹、段繁等留下来戍守晋阳。
琨徙居阳曲,招集亡散。
卢谌为刘粲参军,亡归琨,汉人杀其父志及弟谧、诜;赠傅虎幽州刺史。
刘琨迁徙到阳曲居住,召集流散的人员。
卢谌是刘粲的参军,逃跑投奔了刘琨。
汉杀了他的父亲卢志以及弟弟卢谧、卢诜。
追赠傅虎为幽州刺史。
十二月,汉主聪立皇后张氏,以其父为左光禄大夫。
十二月,汉君主刘聪把张氏立为皇后,任她父亲张为左光禄大夫 。
彭仲荡之子天护帅群胡攻贾疋,天护阳不胜而走,疋追之,夜坠涧中,天护执而杀之。
汉以天护为凉州刺史。
众推始平太守麴允领雍州刺史。
阎鼎与京兆太守梁综争权,鼎遂杀综。
麴允与抚夷护军索、冯太守梁肃合兵攻鼎,鼎出奔雍,为氐窦首所杀。
彭仲荡的儿子彭天护带领胡人们攻打贾疋,彭天护表面上假装失败而退走,贾疋追击,夜里掉到山涧中,彭天护把他抓住杀了。
汉让彭天护任凉州刺史。
大家推举始平太守麴允兼雍州刺史。
阎鼎与京兆太守梁综争夺权力,阎鼎于是杀了梁综。
麴允与扶夷护军索,冯太守梁肃联合兵力攻打阎鼎,阎鼎出奔雍州,被氐人窦首杀死。
广平游纶、张豺拥众数万,据苑乡,受王浚假署;石勒遣夔安、支雄等七将攻之,破其外垒。
浚遣督护王昌帅诸军及辽西公段疾陆眷、疾陆眷弟匹、文鸯、从弟末部众五万攻勒于襄国。
广平人游纶、张豺拥有几万人,占据苑乡,王浚让他们在那儿暂时代理原官行使职权,石勒派遣夔安、支雄等七个将领攻打他们,攻破了外围的营垒。
王浚派遣都护王昌率领各军,以及辽西公段疾陆眷,段疾陆眷的弟弟段匹、段文鸯、堂弟段末等人的部众五万人到襄国攻打石勒。
疾陆眷屯于渚阳,勒遣诸将出战,皆为疾陆眷所败。
疾陆眷大造攻具,将攻城,勒众甚惧。
勒召将佐谋之曰:“今城堑未固,粮储不多,彼众我寡,外无救援,吾欲悉众与之决战,何如?”诸将皆曰:“不如坚守以疲敌,待其退而击之。”张宾、孔苌曰:“鲜卑之种,段氏最为勇悍,而末尤甚,其锐卒皆在末所。
今闻疾陆眷刻日攻北城,其大众远来,战斗连日,谓我孤弱,不敢出战,意必懈惰,宜且勿出,示之以怯,凿北城为突门二十余道,俟其来至,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冲末帐,彼必震骇,不暇为计,破之必矣。
末败,则其余不攻而溃矣。”勒从之,密为突门。
既而疾陆眷攻北城,勒登城望之,见其将士或释仗而寝,乃命孔苌督锐卒自突门出击之,城上鼓噪以助其势。
苌攻末帐,不能克而退。
末逐之,入其垒门,为勒众所获,疾陆眷等军皆退走。
苌乘胜追击,枕尸三十余里,获铠马五千匹。
疾陆眷收其余众,还屯渚阳。
段疾陆眷在渚阳驻扎,石勒派多名将领去攻打,都被段疾陆眷打败。
段疾陆眷大量制造攻城的器具,打算攻城,石勒的部众都非常惧怕。
石勒召集部将参佐等官员商议说:“现在城墙堑壕还不坚固,粮食储备也不多,敌众我寡,外面没有救援,因此我想用全力与他决战,怎么样?”武将们都说:“还不如坚守使敌人疲惫,等待他们退还时再打击他们。”张宾、孔苌说:“鲜卑部落当中,段氏最为骁勇骠悍,而段末更加突出,他们的精锐部队都在段末那里。
今天听说段疾陆眷几天之内就要攻打北城,他的军队从远方来,又连日战斗,认为我们孤独无援兵力微弱,不敢出去交战,斗志一定松懈懒惰。
我们最好暂且不出去,让他们觉得我们胆怯,在北城墙凿出二十几条暗道,等待他们来到时,兵阵还没有排列稳定,出其不意,直冲段末的军帐,他们一定震惊惧怕而来不及安排对策,打败他们是必定无疑的。
段末失败了,其他军队就不攻自溃了。”石勒听从了这个计策,秘密设置暗道暗门。
不久段疾陆眷攻打北 城,石勒登上城墙观望他们的情况,发现他们的武将士卒有的甚至放下兵器躺着,就命令孔苌带领精锐兵士从暗门中突袭,城上擂鼓呐喊助威,孔苌进攻段末的军帐,不能攻破便撤退,段末追击,进入孔苌的军垒门,被石勒的军队所擒获。
段疾陆眷等人的军队都退走。
这时孔苌乘胜追击,杀得尸横三十多里,缴获铠甲马匹五千多。
段疾陆眷召集剩余部众,退到渚阳驻扎。
勒质末,遣使求和于疾陆眷,疾陆眷许之。
文鸯谏曰:“今以末一人之故而纵垂亡之虏,得无为王彭祖所怨,招后患乎!”疾陆眷不从,复以铠马金银赂勒,且以末三弟为质而请末。
诸将皆劝勒杀末,勒曰:“辽西鲜卑健国也,与我素无仇,为王浚所使耳。
今杀一人而结一国之怨,非计也。
归之,必深德我,不复为浚用矣。”乃厚以金帛报之,遣石虎与疾陆眷盟于渚阳,结为兄弟。
疾陆眷引归,王昌不能独留,亦引兵还蓟。
勒召末,与之燕饮,誓为父子,遣还辽西。
末在涂,日南向而拜者三。
由是段氏专心附勒,王浚之势遂衰。
石勒以段末为人质,派使者去向段疾陆眷求和,段疾陆眷同意了。
段文鸯劝谏说:“现在因为段末一人的缘故而把面临灭亡的敌人放跑,该不会被王浚所怨恨,而招来后患吧?”段疾陆眷不听,又用铠甲马匹金银去贿赂石勒,并且用段末的三弟作人质而请求换回段末。
各将领都劝石勒杀了段末,石勒说:“辽西鲜卑是强健的国家,与我们向来没有仇,这次是受王浚的指使罢了。
现在杀一个人而去与一个国家结怨仇,不是办法。
放他回去,他们一定会深深地感念我,不再被王浚所用。”于是用丰厚的金子、布、帛回报他,派石虎去与段疾陆眷在渚阳结盟、拜为兄弟。
段疾陆眷带兵回归辽西,王昌没有力量单独留下,也率兵还归蓟州。
石勒召来段末,与他宴饮,并宣誓结为父子,便让他回辽西。
段末在路上。
每天都朝南三拜。
从此段氏一心附从石勒,王浚的势力于是衰败。
游纶、张豺请降于勒。
勒攻信都,杀冀州刺史王象。
浚复以邵举行冀州刺史,保信都。
游纶、张豺向石勒请求投降。
石勒攻打信都,杀冀州刺史王象。
王浚又让邵举任冀州刺史,防守信都。
是岁大疫。
这一年,全国大肆流行传染病。
王澄少与兄衍名冠海内,刘琨谓澄曰:“卿形虽散朗,而内实动侠,以此处世,难得其死。”及在荆州,悦成都内史王机,谓为己亚,使之内综心膂,外为爪牙。
澄屡为杜所败,望实俱损,犹傲然自得,无忧惧之意,但与机日夜纵酒博弈,由是上下离心;南平太守应詹屡谏,不听。
王澄年轻时,名声就与哥哥王衍一起名扬海内,刘琨对王澄说:“你外表虽然洒脱清朗,而内心实际易动而侠义,这样来处世,难得好死。”等王澄到荆州,喜欢成都内史王机,认为他仅次于自己,让他对内成为综理事务的心腹臂膀,对外成为得力帮手。
王澄多次被杜打败,声望与实际都有所减损,但仍是傲然自得,心里没有一点忧虑惧怯,只是与王机日夜纵情喝酒对弈,因此上下都与他不一条心,南平太守应詹多次劝谏,而王澄不听。
澄自出军击杜,军于作塘。
故山简参军王冲拥众迎应詹为刺史,詹以冲无赖,弃之,还南平,冲乃自称刺史。
澄惧,使其将杜蕤守江陵,徙治孱陵,寻又奔沓中。
别驾郭舒谏曰:“使君临州虽无异政,然一州人心所系,今西收华容之兵,足以擒此小丑,柰何自弃,遽为奔亡乎!”澄不从,欲将舒东下。
舒曰:“舒为万里纪纲,不能匡正,令使君奔亡,诚不忍渡江。”乃留屯沌口。
琅邪王睿闻之,召澄为军谘祭酒,以军谘祭酒周代之,澄乃赴召。
王澄自己出兵攻打杜,在作塘驻扎。
以前在山简处任参军的王冲聚集部众迎接应詹当刺史,应詹因为王冲不可靠,离开他返回南平,王冲于是自称刺史。
王澄惧怯,派自己的部将杜蕤防守江陵,自己把治所迁徙到孱陵,不久又逃奔沓中。
别驾郭舒劝谏王澄说:“您到荆州虽然没有特殊的政绩,但仍是一州的人心所寄托的,现在您把华容县的军队从西边调回,完全能够擒获这个小丑,怎么能够自己放弃,仓惶地逃走呢?”王澄不接受,想带着郭舒往东走。
郭舒说:“我担任着处理一州纪纲法度的职务,不能够扶正州务,现在您外出逃亡,实在不忍心渡江。”于是就留守在沌口。
琅邪王司马睿听说后,就征召王澄担任军咨祭酒,以军咨酒祭周代替他原来的职务,王澄于是应召而来。
始至州,建平流民傅密等叛迎杜,别将王真袭沔阳,狼狈失据。
征讨都督王敦遣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共击,敦进屯豫章,为诸军继援。
周刚到荆州时,建平的流民傅密等人叛离,去迎接杜,杜的别将王真袭击沔阳,周于是狼狈地失去所守。
征讨都督王敦派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一起攻打杜,王敦进军到豫章驻扎,作为各支军队的后援。
王澄过诣敦,自以名声素出敦右,犹以旧意侮敦。
敦怒,诬其与杜通信,遣壮士扼杀之。
王机闻澄死,惧祸,以其父毅、兄矩皆尝为广州刺史,就敦求广州,敦不许。
会广州将温邵等叛刺史敦讷,迎机为刺史,机遂将奴客门生千余人入广州。
讷遣兵拒之,将士皆机父兄时部曲,不战迎降;讷乃避位,以州授之。
王澄前去拜访王敦,自认为名声一直在王敦之上,还想按照以往的想法轻侮王敦。
这次王敦大怒,诬陷他与杜有信使来往,派壮士把王澄掐死。
王机听说王澄死了,害怕受牵连,因为自己的父亲王毅、哥哥王矩都曾经当过广州刺史,就到王敦那里请求到广州任职,王敦不允许。
正遇到广州的武将温邵等人叛离刺史郭讷,迎接王机去当刺史,王机于是带着家奴、门客一千多人到了广州。
郭讷派兵阻击王机,但部将兵士都是王机父亲、哥哥任职时的人马,因而不战却迎上去投降,郭讷于是辞职,把职务交给王机。
王如军中饥乏,官军讨之,其党多降;如计穷,遂降于王敦。
王如的军中饥饿困乏,官军征讨他们,王如的属下大多投降。
王如没有办法,于是向王敦投降。
镇东军司顾荣、前太子洗马卫皆卒。
,之孙也,美风神,善清谈;常以为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故终身不见喜愠之色。
镇东军司顾荣、前太子洗马卫都去世了。
卫是卫的孙子,风韵
神气很优美,善于清谈。
常常认为别人没有做到的,能够在情理上宽恕,遭人意外的冒犯,也能够用道理来排遣,所以终身都没有表露出高兴或生气的神色。
江阳太守张启杀益州刺史王异而代之。
启,翼之孙也,寻病卒。
三府文武共表涪陵太守向沈行西夷校尉,南保涪陵。
江阳太守张启杀了益州刺史王异,自己取代了王异的职务。
张启是张翼的孙子。
但不久就病死了。
益州三个官府的官员一起表奏涪陵太守向沈担任西夷校尉,到南面守卫涪陵。
南安赤亭羌姚弋仲东徙榆眉,戎、夏襁负随之者数万,自称护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南安赤亭羌人姚弋仲向东迁徙到榆眉,戎人、汉人携带妻儿老小跟随他的人有几万,姚弋仲自称护羌护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孝愍皇帝上建兴元年(癸酉、313)
晋愍帝建兴元年(癸酉,公元313年)
春,正月,丁丑朔,汉主聪宴群臣于光极殿,使怀帝著青衣行酒。
庾珉、王隽等不胜悲愤,因号哭;聪恶之。
有告珉等谋以平阳应刘琨者,二月,丁未,聪杀珉,隽等故晋臣十余人,怀帝亦遇害。
大赦,复以会稽刘夫人为贵人。
春季,正月,丁丑朔(初一),汉主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派晋怀帝身穿青衣巡行酌酒劝饮。
庾珉、王隽等人不胜悲愤,因此而放声大哭。
刘聪讨厌他们。
正好有人告发庾珉等人商谋在平阳接应刘琨。
二月,丁未(初一),刘聪杀庾珉、王隽等原晋朝的大臣十多人,晋怀帝也遇害。
刘聪宣布大赦,重新让会稽刘夫人当贵人。
荀崧曰:怀帝天姿清劭,少
著英猷,若遇承平,足为守文佳
主。
而继惠帝扰乱之后,东海
专政,故无幽、厉之衅而有流亡
之祸矣!
荀崧曰:怀帝天资清高,年轻时就以英俊志
向远大而著名,如果遇到天下太平,完全能够成
为保持礼乐制度的很好的君主。
但继惠帝时局
势纷乱之后,东海王司马越独揽朝政,所以没有
周幽王、周厉王的罪孽而却有流亡的灾祸。
乙亥,汉太后张氏卒,谥曰光献。
张后不胜哀,丁丑,亦卒,谥曰武孝。
乙亥(二十九日),汉太后张氏去世,谥号为光献。
张皇后非常悲哀,丁丑(疑误),也去世了,谥号为武孝。
己卯,汉定襄忠穆公王彰卒。
己卯(疑误),汉定襄忠穆公王彰去世。
三月,汉主聪立贵嫔刘娥为皇后,为之起仪殿。
廷尉陈元达切谏,以为“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
晋氏失德,大汉受之,苍生引领,庶几息肩。
是以光文皇帝身衣大布,居无重茵,后妃不衣锦绮,乘舆马不食粟,爱民故也。
陛下践阼以来,已作殿观四十余所,加之军旅数兴,馈运不息,饥馑、疾疫,死亡相继,而益思营缮,岂为民父母之意乎!今有晋遗类,西据关中,南擅江表;李雄奄有巴、蜀;王浚、刘琨窥窬肘腋;石勒、曹嶷贡禀渐疏;陛下释此不忧,乃更为中宫作殿,岂目前之所急乎!昔太宗居治安之世,粟帛流衍,犹爱百金之费,息露台之役。
陛下承荒乱之余,所有之地,不过太宗之二郡,战守之备,非特匈奴、南越而已。
而宫室之侈乃至于此,臣所以不敢不冒死而言也。”聪大怒曰:“朕为天子,营一殿,何问汝鼠子乎,乃敢妄言沮众!不杀此鼠子,朕殿不成!”命左右:“曳出斩之!并其妻子同枭首东市,使群鼠共穴!”时聪在逍遥园李中堂,元达先锁腰而入,即以锁锁堂下树,呼曰:“臣所言者,社稷之计,而陛下杀臣。
朱云有言:‘臣得与龙逢、比干游,足矣!’”左右曳之不能动。
三月,汉主刘聪把贵嫔刘娥立为皇后,为她建造仪殿。
廷尉陈元达恳切地劝谏,认为:“天生百姓而为他们树立君主,是让君主管理他们,并不是用千万百姓的生命满足一个人穷奢极欲。
晋朝廷无道,大汉受命于天,百姓翘首以待,差不多可以稍加养息。
所以光文皇帝刘渊身穿粗布,居住的地方也没有双层的坐垫,皇后妃嫔也不穿绫罗绸缎,拉车的马匹不喂粟谷,这是爱惜百姓的缘故。
陛下即位以来,已经建造了四十多处宫殿,加上一再兴兵作战,军粮运输不停,饥馑、疾病流行,造成人们死的死、逃的逃,但您还想大兴土木,这难道是作百姓的父母的想法吗?现在晋朝的残余还在西边占据着关中地区,南边把持着江东地区;李雄占据着巴蜀地区;王浚、刘琨窥伺着我们的肘腋之处;石勒、曹嶷贡奉与禀告越来越少,陛下不为这一切担忧,却又在宫廷中建造殿堂,这难道是目前所急需的吗?过去汉文帝处于安定的社会,稻谷布帛十分丰盛,仍然珍惜百金的费用,停止修建露台的劳役。
陛下接受的是兵荒马乱的时代,所占有的地方,不过汉文帝时的两个郡,需要征战和防御的,也并不仅仅是匈奴、南越。
而皇宫的奢侈却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我不敢不冒死来说这几句话。”刘聪勃然大怒说:“朕身为天子,建造一个殿堂,为什么要问你这样的鼠辈呢?你竟敢胡说八道扰乱大家的情绪,不杀掉这个鼠辈,朕的殿堂就建不成!”向左右随从发出命令:“拖出去杀了!连他的妻、子一起在东市悬首示众,让这群老鼠进到一个墓穴里去!”当时刘聪在逍遥园的李中堂里,陈元达事先拿锁锁住腰进去,进去后便用锁把自己锁在堂下的树下,大声呼喊:“我所说的,是为社稷大业考虑,而陛下却要杀掉我。
汉朝朱云说:‘我能够与龙逢、比干同游,这就满足了!’”随从们拉不动他。
大司徒任、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易等叩头出血曰:“元达为先帝所知,受命之初,即引置门下,尽忠竭虑,知无不言。
臣等窃禄偷安,每见之未尝不发愧。
今所言虽狂直,愿陛下容之。
因谏诤而斩列卿,其如后世何!”聪默然。
大司徒任,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等人一起叩头叩得出血,说:“陈元达为先帝刘渊所赏识器重,受命立汉之初,就把他安排在门下,他也一直尽忠竭虑,知无不言。
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职位上苟且偷安,每次见到他时没有不感到惭愧的。
今天他所说的话虽然有些狂妄直率,但希望陛下能够宽容他。
因为直言劝谏而杀列卿,这让后世怎么办?”刘聪沉默不语。
刘后闻之,密敕左右停刑,手疏上言:“今宫室已备,无烦更营,四海未壹,宜爱民力。
廷尉之言,社稷之福也,陛下宜加封赏;而更诛之,四海谓陛下何如哉!夫忠臣进谏者固不顾其身也,而人主拒谏者亦不顾其身也。
陛下为妾营殿而杀谏臣,使忠良结舌者由妾,远近怨怒者由妾,公私困弊者由妾,社稷阽危者由妾,天下之罪皆萃于妾,妾何以当之!妾观自古败国丧家,未始不由妇人,心常疾之,不意今日身自为之,使后世视妾由妾之视昔人也!妾诚无面目复奉巾栉,愿赐死此堂,以塞陛下之过!”聪览之变色。
刘皇后听说后,暗中命令随从们停止对陈元达的刑罚,亲笔写了奏疏给刘聪,说:“现在宫室已经齐备,用不着再营建新的,四海还没有统一,应当珍惜百姓的财力。
廷尉陈元达的直言是社稷的福气,陛下应该加以赏赐。
现在反而要杀他,天下要怎么来评说陛下呢?直言进谏的忠臣固然不顾自己的性命,而拒绝进谏的君主也是不考虑自身的性命。
陛下为了给我营建宫殿而杀劝谏的大臣,这样,使忠良之臣缄口不言是因为我,远近都产生怨恨愤怒是因为我,公私两方面的困窘弊害也是因为我,使国家社稷面临危险还是因为我,天下的大罪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怎么能承担得起呢?我观察发现,自古以来造成国破家亡的,没有不从妇人开始。
我心里常常为之痛心,想不到今天自己也会这样,使得后世的人看我,就像我看古人一样!我实在没有脸面再伺侯您,希望您允许我就死在这个殿堂里,来弥补陛下的过错!”刘聪看完后脸色都变了。
任等叩头流涕不已。
聪徐曰:“朕比年已来,微得风疾,喜怒过差,不复自制。
元达,忠臣也;朕未之察。
诸公乃能破首明之,诚得辅弼之义也。
朕愧戢于心,何敢忘之!”命等冠履就坐,引元达上,以刘氏表示之,曰:“外辅如公,内辅如后,朕复何忧!”赐等谷帛各有差,更命逍遥园曰纳贤园,李中堂曰愧贤堂。
聪谓元达曰:“卿当畏朕,而反使朕畏卿邪!”
任等人仍然流着泪不停地叩头。
刘聪才慢慢地说溃岛“朕近年以来,因为中了点风,喜怒超过限度,不能自己控制。
陈元达是忠臣,朕却没有看出来。
各位能够磕破头让我了解他,确实是深明辅佐之臣的职责。
我的惭愧藏在心中,怎么敢忘掉呢?”说着让任等人整理好冠带鞋履坐下,又叫陈元达上来,把刘皇后的奏疏给他看,说:“在外有像您这样的人辅佐,在内有像皇后这样人辅佐,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赏赐给任等人不同数量的稻谷与布帛,把逍遥园改称为纳贤园,李中堂改称为愧贤堂。
刘聪对陈元达说:“你本该怕朕,现在反倒使朕怕你了!”
西夷校尉向沈卒,众推汶山太守兰维为西夷校尉。
维率吏民北出,欲向巴东;成将李恭、费黑邀击,获之。
西夷校尉向沈去世。
大家推举汶山太守兰维为西夷校尉。
兰维带领官吏百姓向北进发,想到巴东去。
成汉部将李恭、费黑共同攻打,擒获兰维。
夏,四月,丙午,怀帝凶问至长安,皇太子举哀,因加元服;壬申,即皇帝位,大赦,改元。
以卫将军梁芬为司徒,雍州刺史麴允为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京兆太守索为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京兆尹。
是时长安城中,户不盈百,蒿棘成林;公私有车四乘,百官无章服、印绶,唯桑版署号而已。
寻以索为卫将军、领太尉,军国之事,悉以委之。
夏季,四月,丙午(初一),晋怀帝被害的凶信传到长安,皇太子举行哀悼,加戴冠冕。
壬申(二十七日),即皇帝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兴。
任卫将军梁芬为司徒,雍州刺史麴允为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京兆太守索为尚书右仆射,兼领吏部、京兆尹。
当时长安城中,户不满百家,蒿草荆棘丛生,公室私家的车乘只有四辆,文武百官没有官服、印章绶带,只有授官桑木板和官署名号而已。
不久任索为卫将军、兼太尉,军政大事,全部委交给索。
汉中山王曜、司隶校尉乔智明寇长安,平西将军赵染帅众赴之,诏麴允屯黄白城以拒之。
汉中山王刘曜、司隶校尉乔智明进犯长安,平西将军赵染带领军队也赶去参战,晋朝诏令麴允到黄白城去抵御。
石勒使石虎攻邺,邺溃,刘演奔廪丘,三台流民皆降于勒。
勒以桃豹为魏郡太守以抚之;久之,以石虎代豹镇邺。
石勒派石虎攻打邺城,邺城溃败,刘演逃奔廪丘,三台的流民全部向石勒投降。
石勒让桃豹担任魏郡太守进行管理。
过了一段时间,又让石虎代替桃豹镇守邺城。
初,刘琨用陈留太守焦求为兖州刺史,荀藩又用李述为兖州刺史;述欲攻求,琨召求还。
及邺城失守,琨复以刘演为兖州刺史,镇廪丘。
前中书侍郎郗鉴,少以清节著名,帅高平千余家避乱保峄山,琅邪王睿就用鉴为兖州刺史,镇邹山。
三人各屯一郡,兖州吏民莫知所从。
当初,刘琨任用陈留太守焦求为兖州刺史,荀藩又任用李述为兖州刺史。
李述想攻打焦求,刘琨就把焦求召回来。
邺城失守后,刘琨又让刘演任兖州刺史,镇守廪丘。
前中书侍郎郗鉴,年轻时就以清高的节操著名,带领高平的一千多户人家到峄山避乱防卫。
琅邪王司马睿任用郗鉴为兖州刺史,镇守邹山。
这样,李述、刘演、郗鉴三人在一郡之内各守一处,兖州的官吏百姓不知听从谁好 。
琅邪王睿以前庐江内史华谭为军谘祭酒。
谭尝在寿春依周馥。
睿谓谭曰:“周祖宣何故反?”谭曰:“周馥虽死,天下尚有直言之士。
馥见寇贼滋蔓,欲移都以纾国难,执政不悦,兴兵讨之,馥死未逾时而洛都沦没。
若谓之反,不亦诬乎!”睿曰:“馥位为征镇,握强兵,召之不入,危而不持,亦天下之罪人也。”谭曰:“然,危而不持,当与天下共受其责,非但馥也。”
琅邪王司马睿任用前庐江内史华谭为军咨祭酒。
华谭曾经在寿春依附于周馥。
司马睿对华谭说:“周馥为什么反叛?”华谭说:“周馥虽然死了,天下仍还有直言之士。
周馥看到强盗窃贼越来越多,想迁都来解除困难,当局不高兴,派兵征讨他,结果周馥死了还没有一个时辰,都城洛阳就沦陷了。
如果说周馥反叛,不是冤枉吗?”司马睿说:“周馥身居征镇戍守地方的军事要职,掌握强大的兵力,朝廷召他而他不入朝,朝廷危险的时候而不能扶助,也算是天下的罪人。”华谭说:“是这样,朝廷危险而不能扶助,他应该与全国的将领一起受到责难,不仅仅是周馥一个人。”
睿参佐多避事自逸,录事参军陈言于睿曰:“洛中承平之时,朝士以小 心恭恪为凡俗,以偃蹇倨肆为优雅,流风相染,以至败国。
今僚属皆承西台余弊,养望自高,是前车已覆而后车又将寻之也。
请自今,临使称疾者,皆免官。”睿不从。
三王之诛赵王伦也,制己亥格以赏功,自是循而用之。
上言“昔赵王篡逆,惠皇失位,三王起兵讨之,故厚赏以怀向义之心。
今功无大小,皆以格断,乃至金紫佩士卒之身,符策委仆隶之门,非所以重名器,正纪纲也,请一切停之!”出于寒微,数为正论,府中多恶之,出为谯郡太守。
司马睿的参佐幕僚大多逃避事务求得自己安逸,录事参军陈对司马睿说:“洛阳太平安定的时候,朝臣们认为小心谨慎属守职责的是平庸,认为傲慢放纵是优雅,这种风气流行感染,以致国家败亡。
现在您的幕僚属下也都效法继承了洛阳时的弊病,修养名望自以为高,这是前面的车子已经翻了而后面的车子又将重蹈覆辙。
请求从今以后,接受职任却又称病不行使职责的,全部免去他们的官职。”司马睿不听。
齐王司马、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三王诛杀赵王司马伦时,制定《己亥格》来奖赏功勋,从此沿习使用。
陈上书说:“过去赵王司马伦篡权叛逆、惠皇帝失去地位,三王举兵征讨他,因此用丰厚的奖赏来感念响应举义的人心。
现在功劳不论大小,都按照《己亥格》来确定奖赏,结果造成本来是丞相等高级官员佩带的金印紫绶挂到了一般士卒的身上,用来调兵遣将的凭信符节,命官授爵的策书送给了仆从隶卒的家门之中,这不是重视国家礼仪制度、匡正法律纲纪的作法,请求把这一切都停下来!”陈出身贫寒低贱,多次进行这样义正辞严的议论,王府中大多都厌恶他,于是派陈去担任谯郡太守。
吴兴太守周,宗族强盛,琅邪王睿颇疑惮之。
睿左右用事者,多中州亡官失守之士,驾御吴人,吴人颇怨。
自以失职,又为刁协所轻,耻恚愈甚,乃阴与其党谋诛执政,以诸南士代之。
事泄,忧愤而卒,将死,谓其子勰曰:“杀我者,诸伧子也;能复之,乃吾子也。”
吴兴太守周,宗族很强盛,琅邪王司马睿对他很猜疑忌惮。
而司马睿身边任职的,大多是中州地区丢弃官职逃离职守的士人,他们来管理吴地的人,吴人都很怨愤。
周自己因为失去职位,又被刁协所轻蔑,羞耻愤怒更加强烈,于是就和他的属下密谋杀掉执政的大臣,而以南方人士取代他们。
事情泄露,周忧愤交加而死。
临死时,对他儿子周勰说:“杀死我的是那些中州侉子,能够实现我的设想的,就是我的儿子。”
石勒攻李恽于上白,斩之。
王浚复以薄盛为青州刺史。
石勒在上白攻打李恽,把他杀了。
王浚又任命薄盛为青州刺史。
王浚使枣嵩督诸军屯易水,召段疾陆眷,欲与之共击石勒,疾陆眷不至。
浚怒,以重币赂拓跋猗卢,并檄慕容等共讨疾陆眷。
猗卢遣右贤王六将兵会之,为疾陆眷所败。
遣慕容翰攻段氏,取徒河、新城,至阳乐,闻六败而还,翰因留镇徒河,壁青山。
王浚派枣嵩督领各军在易水驻扎,召段疾陆眷,想与他一起攻打石勒,段疾陆眷不来。
王浚发怒,用重金贿赂拓跋猗卢,并向慕容等人传发檄文,要共同讨伐段疾陆眷。
拓跋猗卢派右贤王拓跋六带领军队去与王浚会合,结果被段疾陆眷打败。
慕容派慕容翰去攻打段氏,攻取了徒河、新城,到达阳乐,听说拓跋六失败,慕容翰因此留在徒河镇守,在青山建立营垒。
初,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北依王浚,浚不能存抚,又政法不立,士民往往复去之。
段氏兄弟专尚武勇,不礼士大夫。
唯慕容政事修明,爱重人物,故士民多归之。
举其英俊,随才授任,以河东裴嶷、北平阳耽、庐江黄泓、代郡鲁昌为谋主,广平游邃、北海逄羡、北平西方虔、西河宋及封抽、裴开为股肱,平原宋该、安定皇甫岌、岌弟真、兰陵缪恺、昌黎刘斌及封奕、封裕典机要。
裕,抽之子也。
当初,躲避战乱的中原士人百姓,大多向北依附王浚,王浚却不能体恤安抚,又加上行政法律都没有建立,所以士人、百姓又都离开了他。
而段氏兄弟只知武夫之勇,不能用礼仪对待士大夫。
只有慕容政事整饬清明,爱惜重视
人物,所以士人、百姓都大多投奔他。
慕容选拔其中的英俊人才,按照他们的才能安排职任,让河东人裴嶷、北平人阳、庐江人黄泓、代郡人鲁昌担任主要谋臣,让广平人游邃、北海人逄羡、北平人西方虔,西河人宋以及封抽、裴开作为重要臣僚,让平原人宋该、安定人皇甫岌、皇甫岌的弟弟皇甫真、兰陵人缪恺、昌黎人刘斌以及封奕、封裕等人掌管机要枢密事务。
封裕是封抽的儿子。
裴嶷清方有干略,为昌黎太守,兄武为玄菟太守。
武卒,嶷与武子开以其丧归,过,敬礼之,及去,厚加资送。
行及辽西,道不通,嶷欲还就。
开曰:“乡里在南,柰何北行!且等为流寓,段氏强,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嶷曰:“中国丧乱,今往就之,是相帅而入虎口也。
且道远,何由可达!若俟其清通,又非岁月可冀。
今欲求托足之地,岂可不慎择其人。
汝观诸段,岂有远略,且能待国士乎!慕容公修行仁义,有霸王之志,加以国丰民安,今往从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开乃从之。
既至,大喜。
阳耽清直沈敏,为辽西太守,慕容翰破段氏于阳乐,获之,礼而用之。
游邃、逄羡、宋,皆尝为昌黎太守,与黄泓俱避地于蓟,后归。
王浚屡以手书召邃兄畅,畅欲赴之,邃曰:“彭祖刑政不修,华、戎离叛,以邃度之,必不能久,兄且磐桓以俟之。”畅曰:“彭祖忍而多疑,顷者流民北来,命所在追杀之。
今手书殷勤,我稽留不往,将累及卿。
且乱世宗族宜分,以冀遗种。”邃从之,卒与浚俱没。
宋该与平原杜群、刘翔先依王浚,又依段氏,皆以为不足托,帅诸流寓同归于。
东夷校尉崔毖请皇甫岌为长史,卑辞说谕,终莫能致;招之,岌与弟真即时俱至。
辽东张统据乐浪、带方二郡,与高句丽王乙弗利相攻,连年不解。
乐浪王遵说统帅其民千余家归,为之置乐浪郡,以统为太守,遵参军事。
裴嶷清廉公正,有办事的才能和谋略,曾任晋昌黎太守,兄裴武任玄菟太守。
裴武去世,裴嶷与裴武的儿子裴开送丧回故乡,在经过慕容那里时,慕容恭敬而待之以礼,离开时,送给他们丰厚的资财。
走到辽西,道路不通,裴嶷想回去投奔慕容。
裴开说:“故乡在南方,怎么能向北走呢?再说同样是流离失所寄人篱下,段氏强大,慕容氏微弱,何必离开这里而到慕容那里去呢?”裴嶷说:“中原处于死丧战乱中,现在去中原,是一起投入虎口。
再说道路遥远,怎么才能到达呢?如果等待中原清明畅通,又不是可以按年月期待的。
现在想找一个寄托立足的地方,怎么能不谨慎地选择这样的人。
你看段氏几兄弟,难道有远大的谋略吗,能够很好地对待士人吗?慕容公修养德行,有仁义,有实现霸王之业的志向,加上他国富民安,现在去跟随他,向高处可以建立功名,对下可以庇护宗族,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裴开于是听从了叔父裴嶷的安排。
到了以后,慕容非常高兴。
阳清廉耿直沉毅机敏,任辽西太守,慕容翰在阳乐打败段氏时,抓获阳,慕容待之以礼而任用他。
游邃、逄羡、宋,都曾经担任昌黎太守,与黄泓一起都在蓟地避乱,后来才投奔慕容。
王浚多次用亲笔信征召游邃的哥哥游畅,游畅想应召前往,游邃说:“王浚不整饬刑法政务,华人、戎人都叛离了他,依我推测,他一定不能长久,哥哥你暂且逗留一段时间等等看。”裴畅说:“王浚残忍而多疑,近来流民往北而来,他命令部下追杀他们。
现在亲笔写信态度殷勤,我停留在这 儿不去,将要牵累你。
再说乱世当中,宗族应当分开,以期望留下宗族的后代。”裴邃这才同意了,但不久裴畅与王浚一起都死了。
宋该与平原人杜群、刘翔都是先依靠王浚,转而又依靠段氏,认为他们都不值得寄托,而带领各流亡的家族一起归附了慕容。
东夷校尉崔毖请皇甫岌担任长史,用谦恭的态度劝说,终究没有能把皇甫岌召来。
而慕容招呼他们,皇甫岌与弟弟皇甫真当时就一起到了。
辽东张统占据乐浪、带方二郡,与高句丽王乙弗利交战,连年不断。
乐浪人王遵劝说张统带领所辖百姓一千多家投奔慕容,慕容为他设置乐浪郡,让张统任太守,王遵任参军。
王如余党涪陵李运、巴西王建等自襄阳将三千余家入汉中,梁州刺史张光遣参军晋邈将兵拒之。
邈受运、建赂,劝光纳其降,光从之,使居成固。
既而邈见运、建及其徒多珍宝,欲尽取之,复说光曰:“运、建之徒,不修农事,专治器仗,其意难测,不如悉掩杀之,不然,必为乱。”光又从之。
五月,邈将兵攻运、建,杀之。
建婿杨虎收余众击光,屯于厄水;光遣其子孟苌讨之,不能克。
王如的残余部众涪陵人李运、巴西人王建等人从襄阳带领三千多户人家进入汉中地区,梁州刺史张光派参军晋邈带兵阻止。
晋邈接受了李运、王建的贿赂,劝张光接纳他们的投降。
张光同意了,让他们居住在成固。
不久晋邈发现李运、王建及其部众有很多珍宝,想全部拿过来,就又对张光说:“李运、王建的部众们,不进行农业生产,而专门制造兵器,他们的意图很难预料,不如乘其不备把他们全部杀了,不然,他们一定会作乱。”张光又听从了他。
五月,晋邈带兵攻打李运、王建,把他们杀了。
王建的女婿杨虎收拾起剩余的部众攻打张光,驻扎在厄水,张光派他儿子张孟苌讨伐他们。
但不能取胜。
壬辰,以琅邪王睿为左丞相、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南阳王保为右丞相、大都督,督陕西诸军事。
诏曰:“今当扫除鲸鲵,奉迎梓宫。
令幽、并两州勒卒三十万直造平阳,右丞相宜帅秦、凉、梁、雍之师三十万径诣长安,左丞相帅所领精兵二十万径造洛阳,同赴大期,克成元勋。”
壬辰(十八日),朝廷以琅邪王司马睿担任左丞相、大都督,都督陕东诸军事;以南阳王司马保任右丞相、大都督,都督陕西诸军事。
诏书说:“现在应当扫除像刘聪那样的大鱼,奉迎怀帝的灵柩。
命令幽、并两州带领三十万兵率直接进兵平阳,右丞相应当率领秦州、凉州、梁州、雍州的军队三十万人直接到长安,左丞相率领所属的二十万精锐兵士直接到洛阳,共同奔赴约定的大业,完成伟大的功勋。”
汉中山王曜屯蒲坂。
汉中山王刘曜在蒲坂屯兵。
石勒使孔苌击定陵,杀田徽;薄盛率所部降勒,山东郡县,相继为勒所取。
汉主聪以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
乌桓亦叛王浚,潜附于勒。
石勒派孔苌攻打定陵,杀了田徽。
薄盛带领所属军队向石勒投降,崤山以东的各个郡县,相继被石勒占取。
汉主刘聪任石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
乌桓人也叛离了王浚,暗中归附于石勒。
六月,刘琨与代公猗卢会于陉北,谋击汉。
秋,七月,琨进据蓝谷 ,猗卢遣拓跋普根屯于北屈。
琨遣监军韩据自西河而南,将攻西平。
汉主聪遣大将军粲等拒琨,骠骑将军易等拒普根,荡晋将军兰阳等助守西平。
琨等闻之,引兵还。
聪使诸军仍屯所在,为进取之计。
六月,刘琨与代公拓跋猗卢在泾北会合,商议攻汉。
秋季,七月,刘琨进发占据蓝谷,拓跋猗卢派遣拓跋普根驻扎在北屈。
刘琨派遣监军韩据从西河往南,打算攻打西平。
汉主刘聪派遗大将军刘粲等人阻击刘琨,骠骑将军刘易等人阻击拓跋普根,荡晋将军兰阳等人协助守卫西平。
刘琨等人听说后,带兵回师。
刘聪让各支军队仍驻扎在原地,作为进取的安排。
帝遣殿中都尉刘蜀诏左丞相睿以时进军,与乘舆会于中原。
八月,癸亥,蜀至建康,睿辞以方平定江东,未暇北伐。
以镇东长史刁协为丞相左长史,从事中郎彭城刘隗为司直,邵陵内史广陵戴邈为军谘祭酒,参军丹阳张为从事中郎,尚书郎颍川雅为记室参军,谯国桓宣为舍人,豫章熊远为主簿,会稽孔愉为掾。
刘隗雅习文史,善伺候睿意,故睿特亲爱之。
愍帝派遣殿中都尉刘蜀诏令左丞相司马睿按时进军,与皇帝的乘舆在中原相会。
八月,癸亥(二十日),刘蜀到达建康,司马睿推辞说,刚刚平定江东地区,没有余暇北伐。
司马睿让镇东长史刁协任丞相左长史,从事中郎彭城人刘隗任司直,邵陵内史广陵人戴邈任军咨祭酒,参军丹阳人张任从事中郎,尚书郎颍川人钟雅任记室参军,谯国人桓宣任舍人,豫章人熊远任主簿,会稽人孔愉任掾。
刘隗平素熟习文史,善于体察司马睿的心意,所以司马睿特别亲近宠爱他。
熊远上书,以为:“军兴以来,处事不用律令,竞作新意,临事立制,朝作夕改,至于主者不敢任法,每辄关谘,非为政之体也。
愚谓凡为驳议者,皆当引律令、经传,不得直以情言,无所依准,以亏旧典。
若开塞随宜,权 道制物,此是人君之所得行,非臣子所宜专用也。”睿以时方多事,不能从。
熊远上书,认为:“兴兵以来,处理事务不依照法令,各官署都竞相自作主张,遇事临时建立制度,但朝令夕改,又导致主事的人不敢承担责任,每当决断时都要报告请示,这不是执政的法度。
我认为凡是对决策提出异议的,都应该引用法令和经传典籍,不得简单地用情理来论说,没有一定的标准作依据从而损害原有的典制。
如果放任让大家都按照自认为合适的措施行事,都用权宜变通的方法处理事务,这是君主所能够作的,而不是臣下所应当独自使用的。”司马睿因为当时事情很多,没有能够同意。
初,范阳祖逖,少有大志,与刘琨俱为司州主簿,同寝,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及渡江,左丞相睿以为军谘祭酒。
逖居京口,纠合骁健,言于睿曰:“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宗室争权,自相鱼肉,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土。
今遗民既遭残贼,人思自奋,大王诚能命将出师,使如逖者统之以复中原,郡国豪杰,必有望风响应者矣!”睿素无北伐之志,以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给千人廪,布三千匹,不给铠仗,使自召募。
逖将其部曲百余家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遂屯淮阴,起冶铸兵,募得二千余人而后进。
当初,范阳人祖逖,年轻时就有大志向,曾与刘琨一起担任司州的主簿,与刘琨同寝,夜半时听到鸡鸣,他踢醒刘琨,说:“这不是令人厌恶的声音。”就起床舞剑。
渡江以后,左丞相司马睿让他担任军咨祭酒。
祖逖住在京口,聚集起骁勇强健的壮士,对司马睿说:“晋朝的变乱,不是因为君主无道而使臣下怨恨叛乱,而是皇亲宗室之间争夺权力,自相残杀,这样就使戎狄之人钻了空子,祸害遍及中原。
现在晋朝的遗民遭到摧残伤害后,大家都想着自强奋发,大王您确实能够派遣将领率兵出师,使像我一样的人统领军队来光复中原,各地的英雄豪杰,一定会有闻风响应的人!”司马睿一直没有北伐的志向,他听了祖逖的话以后,就任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仅仅拨给他千人的口粮,三千匹布,不供给兵器,让祖逖自己想办法募集。
祖逖带领自己私家的军队共一百多户人家渡过长江,在江中敲打着船桨说:“祖逖如果不能使中原清明而光复成功,就像大江一样有去无回!”于是到淮阴驻扎,建造熔炉冶炼浇铸兵器,又招募了二千多人然后继续前进。
胡亢性猜忌,杀其骁将数人。
杜曾惧,潜引王冲之兵使攻亢。
亢悉精兵出拒之,城中空虚,曾因杀亢而并其众。
胡亢性格猜忌多疑,因此杀了自己的骁勇部将多人。
杜曾感到恐惧,暗自勾结王冲的军队让他们攻打胡亢。
胡亢出动全部精锐部队阻击王冲,而城中空虚,杜曾趁机杀了胡亢,接管了他的部众。
周屯浔水城,为杜所困;陶侃使明威将军朱伺救之,退保泠口。
侃曰:“必步向武昌。”乃自径道还郡以待之,果来攻。
侃使朱伺逆击,大破之,遁归长沙。
周出浔水投王敦于豫章,敦留之。
陶侃使参军王贡告捷于敦,敦曰:“若无陶侯,便失荆州矣!”乃表侃为荆州刺史,屯沔江。
左丞相睿召周,复以为军谘祭酒。
周屯兵浔水城,被杜围困,陶侃派明威将军朱伺前去救援,杜就退到泠口防卫。
陶侃说:“杜一定会移兵武昌。”就从近路回到郡中等待杜,杜果然来进攻了。
陶侃派朱伺迎头痛击,大败杜,杜自己逃回长沙。
周离开浔水到豫章投奔王敦,王敦留下了他。
陶侃派参军王贡向王敦报捷,王敦说:“如果没有陶候,就要失去荆州了!”于是表奏陶侃任荆州刺史,驻扎在沔江。
左丞相司马睿征召周,又让他担任军咨祭酒。
初,氐王杨茂搜之子难敌,遣养子贩易于梁州,私卖良人子一人,张光鞭杀之。
难敌怨曰:“使君初来,大荒之后,兵民之命仰我氐活,氐有小罪,不能贳也?”及光与杨虎相攻,各求救于茂搜,茂搜遣难敌救光。
难敌求货于光,光不与。
杨虎厚赂难敌,且曰:“流民珍货,悉在光所,今伐我,不如伐光。”难敌大喜。
光与虎战,使张孟苌居前,难敌继后。
难敌与虎夹击孟苌,大破之,孟苌及其弟援皆死。
光婴城自守。
九月,光愤激成疾,僚属劝光退据魏兴。
光按剑曰:“吾受国重任,不能讨贼,今得死如登仙,何谓退也!”声绝而卒。
州人推其少子迈领州事,又与氐战没,众推始平太守胡子序领梁州。
当初,氐人的大王杨茂搜的儿子杨难敌,派养子到梁州贩卖交易,私自买了良人的一个孩子,张光用鞭刑把这养子杀了。
杨难敌怨恨地说:“您刚刚来此,经过大荒年以后,军队百姓的性命都需要仰仗氐人才能生存,氐人有小罪过,难道不能宽恕吗?”等到张光与杨虎交战时,双方都向杨茂搜求救,杨茂搜派杨难敌去救张光,杨难敌向张光索求货物,但张光不给。
而杨虎却丰厚地贿赂杨难敌,并且说:“流民的的珍贵货物,都在张光处,现在征伐我,不如征伐张光。”杨难敌非常高兴。
张光与杨虎交战,派张孟苌打前阵,杨难敌作后援。
结果杨难敌与杨虎夹攻张孟苌,大败张孟苌,张孟苌与弟弟张援都死了。
张光只好环城防守。
九月,张光因愤怒激动而得病,僚属劝张光退到魏兴据守,张光按着剑说:“我接受了国家的重任,不能讨伐贼寇,今天死了如同登仙,为什么说撤退呢?”说完就死了。
州里的人们推举他的小儿子张迈代行州刺史的职务,结果又与氐人交战而死。
大家又推举始平太守胡子序兼行梁州刺史的职务。
荀藩薨于开封。
荀藩在开封去世。
汉中山王曜、赵染攻允于黄白城,允累战皆败;诏以索为征东大将军,将兵助允。
汉中山王刘曜、赵染在黄白城攻打允,允多次出战都失败了。
朝廷诏令任索为征东大将军,带兵去援助允。
王贡自王敦所还,至竟陵,矫陶侃之命,以杜曾为前锋大都督,击王冲,斩之,悉降其众。
侃召曾,曾不至。
贡恐以矫命获罪,遂与曾反击侃。
冬,十月,侃兵大败,仅以身免。
敦表侃以白衣领职。
侃复帅周访等进击杜,大破之,敦乃奏复侃官。
王贡从王敦处回来,到竟陵,假称陶侃的命令,任杜曾为前锋大都督,攻打王冲,把王冲杀了。
使王冲的部众全部归降。
陶侃征召杜曾,杜曾不来。
王贡害怕因为假称陶侃的命令而获罪,就与杜曾反叛攻打陶侃。
冬季,十月,陶侃的军队大败,陶侃仅仅逃脱了性命。
王敦表奏陶侃以布衣百姓的身分兼任现在职务,将功赎罪。
陶侃又带领周访等人进攻杜,杜大败。
王敦于是表奏恢复陶侃的职务。
汉赵染谓中山王曜曰:“麴允率大众在外,长安空虚,可袭也。”曜使染帅精骑五千袭长安,庚寅夜,入外城。
帝奔射雁楼。
染焚龙尾及诸营,杀掠千余人;辛卯旦,退屯逍遥园。
壬辰,将军麴鉴自阿城帅众五千救长安。
癸巳,染引还,鉴追之,与曜遇于零武,鉴兵大败。
汉赵染对中山王刘曜说:“麴允率领大军在外面,长安空虚,可以袭击。”刘曜让赵染率领五千精锐骑兵袭击长安,庚寅(疑误)夜,攻入外城。
愍帝奔往射雁楼,赵染焚烧了龙尾以及各营帐,杀死抢掠一千多人。
辛卯(二十日)早晨,赵染退到逍遥园驻扎。
壬辰(二十一日),将军麴鉴从阿城率领五千人救长安,癸巳(二十二日),赵染带兵回师,麴鉴追击赵染,与刘曜在零武相遇 ,麴鉴的军队大败。
杨虎 、杨难敌急攻梁州,胡子序弃城走,难敌自称刺史。
杨虎、杨难敌紧急攻打梁州,胡子序弃城逃走,杨难敌自称刺史。
汉中山王曜恃胜而不设备,十一月,麴允引兵袭之,汉兵大败,杀其冠军将军乔智明;曜引归平阳。
汉中山王刘曜倚仗胜利而不设防备,十一月,麴允带兵袭击刘曜,汉 兵大败,麴允杀了汉冠军将军乔智明。
刘曜带兵返回平阳。
王浚以其父字处道,自谓应“当涂高”之谶,谋称尊号。
前勃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王抟、司空掾高柔切谏,浚皆杀之。
燕国霍原,志节清高 ,屡辞征辟,浚以尊号事问之,原不答。
浚诬原与群盗通,杀而枭其首。
于是士民骇怨,而浚矜豪日甚,不亲政事,所任皆苛刻小人,枣嵩、朱硕,贪横砖尤甚。
北州谣曰:“府中赫赫,朱丘伯;十囊、五囊,入枣郎。”调发殷烦 ,下不堪命,多叛入鲜卑。
从事韩咸监护柳城,盛称慕容能接纳士民,欲以讽浚;浚怒,杀之。
王浚根据他父亲的字处道,自认为应验了“当途高”的谶语,图谋称帝。
前勃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王抟,司空掾高柔恳切地劝谏,王浚把他们都杀了。
燕国人霍原,志气节操清明高洁,多次辞去王浚的任命。
王浚又以称帝的事问他,霍原不回答。
王浚就诬陷霍原与强盗们勾结,杀了霍原并悬首示众。
这样士人、百姓都很震骇怨恨,而王浚骄纵狂妄越来越厉害,不闻政事,所任用的人都是苛刻的小人、枣嵩、朱硕贪婪骄横更为突出。
北州有民谣说:“府中赫赫,是朱丘伯;十囊五囊,尽入枣郎。”朱硕字丘伯。
调遣征发非常频繁,下面不堪忍受,大多叛离投奔鲜卑。
从事韩咸守护柳城,盛赞慕容能 够接纳士人、百姓,想来讽喻王浚,王浚发怒,把他杀了。
浚始者唯恃鲜卑、乌桓以为强,既而皆叛之。
加以蝗旱连年,兵势益弱。
石勒欲袭之,未知虚实,将遣使觇之,参佐请用羊祜、陆抗故事,致书于浚。
勒以问张宾,宾曰:“浚名为晋臣,实欲废晋自立,但患四海英雄莫之从耳;其欲得将军,犹项羽之欲得韩信也。
将军威振天下,今卑辞厚礼,折节事之,犹惧不信,况为羊、陆之亢敌乎!夫谋人而使人觉其情,难以得志矣。”勒曰:“善!”十二月,勒遣舍人王子春、董肇多赍珍宝,奉表于浚曰:“勒本小胡,遭世饥乱,流离屯厄,窜命冀州,窃相保聚以救性命。
今晋祚沦夷,中原无主;殿下州乡贵望,四海所宗,为帝王者,非公复谁!勒所以捐躯起兵,诛讨暴乱者,正为殿下驱除尔。
伏愿陛下应天顺人,早登皇祚。
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殿下察勒微心,亦当视之如子也。”又遗枣嵩书,厚赂之。
王浚开始只是因为倚仗着鲜卑人、乌桓人而强大,但不久鲜卑、乌桓都叛离了他。
加上连年蝗灾、旱灾,军队势力更加衰弱。
石勒想袭击王浚,但不知他的虚实,打算派使者去侦察,参佐请石勒效法羊祜、陆抗以交邻之礼对待敌方的前例给王浚去信。
石勒因此问张宾,张宾说:“王浚名义上是晋朝的大臣,实际上想废掉晋朝自立为帝,只是怕四海的英雄无人相从罢了,他想得到将军您,就像项羽想得到韩信一样。
将军威震天下,现在用谦恭的言辞丰厚的礼物,降低身分去对待他,还怕他不信,何况是羊、陆那样势均力敌呢?图谋他人却又使其能够察觉真情,就难以达到目的。”石勒说:“好!”十二月,石勒派遣舍人王子春、董肇带上很多珍宝,给王浚奉表说:“我本来是小小的胡人,遭到饥饿变乱的时局,四处流浪屯守在困厄之地,流窜到冀州,想互相聚集保卫来挽救自己的性命。
现在晋朝皇室沦灭,中原无主,殿下是州乡尊贵的名门望族,四海都尊崇,作帝王的人,不是您还有谁?石勒所以冒死起兵,诛讨凶暴作乱的人,正是为殿下驱除这些强寇妄贼罢了。
希望殿下能够应天顺从民意,尽快登上皇位。
石勒我尊奉拥戴殿下就像尊奉天地父母一样,殿下体察我的心意,也应该把我当作儿子一样看待呀!”又给枣嵩去信,并用厚重的礼物贿赂他。
浚以段疾陆眷新叛,士民多弃己去,闻勒欲附之,甚喜,谓子春曰:“石公一时豪杰,据有赵、魏,乃欲称藩于孤,其可信乎?”子春曰:“石将军才力强盛,诚如圣旨。
但以殿下中州贵望,威行夷、夏,自古胡人为辅佐名臣则有矣,未有为帝王者也。
石将军非恶帝王不为而让于殿下,顾以帝王自有历数,非智力之所取,虽强取之,必不为天人之所与故也。
项羽虽强,终为汉有。
石将军之比殿下,犹阴精之与太阳,是以远鉴前事,归身殿下,此乃石将军之明识所以远过于人也,殿下又何怪乎!”浚大悦,封子春、肇皆为列侯,遣使报聘,以厚币酬之。
王浚因为段疾陆眷刚刚叛离,士人、百姓又大多离开了自己,听到石勒想来归附自己,大喜过望,对王子春说:“石公是当世豪杰,占据有赵、魏地区,却想做我的藩属,这能是真的吗?”王子春说:“石将军才能力量都很强盛,确实如您所说。
只是因为殿下是中州的尊贵的名门望族,威势达于夷人、华人地区,自古以来有胡人作为辅佐君主的名臣的情况,而没有作帝王的人。
石将军不是厌恶帝王的地位而辞让给殿下,只是顾虑因为帝王自有天道气数,不是仅靠才智力量所能取得的,即使强行取得帝位,也一定不被上天与人们所承认的缘故。
项羽虽然强大,但天下终究为汉朝所有。
石将军与殿下相比,就像月亮之于太阳,所以鉴于历史情况,才投身于殿下,这是石将军远见卓识所以远远超过他人的地方,殿下有什么可奇怪的呢?”王浚听后非常高兴,把王子春、董肇都封为侯,派使者报告这个聘任,并且重金酬谢他们。
游纶兄统,为浚司马,镇范阳,遣使私附于勒;勒斩其使以送浚。
浚虽不罪统,益信勒为忠诚,无复疑矣 。
游纶的哥哥游统,担任王浚的司马,镇守范阳,派使者暗自依附于石勒,石勒杀了他的使者并送给王浚。
王浚虽然没有以罪罚游统,却更加相信石勒的忠诚,不再怀疑。
是岁,左丞相睿遣世子绍镇广陵,以丞相掾蔡谟为参军。
谟,克之子也。
这一年,左丞相司马睿派长子司马绍镇守广陵,让丞相掾蔡谟担任参军。
蔡谟是蔡克的儿子。
汉中山王曜围河南尹魏浚于石梁,兖州刺史刘演、河内太守郭默遣兵救之,曜分兵逆战于河北,败之;浚夜走,获而杀之。
汉中山王刘曜在石梁包围了河南尹魏浚,兖州刺史刘演、河内太守郭默派兵救援魏浚,刘曜分兵在河北迎战,打败了他们。
魏浚连夜逃走,刘曜抓获后把他杀了。
代公猗卢城盛乐以为北都,治故平城为南都;又作新平城于水之阳,使右贤王六镇之,统领南部。
代公拓跋猗卢在盛乐县筑城作为北都,把旧平城作为南都,又在水的北面建新平城,派右贤王拓跋六镇守,总管南部地区事务。
晋纪十一 孝愍皇帝下建兴二年(甲戌、314)
晋纪十一 晋愍帝建兴二年(甲戌,公元314年)
春,正月,辛未,有如日陨于地;又有三日相承,出西方而东行。
春季,正月,辛未(初一),有个像太阳似的东西殒落到地下,又接连出现三个太阳,从西方朝东行。
丁丑,大赦。
丁丑(初七),宣布大赦。
有流星出牵牛,入紫微,光烛地,坠于平阳北,化为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
汉主聪恶之,以问公卿。
陈元达以为“女宠太盛,亡国之征。”聪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聪后刘氏贤明,聪所为不道,刘氏每规正之。
己丑,刘氏卒,谥曰武宣。
自是嬖宠竞进,后宫无序矣。
有流星从牵牛星处出来,进入紫徽星座,星光照亮了地面,后坠落在平阳以北,变成肉,长三十步,宽二十七步。
汉主刘聪对此感到厌恶,就询问公卿大臣。
陈元达认为是“后宫女宠太多,亡国的征兆”。
刘聪说:“这是天象日月运转的道理,与人事有什么相关?”刘聪的皇后刘氏很贤慧明达,刘聪做得不符合道理,刘氏每次都规劝让他改正。
己丑(十九日),刘氏去世,谥号为武宣。
从此刘聪的宠女爱姬竞相争先,后宫中失去了秩序。
聪置丞相等七公;又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兵二千,以诸子为之;又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十余万,万户置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左、右选曹尚书,并典选举。
自司隶以下六官,皆位亚仆射。
以其子粲为丞相、领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晋王。
江都王延年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景为太师,王育为太傅,任为太保,马景为大司徒,朱纪为大司空,中山王曜为大司马。
刘聪设置了丞相等七公;又设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备二千兵士,让他的儿子们来担任;又设置左、右司隶,各辖领二十多万户,每万户设一个内史;又设置单于左右辅,各统领胡、羯、鲜卑、氐、羌、乌丸等六类共十万帐落,每一万帐落设一个都尉;设置左、右选曹尚书,共同负责选举事务。
从司隶以下的六个官职,地位都仅次于仆射。
让自己的儿子刘粲担任丞相、兼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为晋王。
以江都王刘延年担任录尚书六条事,让汝阴王刘景任太师,王育任太傅,任任太保,马景任大司徒,朱纪任大司空,中山王刘曜任大司马。
壬辰,王子春等及王浚使者至襄国,石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之,北面拜使者而受书。
浚遗勒麈尾,勒阳不敢执,悬之于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复遣董肇奉表于浚,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号;亦修笺于枣嵩,求并州牧、广平公。
壬辰(二十二日),王子春和王浚的使者到达襄国,石勒把他强壮的兵士、精锐的兵器都藏起来,用老弱残兵空虚的府帐给使者看,郑重地向北拜会使者接受王浚的信。
王浚送给石勒标志风雅的麈尾,石勒假装不敢拿在手上,而把麈尾悬挂在墙壁上,早晨晚上都恭敬地向它叩拜,说:“我不能见到王公,见他所赐的物品,就像见到他一样。”又派遣董肇向王浚奉交奏表,约定三月中旬亲自到幽州尊奉王浚为帝。
又给枣嵩去信,请求担任并州牧、广平公。
勒问浚之政事于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赈赡,刑政苛酷,赋役殷烦,忠贤内离,夷狄外叛。
人皆知其将亡,而浚意气自若,曾无惧心,方更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谓汉高、魏武不足比也。”勒抚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还蓟,具言“石勒形势寡弱,款诚无二。”浚大悦,益骄怠,不复设备。
石勒向王子春询问王浚的政事情况,王子春说:“幽州去年发大水,百姓无粮可吃,而王浚囤积了一百多万粟谷,却不赈济灾民,刑罚政令苛刻残酷,赋税劳役征发频繁,忠臣贤士从他身边离开,夷人、狄人也在外面叛离。
人人都知道他将要灭亡,而王浚毫无察觉,若无其事,一点没有惧祸之意,刚刚又重新设置官署,安排文武百官,自以为汉高祖、魏武帝都无法与自己相比。”石勒按着几案笑着说:“王浚确实能够抓到了。”王浚派的使者返回蓟地,都说:“石勒目前兵力阵势孤独衰弱,忠诚而无二心。”王浚非常高兴 ,更加骄纵懈怠,不再安排防务。
杨虎掠汉中吏民以奔成,梁州人张咸等起兵逐杨难敌。
难敌去,咸以其地归成,于是汉嘉、涪陵、汉中之地皆为成有。
成主雄以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杨虎掳掠汉中的官吏、百姓投奔成汉,梁州人张咸等起兵赶走了杨难敌。
杨难敌离开,张咸把这块地盘送给成汉,这样汉嘉、涪陵、汉中等地 ,都被成汉所占有。
成汉主李雄任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雄虚己好贤,随才授任,命太傅骧养民于内,李凤等招怀于外,刑政宽简,狱无滞囚。
兴学校,置史官。
其赋,民男丁岁谷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两。
事少役希,民多富实,新附者皆给复除。
是时天下大乱,而蜀独无事,年谷屡熟,乃至闾门不闭,路不拾遗。
汉嘉夷王冲归、朱提审、建宁爨皆归之。
巴郡尝告急,云有晋兵。
雄曰:“吾常忧琅邪微弱,遂为石勒所灭,以为耿耿,不图乃能举兵,使人欣然。”然雄朝无仪品,爵位滥溢;吏无禄秩,取给于民;军无部伍,号令不肃;此其所短也。
李雄虚心而喜欢贤能,按照人的才能安排他们职任,让太傅李骧在内管理教化百姓,李凤在外招抚怀柔,刑法政令宽大简明,监狱中没有长期不定罪的囚犯。
兴办学校,设置史官。
成汉的赋税、百姓中成年男子每年每人交纳三斛谷,成年女子减半,病人再减半。
每户的赋仅仅几丈绢,几两绵。
事情少劳役很少征发,百姓大多很富裕,新归附的人都免除徭役。
当时天下大乱,而只有蜀地无事,一年谷物几熟,以至于门户不闭、路不拾遗。
汉嘉的夷人首领冲归,朱提的审、建宁的爨都去投靠成汉。
巴郡曾经告急,说出现晋朝军队。
李雄说:“我常常忧虑晋琅邪王势力微弱,很快会被石勒消灭,对此深感忧虑,没有想到他们还能进行军事行动,这使人感到高兴。”但是,李雄朝廷中没有礼仪和品秩,爵位过于冗滥,官吏也没有俸禄的等级,向百姓索取给养。
军队也没有队伍建制,号令不够严肃,这些是成汉所欠缺的。
二月,壬寅,以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荀组为司空、领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
朝廷以张轨老病,拜其子为副刺史。
二月,壬寅(初二),晋朝任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为平西郡公;任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二州诸军事;任荀组为司空。
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任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
朝廷因为张轨年老有病,任命他儿子张担任副刺史。
石勒纂严,将袭王浚,而犹豫未发。
张宾曰:“夫袭人者,当出其不意。
今军严经日而不行,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吾后患乎?”勒曰:“然。
为之柰何?”宾四:“彼三方智勇无及将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军千里取幽州也。
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虽有心,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
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
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
用兵贵神速,勿后时也。”勒曰:“吾所未了,右侯已了之,吾复何疑!”
石勒戒严,将要袭击王浚,但犹豫不决没有发兵。
张宾说:袭击敌人,应该出其不意,现在军队戒严一整天还不出发,莫非是害怕刘琨以及鲜卑人、乌桓人成为我们的后患吗?”石勒说:“是的,怎么呢?”张宾说:“他们三个方面才智和胆略没有比得上将军您的,将军即使远征,他们也一定不敢妄动,再说他们未必知道将军能够孤军深入一千里而夺取幽州。
轻装的军队往返,超不过二十天,假如他们真的有这个想法,等他们商议后出师,我们已回来了。
再说刘琨、王浚,虽然他们名义上同属晋朝的大臣,实际上却是仇敌。
如果我们给刘琨去信,送去人质请求停战,刘琨一定为我们的顺服而高兴,对王浚的灭亡而称快,最终不会为救王浚而袭击我们。
用兵贵在神速,不要拖延时间。”石勒说:“我所没有了却的,右侯已决断,我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遂以火宵行,至柏人,杀主簿游纶,以其兄统在范阳,恐泄军谋故也。
遣使奉笺送质于刘琨,自陈罪恶,请讨浚以自效。
琨大喜,移檄州郡,称“己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拔幽都以赎罪。
今便当遣六南袭平阳,除僭伪之逆类,降知死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之所致也!”
于是举火把连夜行军,到达柏人县,杀主簿游纶,这是因为他哥哥游统在范阳,害怕他泄露军情的缘故。
又派遣使者拿着信笺给刘琨送去人质,自己述列罪恶,请求以讨伐王浚来报效刘琨。
刘琨大喜过望,向州郡传布檄文,声称:“我与拓跋猗卢正商议讨伐石勒,石勒走投无路,请求用攻克幽都来赎罪。
现在应乘便派拓跋六向南袭击平阳,清除伪逆皇帝刘聪,降服知死的逃亡羯人石勒,顺应天意使百姓安定,辅助尊奉皇室,这是多年一直积累的诚心请神灵庇佑的结果。”
三月,勒军达易水,王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游统禁之。
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众不敢复言。
浚设飨以待之。
壬申,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巷。
浚始惧,或坐或起。
勒既入城,纵兵大掠,浚左右请御之,浚犹不许。
勒升其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之。
勒召浚妻,与之并坐,执浚立于前。
浚骂曰:“胡奴调乃公,何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逆乎!又委任奸贪,残虐百姓,贼害忠良,毒遍燕土,此谁之罪也!”使其将王洛生以五百骑送浚于襄国。
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斩于襄国市。
三月,石勒的军队到达易水,王浚的督护孙纬急速派人告诉王浚,将要指挥军队阻击石勒,游统制止这个行动。
王浚的将领参佐都说:“胡人贪婪不讲信用,一定有诡计,请攻打石勒。”王浚发怒说:“石公来,正是要尊奉拥戴我,有敢说攻打的人,杀!”大家都不敢再说。
王浚安排宴会准备接待石勒。
壬申(初三),石勒早晨到蓟城,喝叱守门卫士开门。
开门后石勒怀疑有埋伏的军队,就先驱赶几千头牛羊进城,声称是给王浚奉上礼物,实际上想用牛羊堵塞住街巷。
王浚这才有些恐惧,坐立不安。
石勒进入城里后,纵兵抢掠,王浚身边的官员请示防御石勒,王浚还不允许。
石勒登上中庭,王浚于是走出殿堂,石勒的部众抓住了他。
石勒召来王浚的妻子,与她并排坐着,押着王浚站在前面。
王浚骂道:“胡奴调戏你老子,为什么这样凶恶叛逆!”石勒说:“您地位高于所有大臣,掌握着强大的军队,却坐视朝廷倾覆,竟不去救援,还想尊自己为天子,难道不是凶恶叛逆吗?又任用奸诈贪婪的小人,残酷虐待百姓,杀死迫害忠良,祸害遍及整个燕土,这是谁的罪呀!”石勒派他的将领王洛生用五百骑兵把王浚押送到襄国,王浚自己投水,兵士们把他捆绑住拉出,在襄国的街市上把他杀了。
勒杀浚麾下精兵万人。
浚将佐争诣军门谢罪,馈赂交错;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勒召而让之曰:“王浚暴虐,孤讨而诛之,诸人皆来庆谢,二君独与之同恶,将何以逃其戮乎!”对曰:“宪等世仕晋朝,荷其荣禄,浚虽凶粗,犹是晋之藩臣,故宪等从之,不敢有贰。
明公苟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则宪等死自其分,又何逃乎!请就死。”不拜而出。
勒召而谢之,待以客礼。
绰,勖之孙也。
勒数朱硕、枣嵩等以纳贿乱政,为幽州患,责游统以不忠所事,皆斩之。
籍浚将佐、亲戚家赀皆至巨万,惟裴宪、荀绰止有书百余,盐米各十余斛而已。
勒曰:“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以宪为从事中郎,绰为参军。
分遣流民,各还乡里。
勒停蓟二日,焚浚宫殿,以故尚书燕国刘翰行幽州刺史,戍蓟,置守宰而还。
孙纬遮击之,勒仅而得免。
石勒杀了王浚指挥下的一万精锐兵士。
王浚的部将参佐争相到军门请罪,馈赠贿赂交相送来。
只有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没有到。
石勒把他们召来 斥责说:“王浚残暴凶虐,我讨伐而诛杀他 ,大家都来庆贺谢罪,二君偏偏要与他一同作恶,将怎么逃脱杀戮呢?”他们回答说:“我们几代为晋朝做官,承受着晋朝给予的光荣与俸禄,王浚虽然凶暴粗俗,但仍然是晋朝的藩镇大臣,所以我们跟随他,不敢有二心。
您如果不讲究德义,专靠威势刑罚,那么我们死也是自己的本分,又为什么要逃脱呢?请让我们赴死。”说完不拜辞而昂然出去。
石勒又召他们进来表示道歉,用待客之礼对待他们。
荀绰是荀勖的孙子。
石勒历数朱硕、枣嵩等人收受贿赂搞乱政事,是幽州的祸患;斥责游统任职不忠,把他们都杀了。
查抄没收王浚的部将参佐、亲戚的巨额家产,唯独裴宪、荀绰仅有百余套书,盐、米各有十几斛而已。
石勒说:“我并不因为取得幽州而高兴,而是为得到你们二人感到高兴。”任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
分别遣送流民,让他们各自回到故乡。
石勒在蓟城停留了二天,焚烧了王浚的宫殿,以前尚书燕国人刘翰担任幽州刺史,戍守蓟城,安排了郡县长官后回师。
孙纬出兵阻击,石勒仅得以逃脱。
勒至襄国,遣使奉王浚首献捷于汉;汉以勒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郡;勒固辞,受二郡而已。
石勒回到襄国,派遣使者带着王浚首级向汉报捷。
汉任石勒为大都督、都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个郡,石勒坚持推辞,仅仅接受了两个郡罢了。
刘琨请兵于拓跋猗卢以击汉,会猗卢所部杂胡万余家谋应石勒,猗卢悉诛之,不果赴琨约。
琨知石勒无降意,乃大惧,上表曰:“东北八州,勒灭其七;先朝所授,存者惟臣。
勒据襄国,与臣隔山,朝发夕至,城坞骇惧,虽怀忠愤,力不从愿耳!”
刘琨向拓跋猗卢请求军队来攻打汉,正遇到拓跋猗卢所辖的一万多家成分复杂的胡人密谋接应石勒,拓跋猗卢把他们全部杀了,没有赶赴与刘琨所约的行动。
刘琨得知石勒没有投降的意思,非常害怕,上奏表说:“东北地区八个州,石勒消灭了其中七个,以前晋朝所安排的州牧,只有我留存下来。
石勒占据襄国,与我仅隔一座山,早晨出兵晚上就能到达,各个城堡都震骇惊恐,虽然心怀忠诚与仇恨,但是也力不从心呀!”
刘翰不欲从石勒,乃归段匹,匹遂据蓟城。
王浚从事中郎阳裕,之兄子也,逃奔令支,依段疾陆眷。
会稽朱左车、鲁国孔纂、泰山胡母翼自蓟逃奔昌黎,依慕容。
是时中国流民归者数万家,以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
刘翰不想附从石勒,于是投靠段匹,段匹于是便占据了蓟城。
王浚的从事中郎阳裕是阳哥哥的儿子,逃奔到令支县,依附于段疾陆眷。
会稽人朱左车、鲁国人孔纂,泰山人胡母翼等从蓟城逃奔昌黎,依附于慕容。
当时中原投奔慕容的流民有几万家,慕容为冀州人设置冀阳郡,豫州人设置成周郡,青州人设置营丘郡,并州人设置唐国郡。
初,王浚以邵续为乐陵太守,屯厌次。
浚败,续附于石勒,勒以续子为督护。
浚所署勃海太守东莱刘胤弃郡依续,谓续曰:“凡立大攻,必杖大义。
君,晋之忠臣,柰何从贼以自污乎!”会段匹以书邀续同归左丞相睿,续从之。
其人皆曰:“今弃勒归匹,其如何?”续泣曰:“我岂得顾子而为叛臣哉!”杀异议者数人。
勒闻之,杀。
续遣刘胤使江东,睿以胤为参军,以续为平原太守。
石勒遣兵围续,匹使其弟文鸯救之,勒引去。
当初,王浚以邵续任乐陵太守,驻扎在厌次县。
王浚失败,邵续依附于石勒,石勒以邵续的儿子邵任督护。
王浚所管辖的勃海太守东莱人刘胤弃职投奔邵续,对邵续说:“凡是建立大功,一定要依仗大义。
您是晋朝的忠臣,为什么顺从贼寇玷污自己呢?”正好段匹来信邀请邵续一同投靠左丞相司马睿,邵续同意了这个邀请。
他手下的人都说:“现在离弃石勒而投靠段匹,那邵怎么办?”邵续哭着说:“我难道能为顾惜儿子而作叛臣吗?”杀了几个持异议的人。
石勒听说后,杀了邵。
邵续派遣刘胤作为使者到江东,司马睿让刘胤担任参军,任邵续为平原太守。
石勒派兵包围邵续,段匹派他弟弟段文鸯救援邵续,石勒带兵离去。
襄国大饥,谷二升直银一斤,肉一斤直银一两。
襄国饥荒严重,二升谷子价值一斤银子,一斤肉价值一两银子。
杜将王真袭陶侃于林障,侃奔滠中。
周访救侃,击兵,破之。
杜带领王真到林障袭击陶侃,陶侃逃奔滠中。
周访救援陶侃,打败了杜的军队。
夏,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寝疾,遗令:“文武将佐,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己丑,轨薨;长史张玺等表世子摄父位。
夏季,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病危,下达遗令:“文武官员,一定要使百姓安定,一方面报国,一方面宁家。”己丑(二十日),张轨去世。
长史张玺等人表奏张轨的长子张代理他父亲的职务。
汉中山王曜、赵染寇长安。
六月,曜屯渭,染屯新丰,索将兵出拒之。
染有轻之色,长史鲁徽曰:“晋之君臣,自知强弱不敌,将致死于我,不可轻也。”染曰:“以司马模之强,吾取之如拉朽;索小竖,岂能污吾马蹄、刀刃邪!”晨,帅轻骑数百逆之,曰:“要当获而后食。”与战于城西,染兵败而归。
悔曰:“吾不用鲁徽之言以至此,何面目见之!”先命斩徽,徽曰:“将军愚愎以取败,乃复忌前害胜,诛忠良以逞忿,犹有天地,将军其得死于枕席乎!”诏加索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承制行事。
汉中山王刘曜、赵染进犯长安。
六月,刘曜在渭驻扎,赵染在新丰驻扎。
索带兵出去阻击。
赵染有轻视索的表现,长史鲁徽说:“晋朝的君主大臣,自己知道力量悬殊不是对手,将与我们拼命,不能够轻视。”赵染说:“司马模那么强大,我打败他如同摧枯拉朽。
索这小子,难道还能弄脏我的马蹄、刀刃吗?”早晨,率领几百轻骑兵迎着索的军队而去,说:“抓到索以后再吃饭。”索与赵染在新丰城西交战,赵染兵败而归。
懊悔说:“我不听鲁徽的话以致失败,有什么脸面见他!”先命令杀掉鲁徽,鲁徽说:“将军您愚鲁刚愎所以失败,却又忌恨残害在你前面胜过你的人,诛杀忠良以发泄愤恨,天地报应尚在,您难道能有善终吗?”朝廷诏令任命索为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奉制书行事。
曜、染复与将军殷凯帅众数万向长安,允逆战于冯翊,允败,收兵;夜,袭凯营,凯败死。
曜乃还攻河内太守郭默于怀,列三屯围之。
默食尽,送妻子为质,请于曜;毕,复婴城固守。
曜怒,沈默妻子于河而攻之。
默欲投李矩于新郑,矩使其甥郭诵迎之,兵少,不敢进。
会刘琨遣参军张肇帅鲜卑五百余骑诣长安,道阻不通,还,过矩营,矩说肇,使击汉兵。
汉兵望见鲜卑,不战而走,默遂率众归矩。
汉主聪召曜还屯蒲坂。
刘曜、赵染又与将军殷凯率领几万军队进发长安,允在冯翊迎战,结果允失败,收兵。
夜里,袭击殷凯军营,殷凯失败而死。
刘曜于是回师到怀县攻打河内太守郭默,屯列三处包围他。
郭默粮食吃完了,就把妻儿送到刘曜那里当人质,请求在刘曜处买粮,买完粮食,郭默又关闭四周城门固守。
刘曜发怒,把郭默的妻儿沉到河中而攻打郭默。
郭默想到新郑投奔李矩,李矩派自己的外甥郭诵去迎接郭默,结果兵少而不敢向前。
这时刘琨派遣参军张肇带领五百多鲜卑骑兵到长安,因道路不通,正往回走,路过李矩的军营,李矩劝说张肇,让他攻打汉军。
结果,汉军远远看到鲜卑骑兵,不战而走,这样郭默便率众归了李矩。
汉主刘聪召刘曜回到蒲坂驻扎。
秋,赵染攻北地,允拒之,染中弩而死。
秋季,赵染攻打北地,遭到允阻击,赵染身中弩箭而死。
石勒始命州郡阅实户口,户出帛二匹,谷二斛。
石勒开始命令所据各州郡核实户口,每户征收二匹帛、二斛谷。
冬,十月,以张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冬季,十月,朝廷任张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十一月,汉主聪以晋王粲为相国、大单于,总百揆。
粲少有俊才,自为宰相,骄奢专恣,远贤亲佞,严刻愎谏,国人始恶之。
十一月,汉主刘聪任晋王刘粲为相国、大单于,总领文武百官。
刘粲年轻时有杰出的才能,但自从当了宰相后,骄纵奢侈独断专行,疏远贤能亲近奸诈机巧的人,严厉苛刻,一意孤行不听规劝,开始遭到国人的憎恶。
周勰以其父遗言,因吴人之怨,谋作乱;使吴兴功曹徐馥矫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札之命,收合徒众,以讨王导、刁协,豪杰翕然附之,孙皓族人弼亦起兵于广德以应之。
周勰根据他父亲的遗言,利用吴地士人的怨恨,密谋叛乱。
他派吴兴功曹徐馥假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周札的命令,收揽聚合部众,来讨伐王导、刁协,江南豪杰纷纷前来归附他,孙皓的族人孙弼也在广德起兵响应他。
三年(乙亥、315)
三年(乙亥,公元315年)
春,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有众数千,欲奉周札为主。
札闻之,大惊,以告义兴太守孔侃,勰知札意不同,不敢发。
馥党惧,攻馥,杀之;孙弼亦死。
札子续亦聚众应馥,左丞相睿议发兵讨之。
王导曰:“今少发兵则不足以平寇,多发兵则根本空虚。
续族弟黄门侍郎,忠果有谋,请独使往,足以诛续。”睿从之。
昼夜兼行,至郡,将入,遇续于门,谓续曰:“当与君共诣孔府君,有所论。”续不肯入,牵逼与俱。
坐定,谓孔侃曰:“府君何以置贼在坐?”续衣中常置刀,即操刀逼,叱郡传教吴曾格杀之。
因欲诛勰,札不听,委罪于从兄邵而诛之。
不归家省母,遂长驱而去,母狼狈追之。
睿以札为吴兴太守,为太子右卫率。
以周氏吴之豪望,故不穷治,抚勰如旧。
春季,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拥有几千人,想尊奉周札为首领。
周札听说后,非常惊恐,把这事告诉了义兴太守孔侃。
周勰知道周札的想法不同,不敢冒然举事。
徐馥的部众害怕,就攻打徐馥,把他杀了,孙弼也被杀死。
周札的儿子周续也聚集部众响应徐馥,左丞相司马睿商议发兵讨伐他。
王导说:“现在派兵少了不足以平定敌寇,派兵多了会使得我们根基空虚。
周续的族弟黄门侍郎周,忠诚果敢有谋略,请派周独自带兵前往,完全能够诛杀周续。”司马睿采纳了这个建议。
周日夜兼程,到了郡城,正要进去,在城门遇到周续,就对周续说:“正要与您一起去拜会府君孔侃,有话要说。”周续不肯进去,周拉着逼迫他一起去。
进去坐定后,周对孔侃说:“您为什么安排乱贼坐下?”周续的衣服里常常藏着刀,随即拿起刀逼临周,周喝令郡传教吴曾杀了周续。
周便想去诛杀周勰,周札不同意,就将罪名加到堂兄周邵身上,把他杀了。
周不回家看望母亲,就直接离开了,他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追他。
司马睿让周札任吴兴太守,周任太子右卫率。
因为周氏是吴地的豪门望族,所以并不深究,并像以前一样抚慰周勰。
诏平东将军宋哲屯华阴。
朝廷诏令平东将军宋哲驻扎在华阴。
成主雄立后任氏。
成汉主李雄把任氏立为皇后。
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领豫州牧,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
琨辞司空,不受。
二月,丙子(十二日),朝廷任琅邪王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任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兼豫州牧,任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幽、冀三州诸军事。
刘琨推辞司空的职务,不接受。
南阳王模之败也,都尉陈安往归世子保于秦州,保命安将千余人讨叛羌,宠待甚厚。
保将张春疾之,谮安,云有异志,请除之,保不许;春辄伏刺客以刺安。
安被创,驰还陇城,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南阳王司马模失败后,都尉陈安前往秦州把司马模的长子司马保送回,司马保命令陈安率领一千多兵士讨伐叛乱的羌人,对陈安的宠信待遇很深重。
司马保的部将张春嫉妒陈安,就诬陷陈安,说陈安有异心,请司马保除掉他,司马保不同意。
张春就埋伏了刺客刺杀陈安。
陈安被刺伤,纵马驰骋回陇城,派使者到司马保那里,并不断地给司马保进贡献礼。
诏进拓跋猗卢爵为代王,置官属,食代、常山二郡。
猗卢请并州从事雁门莫含于刘琨,琨遣之。
含不欲行,琨曰:“以并州单弱,吾之不材而能自存于胡、羯之间者,代王之力也。
吾倾身竭赀,以长子为质而奉之者,庶几为朝廷雪大耻也。
卿欲为忠臣,柰何惜共事之小诚而忘徇国之大节乎!往事代王,为之腹心,乃一州之所赖也。”含遂行。
猗卢甚重之,常与参大计。
朝廷诏令进封拓跋猗卢的爵位为代王,设置安排属官,以代郡、常山郡作为封邑。
拓跋猗卢向刘琨要并州从事雁门人莫含,刘琨派遣莫含前往。
莫含不想走,刘琨说:“以并州的势单力薄,我无能而仍能够在胡人、羯人之间生存,完全是靠代王的力量。
我之所以一心竭尽财产,并拿长子作为人质而对待代王,就是希望也许能够为朝廷洗雪大耻。
你想当忠臣。
为什么顾惜能够在一起共事的小小忠诚而忘记为国献身的大节呢?”去为代王做事,成为他的心腹,这是全州所依赖的呀。”莫含于是走了。
拓跋猗卢非常重用莫含,常常让他参与制定大计。
猗卢用法严,国人犯法者,或举部就诛,老幼相携而行;人问:“何之?”曰:“往就死。”无一人敢逃匿者。
拓跋猗卢用法严峻,国人中有犯法的,有时整个部落被处死,这个部落就老幼互相搀扶着前往。
有人问:“去哪儿?”回答说:“去接受死刑。”没有一人敢逃跑躲藏。
王敦遣陶侃、甘卓等讨杜,前后数十战,将士多死,乃请降于丞相睿,睿不许。
遗南平太守应詹书,自陈昔与詹“共讨乐乡,本同休戚。
后在湘中,惧死求生,遂相结聚。
傥以旧交之情,为明枉直,使得输诚盟府,厕列义徒,或北清中原,或西取李雄,以赎前愆,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詹为启呈其书,且言“,益州秀才,素有清望,为乡人所逼。
今悔恶归善,宜命使抚纳,以息江、湘之民!”睿乃使前南海太守王运受降,赦其反逆之罪,以为巴东监军。
既受命,诸将犹攻之不已。
不胜愤怒,遂杀运复反,遣其将杜弘、张彦杀临川内史谢,遂陷豫章。
三月,周访击彦,斩之,弘奔临贺。
王敦派遣陶侃、甘卓等人讨伐杜,前后几十次战斗,杜的官兵大多战死,就向丞相司马睿请求投降。
司马睿不同意。
杜给南平太守应詹去信,自述过去与应詹“共同讨伐乐乡,本来同喜同愁。
后来在湘中,畏死求生,这才聚众。
假如能够以过去交往的情分,为我说明真情,使我能尽效忠诚,参加列入举义的人们当中,或者北伐清理中原,或者西征攻取李雄,来赎我以前犯的罪过,即使是死的日子,也像是再生之年!”应詹替他呈交了这封信,并且说:“杜是益州的秀才,一直享有很好的名望,被乡里人所逼迫才聚众叛乱。
现在悔恶从善,应当派使者去安抚接受他投降,以使江、湘地区的百姓安定。”司马睿就派前南海太守王运去接受杜投降,赦免了杜的叛逆罪行,并任杜为巴东监军。
杜接受任命后,各将领却仍然不停地攻打他。
杜非常愤怒,于是杀了王运重新反叛,派他的部将杜弘、张彦杀了临川内史谢,攻陷了豫章。
三月,周访攻打张彦,把他杀了,杜弘逃往临贺。
汉大赦,改元建元。
汉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元。
雨血于汉东宫延明殿,太弟恶之,以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
玮、遐说曰:“主上往日以殿下为太弟者,欲以安众心耳;其志在晋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附之。
今复以晋王为相国,羽仪威重,逾于东宫,万机之事,无不由之,诸王皆置营兵以为羽翼,事势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测之危,不如早为之计。
今四卫精兵不减五千,相国轻佻,正烦一刺客耳。
大将军无日不出,其营可袭而取;余王并幼,固易夺也。
苟殿下有意,二万精兵指顾可得,鼓行入云龙门,宿卫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马不虑其为异也。”弗从。
东宫舍人荀裕告玮、遐劝谋反,汉主聪收玮、遐于诏狱,假以他事杀之。
使冠威将军卜抽将兵监守东宫,禁不听朝会。
忧惧不知所为,上表乞为庶人,并除诸子之封,褒美晋王,请以为嗣;抽抑而弗通。
汉东宫延明殿降了血雨,太弟刘对此很厌恶,询问太傅崔玮、太保 许遐。
崔玮、许遐对刘说:“皇上过去让殿下担任太弟是想安定人心罢了。
他要让晋王刘粲当皇位继承人的想法已经产生很久了。
王公以下的官员没有谁不迎合他的旨意附和他。
现在又让晋王担任相国,仪仗威严庄重,超过了殿下的东宫。
国务军政大事,没有不由他决定的,另外亲王们也都安置营兵作为羽翼,殿下继承皇位的趋势已经没有了。
殿下非但不能够继承皇位,而且早晚还有不测的危险,不如尽快安排对策。
现在皇宫的禁卫有五千人以上的精锐兵士,相国刘粲轻佻,正可以烦劳一个刺客解决。
大将军刘敷没有一天不出去,他的军营可以袭击夺取。
剩下的亲王都年纪幼小容易解决。
如果殿下有心,那么两万精锐兵士举手之劳便可完成,擂鼓走入云龙门,禁卫的兵士,谁能不倒戈来欢迎殿下!不必忧虑大司马刘曜会有异常举动。”刘不同意。
东宫舍人荀裕告发崔玮、许遐劝说刘谋反,汉主刘聪把崔玮、许遐拘捕关入专设的监狱,并安上其他罪名杀了。
派冠威将军卜抽带兵监视守卫东宫,软禁刘不许他参加朝会。
刘忧愤恐惧不知所措,上表请求贬为庶人,并把儿子们的封爵也全部免去,褒扬赞美晋王刘粲,请求以刘粲为继承人。
但卜抽压住没有上报。
汉青州刺史曹嶷尽得齐、鲁间郡县,自镇临,有众十余万,临河置戍。
石勒表称:“嶷有专据东方之志,请讨之。”汉主聪恐勒灭嶷,不可复制,弗许。
汉青州刺史曹嶷夺取了齐、鲁地区的全部郡县,自己镇守临,有十多万军队,沿黄河安排戍守。
石勒上奏表说:“曹嶷有独据东方的想法,请去征讨他。”汉主刘聪担心石勒消灭了曹嶷,不能再控制石勒,因此不同意。
聪纳中护军靳准二女月光、月华,立月光为上皇后,刘贵妃为左皇后,月华为右皇后。
左司隶陈元达极谏,以为“并立三后,非礼也。”聪不悦,以元达为右光禄大夫,外示优崇,实夺其权。
于是太尉范隆等皆请以位让元达,聪乃复以元达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
月光有秽行,元达奏之,聪不得已废之,月光惭恚自杀,聪恨元达。
刘聪娶中护军靳准的两个女儿靳月光、靳月华,把靳月光立为上皇后,把刘贵妃立为左皇后,把靳月华立为右皇后。
左司隶陈元达极力劝谏,认为“并立三个皇后,不符合礼”。
刘聪很不高兴,让陈元达任右光禄大夫,表面上表示优待提高陈元达的地位,实际上是剥夺他的权力。
这样,太尉范隆等人都请求以自己的职位让给陈元达,刘聪才又以陈元达任御史大夫,仪同三司。
靳月光行为不端,陈元达奏报了这个情况,刘聪不得已废黜了她,靳月光羞惭愤恨而自杀,刘聪对陈元达也怀恨在心。
夏,四月,大赦。
夏季,四月,晋朝宣布大赦。
六月,盗发汉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得金帛甚多;诏收其余以实内府。
六月,有盗贼掘开汉霸陵、杜陵以及薄太后陵,得到很多金帛。
诏令把剩下的金帛拿回来充实皇宫仓库。
辛巳,大赦。
辛巳(十九日),宣布大赦。
汉大司马曜攻上党,八月,癸亥,败刘琨之众于襄垣。
曜欲进攻阳曲,汉主聪遣使谓之曰:“长安未平,宜以为先。”曜乃远屯蒲坂。
汉大司马刘曜攻打上党,八月,癸亥(初二),在襄垣打败刘琨的军队。
刘曜想进攻阳曲,汉主刘聪派使者对他说:“长安还没有平定,应当把攻长安放在前面。”刘曜就回到蒲坂驻扎。
陶侃与杜相攻,使王贡出挑战,侃遥谓之曰:“杜为益州小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
卿本佳人,何为随之!天下宁有白头贼邪?”贡初横脚马上,闻侃言,敛容下脚。
侃知可动,复遣使谕之,截发为信,贡遂降于侃。
众溃,遁走,道死。
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克长沙,湘州悉平。
丞相睿承制赦其所部,进王敦镇东大将军,加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
敦始自选置刺史以下,益骄横。
陶侃与杜互相攻打,杜派王贡出去挑战,陶侃远远地对王贡说:“杜是益州的小官吏,盗用州库中的钱,他父亲死了也不去奔丧。
你本来是好人,为什么要跟随他?天下难道有能够白头到老的贼寇吗?”王贡当初把脚横在马上,听了陶侃的话,面容变严肃,把脚放下来,陶侃知道可以使他动心,就又派遣使者告谕他,并割下头发做为信物,王贡于是向陶侃投降。
杜的军队溃散逃走,他自己也死在路上。
陶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军攻克长沙,湘州全部平定。
丞相司马睿按照皇帝的旨意宽赦他的部下,提升王敦为镇东大将军,加授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
王敦开始自己选择安排刺史以下的官职,逐渐地更加骄纵蛮横。
初,王如之降也,敦从弟爱如骁勇,请敦配己麾下。
敦曰:“此辈险悍难畜,汝性狷急,不能容养,更成祸端。”固请,乃与之。
置左右,甚加宠遇。
如数与敦诸将角射争斗,杖之,如深以为耻。
及敦潜畜异志,每谏之。
敦怒其异己,密使人激如令杀。
如因闲宴,请剑舞为欢,许之。
如舞剑渐前,恶而呵之,如直前杀。
敦闻之,阳惊,亦捕如诛之。
当初,王如投降后,王敦的堂弟王棱珍惜王如的骁勇,请王敦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指挥下,王敦说:“这类人奸险蛮悍难以教养,你的性情急躁,不能宽容地对待他,反而成了祸患的根子。”王棱坚持请求,也就安排给了他。
王棱把王如安排在自己身边,特别加以宠信。
王如多次与王敦的部将们比试射箭及臂力,而王棱就用棍杖打他,王如深以为耻。
等到王敦暗自产生对晋朝的异心,王棱经常劝谏他。
王敦对王棱与自己有不一致的想法感到愤怒,就秘密派人去激王如让他杀掉王棱。
王如趁着宴会空闲,请求舞剑助兴,王棱同意了。
王如舞剑逐渐靠到王棱面前,王棱发怒而呵斥他,王如径直向前刺杀了王棱。
王敦听说后,表面震惊,还是逮捕王如并把他杀了。
初,朝廷闻张光死,以侍中第五猗为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自武关出。
杜曾迎猗于襄阳,为兄子娶猗女,遂聚兵万人,与猗分据汉、沔。
当初,朝廷听说张光死了,就命侍中第五猗担任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从武关出行。
杜曾到襄阳迎接第五猗,并为哥哥的儿子娶了第五猗的女儿,于是聚集了军队一万人,与第五猗分别占据汉水、沔水地区。
陶侃既破杜,乘胜进击曾,有轻曾之志。
司马鲁恬谏曰:“凡战,当先料其将。
今使君诸将,无及曾者,未易可逼也。”侃不从,进围曾于石城。
曾军多骑兵,密开门突侃陈,出其后,反击之,侃兵死者数百人。
曾将趋顺阳,下马拜侃,告辞而去。
陶侃打败杜后,乘胜进军攻打杜曾,有轻视杜曾的想法。
司马鲁恬劝谏说:“凡是战斗,应当先了解双方的将领。
现在您的部将,没有比得上杜曾的,不能轻视认为可以逼迫他。”陶侃不接受劝谏,进兵把杜曾包围在石城中。
杜曾的军队骑兵多,偷偷打开城门用骑兵突破陶侃的兵阵,又从陶侃军队的背后,反攻陶侃,陶侃的军队死了几百人。
杜曾将要到顺阳去,于是下马拜陶侃,告辞而离去。
时荀崧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屯宛,曾引兵围之。
崧兵少食尽,欲求救于故吏襄城太守石览。
崧小女灌,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逾城突围夜出,且战且前,遂达览所;又为崧书,求救于南中郎将周访。
访遣子抚帅兵三千,与览共救崧,曾乃遁去。
当时荀崧任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驻守宛城,杜曾带领军队包围了他,荀崧兵少粮尽,想向以前的部下襄城太守石览求救。
荀崧的小女儿荀灌,十三岁,带领几十个勇士,夜里越过城墙突围出去,边战边向前,终于到达石览处。
又替荀崧写信,向南中郎将周访求救。
周访派儿子周抚带领三千兵士,与石览一起救援荀崧,杜曾这才逃走。
曾复致笺于崧,求讨丹水贼以自效,崧许之。
陶侃遗崧书曰:“杜曾凶狡,所谓‘鸱枭食母之物。
’此人不死,州土未宁,足下当识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曾为外援,不从。
曾复帅流亡二千余人围襄阳,数日,不克而还。
杜曾又给荀崧去信,请求讨伐丹水县的贼寇来报效,荀崧同意了他。
陶侃给荀崧去信说:“杜曾凶恶狡猾,人们说‘鸱枭是吃自己母亲的动物’,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不死,荆州的土地就不会安宁,您应该记住我的话!”荀崧因为宛城军中兵少,想借杜曾的力量作为外援,没有采纳。
杜曾又带领流亡的二千余人包围襄阳,连续几天,没有攻下来就回师了。
王敦嬖人吴兴钱凤,疾陶侃之功,屡毁之。
侃将还江陵,欲诣敦自陈。
朱伺及安定皇甫方回谏曰:“公入必不出。”侃不从。
既至,敦留侃不遣,左转广州刺史,以其从弟丞相军谘祭酒为荆州刺史。
荆州将吏郑攀、马隽等诣敦,上书留侃,敦怒,不许。
攀等以侃始灭大贼,而更被黜,众情愤惋;又以忌戾难事,遂帅其徒三千人屯口,西迎杜曾。
为攀等所袭,奔于江安。
杜曾与攀等北迎第五猗以拒。
督诸军讨曾,复为曾所败。
敦意攀承侃风旨,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还者数四。
侃正色曰:“使君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因起如厕。
谘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言于敦曰:“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解,乃设盛馔以饯之,侃便夜发,敦引其子瞻为参军。
王敦所宠信的吴兴人钱凤,嫉妒陶侃的功劳,多次诋毁陶侃。
陶侃将要回江陵,想到王敦那儿去陈说解释。
朱伺和安定人皇甫方回劝谏说:“您进去以后就会出不来了。”陶侃不听。
到了以后,王敦果然扣留住陶侃不放,后来王敦让他降职担任广州刺史,而派自己的堂弟丞相军谘祭酒王任荆州刺史。
荆州的武将官吏郑攀、马隽等拜访王敦,给王敦上书,挽留陶侃,王敦发怒,不同意。
郑攀等人因为陶侃刚刚消灭了大贼寇,却反而被贬黜,大家群情激愤;又因为王猜忌暴戾难以共事,郑攀于是率领部众三千人到口驻扎,向西迎接杜曾。
王遭到郑攀等人的袭击,投奔到江安县。
杜曾与郑攀等人又向北迎接第五猗来抵御王。
王督率各支军队讨伐杜曾,又被杜曾打败。
王敦猜测郑攀是接受了陶侃暗中劝告的旨意,就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将要杀陶侃,把陶侃押出来又带进去,来回四次。
陶侃表情严肃地说:“您雄才大略善于决断,应该能够决断天下的大事,为什么这样犹豫不决呢?”说完就站起来向厕所走去。
咨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对王敦说:“周访与陶侃是姻亲,就像左右手,哪里有截断人的左手而他的右手没有反应的呢?”王敦于是放弃了猜测,就安排丰盛的宴席为陶侃饯行,陶侃便连夜出发,王敦提拔他的儿子陶瞻担任参军。
初,交州刺史顾秘卒,州人以秘子寿领州事。
帐下督梁硕起兵攻寿,杀之,硕遂专制交州。
王机自以盗据广州,恐王敦讨之,更求交州。
会杜弘诣机降,敦欲因机以讨硕,乃以降杜弘为机功,转交州刺史。
机至郁林,硕迎前刺史则子湛行州事以拒之。
机不得进,乃更与杜弘及广州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复还据广州。
陶侃至始兴,州人皆言宜观察形势,不可轻进;侃不听,直至广州,诸郡县皆已迎机矣。
杜弘遣使伪降,侃知其谋,进击弘,破之,遂执刘沈于小桂。
遣督护许高讨王机,走之。
机病死于道,高掘其尸,斩之。
诸将皆请乘胜击温邵,侃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定耳。”乃下书谕之。
邵惧而走,追获于始兴。
杜弘诣王敦降,广州遂平。
当初,交州刺史顾秘去世,州里的人们让顾秘的儿子顾寿代理州政事务。
帐下督梁硕起兵攻打顾寿,把他杀了,梁硕于是独自控制了交州。
王机认为自己是窃据广州,担心王敦讨伐,就向王敦请求改到交州任职。
正遇到杜弘到王机这里投降。
王敦想用王机的力量来讨伐梁硕,就把收降杜弘当作王机的功劳,让他转任交州刺史。
王机到郁林,梁硕迎来前刺史则的儿子湛担任交州刺史,以抗拒王机。
王机不能进去,就又与杜弘以及广州武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划再回去占据广州。
陶侃到达始兴,州里的人都说应当观察形势,不能轻率前进。
陶侃不听,直接到达广州,但广州所辖的各郡县都已经迎奉了王机。
杜弘派使者假装投降,陶侃知道了他的阴谋,上前攻打杜弘,把他打败了,在小桂抓获刘沈,又派遣督护许高讨伐王机,赶跑了王机。
王机在路上病死,许高挖出他的尸体砍下首级。
部将们都请求乘胜攻打温邵,陶侃笑着说:“我已经显示了威名,还用得着派兵吗?只需一纸信函自然就平定了。”就给温邵去信告谕。
温邵因恐惧而逃跑,陶侃的军队在始兴追上并抓获了温邵。
杜弘也向王敦投降,广州于是平定。
侃在广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
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故自劳耳。”
陶侃在广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每天早晨把一百块砖搬到屋外,黄昏时又搬回到屋斋里。
有人问他其中的缘故,陶侃回答说:“我正致力于收复中原,现在的生活过于优闲安逸,我担心那时不能够承担工作,所以自己活动活动罢了。”
王敦以杜弘为将,宠任之。
王敦让杜弘作部将,十分信任地用他。
九月,汉主聪使大鸿胪赐石勒弓矢,策命勒为陕东伯,得专征伐,拜刺史、将军、守宰,封列侯,岁尽集上。
九月,汉主刘聪派遣大鸿胪给石勒赏赐弓箭,用策书封石勒为陕东伯,可以独立自行征战讨伐,任命刺史、将军、郡守县令、分封列侯,到年底时再集中上报。
汉大司马曜寇北地,诏以允为大都督、骠骑将军以御之。
冬,十月,以索为尚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
曜进拔冯翊,太守梁肃奔万年。
曜转寇上郡。
允去黄白城,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
汉大司马刘曜进犯北地郡,晋朝诏令命允担任大都督、骠骑将军,抵御刘曜。
冬季,十月,晋朝以索担任尚书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
刘曜进军攻取了冯翊,太守梁肃逃奔到万年县。
刘曜转而进犯上郡。
允离开黄白城,到灵武驻军,因为兵力微弱,不敢冒然前进。
帝屡征兵于丞相保,保左右皆曰:“蝮蛇螫手,壮士断腕。
今胡寇方盛,且宜断陇道以观其变。”从事中郎裴诜曰:“今蛇已螫头,头可断乎!”保乃以镇军将军胡崧行前锋都督,须诸军集乃发。
允欲奉帝往就保,索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乃止。
于是自长安以西,不复贡奉朝廷,百官饥乏,采稆以自存。
愍帝多次向丞相司马保征召军队,司马保身边的官员都说:“被蝮蛇咬了手,壮士便截断手腕防止蛇毒蔓延。
现在胡人贼寇士气正盛,应当暂时截断陇地的道路来观察事态的变化。”从事中郎裴诜说:“现在蛇已经咬头,头难道也能截断吗?”司马保这才以镇军将军胡崧为前锋都督,等各军集中后始进发。
允想护送愍帝到司马保那里,索说:“司马保得到了天子,一定会放纵他自己的私心。”于是就没有动。
这样长安以西的地区,不再进贡尊奉朝廷,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饥饿困乏,靠采集野生的谷子来生存。
凉州军士张冰得玺,文曰“皇帝行玺”,献于张,僚属皆贺。
曰:“是非人臣所得留。”遣使归于长安。
凉州军士张冰拾得一方印玺,印文是“皇帝行玺”,献给了张,僚属们都来祝贺。
张说:“这不是作臣下的所能留存的。”派使者送到长安。
四年(丙子、316)
四年(丙子,公元316年)
春,正月,司徒梁芬议追尊吴王晏,右仆射索等引魏明帝诏以为不可;乃赠太保,谥曰孝。
春季,正月,司徒梁芬提议追封吴王司马晏尊号,右仆射索等人引用魏明帝的诏书为例,认为不能这样,于是追赠为太保,谥号为孝。
汉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皆宠幸用事。
汉主聪游宴后宫,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视朝,政事一委相国粲,唯杀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
沈等多不白,而自以其私意决之,故勋旧或不叙,而奸佞小人有数日至二千石者。
军旅岁起,将士无钱帛之赏,而后宫之家,赐及僮仆,动至数千万。
沈等车服、第舍逾于诸王,子弟中表为守令者三十余人,皆贪残为民害。
靳准阖宗诏事之。
汉宫宦官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人,都受到恩宠信任而掌权。
汉主刘聪到后宫游玩宴乐,有时三天不醒,有时一百天都不出后宫。
从去年冬天开始不察视朝政,政事全部委交给相国刘粲,只有需判定大臣的生死或升降时才让王沈等人进宫报告。
而王沈等人多数情况都不报告,而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决断,所以使得有些建立过功勋的旧臣不被任用,而有些奸诈、谄谀的小人却几天之内就提升到二千石俸禄的高官。
连年兴兵征战,武将兵士没有一点钱、帛之类的奖赏;而后宫国威,给仆人侍僮的赏赐,一赏便是几千几万。
王沈等人的车乘服饰、府第的规格都超过了亲王们,王沈等人的子弟以及表亲担任郡守县令的有三十多人,而且都贪婪残忍成为百姓的祸害。
靳准则以全宗族来阿谀奉承地对待王沈等人。
郭猗与准皆有怨于太弟,猗谓相国粲曰:“殿下光文帝之世孙,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属心,柰何欲以天下与太弟乎!且臣闻太弟与大将军谋因三月上巳大宴作乱,事成,许以主上为太上皇,大将军为皇太子,又许卫军为大单于。
三王处不疑之地,并握重兵,以此举事,无不成者。
然二王贪一时之利,不顾父兄,事成之后,主上岂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东宫、相国、单于,当在武陵兄弟,何肯与人也!今祸期甚迫,宜早图之。
臣屡言于主上,主上笃于友爱,以臣刀锯之余,终不之信,愿殿下勿泄,密表其状。
殿下傥不信臣,可召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假之恩意,许其归首以问之,必可知也。”粲许之。
猗密谓皮、曰:“二王逆状,主上及相国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惊曰:“无之。”猗曰:“兹事已决,吾怜卿亲旧并见族耳!”因欷流涕。
二人大惧,叩头求哀。
猗曰:“吾为卿计,卿能用之乎?相国问卿,卿但云‘有之’;若责卿不先启,卿即云‘臣诚负死罪。
然仰惟主上宽仁,殿下敦睦,苟言不见信,则陷于诬谮不测之诛,故不敢言也。
’”皮、许诺。
粲召问之,二人至不同时,而其辞若一,粲以为信然。
郭猗与靳准都和太弟刘有仇怨,郭猗对相国刘粲说:“殿下是光文帝刘渊的长孙,皇上的嫡子,四海没有谁不把心寄托在您身上,为什么却想把天下传给太弟呢?况且我听说太弟刘与大将军刘骥密谋趁三月上旬的巳日宴会之机发动叛乱,事情成功,应允以皇上为太上皇,大将军刘骥为皇太子,又应允卫将军刘劢为大单于。
三王都处于不被猜疑的地位,并且掌握着重兵,靠这条件来成就大事,没有不成功的。
但是二王贪图一时的小利,不顾忌父亲、哥哥,他们一旦得逞,皇上怎么有能够保全的道理?殿下兄弟,自然更不用说了。
这样,东宫、相国、单于这些地位,将属于刘的儿子刘武陵兄弟,怎么肯让给别人呢?现在离出现灾祸的日子已经非常紧迫,应当尽快谋划这件事。
我多次对皇上说起这件事,可皇上真诚地爱重亲情,因为我是刑余的宦官,终究不能让他相信,希望殿下不要泄露今天的谈话,秘密地表奏刘谋反的情况。
殿下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召来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给他们以恩德,允许他们自首,再向他们询问,就一定会了解了。”刘粲同意了。
郭猗暗自对王皮、刘说:“二王谋反的情况,皇上与相国刘粲都知道了,你们参与了吗?”二人惊骇地说:“没有。”郭猗说:“这件事已决定了处理办法,我只是怜悯你们的亲戚朋友都要被灭族罢了!”说完抽泣着流泪。
二人大为恐惧,连忙磕头哀求。
郭猗说:“我替你们考虑,你们能采用吗?相国如果问你们,你们只说‘有此事’,如果相国斥责你们不事先启奏,你们就说:‘我们的确身负死罪,但是我们只考虑皇上宽厚仁爱、殿下也敦厚温和,如果我们说了而不被相信,就会遭到诬陷挑拨的罪名而被处死,所以不敢说了。
’”王皮、刘答应了。
刘粲召他们询问,两人来的时间不同,但所说的话相同,刘粲就认为刘谋反是真的了。
靳准复说粲曰:“殿下宜自居东宫以领相国,使天下早有所系。
今道路之言,皆云大将军、卫将军欲奉太弟为变,期以季春;若使太弟得天下,殿下无容足之地矣。”粲曰:“为之柰何?”准曰:“人告太弟为变,主上必不信,宜缓东宫之禁,使宾客得往来;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为嫌,轻薄小人不能无迎合太弟之意为之谋者。
然后下官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宾客与太弟交通者考问之,狱辞既具,则主上无不信之理也。”粲乃令卜抽引兵去东宫。
靳准又对刘粲说:“殿下应当自己到东宫做皇位继承人,兼任相国,使天下早一点有所寄托。
现在街谈巷议,都说大将军、卫将军想尊奉 太弟进行变乱,时间约定为春季三月。
如果让太弟得到了天下,那么殿下将没有立足之地了。”刘粲说:“怎么办呢?”靳准说:“有人报告太弟要变乱,皇上一定不会相信。
应当放开对东宫的监视禁戒,使宾客能够往来出入,太弟高雅喜欢接待士人,一定不怀疑解禁有什么问题。
轻薄的小人中不可能没有迎合太弟的心意而为他谋划的人。
这样以后我替殿下表奏太弟的罪行,殿下把太弟的宾客和与太弟有来往的人拘捕审问,有了狱案的供词以后,那皇上就没有不相信的道理。”刘粲于是命令负责监视禁戒东宫的卜抽带兵离开东宫。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直,素恶沈等,虽在公座,未尝与语,沈等深疾之。
侍中卜谓休、崇曰:“王沈等势力足以回天地,卿辈自料亲贤孰与窦武、陈蕃?”休、崇曰:“吾辈年逾五十,职位已崇,唯欠一死耳!死于忠义,乃为得所;安能俯首眉以事阉竖乎!去矣卜公,勿复有言!”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高正直,平素就憎恶王沈等人,即使在公事场合,也未曾说过话。
王沈等人深深地忌恨他们。
侍中卜对陈休、卜崇说:“王沈等人的势力完全可以翻天覆地,你们自己料想一下谁有东汉窦武那样与皇帝的亲近关系,谁有东汉陈蕃那样的贤能?”陈休、卜崇说:“我们已年过五十,职任地位已经很高了,只缺一死罢了!为忠义而死,死得其所。
怎么能俯首低眉为阉宦做事呢?走吧卜公,不要再说了?”
二月,汉主聪出临上秋阁,命收陈休、卜崇及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谐并诛之,皆宦官所恶也。
卜泣谏曰:“陛下方侧席求贤,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国之忠良,无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明其状,天下何从知之!诏尚在臣所,未敢宣露,愿陛下熟思之!”因叩头流血。
王沈叱曰:“卜侍中欲拒诏乎!”聪拂衣而入,免为庶人。
二月,汉主刘聪从后宫来到上秋阁,命令拘捕陈休、卜崇和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诞,一起杀了,这些人都是宦官所忌恨的。
卜哭着劝谏刘聪说:“陛下正恭敬地召求贤能之士,却一个早晨杀戮七个卿大夫,他们都是国家的忠良,岂不是不可以吗?即使陈休等人有罪。
陛下不把他们下送到有关部门,让他们的罪状暴露清楚,天下从哪儿了解呢?诏令还在我那里,没有敢宣布让大家知道,希望陛下能够仔细想一想。”说完磕头磕得流了血。
王沈喝叱卜说:“卜侍中想抗拒诏令吗?”刘聪甩着衣袖走进去,罢免卜的官职贬为庶人。
太宰河间王易、大将军勃海王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诣阙表谏曰:“王沈等矫弄诏旨,欺诬日月,内诏陛下,外佞相国,威权之重,侔于人主,多树奸党,毒流海内。
知休等忠臣,为国尽节,恐发其奸状,故巧为诬陷。
陛下不察,遽加极刑,痛彻天地,贤愚伤惧。
今遗晋未殄,巴、蜀不宾,石勒谋据赵、魏,曹嶷欲王全齐,陛下心腹四支,何处无患!乃复以沈等助乱,诛巫咸,戮扁鹊,臣恐遂成膏肓之疾,后虽救之,不可及已。
请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聪以表示沈等,笑曰:“群儿为元达所引,遂成痴也。”沈等顿首泣曰:“臣等小人,过蒙陛下识拔,得洒扫闺阁;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仇,又深恨陛下。
愿以臣等膏鼎镬,则朝廷自然雍穆矣。”聪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聪问沈等于相国粲,粲盛称沈等忠清;聪悦,封沈等为列侯。
太宰河间王刘易、大将军勃海王刘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人王延等人都到皇宫上奏表劝谏说:“王沈等人假做圣旨,欺天瞒日,在宫内诌媚陛下,在宫外讨好相国,威势之盛权力之大可以与君主相比。
还培养了很多奸佞党羽,危害遍及海内。
他们知道陈休等人是忠臣,始终不渝地为国家尽心尽力,因此害怕陈休等忠臣们揭露他们的奸恶罪行,所以才巧妙地对陈休等进行诬蔑陷害。
而陛下不仅没有察觉,还仓促地对忠臣处以极刑,天地也要为之痛心,社会上下都为之悲痛心惊。
现在残留的晋朝还没有消灭,巴、蜀也不来朝见,石勒图谋占据赵、魏地区,曹嶷想在齐地称王,陛下的心腹四肢,哪一处没有危险呢?却还宠信王沈等人再来增加麻烦,诛杀神巫巫咸、杀戮神医扁鹊,我们耽心这样会病入膏肓,成为不治之症,以后即使想抢救,也来不及了。
请求免除王沈等人的官职,交付有关部门治罪。”刘聪把这份奏表给王沈等人看,并笑道:“这群小子被陈元达带着,也都成了痴呆的人了。”王沈等人磕头哭着说:“我们都是小人,承蒙陛下错爱提拔,能够为陛下扫洒闺阁,而王公、朝臣嫉恨我们如同仇敌,又对陛下深感遗憾。
愿陛下把我们放到鼎沸的油锅中,那么朝廷自然平和静穆了。”刘聪说:“这样的狂言乱语是很平常的,你们哪里值得痛恨呢?”刘聪向相国刘粲问王沈等人怎么样,刘粲非常称赞王沈等人忠心清廉。
刘聪高兴了,把王沈等人封为列侯。
太宰易又诣阙上疏极谏,聪大怒,手坏其疏。
三月,易忿恚而卒。
易素忠直,陈元达倚之为援,得尽谏诤。
及卒,元达哭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悴。
’吾既不复能言,安用默默苟生乎!”归而自杀。
太宰刘易又到皇宫上奏疏极力劝谏,刘聪大为愤怒,撕碎了这份奏疏。
三月,刘易愤怒而死。
刘易一向忠心率直,陈元达依靠他为后援,才得以尽心劝谏。
刘易去世后,陈元达哭得非常悲痛,说:“《诗经》云:‘贤人死亡,国家必将窘困。
’我既然不能再尽言了,还用得着沉默不语苟且偷生吗?”回去后便自杀了。
初,代王猗卢爱其少子比延,欲以为嗣,使长子六出居新平城,而黜其母。
六有骏马,日行五百里,猗卢夺之,以与比延。
六来朝,猗卢使拜比延,六不从。
猗卢乃坐比延于其步辇,使人导从出游。
六望见,以为猗卢,伏谒路左;至,乃比延,六惭怒而去。
猗卢召之不至,大怒,帅众讨之,为六所败。
猗卢微服逃民间,有贱妇人识之,遂为六所弑。
拓跋普根先守外境,闻难来赴,攻六,灭之。
当初,代王拓跋猗卢偏爱小儿子拓跋比延,想让他作为继承人,便让长子拓跋六出去居住在新平城,并废黜了他的母亲。
拓跋六有骏马,能日行五百里,拓跋猗卢便把马要过来送给拓跋比延。
拓跋六来朝见,拓跋猗卢让他给拓跋比延行礼,拓跋六不答应。
拓跋猗卢于是让拓跋比延乘坐自己辇乘,派人当先导和随从,出去巡游。
拓跋六远远看见,还以为是拓跋猗卢,便在路左边伏首拜谒,来了一看,原来是拓跋比延,拓跋六羞惭愤怒地扬长而去。
拓跋猗卢宣召他而不来,勃然大怒,率领军队讨伐拓跋六,结果被拓跋六打败。
拓跋猗卢穿上百姓的衣服逃到百姓中,有一个贫贱的妇人认出了他,于是被拓跋六杀了。
拓跋普根原先在外面镇守,听说后便来赴难,攻打拓跋六,把他消灭了。
普根代立,国中大乱,新旧猜嫌,迭相诛灭。
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久佐猗卢,为众所附,谋归刘琨,乃言于众曰:“闻旧人忌新人悍战,欲尽杀之,将奈何?”晋人及乌桓皆惊惧,曰:“死生随二将军!”乃与琨质子遵帅晋人及乌桓三万家、马牛羊十万头归于琨。
琨大喜,亲诣平城抚纳之,琨兵由是复振。
拓跋普根代立为首领,国中大乱,部落中新人与旧人互相猜忌,不断互相残杀。
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很久以来一直辅佐拓跋猗卢,因此被大家依附,就谋划投奔刘琨,于是对大家说:“听说旧人忌恨新人强悍善战,想把新人全部杀掉,怎么办好呢?”晋人与乌桓人都震惊惧怕,说:“生死都跟随着二位将军!”于是与刘琨派在这儿当作人质的儿子刘遵率领晋人以及乌桓人三万家、十万头马牛羊去归附刘琨。
刘琨非常高兴,亲自到平城抚慰接纳他们,刘琨的军队从此又振作起来。
夏,四月,普根卒。
其子始生,普根母惟氏立之。
夏季,四月,拓跋普根去世,他的儿子刚刚出世。
拓跋普根的母亲惟氏把拓跋普根的儿子立为首领。
张下令:所部吏民有能举其过者,赏以布帛羊米。
贼曹佐高昌隗瑾曰:“今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或兴师发令,府朝不知;万一违失,谤无所分。
群下畏威,受成而已。
如此,虽赏之千金,终不敢言也。
谓宜少损聪明,凡百政事,皆延访群下,使各尽所怀,然后采而行之,则嘉言自至,何必赏也!”悦,从之;增瑾位三等。
张下达命令:所属的官吏、百姓有能指出自己过错的,奖赏给布帛羊米。
贼曹佐高昌人隗瑾说:“现在您处理政事,事无巨细,都是自己来决断,有时兴师发布命令,州府的其他官员都不知道,万一有什么失误,无人代其受责。
下级官吏们畏惧您的权威,都服从您的成命罢了。
像这样,即使赏赐千金,终究也还是不敢说。
我认为应当稍微减少一点儿您的聪明,凡是各种政事,都拿到下级官员们中去访求意见,使他们把心里所想的都说出来,然后选择采用,有益的建议自然会来,何必赏赐呢?”张高兴,采纳了这个建议。
给隗瑾提升了三级。
遣将军王该帅步骑五千入援长安,且送诸郡贡计。
诏拜都督陕西诸军事,以弟茂为秦州刺史。
张派遣将军王该率领五千步兵、骑兵支援长安,并且送去郡县贡品清单。
朝廷诏令任命张为都督陕西诸军事,命张的弟弟张茂任秦州刺史。
石勒使石虎攻刘演于廪丘,幽州刺史段匹使其弟文鸯救之;虎拔廪丘,演奔文鸯军,虎获演弟启以归。
石勒派石虎到廪丘攻打刘演,幽州刺史段匹派他弟弟段文鸯救援刘演。
石虎攻克了廪丘,刘演逃奔到段文鸯的军中,石虎抓获了刘演的弟弟刘启后就回去了。
宁州刺史王逊,严猛喜诛杀。
五月,平夷太守雷、平乐太守董霸帅三千余余家叛,降于成。
宁州刺史王逊,严厉凶猛喜好杀人。
五月,平夷太守雷、平乐太守董霸,带领三千多人家叛离,向成汉投降。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六月,丁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秋,七月,汉大司马曜围北地太守昌,大都督允将步骑三万救之。
曜绕城纵火,烟起蔽天,使反间绐允曰:“郡城已陷,往无及也!”众惧而溃,曜追败允于石谷,允奔还灵武,曜遂取北地。
秋季,七月,汉大司马刘曜围攻北地太守昌,大都督允率领三万步兵骑兵去救援。
刘曜环绕着城墙纵火,浓烟滚滚遮蔽天日,派奸细造谣欺骗允说:“郡城已陷落,赶去也来不及了。”部众们听了后惊惧不已,四处 溃散。
刘曜追击,在石谷打败允,允逃回灵武,刘曜于是占取了北地。
允性仁厚,无威断,喜以爵位悦人。
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皆领征、镇,杖节,加侍中、常侍;村坞主帅,小者犹假银青将军之号;然恩不及下,故诸将骄恣而士卒离怨。
关中危乱,允告急于焦嵩,嵩素侮允,曰:“须允困,当救之。”
允性情仁慈宽厚,没有威严也不果断,喜欢拿爵位去取悦于人。
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都兼任征、镇将军,具有掌握符节的资格,并担任侍中、常侍。
村堡的首领,小的也都让他们借用银印、青绶,加将军的名号。
但是恩惠却不施及下层兵士,所以造成将领们骄横放纵而士卒离心怨恨。
关中危险变乱,允向焦嵩告急,焦嵩平常对允很轻慢,说:“必须允困窘,才去救他。”
曜进至泾阳,渭北诸城悉溃。
曜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
曜素闻充贤,募生致之,既见,赐之酒曰:“吾得子,天下不足定也!”充曰:“身为晋将,国家丧败,不敢求生,若蒙公恩,速死为幸。”曜曰:“义士也。”赐之剑,令自杀。
梁纬妻辛氏,美色,曜召见,将妻之,辛氏大哭曰:“妾夫已死,义不独生,且一妇人而事二夫,明公又安用之!”曜曰:“贞女也。”亦听自杀,皆以礼葬之。
刘曜进发泾水以北地区,渭水以北各城全部溃败。
刘曜抓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
刘曜平常听说鲁充贤能,就让把他活着带来,见面时,赐给他酒说:“我得到了您,安定天下就不成问题了!鲁充说:“我身为晋朝将军,国家沦丧失败不敢求生。
如果能蒙受您的恩德,就请让我快点死为幸。”刘曜说:“真是义士。”赐给他剑,让他自杀。
梁纬的妻子辛氏,容貌美丽,刘曜召见她,打算娶她为妻,辛氏大哭说:“我的丈夫已死,从道义讲我不能自己活下去,再说一个妇人而侍奉两个丈夫,您难道需要这样做吗?”刘曜说:“真是贞女。”也听任她自杀,把鲁充与辛氏都按照礼制安葬了。
汉主聪立故张后侍婢樊氏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复有七人。
嬖宠用事,刑赏紊乱。
大将军敷数涕泣切谏,聪怒曰:“汝欲乃公速死邪,何以朝夕生来哭人!”敷忧愤,发病卒。
汉主刘聪把已故张皇后的侍从婢女樊氏立为上皇后,三个皇后之外,佩戴皇后玺印绶带的还有七个人。
朝廷中宠信的小人掌权,刑罚奖赏混乱不堪。
大将军刘敷多次哭着恳切的劝谏,刘聪说:“你想让父亲我尽快死呀?为什么早晚活生生地哭人!”刘敷忧虑激愤,得病去世。
河东平阳大蝗,民流殍者什五六。
石勒遣其将石越帅骑二万屯并州,招纳流民,民归之者二十万户。
聪遣使让勒,勒不受命,潜与曹嶷相结。
河东平阳遭受严重蝗灾,百姓流亡或饿死的有十之五六。
石勒派他的部将石越率领二万骑兵到并州驻扎,招纳流民,投奔他的百姓有二十万户。
刘聪派遣使者责备石勒,而石勒不服从,暗自与曹嶷相勾结。
八月,汉大司马曜逼长安。
八月,汉大司马刘曜进逼长安。
九月,汉主宴群臣于光极殿,引见太弟义。
义容貌憔悴,鬓发苍然,涕泣陈谢,聪亦为之恸哭;乃纵酒极欢,待之如初。
九月,汉主在光极殿宴请群臣,召太弟刘义来相见。
刘义容貌憔悴,鬓须头发都白了,哭着道谢,刘聪也因此痛哭。
于是开怀饮酒极尽欢畅,对待刘义就像最初时一样。
焦嵩、竺恢、宋哲皆引兵救长安,散骑常侍华辑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兵,屯霸上,皆畏汉兵强,不敢进。
相国保遣胡崧将兵入援,击汉大司马曜于灵台,破之。
崧恐国威复振则曲、索势盛,乃帅城西诸郡兵 屯渭北不进,遂还槐里。
焦嵩、竺恢、宋哲都带兵救援长安,散骑常侍华辑监督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个郡的军 队,驻扎在霸上,但都畏惧汉兵的强大不敢前进。
相国司马保派遣胡崧带兵去援救,在灵台攻打汉大司马刘曜,打败了他。
胡崧担心国威重新振作,使得麴允、索的势力变强,就带领城西各郡军队驻扎在渭水以北地区不前进,随后回师槐里。
曜攻陷长安外城,允、索退保小城以自固。
内外断绝,城中饥甚,米斗直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凉州义众千人,守死不移。
太仓有数十,允屑之为粥以供帝,既而亦尽。
冬,十一月,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因叹曰:“误我事者,、索二公也!”使侍中宗敞送降笺于曜。
索潜留敞,使其子说曜曰:“今城中食犹足支一年,未易克也,若许以仪同、万户郡公者,请以城降。”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
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
今索所言如此,天下之恶一也,辄相为戮之。
若 兵食审未尽者,便可勉强固守;如其粮竭兵微,亦宜早寤天命。”
刘曜攻陷长安的外城,允、索退到小城自守。
内外断绝了联系,城中非常饥饿,一斗米值二两金子,人吃人,城里人死了一大半,兵士逃亡不能控制禁止,只有凉州义兵几千人,誓死不动。
京城粮食仓库有几十个麦饼,允把饼弄碎做成粥来供愍帝食用,不久也吃光了。
冬季,十一月,愍帝哭着对麴允说:“现在这样穷困,外无救援,应该忍受耻辱出去投降,使士人、百姓能够生存下来。”说完又感叹说:“耽误我的事业的,是允、索二公!”派侍中宗敞给刘曜送交投降书。
索暗自留住宗敞,又派他的儿子去对刘曜说:“现在城中的粮食还足够维持一年,是不容易攻克的,如果 应允封索为 仪同、万户郡公,那就请求献城投降。”刘曜把他杀了送回尸首,说:“帝王之师,按照道义行事。
我带兵十五年,从来没有靠诡计去打败敌人,一定是竭尽全部兵力打到底,然后占取该地。
现在按索所说的这样,天下的恶人都一样,总是互相攻杀。
如果军队、粮食确实没有用完,就可以尽力坚守;但如果军粮用尽兵势微弱,你们也就应该早点明白上天的旨意。”
甲午,宗敞至曜营;乙未,帝乘羊车,肉袒、衔璧、舆榇出东门降。
群臣号泣,攀车执帝手,帝亦悲不自胜。
御史中丞冯翊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乃自杀。
曜焚榇受璧,使宗敞奉帝还宫。
丁酉,迁帝及公卿以下于其营;辛丑,送至平阳。
壬寅,汉主聪临光极殿,帝稽首于前。
允伏地恸哭,扶不能起,聪怒,囚之,允自杀。
聪以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
以大司马曜为假黄钺、大都督、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秦王。
大赦,改元麟嘉。
以允忠烈,赠车骑将军,谥节愍侯。
以索不忠,斩于都市。
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及诸郡守皆为曜所杀,华辑奔南山。
甲午(初十),宗敞到刘曜的兵营。
乙未(十一日),愍帝谦恭地乘着羊车、袒露着臂膀、口含玉璧,用车拉着棺材从东门出去投降,群臣放声大哭,登车去拉愍帝的手,愍帝也悲痛万分不能自已。
御史中丞冯翊人吉朗感叹说:“我的才智不能为国家出谋划策,勇力也不能为国战死,怎么能忍心君臣相随,向贼寇低头称臣呢?”说完就自杀了。
刘曜焚烧了愍帝所带的棺材,接受了他口含的玉璧,派宗敞侍奉着愍帝回宫。
丁酉(十三日),刘曜把愍帝以及公卿大臣们迁到自己的兵营中。
辛丑(十七日),把他们送到平阳,壬寅(十八日),汉君主刘聪来到光极殿,愍帝向前行稽首礼。
允趴伏在地下痛哭,扶不起来,刘聪发怒,把他囚禁起来,允自杀。
刘聪让愍帝任光禄大夫,封为怀安侯。
以大司马刘曜担任假黄钺、大都督、都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为秦王。
宣布大赦,改年号为麟嘉。
根据允的忠心刚烈,追赠为车骑将军,谥号为节愍侯。
又根据索的不忠,在都市把他杀了。
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人以及各郡太守都被刘曜所杀,华辑逃奔南山。
干宝论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硕量,应时而起,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行数术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
于是百姓与能,大象始构。
世宗承基,太祖继业,咸黜异图,用融前烈。
至于世祖,遂享皇极,仁以厚下,俭以足用,和而不弛,宽而能断,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民乐其生矣。
干宝论曰:过去高祖宣皇帝司马懿,靠着他的雄才大略,顺应时势而崛起,性格深沉内向如同城府一样,但能用博大的胸怀宽容他人,使用算计权术驾驭人才,知人善任。
于是百姓一致相信他的才能,晋朝的法度规模开始构建。
世宗司马师承续了司马懿开创的基础,太祖司马昭继承了先辈事业,他们都粉碎了来自内部的阴谋,使前人的建立的事业更加辉煌灿烂。
到世祖司马炎,便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他仁爱宽厚地对待百姓,节俭而保证用度,雍和而不放任,宽容而能够决断,统治遍及唐尧虞舜当年的疆域,所颁布的新历法延及遥远的边陲地区。
当时出现了“天下无穷人”的民谣,即使还没有完全太平,也完全能够表明百姓安居乐业了。
武皇既崩,山陵未乾而变难继起。
宗子无维城之助,师尹无具瞻之贵,朝为伊、周,夕成桀、跖;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
戎、羯称制,二帝失尊,何哉?树立失权,托付非才,四维不张而苟且之政多也。
武皇司马炎去世后,陵墓的泥土还没有干而变乱灾难连续发生。
宗室的子弟没有帮助辅佐皇城,职位最高的大臣没有让百姓瞻仰的高贵形象,早晨是商朝的伊尹、周朝的周公,晚上就成了凶暴的桀和盗跖。
国家政务屡次落入为乱之人的手中,禁卫军队分散在四面八方,地方上没有坚如磐石的镇守一方的人才,关隘城门还没有茅屋坚固。
戎人、羯人称帝,怀帝、愍帝失去尊严,为什么呢?大权旁落,国政交给了没有才能的庸人,礼义廉耻四维没有确立而苟且维持的政务太多。
夫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理节则不乱,胶结则不迁。
昔之有天下者所以能长久,用此道也。
周自后稷爱民,十六王而武始君之,其积基树本,如此其固。
今晋之兴也,其创基立本,固异于先代矣。
加以朝寡纯德之人,乡乏不贰之老,风俗淫僻,耻尚失所。
学者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荡为辨而贱名检,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仁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
是以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纠邪正,皆谓之俗吏;其倚杖虚旷,依阿无心者,皆名重海内。
若夫文王日昃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黜以为灰尘矣!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情慝奔于货欲之涂,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利,世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
悠悠风尘,皆奔竞之士;列官千百,无让贤之举。
子真著《崇让》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
其妇女不知女工,任情而动,有逆于舅姑,有杀戮妾媵,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
礼法刑政,于此大坏,“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
基础广大就难以倾倒,根基很深就难以拔出,政务有条不紊就不会混乱,人心牢固地结连在一起就不可动摇。
过去拥有天下的人所以能够长治久安,就是这个道理。
周朝从后稷开始爱护百姓,经过十六代后的周武王才成为君主,他们积累的基础,树立的根本,是这样的坚固。
今天晋朝兴起,开创基业树立根本,已经与古代不同。
加上朝廷中缺少纯正有德的人,乡野也缺乏不重犯同样错误的乡老,风俗靡淫怪僻,什么是羞耻,什么应当崇尚,都失去了标准。
学习的人以庄子、老子的学说为宗旨而废黜《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谈论的人以虚无放纵为明理而轻蔑礼教和谦逊,修身的人以放纵随意为通达而瞧不起节操信用,求官的人以能够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官职为高贵而鄙视遵循正道,当官的以不分是非不问政务为崇高而耻笑于政事恪守职责。
所以刘颂屡次论说治世的道理,傅咸常常上书矫正错误,都被称为庸俗的官吏。
但那些倚仗虚无旷废职守,依靠迎合放达恣意妄为的人,却都声名显赫于海内。
像那周文王理政从早晨忙到下午都顾不上吃饭,周朝仲山甫做事昼夜不懈怠,都被嗤笑贬低认为是灰尘一样!从此在毁誉方面混淆了善恶的事实,感情和邪恶都投入到追逐财物私欲的路上。
选官的人因人而不是因才来选择官员,当官的人为自己谋取利益,世家豪族皇亲贵戚的子弟破格超越,不管资历和次序。
悠悠人世,全都是追逐名利的士人,朝廷百官,没有举贤让能的行为。
刘著《崇让论》提倡举贤让能却无人省悟,刘颂制定考核官员的九班之制却不能得到采用。
妇女不懂得纺织、刺绣等女工,随心所欲,有的忤逆公婆,有的杀戮姬妾婢女,而其父兄却不以为罪,天下也无人非议。
礼制法度刑罚政令,因此受到严重破坏,“国家将要灭亡,根本一定会先颠倒”,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察庚纯、贾充之争而见师尹之多僻,考平吴之功而知将帅之不让,思郭钦之谋而寤戎狄之有衅,览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
民风国势,既已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犹惧致乱,况我惠帝以放荡之德临之哉!怀帝承乱既位,羁以强臣;愍帝奔播之后,徒守虚名。
天下之势既去,非命世之雄材,不能复取之矣!
所以观察阮籍的行为而能发现礼制名教崩溃松弛的原因,察 视庚纯和贾充之间的纷争而可以发现担任百官之长的大臣大多行为不端。
考察平定东吴时互相争功而知道将帅的不谦让,思考郭钦的计谋而能感到戎人狄人要挑起事端,观览傅玄、刘毅的言论而能了解百官中的奸邪之事,核察傅咸的奏议以及《钱神论》而能看到宠幸贿赂公然进行的情形。
百姓的风气、国家的趋势,既然已是这样,即使是中等平常的才能、只知守成的君主来治理,也还怕导致祸乱,更何况我朝惠帝用放任纵情的行为方式来君临天下呢?怀帝在变乱的时局下登上帝位,受到势力强大的权臣的控制。
愍帝即位于朝廷奔波流亡之后,徒具虚名。
晋朝的天下大势已去,如果没有一代称雄的治世雄才,就不能再取得天下了!
石勒围乐平太守韩据于坫城,据请救于刘琨。
琨新得拓跋猗卢之众,欲因其锐气以讨勒。
箕澹、卫雄谏曰:“此虽晋民,久沦异域,未习明公之恩信,恐其难用。
不若且内收鲜卑之余谷,外抄胡贼之牛羊,闭关守险,务农息兵,待其服化感义,然后用之,则功无不济矣。”琨不从,悉发其众,命澹帅步骑二万为前驱,琨屯广牧,为之声援。
石勒在坫城围攻乐平太守韩据,韩据向刘琨请求救援。
刘琨刚刚得到拓跋猗卢的军队,想靠着这支军队的锐气来讨伐石勒。
箕澹、卫雄劝谏说:“这些人虽然是晋朝的百姓,但长时间沦落在异族地区,不了解您的恩德信义,恐怕他们难以使用。
不如暂且在内收取鲜卑人的剩余谷物,在外抢夺胡人贼寇的牛羊,关闭关卡守住险要之地,开展农业生产,停止军事行动,等待拓跋猗卢的军队受到信义的教化感召,然后使用他们,那么功业没有不完成的。”刘琨不接受,把这些人全部调遣出去,命令箕澹率领二万步兵、骑兵作为前锋,刘琨驻扎在广牧,为他们声援。
石勒闻澹至,将逆击之。
或曰:“澹士马精强,其锋不可当,不若且引兵避之,深沟高垒以挫其锐,必获万全。”勒曰:“澹兵虽众,远来疲弊,号令不齐,何精强之有!今寇敌垂至,何可舍去!大军一动,岂易中还!若澹乘我之退而逼之,顾逃溃不暇,焉得深沟高垒乎!此自亡之道也。”立斩言者。
以孔苌为前锋都督,令三军:“后出者斩!”勒据险要,设疑兵于山上,前设二伏,出轻骑与澹战,阳为不胜而走。
澹纵兵追之,入伏中。
勒前后夹击澹军,大破之,获铠马万计。
澹、雄帅骑千余奔代郡,韩据弃城走,并土震骇。
石勒听说箕澹到了,将要阻击箕澹。
有人说:“箕澹兵士战马精悍强壮,势不可当,不如暂且带兵避其锋芒,修筑深沟高墙来使他们的锐气受挫,这样一定能够获得全面胜利。”石勒说:“箕澹的军队人数虽然很多,但从远方开来,兵士疲惫,号令还不能统一,有什么精悍强壮?现在敌人来临,怎么能舍弃离开?大军一动,难道容易中途回师?如果箕澹乘我撤退之机而攻逼,溃逃都顾不上,哪儿能挖深沟垒高墙呢?这是消灭自己的方法。”当即斩杀了说话的人。
以孔苌任前锋都督,命令三军:“滞后出击者,斩!”石勒占据险要之地,在山上设置诱敌的兵马,前面安排两支军队埋伏,派出轻骑兵与箕谵交战,假装不能取胜而退逃。
箕澹放开军队追击,进入埋伏中。
石勒前后夹击箕澹的军队,大败箕澹,缴获铠甲、战马数以万计。
箕澹、卫雄率领一千多骑兵逃奔代郡,韩据弃城逃跑,并州土地为之震惊恐惧。
十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乙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司空长史李弘以并州降石勒。
刘琨进退失据,不知所为,段匹遣信邀之,己未,琨帅众从飞狐奔蓟。
匹见琨,甚相亲重,与之结婚,约为兄弟。
勒分徙阳曲、乐平民于襄国,置守宰而还。
司空长史李弘率并州向石勒投降。
这样刘琨失去据点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段匹派使者邀请他,己未(初五),刘琨率领部众从飞狐奔往蓟城。
段匹见了刘琨,非常亲近敬重,与他联姻,并结拜为兄弟。
石勒分别迁徙阳曲、乐平的百姓到襄国,安排了郡守县令等地方长官而回师。
孔苌攻箕澹于代郡,杀之。
孔苌到代郡攻打箕澹,杀了他。
苌等攻贼帅马严、冯,久而不克。
司、冀、并、兖流民数万户在辽西,迭相招引,民不安业。
勒问计于濮阳侯张宾,宾曰:“严、本非公之深仇,流民皆有恋本之志,今班师振旅,选良牧守使招怀之,则幽、冀之寇可不日而清,辽西流民将相帅而至矣。”勒乃召苌等归,以武遂令李回为易北督护,兼高阳太守。
马严士卒素服回威德,多叛严归之,严惧而出走,赴水死。
冯帅其众降。
回徙居易京,流民归之者相继于道。
勒喜,封回为弋阳子,增张宾邑千户,进位前将军;宾固辞不受。
孔苌等人又攻打强盗首领马严、冯,很久攻不下来。
司、冀、并、兖四州的数万户流民在辽西,多次互相招引,百姓不能安居乐业。
石勒向濮阳侯张宾询问计策,张宾说:“马严、冯本来与您没有深仇,流民们都有思恋故乡的想法。
现在调动军队回师,选择安排优秀的地方长官让他们招抚安慰他们,那么幽州、冀州的强盗用不了几天就能够肃清,辽西流民将会互相携带着而来了。”石勒于是宣召孔苌等人回来,以武遂县令李回担任易北督护,兼高阳太守。
马严的兵率一直佩服李回的威严恩德,大多叛离马严而投奔李回,马严恐惧而出逃,投水而死。
冯率领他的部众投降。
李回迁徙到易京居住,跟随他的流民不绝于道。
石勒高兴,封李回为弋阳子,给张宾增加一千户的封邑,并升为前将军。
张宾坚持推辞而不接受。
丞相睿闻长安不守,出师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
以漕运稽期,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逆流上,至柱末二丈余而下,观者咸以为冤。
丞相司直刘隗上言:“伯罪不至死,请免从事中郎周等官。”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上疏引咎,请解职。
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暗塞所致。”一无所问。
丞相司马睿听说长安失守,带军队出去露宿野外,亲自穿上铠甲,向各地发布檄文,限定日期北伐。
因为水道运粮耽误了日期,杀督运史淳于伯。
行刑的人用刀擦柱子,血逆流而上,一直到二丈多的柱子末端才流下。
观看的人都认为淳于伯冤枉。
丞相司直刘隗上言道:“淳于伯罪不至死,请免除从事中郎周等人的官职。”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人上奏疏承认错误,请求免除职务。
司马睿说:“政令刑罚失当,都是我糊涂昏昧造成的。”他没有把一个人问罪。
隗性刚讦,当时名士多被弹劾,睿率皆容贷,由是众怨皆归之。
南中郎将王含,敦之兄也,以族强位显,骄傲自恣,一请参佐及守长至二十许人,多非其才;隗劾奏含,文致甚苦,事虽被寝,而王氏深忌疾之。
刘隗性格刚烈不徇私情,当时的名士多被他弹劾,但司马睿总是加以宽容,因此大家都把怨恨集中到刘隗身上。
南中郎将王含是王敦的哥哥,因为家族势强而地位显赫,骄傲放纵,一次请求安排参佐以及郡守县令等官职就达二十人左右,而且大多不称职。
刘隗弹劾王含,罗织罪名,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而王氏家族对他深怀忌恨。
丞相睿以邵续为冀州刺史。
续女婿广平刘遐聚众河、济之间,睿以遐为平原内史。
丞相司马睿以邵续担任冀州刺史。
邵续的女婿广平人刘遐在河、济地区聚集了一些人马,司马睿就让刘遐担任平原内史。
托跋普根之子又卒,国人立其从父郁律。
拓跋普根的儿子又去世了,国人又把他的叔父拓跋郁律立为首领。
晋纪十二 中宗元皇帝上建武元年(丁丑、317)
晋纪十二 晋元帝建武元年(丁丑,公元317年)
春,正月,汉兵东略弘农,太守宋哲奔江东。
春季,正月,汉军向东进攻弘农郡,太守宋哲逃奔江东。
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自长安奔凉州,称愍帝出降前一日,使淑等赍诏赐张,拜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且曰:“朕已诏琅邪王时摄大位;君其协赞琅邪,共济多难。”淑等至姑臧,大临三日,辞官不受。
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从长安逃奔凉州,称说西晋愍帝出降前一天,派他们携带诏书赐封张,拜张为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禀承制书处理事宜。
诏书还说:“朕已下诏琅邪王及时代摄帝位,希望你们协助琅邪王,共渡多难之秋。”史淑等到达姑臧,张隆重哭奠愍帝三天,辞谢不接受封职。
初,叔父肃为西海太守,闻长安危逼,请为先锋入援;以其老,弗许。
及闻长安不守,肃悲愤而卒。
当初,张的叔父张肃任西海太守,听说晋都长安危亡在即,自请任先锋赴援。
张以他年老为由不同意。
等到听说长安失守,张肃悲愤而死。
遣太府司马韩璞、抚戎将军张阆等帅步骑一万东击汉;命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统郡兵为前驱。
又遗相国保书曰:“王室有事,不忘投躯。
前遣贾骞瞻公举动,中被符命,敕骞还军。
俄闻寇逼长安,胡崧不进,允持金五百,请救于崧,逐决遣骞等进军度岭。
会闻朝廷倾覆,为忠不遂,愤痛之深,死有余责。
今更遣璞等,唯公命是从。”璞等卒不能进而还。
张派遣太府司马韩璞、抚戎将军张阆等率领步兵和骑兵共一万人向东攻击汉军,命令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自统领本郡兵马为前驱。
又送信给相国司马保说:“晋王室遇有灾祸,我没忘投身报效。
以前曾派遣贾骞视先生举动行事,后来接受符命,敕令贾骞回军。
不久听说敌寇进逼长安,胡崧屯兵不前,允带着五百金向他求救,于是我决定派遣贾骞等翻山越岭进军赴援,刚好听说朝廷已经倾覆,未能实现尽忠的愿望,我悲痛心情之深重,虽死也有余责。
现在重新派遣韩璞等率军前往,一切听从您的命令。”韩璞等人的军队始终不能东进,只好退军。
至南安,诸羌断路,相持百余日,粮竭矢尽。
璞杀车中牛以飨士,泣谓之曰:“汝曹念父母乎?”曰:“念。”“念妻子乎?”曰:“念。”“欲生还乎?”曰:“欲。”“从我令乎?”曰:“诺。”乃鼓噪进战,会张阆帅金城兵继至,夹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
军队行至南安,被多支羌人部族截断退路,双方相持一百多天,韩璞等人的军队箭尽粮绝。
韩璞把拉车之牛杀掉犒饷士卒,流着眼泪对他们说:“你们思念父母吗?”士卒回答:“思念。”“思念妻子儿女吗?”回答说:“思念。”“想活着回家吗?”回答说:“想。”韩璞又问:“愿意听从我的号令吗?”士卒回答说:“愿意。”于是擂鼓呐喊,进击博战。
适逢张阆率金城士兵随后赶到,夹击羌人,大破敌军,斩首数千。
先是,长安谣曰:“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及汉兵覆关中,氐、羌掠陇右,雍、秦之民,死者什八九,独凉州安全。
长安失陷以前,曾有民谣说:“秦川之中,血流没腕,唯有凉州倚柱旁观。”等到汉军攻陷关中,氐族、羌族攻掠陇右,雍州、秦州的人民十有八九死亡,唯独凉州安然无恙。
二月,汉主聪使从弟畅,帅步骑三万攻荥阳,太守李矩屯韩王故垒,相去七里,遣使招矩。
时畅兵猝至,矩未及为备,乃遣使诈降于畅。
畅不复设备,大飨,渠帅皆醉。
矩欲夜袭之,士卒皆惧,矩乃遣其将郭诵祷于子产祠,使巫扬言曰:“子产有教,当遣神兵相助。”众皆踊跃争进。
矩选勇敢千人,使诵将之,掩击畅营,斩首数千级,畅仅以身免。
二月,汉主刘聪派堂弟刘畅率领步兵、骑兵三万进攻荥阳,荥阳太守李矩屯兵韩王故旧壁垒,双方相距七里,刘畅派遣使者招降李矩。
当时刘畅的军队突然到达,李矩来不及设备防御,于是派遣使者见刘畅,诈称愿降。
刘畅不再防备,大肆犒劳士卒,主要将领都喝醉了。
李矩打算乘夜偷袭,但手下士卒都心存畏惧,李矩便派部将郭诵到子产祠祝祷,让巫祝扬言说:“子产神灵告知,到时会派遣神兵相助”。
众人都踊跃争先。
李矩挑选勇士千人,令郭诵率领他们,突然袭击刘畅军营,斩首数千。
刘畅只身逃出,仅免于死。
辛已,宋哲至建康,称受愍帝诏,令丞相琅邪王睿统摄万机。
三月,琅邪王素服出次,举哀三日。
于是西阳王及官属等共上尊号,王不许。
等固请不已,王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
诸贤见逼不已,当归琅邪耳!”呼 私奴,命驾将归国。
等乃请依魏、晋故事,称晋王;许之。
辛卯,即晋王位,大赦,改元;始备百官,立宗庙,建社稷。
辛巳(二十八日),宋哲到达建康,称说奉晋愍帝诏书,令丞相、琅邪王司马睿总摄国家所有事宜。
三月,琅邪王换上素色服装,避居于别室,举哀三天。
此时西阳王司马和官员、部属等共同进上皇帝尊号,琅邪王不肯即位。
司马等坚持请求,不肯罢休。
琅邪王感慨地流着眼泪说:“孤是有罪之人。
诸位贤良如果逼我不止,我将返归琅邪封国。”并传呼私人奴仆,让他们驾车准备返回封国。
司马等于是请求琅邪王依照魏、晋旧有成例,称晋王。
琅邪王同意了。
辛卯(初九),琅邪王即晋王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武,开始设置百官,建立宗庙和社稷。
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德。”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朗隽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
丙辰,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仍以裒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镇广陵。
以西阳王为太保,封谯刚王逊之子承为谯王。
逊,宣帝之弟子也。
又以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录尚书事,丞相左长史刁协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周为吏部尚书,军谘祭酒贺循为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司直刘隗为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自余参军悉拜奉车都尉,掾属拜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拜骑都尉。
王敦辞州牧,王导以敦统六州,辞中外都督,贺循以老病辞中书令,王皆许之;以循为太常。
是时承丧乱之后,江东草创,刁协久宦中朝,谙练旧事,贺循为世儒宗,明习礼学,凡有疑议,皆取决焉。
主掌官员请求立太子,晋王喜爱次子宣城公司马裒,想立他为太子,对王导说:“立太子应当视其德行。”王导说:“世子与宣城公,都有清朗隽秀的美德,但世子年长。”晋王听从了王导的意见。
丙辰(疑误),晋王立世子司马绍为王太子,封司马裒为琅邪王,继承恭王的祭祀;仍任司马裒为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镇守广陵。
任西阳王司马为太保,封谯刚王司马逊的儿子司马承为谯王。
司马逊是晋宣帝弟弟的儿子。
又任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和录尚书事。
丞相左长史刁协被任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周被任为吏部尚书,军谘祭酒贺循任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司直刘隗任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其余参军全部封官奉车都尉,部属封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官拜骑都尉。
王敦辞谢江州牧的官职,王导因为王敦已统领六州,辞谢都督内外诸军事的职务,贺循因年老多病辞去中书令,都获得晋王的同意。
任命贺循为太常。
此时承续西晋的丧乱之后不久,江南东晋政权刚刚草创,因刁协久在西晋时为官,熟悉旧制;贺循为当世儒学泰斗,精通礼学,所以凡遇疑碍难决的问题,都由他们定夺。
刘琨、段匹相与歃血同盟,期以翼戴晋室。
辛丑,琨檄告华、夷,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匹遣左长史荣邵,奉表及盟文诣建康劝进。
峤,羡之弟子也,峤之从母为琨妻。
琨谓峤曰:“晋祚虽衰,天命未改,吾当立功河朔,使卿延誉江南。
行矣,勉之!”
刘琨和段匹歃血盟誓,相约共同拥戴和辅佐晋王室。
辛丑(疑误),刘琨发布檄文遍告汉族和其他民族,自己派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段匹派遣左长史荣邵,共同奉呈上表和盟约誓文前往建康进劝晋王即帝位。
温峤是温羡兄弟的儿子,其姨母是刘琨的妻子,刘琨对温峤说:“晋朝国运虽然中衰,但天命尚未变易,我将建立功名于河朔,让你的声誉流播江南。
去吧,努力为之!”
王以鲜卑大都督慕容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不受。
征虏将军鲁昌说曰:“今两京覆没,天子蒙尘,琅邪王承制江东,为四海所系属。
明公虽雄据一方,而诸部犹阻兵未服者,盖以官非王命故也。
谓宜通使琅邪,劝承大统,然后奉诏令以伐有罪,谁敢不从!”处士辽东高诩曰:“霸王之资,非义不济。
今晋室虽微,人心犹附之,宜遣使江东,示有所尊,然后仗大义以征诸部,不患无辞矣。”从之,遣长史王济浮海诣建康劝进。
晋王任命鲜卑大都督慕容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慕容辞谢不受。
征虏将军鲁昌劝说慕容道:“现在洛阳、长安两座京城沦陷,天子流亡失位,琅邪王接爱制诰于江东,四海归心。
贤君虽然雄据一方,但仍有许多部族拥兵不听从号令,这是因为您的官职不是晋王正式任命的缘故。
我认为应当派遣使者见琅邪王,劝他承续晋国帝位,然后遵奉皇上诏令攻伐有罪之人,谁敢不听从号令!”处士辽东人高诩说:“霸王之业,不义不能成功。
现在晋王室虽然衰微,仍然是民心所向,应当派遣使者至江东,以示所有尊崇,然后倚仗君臣大义征伐各部族,不愁没有正当的理由。”慕容听从他们的意见,派遣长史王济由海路前往建康劝晋王即帝位。
汉相国粲使其党王平谓太弟曰:“适奉中诏,云京师将有变,宜衷甲以备非常。”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
粲驰遣告靳准、王沈。
准以白汉主聪曰:“太弟将为乱,已衷甲矣!”聪大惊曰:“宁有是邪!”王沈等皆曰:“臣等闻之久矣,屡言之,而陛下不之信也。”聪使粲以兵围东宫。
粲使准、沈收氐、羌酋长十余人,穷问之,皆悬首高格,烧铁灼目,酋长自诬与谋反。
聪谓沈等曰:“吾今而后知卿等之忠也!当念知无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于是诛东宫官属及素所亲厚,准、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数十人,坑士卒万五千余人。
夏,四月,废为北部王,粲寻使准贼杀之。
形神秀爽,宽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
聪闻其死,哭之恸,曰:“吾兄弟止余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氐、羌叛者甚众,以靳准行车骑大将军,讨平之。
汉丞相刘粲让党羽王平对太弟刘说:“刚刚奉受国主密诏,说京师将有变乱发生,应当内穿甲衣以备不测。”太弟刘信从,令东宫臣属都在外衣内穿上甲衣。
刘粲派人驰告靳准、王沈,靳准禀报汉主刘聪说:“太弟刘准备作乱,手下已内着甲衣了。”刘聪大惊,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王沈等人都说:“我们早已听说太弟刘有犯上作乱之心,多次上言,但陛下不信我们的话。”刘聪令刘粲率军包围东宫。
刘粲让靳准、王沈拘捕了听命于东宫的氐、羌酋长十多人,严刑拷问,把他们的头颅都枷锢于高木格之上,烧红铁器炙灼双目,酋长们便诬陷自己和刘共同谋反。
刘聪对王沈等人说:“我现在才知道你们的忠心!你们应当追念知无不言的训诫,不要怨恨过去上言而不被信用!”于是诛杀东宫属官,又诛杀平素与刘亲近、交厚而被靳准、王沈等人憎恶怨恨的大臣数十人,坑杀士卒一万五千多人。
夏季,四月,废黜刘太弟身份,改封北部王,不久刘粲让靳准谋杀了他。
刘形神秀爽,为人宽仁而雅量,所以士人大多心存景仰。
刘聪听说刘列讯,悲恸痛哭说:“我们兄弟仅剩二人却不能相容,怎么才能使天下人知晓我内心的情感呢!”氐族、羌族反叛的很多,刘聪让靳准代行车骑大将军职务,征讨平定了叛乱。
五月,壬午,日有食之。
五月,壬午(初一),发生日食。
六月,丙寅,温峤等至建康,王导、周、庚亮等皆爱峤才,争与之交。
是时,太尉豫州牧荀组、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皆上表劝进,王不许。
六月,丙寅(十五日),温峤等人到达建康。
王导、周、庚亮等都喜爱温峤有才,争相和他交结。
此时,太尉、豫州刺史荀组和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人都上表劝晋王即帝位,晋王不同意。
初,流民张平、樊雅各聚众数千人在谯,为坞主。
王之为丞相也,遣行参军谯国桓宣往说平、雅,平、雅皆请降。
及豫州刺史祖逖出屯芦洲,遣参军殷诣平、雅。
意轻平,视其屋,曰:“可作马厩”;见大镬,曰:“可铸铁器。”平曰:“此乃帝王镬,天下清平方用之,奈何毁之!”曰:“卿未能保其头,而爱镬邪!”平大怒,于坐斩,勒兵固守。
逖攻之,岁余不下,乃诱其部将谢浮,使杀之;逖进据太丘。
樊雅独据谯城,与逖相拒。
逖攻之不克,请兵于南中郎将王含。
桓宣时为含参军,含遣宣将兵五百助逖。
逖谓宣曰:“卿信义已著于彼,今复为我说雅。”宣乃单马从两人诣雅曰:“祖豫州方欲平荡刘、石,倚卿为援;前殷轻薄,非豫州意也。”雅即诣逖降。
逖既入谯城,石勒遣石虎围谯,王含复遣桓宣救之,虎解去。
逖表宣为谯国内史。
当初,流民张平和樊雅在谯地各自聚集数千人,自任坞主。
晋王司马睿任愍帝丞相时,曾派遣行参军、谯国人桓宣前往劝说张平、樊雅,二人自请归降。
等到豫州刺史祖逖出兵屯居芦洲,派遣参军殷拜会张平和樊雅。
殷瞧不起张
平,观视张平的屋宇,说:“可以当马厩。”看见大镬,又说:“可以熔铸铁器。”张平说:“这是帝王 的镬,天下清平时才能使用,怎么能轻易毁坏!”殷则说:“你不能保有自己的头颅,却吝惜什么铁锅!”张平大怒,在座位上斩杀了殷,率军固守。
祖逖领兵攻击他们,一年多未能攻克。
祖逖便诱使张平部将谢浮,让他杀掉了张平,祖逖进军占据太丘。
当时樊雅还占据着谯城,与祖逖对抗。
祖逖久攻不下,向南中郎将王含请求援兵。
桓宣当时任王含的参军,王含派遣桓宣率兵五百人援助祖逖。
祖逖对桓宣说:“你的信义已为对方所了解,这次再为我劝说樊雅。”桓宣于是一人独骑,只带二人随从于后,进见樊雅说:“祖逖正准备荡平刘聪、石勒,仰仗你为后援。
前次殷轻薄无礼,并非祖逖本意。”樊雅立即拜会祖逖,请求归降。
祖逖进入谯城以后,石勒派遣石虎围困谯城,王含又派桓宣率军救援,石虎解围而去。
祖逖上表请任桓宣为谯国内史。
己巳,晋王传檄天下,称“石虎敢帅犬羊,渡河纵毒,今遣琅邪王良等九军,锐卒三万,水陆四道,径造贼场,受祖逖节度。”寻复召裒还建康。
己巳(十八日),晋王传布檄文于天下,内称:“石虎胆敢率领犬羊乌合之众,渡过黄河荼毒民众,现派遣琅邪王司马裒等九军、精锐士卒三万,由水、陆四路直赴贼寇所在地,受祖逖指挥。”不久又召司马裒返回建康。
秋,七月,大旱;司、冀、并、青、雍州大蝗;河、汾溢,漂千余家。
秋季,七月,旱情严重。
司州、冀州、并州、青州、雍州发生严重蝗灾。
黄河、汾水发生洪灾,淹没一千多户。
汉主聪立晋王粲为皇太子,领相国、大单于,总摄朝政如故。
大赦。
汉主刘聪立晋王刘粲为皇太子,领相国职务、大单于称号,总摄朝政一如往昔。
实行大赦。
段匹推刘琨为大都督,檄其兄辽西公疾陆眷及叔父涉复辰、弟末等会于固安,共讨石勒。
末说疾陆眷、涉复辰曰:“以父兄而从子弟,耻也;且幸而有功,匹独收之,吾属何有哉!”各引兵还。
琨、匹不能独留,亦还蓟。
段匹推举刘琨为大都督,用檄书邀请其兄长辽西公疾陆眷、叔父涉复辰、弟段末等在固安聚会,共同征讨石勒。
段末游说疾陆眷、涉复辰说:“以父辈、兄长的身份追从子侄、兄弟,是一种耻辱;况且侥幸立功,段匹独收其利,我们能得到什么!”于是疾陆眷、涉复辰、段末各自领军退还。
刘琨、段匹不能单独留守固安,也回师蓟州。
以荀组为司徒。
晋王任荀组为司徒。
八月,汉赵固袭卫将军华荟于临颍,杀之。
八月,汉将赵固在临颍击杀卫将军华荟。
初,赵固与长史周振有隙,振密谮固于汉主聪。
李矩之破刘畅也,于帐中得聪诏,令畅既克矩,还过洛阳,收固斩之,以振代固。
矩送以示固,固斩振父子,帅骑一千来降;矩复令固守洛阳。
当初,赵固与长史周振不和,周振私下在汉主刘聪面前诋毁赵固。
在李矩攻破刘畅的战役中,李矩曾于军帐中发现刘聪的诏令,诏令让刘畅攻克李矩之后,回军经过洛阳,收捕赵固并杀掉,用周振取代赵固。
李矩将此诏送给赵固看,赵固斩杀了周振父子,率骑兵千人投降东晋。
李矩仍然命令赵固戍守洛阳。
郑攀等相与拒王,众心不一,散还横桑口,欲入杜曾。
王敦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击之,攀等惧,请降。
杜曾亦请击第五猗于襄阳以自赎。
郑攀等人共同抗拒王,因众心不齐,退散至横桑,打算投靠杜曾。
王敦派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率军攻击,郑攀等人畏惧,请求归降。
杜曾也自请袭击襄阳第五猗的军队,以赎其罪。
将赴荆州,留长史刘浚镇扬口垒。
竟陵内史朱伺谓曰:“曾,猾贼也,外示屈服,欲诱官军使西,然后兼道袭扬口耳。
宜大部分,未可便西。”性矜厉自用,以伺为老怯,遂西行。
曾等果还趋扬口;乃遣伺归,裁至垒,即为曾所围。
刘浚自守北门,使伺守南门。
马隽从曾来攻垒,隽妻子先在垒中,或欲皮其面以示之。
伺曰:“杀其妻子,未能解围,但益其怒耳。”乃止。
曾攻陷北门,伺被伤,退入船,开船底以出,沈行五十步,乃得免。
曾遣人说伺曰:“马隽德卿全其妻子,今尽以卿家内外百口付隽,隽已尽心收视,卿可来也。”伺报曰:“吾年六十余,不能复与卿作贼,吾死亦当南归,妻子付汝裁之。”乃就王于甑山,病创而卒。
王将前往荆州,留下长史刘浚镇守扬口壁垒。
竟陵内史朱伺对王说:“杜曾是狡猾之徒,公开表示屈服,是想诱使官军往西,然后迅速突袭扬口。
应当增强军力部署,不能立即西进。”王性格矜持严厉、自以为是,认为朱伺是年老怯懦,于是率军西进。
杜曾等果然回军直奔扬口。
王这才派遣朱伺回军,刚至壁垒之中,很快被杜曾军队包围。
刘浚自已守御北门,让朱伺守御南门。
马隽跟随杜曾前来攻垒,而他的妻子儿女原先留在垒中,有人想剥其妻子儿女的脸皮向马隽示戒,朱伺说:“杀了他们并不能解围,只能加剧马隽的恨怒罢了。”这才罢休。
杜曾攻陷北门,朱伺受伤,退走上船,打开船底入水,在水底潜行了五十步,才得以幸免。
杜曾派人游说朱伺说;“马隽感激您保全了他妻子儿女的性命,我现在已把您全军老小百十口人交托给马隽,马隽尽心照看,您可回来。”朱伺回答说:“我年龄已超过六十岁,不能再与你同作叛贼,即便死了也要回到南方,妻子儿女等就交由你处置。”于是前往甑山投奔王,伤重而死。
戊寅,赵诱、朱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曾战于女观湖,诱等皆败死。
曾乘胜径造沔口,威震江、沔。
戊寅(二十八日),赵诱、朱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杜曾交战于女观湖,赵诱等人都兵败战死。
杜曾乘胜直抵沔口,威震长江、沔水一带。
王使豫章太守周访击之。
访有众八千,进至沌阳。
曾锐气甚盛,访使将军李恒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访自领中军。
曾先攻左、右甄,访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
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鼓。”赵诱子胤将父余兵属左甄,
力战,败而复合,驰马告访。
访怒,叱令更进;胤号哭还战。
自旦至申,两甄皆败。
访
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得妄动,闻鼓音乃进。
曾兵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
将士皆腾跃奔赴,曾遂大溃,杀千余人。
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曾骁勇能
战,向者彼劳我逸,故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也。”乃鼓行而进,遂定汉、沔。
曾走保武当。
王始得至荆州。
访以功迁梁州刺史,屯襄阳。
晋王派豫章太守周访进攻杜曾的军队,周访拥有八千兵众,进至沌阳。
杜曾的军队锐气很盛,周访让将军李恒督守军阵左翼,许朝督守右翼,自己坐镇 中军。
杜曾先攻左、右两翼,周访在阵后发箭以安军心,命令士卒说:“一翼兵败,呜鼓三声;两翼都败,鸣鼓六声。”赵诱的儿子越胤统领父亲部下剩存士兵从属左翼,奋勇作战,失败以后又聚集起来,骑马禀告周访。
周访发怒,叱斥让他继续进击,赵胤大哭,返身作战。
从早上激战至下午申时,周访军阵两翼都战败,周访挑选精锐士兵八百人,亲自斟酒劝饮,令他们不得妄动,听到鼓声再进攻。
杜曾军队前行不到三十步,周访亲自击鼓,将士们都腾跃赴敌,杜曾军队因此大败,被杀一千多人。
周访连夜追击,众将请求等待明日,周访说:“杜曾骁勇善战,以往我们以逸待劳,所以胜敌。
现在应当乘其衰败之时追袭,才能歼灭他。”于是鸣鼓进军,平定了汉水、沔水流域。
杜曾逃跑保守武当。
王这才得以到达荆州。
周访因军功升迁任梁州刺史,屯军襄阳。
冬,十月,丁未,琅邪王裒薨。
冬季,十月,丁未(二十九日),琅邪王司马裒去世。
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己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丁卯,以刘琨为侍中、太尉。
丁卯(十九日),晋王任命刘琨为侍中、太尉。
征南军司戴邈上疏,以为:“丧乱以来,庠序隳废。
议者或谓平世尚文,遭乱尚武,此言似之,而实不然。
夫儒道深奥,不可仓猝而成;比天下平泰,然后修之,则废坠已久矣。
又,贵游之子,未必有斩将搴旗之才,从军征戍之役,不及盛年使之讲肄道义,良可惜也。
世道久丧,礼俗日弊,犹火之消膏,莫之觉也。
今王业肇建,万物权舆,谓宜笃道崇儒,以励风化。”王从之,
始立太学。
征南军司戴邈上疏,认为:“自王室丧乱以来,学校废毁。
议政者有的以为清平之世尚文,遭逢世乱尚武,此言似是而非。
儒家道义渊深玄奥,不可能仓猝学成,等到天下安宁然后修习,那就废毁已久了。
再者,富贵人家的游闲子弟,未必有斩将拔旗的英才,却从军征伐戍守,不乘壮年让他们研讨道义,实在可惜。
世道衰微日久,礼俗日渐凋弊,如同燃火消熔油脂一样,不知不觉。
现在王业初建,万事方兴,我认为应当笃守道义、尊崇儒家,以勉励世风好转。”晋王听从了他的意见,开始设立太学。
汉主聪出畋,以愍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前导。
见者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聚而观之,故老有泣者。
太子粲言于聪曰:“昔周武王岂乐杀纣乎?正恐同恶相求,为患故也。
今兴兵聚众者,皆以子业为名,不如早除之!”聪曰:“吾前杀庾珉辈,而民心犹如是,吾未忍复杀也,且小观之。”十二月,聪飨群臣于光极殿,使愍帝行酒洗爵;已而更衣,又使之执盖。
晋臣多涕泣,有失声者。
尚书郎陇西辛宾起,抱帝大哭,聪命引出,斩之。
汉主刘聪出猎,让已经投降的西晋愍帝权充车骑将军,穿上军服手持画戟作为先导。
看见的人指着他说:“这就是过去在长安的皇帝。”众人聚集观望,西晋遗老有的潸然泪下。
太子刘粲对刘聪说:“古时周武王怎会以杀商纣为乐事呢?只是惟恐恶人聚集其身边,酿成祸患。
现在聚众起兵之人,莫不以降帝司马邺之名相号召,不如早些除掉他。”刘聪说:“当年我虽杀了庾珉、王隽及晋怀帝等人,但民心仍然如此,我不忍再杀司马邺,暂且观察一段时间。”十二月,刘聪在光极殿大宴群臣,让愍帝斟酒洗杯,又让他拿盖。
晋旧臣见了,不少人潸然泪下,有的甚至哭出了声。
尚书郎陇西人辛宾起身,抱着愍帝大哭,刘聪令人将他带出斩首。
赵固与河内太守郭默侵汉河东,至绛,右司隶部民奔之者三万余人。
骑兵将军刘勋追击之,杀万余人,固、默引归。
太子粲帅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十万屯小平津,固扬言曰:“要当生缚刘粲以赎天子。”粲表于聪曰:“子业若死,民无所望,则不为李矩、赵固之用,不攻而自灭矣。”戊戌,愍帝遇害于平阳。
粲遣雅生攻洛阳,固奔阳城山。
赵固和河内太守郭默进犯汉国河东,到达绛县,右司隶部的人民投奔而去的有三万多人。
骑兵将军刘勋追袭他们,杀一万多人,赵固、郭默领军退回。
汉太子刘粲率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兵十万屯居小平津,赵固扬言说:“誓当活捉刘粲
赎回愍帝。”刘粲上表给刘聪说:“如果司马邺死了,民众无所期望,就不会再被李矩、
赵固驱用,将不攻自灭。”戊戌(二十日),愍帝司马邺在平阳遇害。
刘粲派遣刘雅生进攻洛阳,赵固逃奔阳城山。
是岁,王命课督农功,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诸军各自佃作,即以为禀。
这年,晋王下令考核、督促农业生产,俸禄二千石的官员、长官依据交纳谷物的数量多少考评政绩高下,各地驻军各自耕作,所获充当军队给养。
氐王杨茂搜卒,长子难敌立,与少子坚头分领部曲;难敌号左贤王,屯下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
氐族酋长杨茂搜死去,长子杨难敌继位,和小儿子杨坚头分别统领部曲。
杨难敌号称左贤王,屯驻下辨,杨坚头号称右贤王,屯驻河池。
河南王吐谷浑率。
吐谷浑者,慕容之庶兄也,父涉归,分户一千七百以隶之。
及嗣位,二部马斗,遣使让吐谷浑曰:“先公分建有别,奈何不相远异,而令马有斗伤!”吐谷浑怒曰:“马是六畜,斗乃其常,何至怒及于人!欲远别甚易,恐后会为难耳!今当去汝万里之外。”遂帅其众西徙。
悔之,遣其长史乙娄冯追谢之。
吐谷浑曰:“先公尝称卜筮之言云,‘吾二子皆当强盛,祚流后世。
’我,孽子也;理无并大。
今因马而别,殆天意乎!”遂不复还,西傅阴山而居。
属永嘉之乱,因度陇而西,据洮水之西,极于白兰,地方数千里,鲜卑谓兄为阿干,追思之,为之作《阿干之歌》。
吐谷浑有子六十人,长子吐延嗣。
吐延长大有勇力,羌、胡皆畏之。
河南王吐谷浑死去。
吐谷浑是慕容的异母兄长,父亲涉归曾划给他一千七百户为部曲。
等到慕容继承鲜卑酋长位,吐谷浑和慕容双方的马群争斗。
慕容派使者斥责吐谷浑说:“先父划分的部族本来不同,你为什么不离得远点儿,而让马群争斗致伤!”吐谷浑生气地说:“马是六畜之一,争斗本是常事,哪至于迁怒于人!要想远远分开很容易,只怕将来相会就难了!我现在要离开你到万里之外。”于是带领部众向西迁徙。
慕容后悔此事,派长史乙娄冯追上道歉,吐谷浑说:“先公曾经传述卜筮之语说:‘我的两个儿子都会强盛的,统治权力将延续到后世。
’我非正妻之子,按理不能与嫡子并重。
现在因为马群之事分开,大概是天意吧!”于是不再回去,向西傍依阴山居住。
当永嘉之乱时,吐谷浑借机越过陇右向西发展,占据洮水以西地区,至于白兰,方圆数千里。
鲜卑语把哥哥叫作“阿干”,慕容遥思兄长,因此作《阿干之歌》。
吐谷浑有六十多个儿子,长子吐延继承王位。
吐延高大勇武,羌人、胡人都怕他。
太兴元年(戊寅、318)
太兴元年(戊寅,公元318年)
春,正月,辽西公疾陆眷卒,其子幼,叔父涉复辰自立。
段匹自蓟往奔丧;段未宣言:“匹之来,欲为篡也。”匹至右北平,涉复辰发兵拒之。
末乘虚袭涉复辰,杀之,并其子弟党与,自称单于。
迎击匹,败之;匹走还蓟。
春季,正月,辽西公疾陆眷死,儿子幼小,叔父涉复辰自立为王。
段匹由蓟州出发去奔丧,段末扬言说:“段匹此来,是想篡位。”段匹到达右北平,涉复辰发兵阻拦,段末乘虚击杀涉复辰,兼并其子弟、党羽,自
称单于。
段末迎战段匹并战胜了他,段匹逃回蓟州。
三月,癸丑,愍帝凶问至建康,王斩居庐。
百官请上尊号,王不许。
纪瞻曰:“晋氏统绝,于今二年,陛下当承大业;顾望宗室,谁复与让!若光践大位,则神、民有所凭依;苟为逆天时,违人事,大势一去,不可复还。
今两都燔荡,宗庙无主,刘聪窃号于西北,而陛下方高让于东南,此所谓揖让而救火也。”王犹不许,使殿中将军韩绩彻去御坐。
瞻叱绩曰:“帝坐上应列星,敢动者斩!”王为之改容。
三月,癸丑(初七),愍帝死讯传至建康,晋王服斩衰丧服,别居倚庐。
百官奏请晋王使用皇帝尊号,晋王不同意。
纪瞻说:“晋政权灭亡,至今已经两年,陛下应当继承大业。
遍观皇室子弟,又有谁值得推让!陛下如果荣登皇位,那么祖先神灵和国民都能有所依凭;如果拂逆天命,违背人心,大势一旦失去,就无法挽回了。
现在洛阳、长安两座京城被毁,国家无主,刘聪在西北自立国号,而陛下却在东南清高地推谢帝位,这就如同急于救火却恭礼谦让。”晋王还是不同意,让殿中将军韩绩撤去摆好的皇帝宝座。
纪瞻喝斥韩绩说:“皇帝之座与天上列星相应,敢搬动的斩首!”晋王脸色为之一变。
奉朝请周嵩上疏曰:“古之王者,义全而后取,让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长久,重光万载也。
今梓宫未返,旧京未清,义夫泣血,士女遑遑。
宜开延嘉谋,训卒厉兵,先雪社稷大耻,副四海之心,则神器将安适哉!”由是忤旨,出为新安太守,又坐怨望抵罪。
嵩,之弟也。
奉朝请周嵩上疏说:“古代帝王,道义周全而后撷取,谦让顺成而后据有,所以能长久地统治国家,恩泽被服万世。
现在愍帝的梓宫尚未返国,故都耻辱尚未涤清,胸怀节义者痛心泣血,士子民女惶惶失措。
应当广开言路征求良好的建议,训练士卒、整备兵器,先洗雪国家覆亡的大耻,实现天下人民的共同愿望,那么君临天下的大权还能给谁呢!”周嵩的上疏违背了晋王的旨意,被贬黜出京,任新安太守。
又因心怀怨谤被夺职。
周嵩是周的兄弟。
丙辰,王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
帝命王导升御床共坐,导固辞曰:“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帝乃止。
大赦,改元,文武增位二等。
帝欲赐诸吏投刺劝进者加位一等,民投刺者皆除吏,凡二十余万人。
散骑常待熊远曰:“陛下应天继统,率土归戴,岂独近者情重,远者情轻!不若依汉法遍天下爵,于恩为普,且可以息检核之烦,塞巧伪之端也。”帝不从。
丙辰(初十),晋王即帝位,文武百官陪列于两侧。
元帝令王导登御床同坐,王导坚决拒绝,说:“如果太阳与天下万物等同,怎么能俯照苍生!”元帝便不再坚持。
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兴,文武官员都晋升二级爵位。
元帝打算对所有曾经投贴建议自己接受皇位的人格外优宠,凡官吏都增加爵位一等,平民都提升为官吏,总计有二十多万人。
散骑常待熊远说:“陛下顺应天命,继承皇位,普天之下莫不拥戴,岂止左近之人情深,偏远之人情浅!不如依照汉朝的做法,普遍赐封臣民官爵,这样皇恩浩荡,而且可以省去考察核实的烦劳,堵塞弄虚作假的渠道。”元帝不听。
庚午,立王太子绍为皇太子。
太子仁孝,喜文辞,善武艺,好贤礼士,容受规谏,与庾亮、温峤等为布衣之交。
亮风格峻整,善谈老、庄,帝器重之,聘亮妹为太子妃。
帝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
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
庾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纳之。
庚午(二十四日),立王太子司马绍为皇太子。
太子仁义而有孝道,喜欢文学,爱好武艺,礼贤下士,从谏如流,与庾亮、温峤等结为平民之交。
庾亮为人端庄肃正,擅长谈论老子、庄子之学,元帝很器重他,礼聘其妹为皇太子妃。
元帝任命贺循行使太子太傅职权,周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身份侍讲东宫。
元帝喜好刑名之学,曾把《韩非子》一书赠送给太子。
庾亮规谏太子说:“申不害、韩非行事刻薄有伤圣教,不值得圣上留心。”太子听从了。
帝复遣使授慕容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辞公爵不受。
以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命邃创定府朝仪法。
裴嶷言于曰:“晋室衰微,介居江表,威德不能及远,中原之乱,非明公不能拯也。
今诸部虽各拥兵,然皆顽愚相聚,宜以渐并取,以为西讨之资。”曰:“君言大,非孤所及也。
然君中朝名
德,不以孤僻陋而教诲之,是天以君赐孤而其国也。”乃以嶷为长史,委以军国
之谋,诸部弱小者,稍稍击取之。
元帝再次派遣使者任命慕容为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慕容
推辞昌黎公的爵位不肯接受。
慕容任命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让游邃创定军府礼仪。
裴嶷对慕容说:“晋王室衰微,孤独地处于江南,国威和恩德都不能覆及远方,中原的战乱局面,除了贤君您无人能够拯救。
现在各部族虽然各自拥有军队,但都是由顽钝愚昧的族人聚合而成,应当逐个兼并,充实征讨中原的实力。”慕容说:“您所说的宏图远大,不是孤现在所能做的。
不过您是朝中名贤,不因为孤的僻陋而加以教诲,这是上天把您赐给孤而护国家。”于是任裴嶷为长史,委托他策划军国之事,对势力弱小的部族,逐步以武力兼并。
李矩使郭默、郭诵救赵固,屯于洛。
诵潜遣其将耿稚等夜济河袭汉营,汉具丘王翼光觇知之,以告太子粲,请为之备。
粲曰:“彼闻赵固之败,自保不暇,安敢来此邪!毋为惊动将士!”俄而稚等奄至,十道进攻,粲众惊溃,死伤太半,粲走保阳乡。
稚等据其营,获器械、军资,不可胜数。
及旦,粲见稚等兵少,更与刘雅生收余众攻之,汉主聪使太尉范隆帅骑助之,与稚等相持,若战二十余日,不能下。
李矩进兵救之,汉兵临河拒守,矩兵不得济。
稚等杀其所获牛马,焚其军资,突围奔虎牢。
诏以矩都督河南三郡诸军事。
李矩派郭默、郭诵救援赵固,屯兵洛水、水一带。
郭诵悄悄派遣部将耿稚等人夜间渡过黄河偷袭汉军军营,汉国具丘王翼光得到消息,传告太子刘粲,请求做好防备。
刘粲说:“他们听说赵固兵败,自顾不暇,哪儿还敢到这儿来,不要因此惊动将士!”不久,耿稚等人率军扑来,分十路围攻,刘粲所部惊慌溃逃,死伤过半。
刘粲奔逃保守阳乡。
耿稚等占据其军营,缴获的兵器和军事物资不计其数。
到了天亮,刘粲看见耿稚等人兵力不多,又和刘雅生收拾残余部队反攻,汉主刘聪派太尉范隆率骑兵助战,与耿稚等相持,苦战二十多天,
不能攻克。
李矩进军救援耿稚,汉军凭借黄河拒守,李矩的军队无法渡河。
耿稚等人杀掉缴获的牛马,烧掉军事物资,突围 奔向虎牢。
元帝下诏让李矩总领河南三郡军务。
汉螽斯则百堂灾,烧杀汉主聪之子会稽王康等二十一人。
汉国螽斯则百堂发生火灾,烧死汉主刘聪的儿子会稽王刘康等二十一人。
聪以其子济南王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齐王劢为大司徒。
刘聪任命其子济南王刘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任命齐王刘劢为大司徒。
焦嵩、陈安举兵逼上,相国保遣使告急于张,遣金城太守窦涛督步骑二万赴之。
军至新阳,闻愍帝崩,保谋称尊号。
破羌都尉张诜言于曰:“南阳王,国之疏属,忘其大耻而亟欲自尊,必不能成功。
晋王近亲,且有名德,当帅天下以奉之。”从之,遣牙门蔡忠奉表诣建康;比至,帝已即位。
不用江东年号,犹称建兴。
焦嵩、陈安起兵进逼上,相国司马保派人向张告急,张派金城太守窦涛督率步、骑兵二万人赴援。
军队行至新阳,听说愍帝死,司马保策划自立为帝。
破羌都尉张诜对张说:“南阳王司马保是晋皇室中血统疏远的宗族,把巨大的耻辱忘于脑后,急于想自己称帝,一定不会成功。
晋王司马睿是皇室近亲,而且有贤名,应当率天下之人共同奉他为主。”张听从,派遣牙门蔡忠奉呈劝进表书去建康。
等到了建康,晋王已即帝位。
张不用江南新改的年号,仍用愍帝建兴的年号。
夏,四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丁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加王敦江州牧,王导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元帝加任王敦为江州牧,王导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导遣八部从事行扬州郡国,还,同时俱见。
诸从事各言二千石官长得失,独顾和无言。
导问之,和曰:“明公作辅,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邪!”导咨嗟称善。
和,荣之族子也。
王导分遣八部从事八人行察扬州所属八郡,回来后同时召见。
各位从事纷纷禀告二千石官长的为政得失,唯独顾和默默无言。
王导询问他,顾和说:“贤君您辅佐国政,宁可使法网宽松以至可以漏过大鱼,为什么又要搜集、听信道听途说,以斤斤计较来治理政事呢!”王导感叹称赞。
顾和是顾荣的同族子侄。
成丞相范长生卒;成主雄以长生子侍中贲为丞相。
长生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
成汉丞相范长生故去,成汉主李雄任命其子侍中范贲为丞相。
范长生博学多能,享年近百岁,蜀地人民尊奉他有如神灵。
汉中常侍王沈养女有美色,汉主聪立以为左皇后。
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谏曰:“臣闻王者立后,比德乾坤,生承宗庙,没配后土,必择世德名宗,幽闲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称神祗之心。
孝成帝以赵飞燕为后,使继嗣绝灭,社稷为墟,此前鉴也。
自麟嘉以来,中宫之位,不以德举。
借使沈之弟女,刑余小丑,犹不可以尘污椒房,况其有婢邪!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奈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国家之福也。”聪大怒,使中常侍宣怀谓太子粲曰:“鉴等小子,狂言侮慢,无复君臣上下之礼,其速考实!”于是收鉴等送市,皆斩之。
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驰,将入谏,门者弗通。
汉国中常侍王沈的养女容颜美丽,汉主刘聪立她为左皇后。
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进谏说:“臣听说帝王册立王后,效法乾坤相配之理,在世时承嗣宗庙祭祀,去世后配祀土神,必须选择道德传家、名门显族的女子,本人也应幽闲贤淑,才能与四海之民的期望相称,使神祗满意。
汉成帝立赵飞燕为皇后,结果使子嗣灭绝,社稷毁为废墟,这是前代的教训。
本期从麟嘉年间开始,选立皇后不以道德为准绳。
即便是王沈的妹妹或亲女儿,也不过如同阉宦丑类,尚且不能让她们沾污后妃之位,更何况王沈的婢女呢!君王六宫的嫔妃,都是王公贵胄的子孙,怎能轻率地让婢女做她们的主人!臣恐怕这不是国家的福兆。”刘聪大为生气,让中常侍宣怀对太子刘粲说:“王鉴这帮小子,口出狂言,侮慢尊上,不再有君臣上下的礼节,望从速定罪!”于是收捕王鉴等人送往刑场斩首。
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骑马赶来,要进宫规谏,守门者不给通报。
鉴等临刑,王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复能为恶乎?乃公何与汝事!”鉴目叱之曰:“竖子!灭大汉者,正坐汝鼠辈与靳准耳!要当诉汝于先帝,取汝于地下治之。”准谓鉴曰:“吾受诏收君,有何不善,君言汉灭由吾也?”鉴曰:
“汝杀皇太弟,使主上获不友之名。
国家畜养汝辈,何得不灭!”懿之谓准曰:“汝心如枭镜,必为国患,汝既食人,人亦当食汝。”
王鉴等人临刑前,王沈用手杖叩击他们说:“无用奴才,还能再作恶吗?老公关你们什么事!”王鉴目叱骂说:“小子!覆灭大汉的人,正是你这样的鼠辈和靳准之流!我一定要向先帝控告你,把你拘到地下治罪。”靳准对王鉴说:“我接受诏命拘捕你,有什么不对,你却说汉国覆灭是因为我?”王鉴说:“你杀死皇太弟,使主上蒙受不友爱的恶名。
国家畜养你这样的人,怎能不灭亡!”崔懿之对靳准说:“你的心像枭和破镜这种畜类一样残忍,必定是国家的祸害。
你既然要吃人,别人也会吃掉你。”
聪又立宣怀养女为中皇后。
刘聪又立宣怀的养女为中皇后。
司徒荀组在许昌,逼于石勒,帅其属数百人渡江;诏组与太保西阳王并录尚书事。
司徒荀组在许昌,被石勒所逼,率领部属数百人渡过长江。
元帝下诏让荀组和太保、西阳王司马同录尚书事。
段匹之奔疾陆眷丧也,刘琨使其世子群送之。
匹败,群为段末所得。
末厚礼之,许以琨为幽州刺史,欲与之袭匹,密遣使赍群书,请琨为内应,为匹逻骑所得。
时琨别屯征北小城,不知也,来见匹。
匹以群书示琨曰:“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耳。”琨曰:“与公同盟,庶雪国家之耻,若儿书密达,亦终不以一子之故负公而忘义也。”匹雅重琨,初无害琨意,将听还屯。
其弟叔军谓匹曰:“我,胡夷耳;所以能服晋人者,畏吾众也。
今我骨肉乖离,是其良图之日;若有奉琨以起,吾族尽矣。”匹遂留琨。
琨之庶长子遵惧诛,与琨左长史杨桥等闭门自守,匹攻拔之。
代郡太守辟闾嵩、后将军韩据复潜谋袭匹,事泄,匹执嵩、据及其徒党,悉诛之。
五月,癸丑,匹称诏收琨,缢杀之,并杀其子侄四人。
琨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帅琨余众奔辽西,依段末,奉刘群为主;将佐多奔石靳。
悦,林之曾孙也。
朝廷以匹尚强,冀其能平河朔,乃不为琨举哀。
温峤表“琨尽忠帝室,家破身亡,宜在褒恤;”卢谌、崔悦因末使者,亦上表为琨讼冤。
后数岁,乃赠琨太尉、侍中,谥曰愍。
于是夷、晋以琨死,皆不附匹。
段匹为疾陆眷奔丧时,刘琨让自己的嫡长子刘群陪送。
段匹兵败,刘群被段末俘获。
段末对他非常有礼,并答应让刘琨当幽州刺史,想和刘琨共同攻击段匹。
段末秘密派遣使者携带刘群写的信,请刘琨当内应,结果被段匹的巡逻骑兵抓获。
当时刘琨单独屯兵于征北小城,不知内情,来见段匹。
段匹把刘群的信给他看,并说:“我心中也没有怀疑您,所以告诉您。”刘琨说:“我和您共同结盟,但愿能洗雪国家的耻辱,即便儿子的信秘密地送到我手中,我最终也不会因为一个儿子的缘故辜负您而忘大义。”段匹素来看重刘琨,本来也没有加害刘琨的意思,准备听任他返回驻屯地。
但段匹的弟弟段叔军对他说:“我们是胡夷族,之所以能够让晋国人服从我们,是因为畏惧我们人数众多。
现在我们骨肉不和,正是晋人图谋我们的良机,如果有人推奉刘琨为首而起兵,我们这一族就完了。”段匹于是羁留了刘琨,不让他返回。
刘琨的庶长子刘遵惧怕因此被杀,和刘琨的左长史杨桥等人闭门自守,被段匹攻破。
代郡太守辟闾嵩、后将军韩据又密谋偷袭段匹,事情泄露,段匹抓获辟闾嵩、韩据及其党徒,一并处决。
五月,癸丑(初八),段匹假称奉诏拘捕刘琨,把他勒死,并杀掉他子、侄四人。
刘琨的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率领刘琨余部逃奔辽西,依附段末,尊奉刘群为主,将佐们大多投奔石勒。
崔悦是崔林的曾孙。
朝廷因为段匹势力尚强,希望他能平定河朔,于是不为刘琨发丧。
温峤上表称颂:“刘琨尽忠于晋室,家破身亡,应当褒扬优恤。”卢谌、崔悦通过段末的使节,也上表为刘琨诉冤。
过了几年,才追赠刘琨太尉、侍中,谥号为“愍”。
此时夷人、晋人因为刘琨之死,都不再附从段匹。
末遣其弟攻匹,匹帅其众数千将奔邵续,勒将石越邀之于盐山,大败之,匹复还保蓟。
末自称幽州刺史。
段末派他兄弟进攻段匹,段匹率其部众数千人准备投奔邵续,石勒部将石越在盐山截击段匹,重创其军。
段匹又回头保守蓟州。
段末自称幽州刺史。
初,温峤为刘琨奉表诣建康,其母崔氏固止之,峤绝裾而去。
既至,屡求返命,朝迁不许。
会琨死,除散骑侍郎。
峤闻母亡,阻乱不得奔丧、临葬,固让不拜,苦请北归。
诏曰:“凡行礼者,当使理可经通。
今桀逆未枭,诸军奉迎梓宫独未得进,峤以一身,于何济其私难,而不从王命邪!”峤不得已受拜。
当初,温峤受刘琨之命奉呈上表到建康,母亲崔氏坚持阻拦,温峤断袖而去。
到达建康以后,温峤多次请求返回复命,朝廷不同意。
适逢刘琨死,元帝提升温峤任散骑侍郎。
温峤听说母亲亡故,因战乱阻隔不能前去奔丧并安葬,所以坚持辞谢封职,苦苦请求北归家乡。
元帝下诏说:“凡是遵循礼节的人,行为应当常常符合大道理。
现在逆贼未能翦除,奉迎愍帝梓宫的军队尚且无法北进,温峤怎能让自己只顾个人私难,不听从王命呢!”漫峤不得已,只好接受封职。
初,曹嶷既据青州,乃叛汉来隆。
又以建康悬远,势援不接,复与石勒相结,勒授嶷东州大将军、青州牧,封琅邪公。
当初,曹嶷已经占据青州,于是背叛汉国来投降东晋。
又因为建康遥远,威势、军援均不能及远,又与石勒勾结。
石勒委授崔嶷为东州大将军、青州牧,封琅邪公。
六月,甲申,以刁协为尚书令,荀崧为左仆射。
协性刚悍,与物多忤,与侍中刘隗俱为帝所宠任;欲矫时弊,每崇上抑下,排沮豪强,故为王氏所疾,诸刻碎之政,皆云隗、协所建。
协又使酒放肆,侵毁公卿,见者皆侧目惮之。
六月,甲申(初九),元帝任刁协为尚书令,荀崧为左仆射。
刁协性情刚烈,对事常有不同意见,和侍中刘隗都是元帝所宠爱、信任的人。
他们想纠正时弊,总是抑制臣下的势力以崇奉君主的权威,排挤豪强,所以被王氏所恨,许多严酷、劳民的政策,都说是刘隗、刁协的主意。
刁协本人又酗酒任性,放浪无羁,攻讦公卿大臣,见到他的人都畏惧而不敢正视。
戊戌,封皇子为武陵王。
戊戌(二十三日),元帝封皇子司马为武陵王。
刘虎自朔方侵拓跋郁律西部,秋,七月,郁律击虎,大破之。
虎走出塞,从弟路孤帅其部落降于郁律。
于是郁律西取乌孙胡地,东兼勿吉以西,士马精强,雄于北方。
刘虎从朔方侵犯拓跋郁律的西部。
秋季,七月,拓跋郁律攻击刘虎,大胜。
刘虎逃到塞外,堂弟刘路孤率部落民众投降拓跋郁律。
于是拓跋郁律向西攻取乌孙故地,向东兼并了勿吉以西地区,兵强马壮,称雄于北方。
汉主聪寝疾,征大司马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皆录尚书事,受遗诏辅政。
曜、勒固辞。
乃以曜为丞相、领雍州牧,勒为大将军、领幽·冀二州牧,勒辞不受。
以上洛王景为太宰,济南王骥为大司马,昌国公为大帅,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并录尚书事;范隆守尚书令、仪同三司,勒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校尉,皆迭决尚书奏事。
癸亥,聪卒。
甲子,太子粲即位。
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弘道皇后,武氏号弘德皇后,王氏号弘孝皇后;立其
妻靳氏为皇后,子元公为太子。
大赦,改元汉昌。
葬聪于宣光陵,谥曰昭武皇
帝,庙号烈宗。
靳太后等皆年未盈二十,粲多行无礼,无复哀戚。
汉主刘聪病重,征召大司马刘曜任命为丞相,石勒任大将军,都领尚 书事,禀受遗诏辅佐国政。
刘曜、石勒固执地推辞,于是任刘曜为丞相,兼雍州牧,石勒为大将军,兼领幽州、冀州牧,石勒推辞不接受。
任上洛王刘景为太宰,济南王刘骥为大司马,昌国公刘为太帅,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同领尚书事;范隆仍为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任大司空、领司隶校尉,轮流决断尚书所奏事宜。
癸亥(十九日),刘聪故去。
甲子(二十日),太子刘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称弘道皇后,武氏号称弘德皇后,王氏号称弘孝皇后;立妻子靳氏为皇后,儿子刘元公为太子。
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汉昌。
刘聪葬于宣光陵,谥号是昭武皇帝,庙号烈宗。
靳太后等人年龄都不到二十岁,刘粲多行非礼之举,并无悲哀神色。
靳准阴有异志,私谓粲曰:“如闻诸公欲行伊、霍之事,先诛太保及臣,以大司马统万机,陛下宜早图之!”粲不从。
准惧,复使二靳氏言之,粲乃从之。
收其太宰景、大司马骥、骥母弟车骑大将军吴王逞、太帅、大司徒齐王劢,皆杀之。
朱纪、范隆奔长安。
八月,粲治兵于上林,谋讨石勒。
以丞相曜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仍镇长安。
靳准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粲常游宴后宫,
军国之事,一决于准。
准矫诏以从弟明为车骑将军。
康为卫将军。
靳准私下怀有异志,悄悄对刘粲说:“好像听说诸位公卿准备像商代伊尹、汉代霍光那样代摄朝政,杀掉太保呼延晏和我,让大司马刘骥统领万机,陛下应当早作准备。”刘粲不听。
靳准恐惧,又让皇太后靳氏和皇后靳氏二人劝说,刘粲于是听从。
收捕太宰刘景、大司马刘骥、刘骥的同母弟车骑大将军吴王刘逞、太帅刘和大司徒齐王刘劢,全部处死。
朱纪和范隆逃奔长安。
八月,刘粲在上林练兵,准备征讨石勒。
任丞相刘曜为相国,总督内外军事事宜,仍然镇守长安。
任靳准为大将军,领尚书事。
刘粲经常在后宫游乐,军国大事,全由靳准决断。
靳准假称诏令,让堂弟靳明任车骑将军,靳康为卫将军。
准将作乱,谋于王延。
延弗从,驰,将告之;遇靳康,劫延以归。
准遂勒兵升光极殿,使甲士执粲,数而杀之,谥曰隐帝。
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东市。
发永光、宣光二陵,斩聪尸,焚其宗庙。
准自号大将军、汉天王,称制,置百官。
谓安定胡嵩曰:“自古无胡人为天子者,今以传国玺付汝,还如晋家。”嵩不敢受,准怒,杀之。
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刘渊,屠各小丑,因晋之乱,矫称天命,使二帝幽没。
辄率众扶侍梓宫,请以上闻。”矩驰表于帝,帝遣太常韩胤等奉迎梓宫。
汉尚书北宫纯等招集晋人,堡于东宫,靳康攻灭之。
准欲以王延为左光禄大夫,延骂曰:“屠各逆奴,何不速杀我,以吾左目置西阳门,观相国之入也;右目置建春门,观大将军之入也!”准杀之。
靳准将要作乱,与王延商议。
王延不肯依从,驰马准备告发,路上遇见靳康,被劫持回来。
靳准便领兵登上光极殿,派甲士抓住刘粲,数落他的罪名并杀了他,谥号隐帝。
刘氏的男男女女,不分老幼都斩杀于东市。
又挖掘永光、宣光两座陵墓,斩断刘聪尸身,焚毁刘氏宗庙。
靳准自称大将军、汉天王,行使皇帝权力,设置百官。
靳准对安定人胡嵩说:“自古以来没有胡人当天子的,现在把传国玉玺交给你,还给晋王室。”胡嵩不敢接受,靳准发怒,杀胡嵩。
靳准派使者告诉司州刺史李矩说:“刘渊是匈奴屠各部的小丑,乘晋内乱,矫称天命为天子,使得晋怀帝、晋愍帝被俘身死。
我立即率众扶侍二帝梓宫送往南方,请报知皇帝。”李矩急速上表元帝,元帝派太常韩胤等人奉迎梓宫。
汉国尚书北宫纯等招集晋国民众,在东宫建堡固守,被靳康攻灭。
靳准想让王延任光禄大夫,王延骂道:“屠各族的逆奴,为什么不快把我杀了,把我的左眼放在西阳门,好看相国刘曜攻进来;把右眼放在建春门,好看大将军石勒攻进来!”靳准杀了王延。
相国曜闻乱,自长安赴之。
石勒帅精锐五万以讨准,据襄陵北原。
准数挑战,勒坚壁以挫之。
相国刘曜听说国中有乱,由长安前来救难。
石勒率五万精兵讨伐靳准,占据襄陵以北平原。
靳准多次挑战,石勒坚壁不出,耗去敌人锐气。
冬,十月,曜至赤壁。
太保呼延晏等自平阳归之,与太傅朱纪等共上尊号。
曜即皇帝位,大赦,惟靳准一门不在赦例。
改元光初。
以朱纪领司徒,呼延晏领司空,太尉范隆以下悉复本位。
以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进爵为赵公。
冬季,十月,刘曜到达赤壁。
太保呼延晏等从平阳来归附,与太傅朱纪等共同拟上皇帝尊号。
刘曜便即帝位,大赦天下,只有靳准一族不在赦免之列。
改年号为光初。
以朱纪领司徒,呼延晏领司空,太尉范隆以下诸人都官复原职。
任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为私邑,进爵为赵公。
勒进攻准于平阳,巴及羌、羯降者十余万落,勒皆徙之于所部郡县。
石勒在平阳进攻靳准,巴人、羌人和羯族人投降的有十多万人,石勒把他们全部迁徙到自己统治的郡县内。
汉主曜使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屯汾阴,与勒共讨准。
汉主刘曜派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屯兵汾阴,与石勒共同讨伐靳准。
十一月,乙卯,日夜出,高三丈。
十一月,乙卯(十三日),夜间出现太阳,高三丈。
诏以王敦为荆州牧,加陶侃都督交州诸军事;敦固辞州牧,乃听为刺史。
元帝下诏任命王敦为荆州牧,授予陶侃都督交州军事。
王敦坚持辞谢,于是听任他为刺史。
庚申,诏群公卿士各陈得失。
御史中丞熊远上疏,以为:“胡贼猾夏,梓宫未返,而不能遣军进讨,一失也。
群官不以雠贼未报为耻,备在调戏、酒食而已,二失也。
选官用人,不料实德,惟在白望,不求才干,惟事请托;当官者以治事为俗吏,奉法为苛刻,尽礼为诏谀,从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骄蹇为简雅,三失也。
世之所恶者,陆沈泥滓;时之所善者,翱翔云霄;是以万机未整,风俗伪薄。
朝廷群司,以从顺为善,相违见贬,安得朝有辨争之臣,士无禄仕之志乎!古之取士,敷奏以言;今光禄不试,甚违古义。
又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是以才不济务,奸无所惩。
若此道不改,求以救乱,难矣!”
庚申(十八日),元帝下诏让群臣公卿各陈国政得失。
御史中丞熊远上疏认为:“胡族寇贼作乱华夏,二帝梓宫未还,却不能派军征讨,这是第一个过失;官员们不以仇敌未报为耻,只顾饮宴调侃,这是第二个过失;选官用人,不考察实际的德行,只看虚名,不求有才干,只重关系,当官的人把治理政事看作是俗吏所为,把遵奉法律看作是苛刻,把尽守礼仪看作谄谀,把无所事事看作高妙,把放荡不羁之人看作通达之士,把骄傲怠慢看作简雅,这是第三个过失。
时俗所憎恶的人,沉沦于尘埃,时俗所褒扬的人,得以翱翔云霄,所以万事未备,而风俗却虚伪、刻薄。
朝廷众官,以顺从为善,意见不合便遭贬责,这怎能使朝廷有抗辩谏诤的大臣,怎能使士人没有为俸禄做官之心呢!古代选拔人才,根据他们陈述的言论,现在光禄大夫不举行考试,大大违背古制。
再加上推举贤良不超出豪强世族,刑律实施不到权贵们头上,所以有才能的人不能成功立业,奸佞之人无从惩治。
如果这种做法不改变,希望拯救乱政是太困难了!”
先是,帝以离乱之际,欲慰悦人心,州郡秀、孝,至者不试,普皆署吏。
尚书陈亦上言:“宜渐循旧制,试以经策。”帝从之,仍诏:“不中科者,刺史、太守免官。”于是秀、孝皆不敢行,其有到者,亦皆托疾,比三年无就试者。
帝欲特除孝廉已到者官,尚书郎孔坦奏议,以为:“近郡惧累君父,皆不敢行;远郡冀于不试,冒昧来赴。
今若偏加除署,是为谨身奉法者失分,侥幸投射者得官,颓风伤教,恐从此始。
不若一切罢归,而为之延期,使得就学,则法均而令信矣。”帝从之,听孝廉申至七年乃试,坦,愉之从子也。
以前,元帝因为正当战乱离散之世,想抚慰、取悦人心,州郡荐举的秀才、孝廉进京不必考试,普遍署任为官吏。
尚书陈也上言说:“应当逐渐恢复过去的制度,考试经策。”元帝听从,于是下诏说:“凡荐举的秀才、孝廉考试不合格的,所在地的刺史、太守免职。”这样被荐举出来的秀才、孝廉都不敢来参加考试,即使有来的,也都以生病为由推托,连续三年没有应试者。
元帝想将已到京的孝廉按特例处理授予他们官职,尚书孔坦上奏发表意见,认为:“附近州郡的孝廉怕牵累长官、家人,都不敢来,而远处州郡的孝廉
寄希望于免予考试,冒昧前来。
现在如果一律只授予他们官职,那么持身严谨、奉尊法令的人便失去了机会,而心存侥幸、冒险一试的人却得到了官职,风气败坏、教化不行,恐怕从此开始。
不如所有的人都不授职,推延策试日期,让他们再去学习,这样法令便公正而诚信。”元帝听从,任凭策试孝廉推迟七年才举行。
孔坦是孔愉的侄子。
靳准使侍中卜泰送乘舆、服御请和于石勒;勒囚泰,送于流主曜。
曜谓泰曰:“先帝末年,实乱大伦。
司空行伊、霍之权,使朕及此,其功大矣。
若早迎大驾者,当悉以政事相委,况免死乎!卿为朕入城,具宣此意。”泰还平阳,准自以杀曜母兄,沈吟未从。
十二月,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等,相与杀准,推尚书令靳明为主,遣卜泰奉传国六玺降汉。
石勒大怒,进军攻明,明出战,大败,乃婴城固守。
靳准派侍中卜泰赠送车驾、服御给石勒,向他请和。
石勒囚禁卜泰,押送到汉主刘曜那里。
刘曜对卜泰说:“先帝刘粲末年,行为实在是违背人伦。
大司空靳准行使伊尹、霍光那样的权利,使得朕能登上君位,功劳很大。
如果能早日迎奉大驾,我会把政事全部委托他管辖,何况免除一死呢!你为我进城去向靳准原原本本地传达我的意思。”卜泰回到平阳转告靳准,靳准自己觉得杀害了刘曜的母亲、兄弟,犹豫不决。
十二月,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等,合谋杀了靳准,推举尚书令靳明为主,派遣卜泰奉送传国的六颗印信投降汉国。
石勒大为恼怒,进军攻击靳明,靳明出兵迎战,大败,于是环城固守。
丁丑,封皇子焕为琅邪王。
焕,郑夫人之子,生二年矣,帝爱之,以其疾笃,故王之。
己卯,薨。
帝以成人之礼葬之,备吉凶仪服,营起园陵,功费甚广。
琅邪国右常侍会稽孙霄上疏谏曰:“古者凶荒杀礼;况今海内丧乱,
宪章旧制,犹宜节省,而礼典所无,顾崇饰如是乎!竭已罢之民,营无益之事,
殚已困之财,修无用之费,此臣之所不安也。”帝不从。
丁丑(初五),晋元帝封皇子司马焕为琅邪王。
司马焕是郑夫人所生,已经两岁了,元帝宠爱他。
因为他生病很重,所以封他为王。
己卯(初七),司马焕死。
元帝依照成人的礼仪安葬他,准备吉凶仪服,营造园陵,花费的人力、财力很多。
琅邪国右常侍、会稽人孙霄上书规谏说:“古时候凶年、荒年都要简化繁文缛节,何况当今宇内正处于丧乱之中,即便是宪章旧制,尚且应当简化,而礼典本无之事,难道应当这样大肆铺张吗!穷尽已经疲惫的民众,去干无益的事情,耗干已经困乏的财力,用以修建无用的东西,这使我深感不安。”元帝不听。
彭城内史周抚杀沛国内史周默,以其众降石勒。
诏下邳内史刘遐领彭城内史,与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龛共讨之。
豹,质之玄孙也。
彭城内史周抚杀沛国内史周默,率其部众投降石勒。
晋元帝下诏令下邳内史刘遐兼任彭城内史职,和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龛共同讨伐他。
蔡豹是蔡质的玄孙。
石虎帅幽、冀之兵会石勒攻平阳,靳明屡败,遣使求救于汉。
汉主曜使刘雅、刘策迎之,明帅平阳士女万五千人奔汉。
曜西屯粟邑,收靳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之。
曜迎其母胡氏之丧于平阳,葬于粟邑,号曰阳陵,谥曰宣明皇太后。
石勒焚平阳宫室,使裴宪、石会修永光、宣光二陵,收汉主粲已下百余口葬之,置戍而归。
石虎率领幽州、冀州的军队与石勒会合,进攻平阳。
靳明多次战败,派遣使者向汉主求救。
汉主刘曜派刘雅、刘策相迎,靳明率平阳士民一万五千人逃奔汉国。
刘曜驻屯西部的粟邑,拘捕靳氏家人,不分老
幼全都杀掉。
刘曜从平阳迎回母亲胡氏的灵柩,安葬于粟邑,号称阳陵,上谥号为宣明皇太后。
石勒焚毁平阳的宫室,让裴宪、石会修复永光、宣光二座陵墓,收敛汉主刘粲以下一百多人尸体入土埋葬,安排好戍守的军队,然后返回。
成梁州刺史李凤数有功,成主雄兄子稚在晋寿,疾之。
凤以巴西叛。
雄自至涪,使太傅骧讨凤,斩之;以李寿为前将军,督巴西军事。
成汉的梁州刺史李凤多次立功,成汉国主李雄兄长的儿子李稚在晋寿县,嫉恨李凤。
李凤占据巴西背叛成汉。
李雄亲自到涪县,派太傅李骧征讨李凤,将李凤斩杀。
任李寿为前将军,督察巴西军事事宜。
晋纪十三 中宗元皇帝中太兴二年(己卯、319)
晋纪十三 晋元帝太兴二年(己卯,公元319年)
春,二月,刘遐,徐龛击周抚于寒山,破斩之。
初,掖人苏峻帅乡里数千家结垒以自保,远近多附之。
曹嶷恶其强,将攻之,峻率众浮海来奔。
帝以峻为鹰扬将军,助刘遐讨周抚有功;诏以遐为临淮太守,峻为淮陵内史。
春季,二月,刘遐、徐龛在寒山攻击周抚,攻破并杀死周抚。
当初,掖县人苏峻率领乡里数千家民众营造壁垒自保,远近民众大多附从。
曹嶷恨苏峻势力强大,准备攻击他,苏峻率部众渡海投奔东晋。
元帝任苏峻为鹰扬将军,因为帮助刘遐讨伐周抚有功,下诏任刘遐为临淮太守,苏浚为淮陵内史。
石勒遣左长史王献捷于汉,汉主曜遣兼司徒郭汜授勒太宰、领大将军,进爵赵王,加殊礼,出警入跸,如曹公辅汉故事;拜王及其副刘茂皆为将军,封列侯。
舍人曹平乐从至粟邑,因留仕汉,言于曜曰:“大司马遣等来,外表至诚,内觇大驾强弱,俟其复命,将袭乘舆。”时汉兵实疲弊,曜信之。
乃追汜还,斩于市。
三月,勒还至襄国。
刘茂逃归,言死状。
勒大怒曰:“孤事刘氏,于人臣之职有加矣。
彼之基业,皆孤所为,今既得志,还欲相图。
赵王、赵帝,孤自为之,何待于彼邪!”乃诛曹平乐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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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派左长史王向汉主献俘告捷,汉主刘曜派兼司徒郭汜授石勒为太宰、领大将军,晋升爵位为赵王,给予特殊礼遇,出入宫禁,如同曹操辅佐汉室的旧制。
拜王和他的副将刘茂为将军,封为列侯。
王的舍人曹平乐随从王到粟邑,顺势留在汉国做官,他对刘曜说:“大司马石勒派王等人前来,外表至为忠诚,实则是窥察您的强弱,等他回去报告后,将要袭击您。”当时汉军的确疲敝,刘曜相信了曹平乐所言,于是命人追回郭汜,在街市上杀了王。
三月,石勒回到襄国。
刘茂逃回,告知王死的情况,石勒大怒,说:“孤侍奉刘氏,已经超过了臣下该尽的本职。
刘氏的基业,都是我所创下的。
现在他志得意满,却反过来想算计我。
赵王、赵帝,孤自己就能做,哪里还要等他呢!”于是诛杀曹平乐三族。
帝令群臣议郊祀,尚书令刁协等以为宜须还洛乃修之。
司徒荀组等曰:“汉献帝都许,即行郊祀,何必洛邑!”帝从之,立郊丘于建康城之巳地。
辛卯,帝亲祀南郊。
以未有北郊,并地祗合祭之。
诏:“琅邪恭王宜称皇考,”贺循曰:“《礼》,子不敢以己爵加于父,”乃止。
元帝令群臣商议郊祀之事,尚书令刁协等人认为应该等还都洛阳之后再举行。
司徒荀组等人说:“汉献帝迁都许昌,马上便举行郊祀,又何必等回到洛邑时!”元帝听从了荀组等人意见,在建康城的巳地建立郊祀园丘。
辛卯(二十日),元帝亲自到南郊祭天,因为还没有北郊,所以连同地祗合并祭祀。
元帝下诏说:“琅邪恭王应当称作皇考。”贺循说:“根据《礼》,儿子不敢把自己的爵位加在父亲身上。”于是停止执行。
初,蓬陂坞主陈川自称陈留太守。
祖逖之攻樊雅也,川遣其将李头助之。
头力战有功,逖厚遇之。
头每叹曰:“得此人为主,吾死无恨。”川闻而杀之。
头党冯宠帅其众降逖。
川益怒,大掠豫州诸郡,逖遣兵击破之。
夏,四月,川以浚仪叛,降石勒。
当初,蓬陂坞主陈川自称陈留太守,祖逖攻打樊雅之时,陈川派部将李头助战。
李头力战建功,祖逖对他另眼相看。
李头常常感叹说:“能得到祖 逖做自己的主公,我死无遗憾。”陈川听说,杀了李头。
李头的党徒冯宠率领
部众投降祖逖,陈川更加恼怒,大肆攻掠豫州诸郡,祖逖派兵打败了他。
夏季,四月,陈川占据浚仪背叛,投降石勒。
周抚之败走也,徐龛部将于药追斩之;及朝廷论功,而刘遐先之。
龛怒,以泰山叛,降石勒,自称兖州刺史。
周抚败逃时,是徐龛的部将于药追上并杀了周抚,等到朝廷论功时,却是刘遐占先。
徐龛生气,占据泰山背叛,投降石勒,自称兖州刺史。
汉主曜还,都长安,立妃羊氏为皇后,子熙为皇太子;封子袭为长乐王,阐为太原王,冲为淮南王,敞为齐王,高为鲁王,徽为楚王;诸宗室皆进封郡王。
羊氏,即故惠帝后也。
曜尝问之曰:“吾何如司马家儿?”羊氏曰:“陛下,开基之圣主;彼,亡国之暗夫;何可并言!彼贵为帝王,有一妇、一子及身三耳,曾不能庇。
妾于尔时,实不欲生,意谓世间男子皆然。
自奉巾栉已来,始知天下自有丈夫耳。”曜甚宠之,颇干预国事。
汉主刘曜回到长安,定都于此,立后妃羊氏为皇后,儿子刘熙为太子。
封儿子刘袭为长乐王,刘阐为太原王,刘冲为淮南王,刘敞为齐王,刘高为鲁王,刘徽为楚王,各宗室子弟都进封郡王。
羊氏就是过去晋惠帝的皇后。
刘曜曾经问她说:“我比起司马家的孩子怎么样?”羊氏说:“陛下是开基的圣主,他是亡国的昏君,怎么能相提并论!他贵为帝王时,只有一个夫人、一个孩子和他自己三个人,竟然都不能庇护。
我在那时实在是不想活了,以为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
自从做了您的妻子,才知道天下自有大丈夫。”刘曜非常宠爱她,羊氏常干预国事。
南阳王保自称晋王,改元建康,置百官,以张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陈安自称秦州刺史,降于汉,又降于成。
上大饥,士众困迫,张春奉保之南安祁山。
遣韩璞帅步骑五千救之;陈安退保绵诸,保归上。
未几,保复为安所逼,遣其将宋毅救之,安乃退。
南阳王司马保自称晋王,改年号为建康,设置百官,任张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陈安自称秦州刺史,投降汉,后又投降成汉。
上发生严重饥荒,士民困迫,张春侍奉司马保去南安的祁山。
张派遣韩璞率领步、骑兵五千救援司马保,陈安退守绵诸,司马保回到上。
不久,司马保又被陈安进逼,张派部将宋毅救援,陈安才退军。
江东大饥,诏百官各上封事。
益州刺史应詹上疏曰:“元康以来,贱《经》尚道,以玄虚弘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宜崇奖儒官,以新俗化。”
江南发生严重饥荒,元帝下诏让百官各自上书奏事。
益州刺史应詹上疏说:“自元康年间以来,轻视经典,崇尚道学,把玄虚弘放视作平达,把儒术、清俭看作鄙俗,应当尊崇和奖掖儒官,来革新风俗教化。”
祖逖攻陈川于蓬关,石勒遣石虎将兵五万救之,战于浚仪,逖兵败,退屯梁国。
勒又遣桃豹将兵至蓬关,逖退屯淮南。
虎徙川部众五千户于襄国,留豹守川故城。
祖逖在蓬关进攻陈川,石勒派石虎率兵五万救援,两军在浚仪交战,祖逖兵败,退军驻屯梁国。
石勒又派桃豹率兵到达蓬关,祖逖退守淮南。
石虎将陈川部众五千户迁徙到襄国,留下石豹守卫陈川故城。
石勒遣石虎击鲜卑日六延于朔方,大破之,斩首二万级,俘虏三万余人。
孔苌攻幽州诸郡,悉取之。
段匹士众饥散,欲移保上谷,代王郁律勒兵将击之,匹弃妻子奔乐陵,依邵续。
石勒派遣石虎在朔方重创鲜卑族日六延,斩首二万,俘虏三万多人。
孔苌攻取了幽州诸郡。
段匹的士众因饥饿离散,段匹想移军保守上谷,代王郁律领兵准备攻击他,段匹丢弃妻子儿女逃奔乐陵,依附邵续。
曹嶷遣使赂石勒,请以河为境,勒许之。
曹嶷派使者给石勒送去财物,请求以黄河作为分界,石勒答应了。
梁州刺史周访击杜曾,大破之。
马隽等执曾以降,访斩之;并获荆州刺史第五猗,送于武昌。
访以猗本中朝所署,加有时望,白王敦不宜杀,敦不听而斩之。
初,敦患杜曾难制,谓访曰:“若擒曾,当相论为荆州。”及曾死而敦不用。
王在荆州,多杀陶侃将佐;以皇甫方回为侃所敬,责其不诣己,收斩之。
士民怨怒,上下不安。
帝闻之,征为散骑常侍,以周访代为荆州刺史。
王敦忌访威名,意难之。
从事中郎郭舒说敦曰:“鄙州虽荒弊,乃用武之国,不可以假人,宜自领之,访为梁州足矣。”敦从之。
六月,丙子,诏加访安南将军。
余如故。
访大怒,敦手书譬解,并遗玉环、玉碗以申厚意。
访抵之于地,曰:“吾岂贾竖,可以宝悦邪!”访在襄阳,务农训兵,阴有图敦之志,守宰有缺辄补,然后言上;敦患之而不能制。
梁州刺史周访进攻杜曾,大胜。
马隽等人抓住杜曾投降,周访斩杀杜曾。
并抓获荆州刺史第五猗,送往武昌。
周访因为第五猗本是朝廷任命,而且有一定声望,告诉王敦最好不要杀他,王敦不听,杀了第五猗。
当初,王敦忧虑杜曾难以控制,对周访说:“如果能擒获杜曾,我将论功让你治理荆州。”等到杜曾死后,王敦不用周访。
王在荆州,杀了许多陶侃的将佐,因为皇甫方回是陶侃所敬重的人,王责怪他不拜诣自己,把他拘捕杀害。
士人民众因此怨怒,上下关系紧张。
元帝听说这件事,征召王任散骑常侍,让周访代替王任荆州刺史。
王敦嫉妒周访有威名,有意为难。
从事中郎郭舒劝王敦说:“本州虽然荒凉凋敝,却是用武之地,不可以让人占有,应当自己管辖。
周访治理梁州就够了。”王敦听从了他的话。
六月,丙子(初七),元帝下诏授予周访安南将军,其余职务不变。
周访大为恼怒。
王敦亲自写信劝解,并赠玉环、玉碗表示看重之意。
周访扔在地上,说:“我难道是商人和小孩吗?怎么可以用宝物来让我高兴呢!”周访在襄阳发展农业、训练士卒,暗藏谋算王敦的心志。
官吏有缺员就自行补录,然后才上报。
王敦对他深以为患但又不能控制他。
魏该为胡寇所逼,自宜阳率众南迁新野,助周访讨杜曾有功,拜顺阳太守。
魏该被胡族敌寇所逼迫,从宜阳率领部众向南迁徙到新野,因帮助周访讨伐杜曾有功,被拜为顺阳太守。
赵固死,郭诵留屯阳翟,石生屡攻之,不能克。
赵固死,郭诵屯军阳翟,石生多次进攻,不能取胜。
汉主曜立宗庙、社稷、南北郊于长安,诏曰:“吾之先,兴于北方。
光文立汉宗庙以从民望。
今宜改国号,以单于为祖。
亟议以闻!”群臣奏:“光文始封卢奴伯,陛下又王中山;中山,赵分也,请改国号为赵。”从之。
以冒顿配天,光文配上帝。
汉主刘曜在长安建立宗庙、社稷和南郊、北郊,下诏说:“我的祖先从北方开始兴盛,光文建立汉国宗庙是为了顺从民众愿望。
现在应当改国号,奉单于为祖。
尽快论议上报!”群臣上奏说:“光文最早受封卢奴伯,陛下又曾在中山称王。
中山本是赵国领土,请求改国号为赵。”刘曜听从,将冒顿配祀上天,光文配祀上帝。
徐龛寇掠济、岱,破东莞。
帝问将帅可以讨龛者于王导,导以为太子左卫率泰山羊鉴,龛之州里冠族,必能制之。
鉴深辞,才非将帅;郗鉴亦表鉴非才,不可使;导不从。
秋,八月,以羊鉴为征虏将军、征讨都督,督徐州刺史蔡豹、临淮太守刘遐、鲜卑段文鸯等讨之。
徐龛寇掠济水、泰山之间,攻破东莞。
元帝向王导询问将帅中有谁能够征讨徐龛,王导认为太子左卫率泰山人羊鉴,是徐龛州里的显贵豪族,必能制服徐龛。
羊鉴恳切地推辞,认为自己不是将帅之才;郗鉴也上表认为羊鉴不是合适的人选,不能委派,王导不听。
秋季,八月,任羊鉴为征虏将军、征讨都督,总领徐州刺史蔡豹、临淮太守刘遐、鲜卑部段文鸯等讨伐徐龛。
冬,石勒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张屈六、程遐等劝勒称尊号,勒不许。
十一月,将佐等复请勒称大将军、大单于、领冀州牧、赵王,依汉昭烈在蜀、魏武在邺故事,以河内等二十四郡为赵国,太守皆为内史,准禹贡,复冀州之境,以大单于镇抚百蛮,罢并、朔、司三州,通置部司以监之;勒许之。
戊寅,即赵王位,大赦;依春秋时列国称元年。
冬季,石勒的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张屈六、程遐等劝石勒称皇帝尊号,石勒不同意。
十一月,将佐们又请求石勒称大将军、大单于、领冀州牧、赵王,依照蜀汉昭烈帝刘备在蜀、魏武帝曹操在邺的旧例,以河内等二十四郡为赵国,太守都改为内史,根据《尚书·禹贡》,恢复冀州的行政区划,以大单于的身份镇抚众蛮族;撤销并州、朔州、司州的建置,合置部司监管,石勒同意了。
戊寅(疑误),石勒即后赵王位,大赦天下,依照春秋时列国旧例称元年。
初,勒以世乱,律令烦多,命法曹令史贯志,采集其要,作《辛亥制》五千文;施行十余年,乃用令律。
以理曹参军上党续咸为律学祭酒;咸用法详平,国人称之。
以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领门臣祭酒,专主胡人辞讼,重禁胡人,不得陵侮衣冠华族,号胡为国人。
遣使循行州郡,劝课农桑。
朝会始用天子礼乐,衣冠、仪物,从容可观矣。
加张宾大执法,专总朝政;以石虎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诸军事,寻加骠骑将军、侍中、开府,赐爵中山公;自余群臣,授位进爵各有差。
当初,石勒因为世事紊乱,律令烦多,命法曹令史贯志采撷纲要,作《辛亥制》五千字,施行十多年,才用律令。
任理曹参军上党人续咸为律学祭酒,续咸运用法律细致、公平,受到国人的称赞。
任用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兼门臣祭酒,专管胡人的诉讼,严厉禁止胡人,不许他们欺陵污辱具有较高文化的汉人,把胡人称作国人。
派遣使者巡行州郡,鼓励、督促农业生产。
朝会时开始用天子的礼乐,衣冠、仪物都充足可观。
升张宾为大执法,专门总理朝政,任石虎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各种军务,不久又担任骠骑将军、侍中、开府,赐爵为中山公。
其余群臣,授官进爵各有等次。
张宾任遇优显,群臣莫及;而谦虚敬慎,开怀下士,屏绝阿私,以身帅物,入则尽规,出则归美。
勒甚重之,每朝,常为之正容貌,简辞令,呼曰左侯而不敢名。
张宾得到的职位高、待遇优厚,群臣没有可比拟的;但他本人却谦虚、恭敬、小心,真诚地折节下士,杜绝私情,以身作则,入朝时直言规谏,出外却将美誉归功于主上,石勒非常看重他。
每次上朝,经常因为张宾的缘故端正容貌,修饰辞令,以右侯称呼张宾,不叫他的名字。
十二月,乙亥,大赦。
十二月,乙亥(初九),东晋大赦天下。
平州刺史崔毖,自以中州人望,镇辽东,而士民多归慕容,心不平。
数遣使招之,皆不至,意拘留之,乃阴说高句丽、段氏、宇文氏,使共攻之,约灭,分其地。
毖所亲勃海高瞻力谏,毖不从。
平州刺史崔毖自以为在中州享有声望,现在镇守辽东,而士民却大多归附慕容,心中不服。
多次派遣使者招纳士民,但他们全都不来。
崔毖怀疑是慕容羁留他们,于是暗地游说高句丽、段氏和宇文氏,让他们共同攻伐慕容,约定翦灭慕容后,共同瓜分他的辖地。
崔毖的亲信、勃海人高瞻极力劝谏,崔毖不听。
三国合兵伐,诸将请击之,曰:“彼为崔毖所诱,欲邀一切之利。
军势初合,其锋甚锐,不可与战,当固守以挫之。
彼乌合而来,既无统一,莫相归服,久必携贰,一则疑吾与毖诈而覆之,二则三国自相猜忌。
待其人情离贰,然后击之,破之必矣。”
高句丽、段氏、宇文氏三国合兵攻伐慕容,慕容部下众将请战,慕容说:“他们被崔毖诱惑,想乘机谋利。
军势刚刚会合,锋头正锐,现在不能和他们交战,应当固守以挫其锐气。
他们乌合前来,既没有统一的号令,互相之间又不服气,时间久了必然产生二心,一来怀疑我和崔毖共使欺诈,想消灭他们;二来三国之间也互相猜忌。
等到他们人心离散,然后进攻,一定能打败他们。”
三国进攻棘城,闭门自守,遣使独以牛酒犒宇文氏;二国疑宇文氏与有谋,各引兵归。
宇文大人悉独官曰:“二国虽归,吾当独取之。”
三国军队进攻棘城,慕容闭门固守,派遣使者单独用牛和酒犒劳宇文氏。
高句丽和段氏怀疑宇文氏与慕容勾结,各自领军退还。
宇文氏首领悉独官说:“高句丽和段氏虽然回去,我要独自攻取慕容。”
宇文氏士卒数十万,连营四十里。
使召其子翰于徒河。
翰遣使白曰:“悉独官举国为寇,彼众我寡,易以计破,难以力胜。
今城中之众,足以御寇,翰请为奇兵于外,伺其间而击之,内外俱奋,使彼震骇不知所备,破之必矣。
今并兵为一,彼得专意攻城,无复他虞,非策之得者也;且示众以怯,恐士气不战先沮矣。”犹疑之。
辽东韩寿言于曰:“悉独官有凭陵之志,将骄卒惰,军不坚密,若奇兵卒起,掎其无备,,必破之策也。”乃听翰徒河。
宇文氏士卒有数十万,营寨相连有四十里。
慕容派人从徒河征召儿子慕容翰。
慕容翰派遣使者告诉慕容说:“ 悉独官倾国来犯,敌众我寡,易于智取,难以力敌。
现在城中的军队,已足以防御,我请求作为外面的奇兵,伺机攻击,内外同时发兵,使他们惊骇而不知道如何防备,这样一定能打败他们。
如果现在把兵力集中在一处,他们便能专心攻城,没有其他顾虑,这不是合适的对策。
而且这是向民众表示内心的怯惧,恐怕还没作战士气就要先丧失了。”慕容犹疑不决。
辽东人韩寿对慕容说:“悉独官有侵凌进逼的志向,将领骄纵,士卒惫惰,军队组织松散,如果使用奇兵突然发难,在他们没有防备时实施攻击,这是必定取胜的策略。”慕容这才同意慕容翰留在徒河。
悉独官闻之曰:“翰素名骁果,今不入城,或能力患,当先取之,城不足忧。”乃分遣数千骑袭翰。
翰知之,诈为段氏使者,逆于道曰:“慕容翰久为吾患,闻当击之,吾已严兵相待,宜速进也。”使者既去,翰即出城,设伏以待之。
宇文氏之骑见使者,大喜驰行,不复设备,进入伏中。
翰奋击,尽获之,乘胜径进,遣间使语出兵大战。
使其子与长史裴嶷将精锐为前锋,自将大兵继之。
悉独官初不设备,闻至,惊,悉众出战。
前锋始交,翰将千骑从旁直入其营,纵火焚之,众皆惶扰,不知所为,遂大败,悉独官仅以身免。
尽俘其众,获皇帝玉玺三纽。
悉独官听说慕容翰留在徒河,说:“慕容翰素来以骁勇果敢闻名,现在不进城,或许会成为祸患,应当先攻取他,城里不足为患。”于是分出数千骑兵攻击慕容翰。
慕容翰得知此事,派人假扮成段氏的使者,在路上迎住悉独官的骑兵,对他们说:“慕容翰长久以来就是我心头之患,听说你们将要进攻他,我们已严阵以待,你们可以快速前进。”使者离开以后,慕容翰立即出城,设下埋伏等待宇文氏的军队。
宇文氏的骑兵见到使者,大为高兴,骑马驰行,不再防备,进入了伏击圈中。
慕容翰突然攻击,全部俘获了他们。
又乘胜进军,同时派遣密使告诉慕容,让他出兵大战。
慕容令其子慕容和长史裴嶷率领精锐士卒为前锋,自己统领大军随后。
悉独官原先没有设防,听说慕容来了,大惊,倾巢出战。
两军前锋刚刚交战,慕容翰率领千余骑兵从旁侧直冲入悉独官军营,纵火焚烧。
悉独官的士卒都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结果大败,悉独官只身逃脱。
慕容尽数俘获他的士众,缴获到皇帝玉玺三纽。
崔毖闻之,惧,使其兄子焘诣棘城伪贺。
会三国使者亦至,请和,曰:“非我本意,崔平州教我耳。”以示焘,临之以兵,焘惧,首服。
乃遣焘归谓毖曰:“降者上策,走者下策也。”引兵随之。
毖与数十骑弃家奔高句丽,其众悉降于。
以其子仁为征虏将军,镇辽东,官府、市里,按堵如故。
崔毖听说此事,心中恐惧,让他兄长之子崔焘到棘城假装祝贺。
正巧高句丽、宇文氏、段氏三国使者也来请和,都说:“我们本来并不想与你为敌,是崔毖让我们这么做的。”慕容让崔焘见三国使者,执刀相对,崔焘害怕,低头臣服。
慕容便让崔焘回去对崔毖说:“投降是上策,逃跑是下策,”并带兵随后而行。
崔毖带着数十骑弃家逃奔高句丽,部众全部投降慕容。
慕容任儿子慕容仁为征虏将军,镇守辽东,官府、市里,一仍其旧。
高句丽将如奴子据于河城,遣将军张统掩击,擒之,俘其众千余家;以崔焘、高瞻、韩恒、石琮归于棘城,待以客礼。
恒,安平人;琮,鉴之孙也。
以高瞻为将军,瞻称疾不就,数临候之,抚其心曰:“君之疾在此,不在他也。
今晋室丧乱,孤欲与诸君共清世难,翼戴帝室。
君中州望族,宜同斯愿,奈何以华、夷之异,介然疏之哉!夫立功立事,惟问志略何如耳,华、夷何足问乎!”瞻犹不起,颇不平。
龙骧主簿宋该,与瞻有隙,劝除之,不从,瞻以忧卒。
高句丽将领如奴子占据于河城,慕容派将军张统突然袭击,擒获如奴子,俘虏部众一千多家。
因为崔焘、高瞻、韩恒、石琮归附棘城,慕容以客人的礼节对待他们。
韩恒是安平人,石琮是石鉴的孙子。
慕容任高瞻为将军,高瞻以有病为由不干。
慕容多次亲临问侯,抚摸他的心口说:“您的病在这儿,不在别处。
现在晋王室丧乱,孤想和诸君共同廓清世上的灾难,辅翼、拥戴帝室。
您是中州的名门望族,应当与我同有此愿,为何因为华夏、夷族的区别,便耿耿于怀,故意疏远呢!至于立功成事,只问志向、谋略怎样便可以了,何须再问是华夏还是夷族呢!”高瞻还是不肯出来做官,慕容心中颇为忿忿不平。
龙骧主簿宋该与高瞻有矛盾,劝慕容除去高瞻,慕容没有听从。
高瞻因忧虑而死。
初,鞠羡既死,苟复以羡子彭为东莱太守。
会曹嶷徇青州,与彭相攻;嶷兵虽强,郡人皆为彭死战,嶷不能克。
久之,彭叹曰:“今天下大乱,强者为雄。
曹亦乡里,为天所相,苟可依凭,即为民主,何必与之力争,使百姓肝脑涂地!吾去此,则祸自息矣。”郡人以为不可,争献拒嶷之策,彭一无所用,与乡里千余家浮海归崔毖。
北海郑林客于东莱,彭、嶷之相攻,林情无彼此,嶷贤之,不敢侵掠,彭与之俱去。
比至辽东,毖已败,乃归慕容。
以彭参龙骧军事。
遗郑林车牛粟帛;皆不受,躬耕于野。
当初,鞠羡已死,苟又让鞠羡的儿子鞠彭任东莱太守。
适逢曹嶷到青州巡行,和鞠彭相互攻击。
曹嶷的军队虽强,但郡民都为鞠彭拼命死战,曹嶷不能取胜。
相持日久,鞠彭叹息说:“现在天下大乱,强大者是英雄。
曹嶷也是同乡之人,有天相助。
只要可以依靠,便可为民众主宰,何必和他力争,使老百姓肝脑涂地呢!我离开这里,战祸就会自然停止。”郡里人民都认为这样不行,争相进献抵抗曹嶷的计谋,鞠彭一个不用,随同乡里数千家民众渡海归附崔毖。
北海人郑林旅居东莱,对于鞠彭、曹嶷之间的争斗,无所偏向。
曹嶷认为他有贤德、不敢侵犯、劫掠。
鞠彭和他一同离开。
到了辽东,崔毖已经失败,鞠彭等于是归附慕容。
慕容让鞠彭参与龙骧军事。
赠送郑林车乘、服牛、粟谷、布帛,郑林都不接受,亲自在田野里耕种。
宋该劝献捷江东,使该为表,裴嶷奉之,并所得三玺诣建康献之。
宋该劝慕容向江南晋王室献俘、告捷。
慕容派宋该撰写上表,让裴嶷奉持,连同得到的三个玉玺,一起送到建康进献。
高句丽数寇辽东,遣慕容翰、慕容仁伐之;高句丽王乙弗利逆来求盟,翰、仁乃还。
高句丽多次侵扰辽东,慕容让慕容翰、慕容仁领军攻伐。
高句丽国王乙弗利迎上请求缔结盟约,慕容翰、慕容仁这才回师。
是岁,蒲洪降赵,赵主曜以洪为率义侯。
这年,蒲洪投降前赵,前赵主刘曜封蒲洪为率义侯。
屠各路松多起兵于新平、扶风以附晋王保,保使其将杨曼、王连据陈仓,张、周庸据阴密,松多据草壁,秦、陇氐、羌多应之。
赵主曜遣诸将攻之,不克;曜自将击之。
屠各部落的路松多起兵于新平、扶风,归附晋王司马保。
司马保派部将杨曼、王连占据陈仓,张、周庸占据阴密,路松多占据草壁,秦州、陇州的氐人和羌人大多响应他们。
前赵主刘曜派遣多员将领攻伐,不能取胜,刘曜准备自己亲征。
三年(庚辰、320)
三年(庚辰,公元320年)
春,正月,曜攻陈仓,王连战死,杨曼奔南氐。
曜进拔草壁,路松多奔陇城;又拔阴密。
晋王保惧,迁于桑城。
曜还长安,以刘雅为大司徒。
春季,正月,刘曜进攻陈仓,王连战死,杨曼逃奔南氐。
刘曜进而攻取草壁,路松多逃往陇城。
刘曜又攻取阴密,晋王司马保恐惧,迂都于桑城。
刘曜回到长安,任刘雅为大司徒。
张春谋奉晋王保奔凉州,张遣其将阴监将兵迎之,声言翼卫,其实拒之。
张春筹划侍奉晋王司马保逃奔凉州,张派遣部将阴监带兵来迎,说是护卫,其实是阻拦。
段末攻段匹,破之。
匹谓邵续曰:“吾本夷狄,以慕义破家。
君不忘久要,请相与共击末。”续许之,遂相与追击末,大破之。
匹与弟文鸯攻蓟。
后赵王勒知续势孤,遣中山公虎将兵围厌次,孔苌攻续别营十一,皆下之。
二月,续自出击虎,虎伏骑断其后,遂执续,使降其城。
续呼兄子竺等谓曰:“吾志欲报国,不幸至此。
汝等努力奉匹为主,勿有贰心。”匹自蓟还,未至厌次,闻续已没,众惧而散,复为虎所遮;文鸯以亲兵数百力战,始得入城,与续子缉、兄子存、竺等婴城固守。
虎送续于襄国,勒以为忠,释而礼之,以为从事中郎。
因下令:“自今克敌,获士人,毋得擅杀,必生致之。”
段末进攻段匹,打败了段匹的军队。
段匹对邵续说:“我本来是夷族,因为仰慕君臣大义,招致兵败家破。
您如果不忘我们的旧约,便请和我共同抗击段末。”邵续答应了。
于是和段匹共同追击段末,使段末的军队受到重创。
段匹和兄弟段文鸯进攻蓟州,后赵王石勒知道邵续势单力薄,派遣中山公石虎率军围攻厌次,又让孔苌进攻邵续,攻下十一座别营。
二月,邵续亲自率军出击石虎,石虎埋伏骑兵截断其退路,结果抓住了邵续,并让他向城中军民劝降。
邵续呼唤兄长的儿子邵竺等人,对他们说:“我的志向是想报效国家,不幸落到了这步田地,你们努力尊奉段匹为主帅,不要有异心。”段匹从蓟州归来,还没到厌次,听说邵续已被俘,部众惊恐逃散,又被石虎乘势攻击,段文鸯依仗数百亲兵的奋力死战,才得以进入厌次城中,和邵续的儿子邵缉、邵续兄长之子邵存、邵竺等人环城固守。
石虎把邵续解送到襄国,石勒认为邵续是忠贞之士,释放了他,以礼相待,任为从事中郎。
继而下令说:“从今以后克敌致胜,俘获士人不许擅自杀害,一定要活着送来。”
吏部郎刘胤闻续被攻,言于帝曰:“北方藩镇尽矣,惟余邵续而已;如使复为石虎所灭,孤义士之心,阻归本之路,愚谓宜发兵救之。”帝不能从。
闻续已没,乃下诏以续位任授其子缉。
吏部郎刘胤听说邵续受到攻击,向元帝上言说:“北方的藩镇已经尽失,只剩下邵续一处了。
如果让他再被石虎攻灭,会使贞义士心感孤寂,并阻塞回归祖国的道路。
我认为应当发兵救助。”元帝没有听从。
后来听说邵续已受陷被擒,于是下诏把邵续的职位授予其子邵缉。
赵将尹安、宋始、宋恕、赵慎四军屯洛阳,叛,降后赵。
后赵将石生引兵赴之;安等复叛,降司州刺史李矩。
矩使颍川太守郭默将兵入洛。
石生虏宋始一军,北渡河。
于是河南之民皆相帅归矩,洛阳遂空。
前赵将军尹安、宋始、宋恕、赵慎的四支军队驻屯洛阳,叛国投降后赵。
后赵将领石生率军前往洛阳,尹安等人又背叛后赵,向晋的司州刺史李矩投降。
李矩让颍川太守郭默带兵进入洛阳。
石生俘获宋始这支军队,向北渡过黄河。
于是黄河以南的民众都相互牵引归附李矩,洛阳城为之一空。
三月,裴嶷至建康,盛称慕容之威德,贤隽皆为之用;朝廷始重之。
帝谓嶷曰:“卿中朝名臣,当留江东,朕别诏龙骧送卿家属。”嶷曰;“臣少蒙国恩,出入省闼,若得复奉辇毂,臣之至荣。
但以旧京沦没,山陵穿毁,虽名臣宿将,莫能雪耻,独慕容龙骧竭忠王室,志除凶逆,故使臣万里归诚。
今臣来而不返,必谓朝廷以其僻陋而弃之,孤其向义之心,使懈体于讨贼,此臣之所甚惜,是以不敢徇私而忘公也。”帝曰:“卿言是也。”乃遣使随嶷拜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三月,裴嶷到达建康,盛赞慕容有威德,贤隽之士都乐意为他效力,朝廷这才开始重视慕容。
元帝对裴嶷说:“您本是朝中名臣,应当留在江东,朕另外下诏让龙骧将军慕容把您的家属送来。”裴嶷说:“我自小蒙受晋室的恩宠,出入宫禁,如果能重新侍奉皇上,是我无上的荣耀。
只是因为旧日京都沦陷,山陵毁败,即使是名臣宿将,也没有能够报仇雪耻。
只有龙骧将军慕容尽忠于王室,立志赶除凶逆,所以派我不远万里前来表示忠诚。
现在如果我来而不返,他一定认为朝廷因为他偏远落后而抛弃他,辜负他崇尚大义之心,惰怠讨伐逆贼之事,而这正是我所珍视的,所以我不敢因为个人私利而忘却公义。”元帝说:“您说的对。”于是派遣使者随同裴嶷前往,赐封慕容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闰月,以周为尚书左仆射。
闰月,晋任周为尚书左仆射。
晋王保将张春、杨次与别将杨韬不协,劝保诛之,且请击陈安;保皆不从。
夏,五月,春、次幽保,杀之。
保体肥大,重八百斤;喜睡,好读书,而暗弱无断,故及于难。
保无子,张春立宗室子瞻为世子,称大将军。
保众散,奔凉州者万余人。
陈安表于赵主曜,请讨瞻等。
曜以安为大将军,击瞻,杀之;张春奔罕。
安执杨次,于保柩前斩之,因以祭保。
安以天子礼葬保于上,谥曰元王。
晋王司马保部将张春、杨次和别将杨韬不和,劝司马保杀杨韬,并且请求击陈安,司马保都没听从。
夏季,五月,张春、杨次软禁司马保,并杀了 他。
司马保身高体胖,重八百斤,嗜睡,喜欢读书,但糊涂懦弱,缺少决断,
所以遇难。
司马保没有儿子,张春立宗室子弟司马瞻为王世子,自称大将军。
司马保的部众离散,逃奔到凉州的有一万多人。
陈安上表给前赵主刘曜,请求征讨司马瞻等人。
刘曜任陈安为大将军,进攻司马瞻并杀了他。
张春逃奔到罕。
陈安抓住扬次,在司马保灵柩前将他斩首,用来祭奠司马保。
陈安用对待天子的礼节把司马保葬于上,谥号元王。
羊鉴讨徐龛,顿兵下邳,不敢前。
蔡豹败龛于檀丘,龛求救于后赵。
后赵王勒遣其将王伏都救之,又使张敬将兵为之后继。
勒多所邀求,而伏都淫暴,龛患之。
张敬至东平,龛疑其袭己,乃斩伏都等三百余人,复来请降。
勒大怒,命张敬据险以守之。
帝亦恶龛反覆,不受其降,敕鉴、豹以时进讨。
鉴犹疑惮不进,尚书令刁协劾奏鉴,免死除名,以蔡豹代领其兵。
王导以所举失人,乞自贬,帝不许。
羊鉴征讨徐龛,在下邳停兵,不敢前进。
蔡豹在檀丘击败徐龛,徐龛向后赵求救。
后赵王石勒派部将王伏都救援,又让张敬率军作为后援。
石勒向徐龛多有索求,而王伏都又淫荡残暴,徐龛为之忧患。
张敬部到达东平,徐龛怀疑他是来袭击自己,于是将王伏都等三百多人斩首,又向东晋请降。
石勒勃然大怒,命令张敬占据险要地形固守。
元帝也憎恶徐龛反覆无常,不接受他的请降,敕令羊鉴、蔡豹按原计划进发征讨。
羊鉴仍然疑虑、忌惮,停止不前,尚书令刁协上疏弹劾羊鉴,敕令免除职务,饶其不死,让蔡豹代为指挥军队。
王导因为自己荐举的人选不当,自请贬职,元帝不同意。
六月,后赵孔苌攻段匹,恃胜而不设备,段文鸯袭击,大破之。
六月,后赵孔苌进攻段匹,恃仗取得的胜利便不再防备,段文鸯趁势攻击,孔苌大败。
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天梯山,以妖术惑众,从受道者千余人,西平元公张左右皆事之。
帐下阎涉、牙门赵,皆弘乡人,弘谓之曰:“天与我神玺,应王凉州。”涉、信之,密与左右十余人谋杀,奉弘为主。
弟茂知其谋,请诛弘。
令牙门将史初收之,未至,涉等怀刃而入,杀于外寝。
弘见史初至,谓曰:“使君已死,杀我何为!”初怒,截其舌而囚之,于姑臧市,诛其党与数百人。
左司马阴元等以子骏尚幼,推张茂为凉州刺史、西平公,赦其境内,以骏为抚军将军。
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的天梯山,用妖术迷惑民众,随他受道的人有一千多,西平元公张身边的人也都崇奉他。
张的帐下阎涉、牙门赵,都是刘弘的同乡。
刘弘对他们说:“上天送给我神玺,应当统治凉州。”阎涉、赵深信不疑,私下与张身边的十多人密谋杀害张,侍奉刘弘为主君。
张的弟弟张茂得知他们的计划,请求诛杀刘弘。
张命令牙门将史初拘捕刘弘。
史初还未到刘弘处,阎涉等人怀藏凶器入内。
把张杀死在外寝。
刘弘见史初到来,对他说:“张使君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杀我!”史初发怒,把他割掉舌头后关了起来,在姑臧城的街市上处以车裂的酷刑,并诛杀刘弘党徒数百人。
左司马阴元等人认为张的儿子张骏的年龄幼小,推举张茂为凉州刺史、西平公,在境内赦免罪犯,任张骏为抚军将军。
丙辰,赵将解虎及长水校尉尹车谋反,与巴酋句徐、厍彭等相结;事觉,虎、车皆伏诛。
赵主曜囚徐、彭等五十余人于阿房,将杀之;光禄大夫游子远谏曰:“圣王用刑,惟诛元恶而已,不宜多杀。”争之,叩头流血。
曜怒,以为助逆而囚之;尽杀徐、彭等,尸诸市十日,乃投于水。
于是巴众尽反,推巴酋句渠知为主,自称大秦,改元曰平赵。
四山氐、羌、巴、羯应之者三十余万,关中大乱,城门昼闭。
子远又从狱中上表谏争,曜手毁其表曰:“大荔奴,不忧命在须臾,犹敢如此,嫌死晚邪!”叱左右速杀之。
中山王雅、郭汜、朱纪、呼延晏等谏曰:“子远幽囚,祸在不测,犹不忘谏争,忠之至也。
陛下纵不能用,奈何杀之!若子远朝诛,臣等亦当夕死,以彰陛下之过。
天下将皆舍陛下而去,陛下谁与居乎!”曜意解,乃赦之。
丙辰(二十三日),前赵将领解虎和长水校尉尹车谋反,与巴族酋长句徐、厍彭等人相勾结,事发后,解虎、尹车都被处决。
前赵主刘曜将句徐、厍彭等五十多人囚禁在阿房,准备统统杀掉。
光禄大夫游子远进谏说:“圣贤的君主施用刑罚,只不过诛杀元凶而已,不宜滥杀。”为此直言诤谏,以至叩头流血。
刘曜发怒,认为这是帮助叛逆因而把游子远囚禁起来,尽杀句徐、厍彭等五十多人,暴尸于街市达十天,然后将尸首投弃水中。
于是巴族民众都起来造反,推举巴族酋长句渠知为首,自称大秦,改年号为平赵。
四山的氐族、羌族、巴族、羯族人有三十多万群起响应,关中因此大乱,城门白天也关闭。
游子远又从狱中上表诤谏,刘曜撕毁表文说:“这个大荔的奴仆,不担忧自己命在须臾,还敢如此,是嫌死得晚吗?”叱令手下人立即杀掉他。
中山王刘雅、郭汜、朱纪、呼延晏等人规谏说:“游子远遭幽禁,朝不保夕,依然不忘诤谏,这是最大的忠贞。
陛下即使不能听用其言,又怎么能杀他呢!如果游子远早上被杀死,我们也当在晚上死去,以此显示陛下的过错,这样天下人都将舍弃陛下而离去,陛下与谁为伍呢?”刘曜怒意缓和,于是赦免了游子远。
曜敕内外戒严,将自讨渠知。
子远又谏曰:“陛下诚能用臣策,一月可定,大驾不必亲征也。”曜曰:“卿试言之。”子远曰:“彼非有大志,欲图非望也,直畏陛下威刑,欲逃死耳。
陛下莫若廓然大赦,与之更始;应前日坐虎、车等事,其家老弱没入奚官者,皆纵遣之,使之自相招引,听其复业。
彼既得生路,何为不降!若其中自知罪重,屯结不散者,愿假臣弱兵五千,必为陛下枭之。
不然,今反者弥山被谷,虽以天威临之,恐非岁月可除也。”曜大悦,即日大赦,以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征讨诸 军事。
子远屯于雍城,降者十余万;移军安定,反者皆降。
惟句氏宗党五千余家保于阴密,进攻,灭之,遂引兵巡陇右。
先是氐、羌十余万落,据险不服,其酋虚除权渠自号秦王。
子远进造其壁,权渠出兵拒之,五战皆败。
权渠欲降,其子伊馀大言于众曰:“往者刘曜自来,犹无若我何,况此偏师,保谓降也!”帅劲卒五万,晨压子远垒门。
诸将欲击之,子远曰:“伊馀勇悍,当今无敌,所将之兵,复精于我,又其父新败,怒气方盛,其锋不可当也,不如缓之,使气竭而后击之。”乃坚壁不战。
伊馀有骄色,子远伺其无备,夜,勒兵蓐食,旦,值大风尘昏,子远悉众出掩之,生擒伊馀,尽俘其众。
权渠大惧,被发、面请降。
子远启曜,以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分徙伊馀兄弟及其部落二十余万口于长安。
曜以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刘曜敕令都城内外严加戒备,自己将亲征句渠知。
游子远又进谏说:“陛下如果确实能用我的计谋,一个月可以平定叛乱,大驾也不必亲征。”刘曜说:“你说说看。”游子远说:“他们造反并非因为有什么远大志向,想要图谋帝王之业,只不过是畏惧陛下威严的刑罚,想逃免一死罢了。
陛下不如普遍地实行赦免,让他们重新做人。
前些时日受解虎、尹车之事牵连坐罪,其家人中被籍没为奴的老弱者,全都释放遣返,让他们自己互相招引,允许他们重操旧业。
他们既然得到生路,怎么会不降服呢!假如其中有人自知罪孽深重,因而聚集不散,希望调给我弱兵五千,我一定为陛下翦除他们。
不这样的话,现在造反的人漫山遍野,即使凭借天威去征讨,恐怕也不是短期内可以翦除的。”刘曜大为高兴,即日大赦天下,任游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总领雍州、秦州征讨等军事事务。
游子远屯军雍城,投降的人有十多万。
移军至安定,反叛者都归降。
只有句氏宗族五千多家在阴密固守,游子远率军进攻,将其歼灭,于是率军巡行陇右。
此前氐族、羌族的十多万村落凭仗险要地势不肯降服,其酋长虚除权渠自号秦王。
游子远率军进逼其壁垒,虚除权渠率兵出战,五战都失败了。
虚除权渠想投降,他的儿子伊余向部众高声煽动说:“以前刘曜自己来,尚且没把我们怎么样,何况这仅是偏师,为什么要投降?“自己率领五万精锐士卒,于清晨进逼至游子远壁垒门前。
游子远手下诸将想反击,游子远说:“伊余十分悍勇,当今天下无敌,他统领的军队也比我方精锐。
况且又正当他父亲刚刚战败之时,伊余怒气正盛,锐不可挡。
不如暂缓出战,等他们士气衰竭然后攻击他们。”于是坚壁不战。
伊余有骄傲的神色,游子远乘他不加防备,夜间率领军队在寝席上进食,第二天凌晨,正逢大风刮起尘土弥漫,游子远率军全数突袭,活捉伊余,部众都当了俘虏。
虚除权渠大为恐慌,披散着头发、用刀割破脸皮,请求归降。
游子远禀报刘曜,任虚除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分别把伊余兄弟及其部落二十多万人迁徙至长安。
刘曜任游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曜立太学,选民之神志可教者千五百人,择儒臣以教之。
作酆明观及西宫,起陵霄台于池,又于霸陵西南营寿陵。
侍中乔豫、和苞上疏谏,以为:“卫文公承乱亡之后,节用爱民,营建宫室,得其时制,故能兴康叔之业,延九百之祚。
前奉诏书营酆明观,市道细民咸讥其奢曰:‘以一观之功,足以平凉州矣!’今又欲拟阿房而建西宫,法琼台而起陵霄,其为劳费,亿万酆明;若以资军旅,乃可兼吴、蜀而一齐、魏矣!又闻营建寿陵,周围四里,深三十五丈,以铜为椁,饰以黄金;功费若此,殆非国内所能办也。
秦始皇下锢三泉,土未乾而发毁。
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掘之墓,故圣王之俭葬,乃深远之虑也。
陛下奈何于中兴之日,而踵亡国之事乎!”曜下诏曰:“二侍中恳恳有人之风,可谓社稷之臣矣;其悉罢宫室诸役;寿陵制度,一遵霸陵之法。
封豫安昌子,苞平舆子,并领谏议大夫;仍布告天下,使知区区之朝,欲闻其过也。”又省酆水囿以与贫民。
刘曜建立太学,遴选精神、志向可堪教诲的士民一千五百人,选择儒臣来教授他们。
建造丰明观和西宫,在池边建起陵霄台,又在霸陵西南修筑寿陵 。
侍中乔豫、和苞上疏规谏,认为:“卫文公在乱亡之后,节俭费用、爱恤士民,营造的宫室,符合当时建制,所以能振兴卫康叔的基业,延续九百年的国运。
先前奉承诏书营建丰明观,市井小民都讥讽其奢侈,说:‘用修建一座观的人力,足以平定凉州了!’现在又要比拟阿房宫而建造西宫,效法琼台而造陵霄台,这需要的人力、费用,远超营建丰明观的亿万倍,如果用以资助军旅,便可以兼并晋、蜀,统一齐、魏了!又听说营建寿陵,周长有四里,深三十五丈,用铜做棺椁,以黄金为饰,耗费如此的人力、费用,恐怕不是国内所能承担的。
秦始皇陵掘穿三重泉水,以金属浇铸,但墓土未干便被发掘毁坏,自古以来没有不灭亡的国家,也没有不被盗掘的陵墓,所以圣贤的君王葬事从俭,这是有深远考虑的。
陛下怎么能在国家中兴之时,去重蹈亡国的覆辙呢”刘曜下诏说:“二位侍中恳恳忠诚有古人的风范,可以说是国家的股肱之臣。
还是停止所有宫室的建造,寿陵的建制,完全依照霸陵的成例。
赐封乔豫为安昌子,和苞为平舆子,同时兼谏议大夫职。
就此布告天下,使大家知道我的朝廷希望能听到对过失的指责。”此外还省并丰水囿苑,交给贫民使用。
祖逖将韩潜与后赵将桃豹分据陈川故城,豹居西台,潜居东台,豹由南门,潜由东门,出入相守四旬。
逖以布囊盛土如米状,使千余人运上台,又使数人担米,息于道。
豹兵逐之,弃担而走。
豹兵久饥,得米,以为逖士众丰饱,益惧。
后赵将刘夜堂以驴千头运粮馈豹,逖使韩潜及别将冯铁邀击于汴水,尽获之。
豹宵遁,屯东燕城,逖使潜进屯封丘以逼之。
冯铁据二台,逖镇雍丘,数遣兵邀击后赵兵,后赵镇戍归逖者甚多,境土渐蹙。
祖逖的部将韩潜和后赵的将军桃豹分别割据陈川老城,桃豹占据西台,出入经由南门,韩潜占据东台,出入经由东门,双方相持坚守达四十天。
祖逖用许多布袋盛土,好象盛满粮米的样子,派一千多人输运到台上。
又让一些人担挑真米,在路边休息。
桃豹的士兵追来,祖逖的部下丢下担子逃走。
桃豹的士卒挨饿已有很长时间,得到粮米,便以为祖逖的部众生活丰饱,心中更为恐惧。
后赵将领刘夜堂用一千头驴子为桃豹运来军粮,祖逖派遣韩潜和别将冯铁在汴水截击,全数劫获。
桃豹因此连夜遁逃,驻屯于东燕城。
祖逖让韩潜进军驻扎在封丘,威逼桃豹。
冯铁占据了陈川老城的东、西二台,祖逖则镇守雍丘,经常派遣士兵截击后赵军队,后赵国镇戍的士卒归降祖逖的很多,国土也日渐缩小。
先是,赵固、上官巳、李矩、郭默,互相攻击,逖驰使和解之,示以祸福,遂皆受逖节度。
秋,七月,诏加逖镇西将军。
逖在军,与将士同甘苦,约己务施,劝课农桑,抚纳新附,虽疏贱者皆结以恩礼。
河上诸坞,先有任子在后赵者,皆听两属,时遣游军伪抄之,明其未附。
坞主皆感恩,后赵有异谋,辄密以告,由是多所克获,自河以南,多叛后赵归于晋。
以前,赵固、上官已、李矩、郭默等人互相攻战,祖逖派遣使者前往调解,剖析利害,这些人便都接受祖逖的调度。
秋季,七月,元帝下诏授予祖逖镇西将军。
祖逖在军中,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严于律己,宽于待人,鼓励、督促农业生产,抚慰安置新近归附的兵民,即使是关系疏远、地位低贱的人也施恩礼遇去结交他们。
黄河流域的许多坞堡,只要是此前有人质被扣留在后赵的,都听任他们同时听命后赵和晋,并且不时派遣流动作战的军队佯装抄掠,以表明他们并未归附自己。
坞主们都感恩戴德,只要后赵有什么特殊举动,便秘 密传告祖逖,因此战事常胜,俘获良多。
黄河以南士民大多背叛后赵而归附东晋。
逖练兵积谷,为取河北之计。
后赵王勒患之,乃下幽州为逖修祖、父墓,置守冢二家,因与逖书,求通使及互市。
逖不报书,而听其互市,收利十倍。
逖牙门童建杀新蔡内史周密,降于后赵,勒斩之,送首于逖曰:“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将军之恶,犹吾恶也。”逖深德之,自是后赵人叛归逖者,逖皆不纳,禁诸将不使侵暴后赵之民,边境之间,稍得休息。
祖逖训练士兵,积蓄粮食,为收复黄河以北的失地做准备。
后赵王石勒为此忧患,于是下令让幽州守吏为祖逖修葺祖父和父亲的陵墓,并安置两户人家看守坟冢。
然后写信给祖逖,要求互通使节和开放贸易。
祖逖不回复他的信,但是听任双方来往贸易,因而获取了十倍的利润。
祖逖的牙门童建杀死新蔡内史周密,投降后赵。
石勒将童建斩首,把首级送给祖逖说:“叛臣逃吏,是我深以为恨的。
将军憎恶的人,也是我所憎恶的。”祖逖深为感动,从此凡后赵叛降归附的人,祖逖都不接纳,禁止众将侵犯、攻掠后赵民众,两国边境之间,逐渐得以休养生息。
八月,辛未,梁州刺史周访卒。
访善于抚士,众皆为致死。
知王敦有不臣之心,私常切齿,敦由是终访之世,未敢为逆。
敦遣从事中郎郭舒监襄阳军,帝以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督沔北诸军事,镇襄阳。
舒既还,帝征为左丞;敦留不遣。
八月,辛未(疑误),梁州刺史周访去世。
周访善于抚慰军士,大家都愿为他效命。
周访知道王敦有不甘为臣的心志,私下经常切齿为恨,王敦因此在周访活着的时候,一直不敢反叛。
王敦派遣从事中郎郭舒到襄阳监察军队,元帝让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总领沔水以北地区所有军事事务,镇守襄阳。
郭舒回去后,元帝征召他任右丞,王敦却留住不放行。
后赵王勒遣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击徐龛,龛送妻子为质,乞降,勒许之。
蔡豹屯卞城,石虎将击之,豹退守下邳,为徐龛所败。
虎引兵城封丘而旋,徙士族三百家置襄国崇仁里,置公族大夫以领之。
后赵王石勒派遣中山公石虎率步兵、骑兵四万攻击徐龛,徐龛把妻子、儿子送到后赵为人质,乞求投降,石勒答应了。
蔡豹屯军于卞城,石虎准备攻击他,蔡豹退守到下邳,被徐龛击败。
石虎率领军队在封丘修建城堡,然后回军,迁徙三百家士族安置在襄国的崇仁里,设置了公族大夫来统领他们。
后赵王勒用法甚严,讳“胡”尤峻,宫殿既成,初有门户之禁。
有醉胡乘马,突入止车门。
勒大怒,责宫门小执法冯翥。
翥惶惧忘讳,对曰:“向有醉胡,乘马驰入,甚呵御之,而不可与语。”勒笑曰:“胡人正自难与言。”恕而不罪。
后赵王石勒施用刑法非常峻刻,特别忌讳“胡”这个字眼。
当时后赵的宫殿已经建成,开始有出入门户的限制。
有一个胡人喝醉了酒,骑马闯入止车门。
石勒大发雷霆,叱责宫门小执法冯翥。
冯翥惊惶恐惧,忘了忌讳,对石勒说:“刚才有个醉酒胡人骑马冲进来,我虽极力呵斥禁止他,但简直没法和他交谈。”石勒笑着说:“胡人本来就难以和他们言谈。”饶恕了冯翥,不再追究。
勒使张宾领选,初定五品,后更定九品。
命公卿及州郡岁举秀才、至孝、廉清、贤良、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
石勒让张宾总领铨选官员事宜,起初将官衔定为五品,后来改定为九品。
令公卿和州郡长官按年度推举秀才、至孝、廉清、贤良、直言、武勇者各一人。
西平公张茂立兄子骏为世子。
西平公张茂立兄长张的儿子张骏为世子。
蔡豹既败,将诣建康归罪,北中郎将王舒止之。
帝闻豹退,遣使收之。
舒夜以兵围豹,豹以为他寇,帅麾下击之,闻有诏,乃止。
舒执豹送建康,冬,十月,丙辰,斩之。
蔡豹战败之后,准备到建康领受罪责,被北中郎将王舒制止。
元帝听说蔡豹退还不来,派使者前去拘捕他。
王舒夜间派兵包围蔡豹,蔡豹以为是别的敌寇,率领麾下士兵攻击,听说有元帝诏书,这才停止。
王舒抓住蔡豹送到建康,冬季,十月,丙辰(二十五日),蔡豹被斩首。
王敦杀武陵内史向硕。
王敦杀死武陵内史向硕。
帝之始镇江东也,敦与从弟导同心翼戴,帝亦推心任之,敦总征讨,导专机政,群从子弟布列显要,时人为之语曰:“王与马,共天下。”后敦自恃有功,且宗族强盛,稍益骄恣,帝畏而恶之,乃引刘隗、刁协等以为腹心,稍抑损王氏之权,导亦渐见疏外。
中书郎孔愉陈导忠贤,有佐命之勋,宜加委任;帝出愉为司徒左长史。
导能任真推分,澹如也,有识皆称其善处兴废。
而敦益怀不平,遂构嫌隙。
元帝开始统治江东的时候,王敦和堂弟王导同心同德,共同拥戴和辅佐,元帝也推心置腹,重用他们。
王敦总领征讨军事,王导把持机要政务,门生子弟各自占据显要的职位,当时人因此有这样的说法:“王与马,共天下。”后来王敦自恃有功,而且宗族势力强盛,越来越骄恣拔扈,元帝因畏惧而憎恶,于是提拔刘隗、刁协等人作为自己的心腹,逐渐抑制和削弱王氏的职权,王 导也逐渐被疏远。
中书郎孔愉向元帝陈述王导的忠贤,认为有辅佐王室的功勋,应当加以任用,也被元帝贬黜为司徒左长史。
王导能够听任自然,安守本分,性情澹泊,了解其为人的都称赞他能妥善对待职位的升降。
但王敦却更加心怀不满,于是与元帝之间产生了裂痕和矛盾。
初,敦辟吴兴沈充为参军,充荐同郡钱凤于敦,敦以为铠曹参军。
二人皆巧谄凶狡,知敦有异志,阴赞成之,为之画策;敦宠信之,势倾内外。
敦上疏为导讼屈,辞语怨望。
导封以还敦,敦复遣奏之。
左将军谯王,忠厚有志行,帝亲信之。
夜,召,以敦疏示之,曰:“王敦以顷年之功,位任足矣;而所求不已,言至于此,将若之何?”曰:“陛下不早裁之,以至今日,敦必为患。”
当初,王敦征召吴兴人沈充为参军,沈充把同郡人钱风推荐给王敦,王敦任用他为铠曹参军。
这二人都是奸巧谄谀、凶恶狡诈之徒,知道王敦心怀异志,暗地促成,为王敦出谋划策。
王敦宠信他们,二人权势倾重内外。
王敦给元帝上疏,为王导鸣冤叫屈,言辞之间颇多怨恨。
王导把疏文加封,退还给王敦,王敦又遣使奏上。
左将军、谯王司马,为人忠厚而有节操,元帝亲近并信任
他。
元帝夜间召见司马,把王敦的上疏拿给他看,说:“以王敦近年来的功劳,现在的职位已够大了,但他的索求却没有止境,以至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怎么办呢?”司马说:“陛下不早点处置他,以至到今天的地步,王敦必定会成为国家的祸患。”
刘隗为帝谋,出心腹以镇方面。
会敦表以宣城内史沈充代甘卓为湘州刺史,帝谓曰:“王敦奸逆已著,朕为惠皇,其势不远。
湘州据上流之势,控三州之会,欲以叔父居之,何如?”曰:“臣奉承诏命,惟力是视,何敢有辞!然湘州经蜀寇之余,民物凋弊,若得之部,比及三年,乃可即戎;苟未及此,虽复灰身,亦无益也。”十二月,诏曰:“晋室开基,方镇之任,亲贤并用,其以谯王为湘州刺史。”长沙邓骞闻之,叹曰:“湘州之祸,其在斯乎!”行至武昌,敦与之宴,谓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将帅才也。”曰:“公未见知耳,铅刀岂无一割之用!”敦谓钱凤曰:“彼不知惧而学壮语,足知其不武,无能为也。”乃听之镇。
时湘土荒残,公私困弊,躬自俭约,倾心绥抚,甚有能名。
刘隗为元帝出主意,派自己的心腹去镇守各地。
适逢王敦上表,要让宣城内史沈充代替甘卓任湘州刺史。
元帝对司马说:“王敦叛逆的行为已经昭著,照这样的情势下去不会很久,朕就要遭受惠帝那样的命运了。”湘州占据长 江上游的地势,控制着荆州、交州、广州的交会处,我想让叔父您镇守那里,不知如何?”司马说:“我既奉承诏令,必定尽力而为,哪敢再说什么!不过湘州经历蜀人杜的寇乱之后,人民稀少,物产凋敝,如果我去治理,得等到三年之后,才有能力参加战事。
如果不到三年,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有太大的帮助。”十二月,元帝下诏说:“自从晋王室建立基业以来,任命方镇大员,都是宗亲和贤良并用,现任命谯王司马为湘州刺史。”长沙人邓骞听说此事,叹息说:“湘州的祸乱,恐怕由此而生了!”司马行至武昌,王敦设宴招待他,对司马说:“大王平素是德才兼备的读书人,恐怕不是将帅之才。”司马说:“您不知道就是了,即使是铅刀又怎能连一割之用都没有呢!”王敦对钱凤说:“他不知畏惧却要学豪言壮语,足以知晓他不通军事,不会有什么作为。”于是听任司马到任。
当时湘州土地荒芜,官府和私人均财用短缺,司马带头节俭,尽心安绥和抚恤民众,很有能干的名声。
高句丽寇辽东,慕容仁与战,大破之,自是不敢犯仁境。
高句丽进犯辽东,慕容仁与他们作战,大败来犯之敌,高句丽从此不敢侵犯慕容仁的边境。
四年(辛巳、321)
四年(辛巳,公元321年)
春,二月,徐龛复请降。
春季,二月,徐龛再次向东晋请降。
张茂筑灵钧台,基高九仞。
武陵阎曾夜叩府门呼曰:“武公遣我来,言‘何故劳民筑台!’”有司以为妖,请杀之。
茂曰:“吾信劳民。
曾称先君之命以规我,何谓妖乎!”乃为之罢役。
张茂修筑灵均台,台基高九仞。
武陵人闫曾夜间叩击张茂府门,大声呼叫说:“武公张轨派我来说:‘为什么扰劳百姓修筑此台!’”主管官员认为这是妖人,请求把闫曾处死。
张茂说:“我的确使百姓辛劳,闫曾假称先君的意思来规劝我,怎能说是妖孽呢!”于是为此停止工役。
三月,癸亥,日中有黑子。
著作佐郎河东郭璞以帝用刑过差,上疏,以为:“阴阳错缪,皆繁刑所致。
赦不欲数,然子产知铸刑书非政之善,不得不作者,须以救弊故也。
今之宜赦,理亦如之。”
三月,癸亥(初四),太阳中出现黑子。
著作佐郎、河东人郭璞认为是
元帝滥用刑罚所致,上疏说:“阴阳发生错乱,都是因刑罚苛繁所致。
赦免罪人不应当频繁,然而春秋郑国的子产也知道铸刑书并非治国的好办法,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是想以挽救时弊。
现在应当赦免罪人,道理也是一样的。”
后赵中山公虎攻幽州刺吏段匹于厌次,孔苌攻其统内诸城,悉拔之。
段文鸯言于匹曰:“我以勇闻,故为民所倚望;今视民被掠而不救,是怯也。
民失所望,谁复为我致死!”遂帅壮士数十骑出战,杀后赵兵甚众。
马乏,伏不能起。
虎呼之曰:“兄与我俱夷狄,久欲与兄同为一家。
今天不违愿,于此得相见,何为复战!请释仗。”文鸯骂曰:“汝为寇贼,当死日久,吾兄不用吾策,故令汝得至此。
我宁斗死,不为汝屈!”遂下马苦战,槊折,执刀战不已,自辰至申。
后赵兵四面解马罗披自鄣,前执文鸯;文鸯力竭被执,城内夺气。
后赵的中山公石虎,进攻驻守厌次城的东晋幽州刺史段匹,孔苌攻克了幽州辖属的多座城池。
段文鸯对段匹说:“我以勇悍闻名,所以受民众倚重,寄予期望。
现在眼看百姓被劫掠而不去救助,这是怯弱的表现。
民众失去期望,谁还有再为我效命呢?”于是率领壮士数十人驰马出战,杀掉的后赵士兵为数众多。
段文鸯的坐骑疲乏过度,伏地无法站起,石虎对段文鸯大声呼叫说:“兄长和我同是夷狄之人,我很久以来就想和兄长像一家人一样相处。
如今上天成全了我的愿望,和兄长在这里相见,为什么还要打呢!请放下武器。
”段文鸯骂道:“你是寇贼,早就该死了,只因我的兄长不用我的计谋,才让
你活到今天。
我宁愿战死,决不向你屈服!”于是下马苦战。
长矛折断后,又
持刀苦斗不止,从辰时一直打到申时。
后赵士兵四面包围,解下战马的罗披护
住身体,向前抓住段文鸯。
段文鸯力竭被俘,城内兵民因此斗志消沉。
匹欲单骑归朝,邵续之弟乐安内史洎勒兵不听;洎复欲执台使王英送于虎 。
匹正色责之曰:“卿不能遵兄之志,逼吾不得归朝,亦已甚矣,复欲执天子使者;我虽夷狄,所未闻也!”洎与兄子缉、竺等舆榇出降。
匹见虎曰:“我受晋恩,志在灭汝,不幸至此,不能为汝敬也。”后赵王勒及虎素与匹结为兄弟,虎即起拜之。
勒以匹为冠军将军,文鸯为左中郎将,散诸流民三万余户,复其本业,置守宰以抚之。
于是幽、冀、并三州皆入于后赵。
匹不为勒礼,常著朝服,持晋节。
久之,与文鸯、邵续皆为后赵所杀。
段匹打算单骑逃归朝廷,邵续的弟弟、乐安内史邵洎带领军队不听段匹
的号令。
邵洎又想抓住朝廷使者王英送给石虎,段匹正色斥责他说:“你
不能遵从你兄长遗志,逼得我不能回归朝廷,这已经很过分了,又想抓获天子
的使者!虽然我是夷狄之人,这种事也是前所未闻!”邵洎和邵续之子邵缉、
邵竺等人载着棺材出城投降。
段匹见到石虎说:“我承受晋朝恩泽,立志灭
除你们,现在不幸弄到这种地步,我不能对你表示敬意。”后赵王石勒以及
石虎,旧时曾与段匹结为兄弟,石虎马上站起向段匹行拜礼。
石勒任段匹
为冠军将军、段文鸯为左中郎将,分散流亡民众三万多户,让他们重操旧业
,设置地方官员抚慰他们。
于是幽州、冀州、并州都被并入后赵版图。
段匹
不行后赵的礼节,经常穿着东晋的朝服,手持晋朝的符节。
久而久之,段匹和段文鸯、邵续等同被后赵所杀。
五月,庚申,诏免中州良民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
尚令刁协之谋也,由是众益怨之。
五月,庚申(初二),中州的良民因为战乱,有不少沦为扬州诸郡豪强士族的家僮、佃客,元帝下诏免除他们的奴仆身份,准备战争时征召服役。
这是尚书令刁协的主意,因此豪门士族都更怨恨他。
终南山崩。
终南山出现山崩。
秋,七月,甲戌,以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合肥;丹杨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镇淮阴;皆假节领兵,名为讨胡,实备王敦也。
秋季,七月,甲戌(十七日),东晋任命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守合肥;任丹杨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务及青州刺史,镇守淮阴。
此二人均持朝廷符节统领军队,名义上是征讨胡人,其实是防备王敦。
隗虽在外,而朝廷机事,进退士大夫,帝皆与之密谋。
敦遗隗书曰:“顷承圣上顾眄足下,今大贼未灭,中原鼎沸,欲与足下及周生之徒戮力王室,共 静海内。
若其泰也,则帝祚于是乎隆;若其否也,则天下永无望矣。”隗答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竭股肱之力,效之以忠贞,’吾之志也。”敦得书,甚怒。
刘隗虽在外地,但朝廷的机密事宜、任免士大夫等,元帝都和他秘密商议。
王敦送信给刘隗说:“近来承蒙圣上垂青您,现在国家的大敌未能翦灭,中原鼎沸,我想和您以及周等人同心合力辅佐王室,共同平定海内。
此事如能行得通,那么国运由此昌隆。
否则国家便永远没有希望了。”刘隗回答说:“‘鱼得处于江湖就会彼此相忘,人为追求道义也会彼此相忘’,‘竭尽自身的力量,以效忠贞’,这是我的志向。”王敦得到这封信,勃然大怒。
壬午,以骠骑将军王导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领中书监。
帝以敦故,并疏忌导。
御史中丞周嵩上疏,以为:“导忠素竭诚,辅成大业,不宜听孤臣之言,惑疑似之说,放逐旧德,以佞伍贤,亏既往之恩,招将来之患。”帝颇感寤,导由是得全。
壬午(二十五日),东晋任骠骑将军王导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领中书监。
元帝本因王敦缘故,连同王导也疏远、猜忌。
御史中丞周嵩上疏认为:“王导忠诚无私、尽心竭力,帮助建立大业,不应当听信个别臣僚之言,被似是而非的说法迷惑,放逐旧日的功臣,使其与奸佞同伍。
这样会使往日的恩德荡然无存,为今后招来祸患。”元帝颇有感悟,王导的职位因此得以保全。
八月,常山崩。
八月,常山山崩。
豫州刺史祖逖,以戴渊吴士,虽有才望,无弘致远识;且已翦荆棘、收河南地,而渊雍容,一旦来统之,意甚怏怏;又闻王敦与刘、刁构隙,将有内难,知大功不遂,感激发病;九月,壬寅,卒于雍丘。
豫州士女若丧父母,谯、梁间皆为立祠。
王敦久怀异志,闻逖卒,益无所惮。
豫州刺史祖逖认为戴渊是吴地人,虽具有才能和名望,但没有远大的抱负和远见卓识;而且自己披荆斩棘,收复河南失地,而戴渊却从从容容,突然前来坐享其成,心中怏怏不乐。
又听说王敦与刘隗、刁协之间相互结怨,国家将有内乱,知道统一北方的大业难以成功,受到很大刺激,引发了重病。
九月,壬寅(疑误),死于雍丘。
豫州的男女百姓都像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谯国、粱国之间都为祖逖建立祠堂。
王敦长久以来就心怀不轨,听说祖逖去世,更加肆无忌惮。
冬,十月,壬午,以逖弟约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领逖之众。
约无绥御之才,不为士卒所附。
冬季,十月,壬午(疑误),东晋朝廷让祖逖的兄弟祖约任平西将军和豫州刺史,统领祖逖的部众。
祖约缺乏抚慰和驾驭士众的才能,所以不受士卒们的拥戴。
初,范阳李产避乱依逖,见约志趣异常,谓所亲曰:“吾以北方鼎沸,故远来就此,冀全宗族。
今观约所为,有不可测之志。
吾托名姻亲,当早自为计,无事复陷身于不义也,尔曹不可以目前之利而忘长久之策。”乃帅子弟十余人间行归乡里。
当初,范阳人李产为避战乱依附祖逖,见祖约志趣不同寻常,便对自己亲近的人说:“我因为北方局势动荡,所以远远地来到这里,希望能保全宗族家人。
现在我看祖约的所作所为,心怀叵测。
我要以联结姻亲的名义,及早为自己安排脱身之计,不再侍奉再次使我陷身于不义境地的人了。
你们这些人不可因为眼前的利益而忘却长久之计。”于是率领子弟十多人抄小路回归乡里。
十一月,皇孙衍生。
十一月,皇孙司马衍出生。
后赵王勒悉召武乡耆旧诣襄国,与之共坐欢饮。
初,勒微时,与李阳邻居,数争沤麻池相殴,阳由是独不敢来。
勒曰:“阳,壮士也;沤麻,布衣之恨;孤方兼容天下,岂雠匹夫乎!”遽召与饮,引阳臂曰:“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因拜参军都尉。
以武乡比丰、沛,复之三世。
后赵王石勒把武乡全部的耆旧故老们召到襄国,和他们坐在一起欢乐宴饮。
当初,石勒身份卑微低贱时,和李阳是邻居,多次因争夺沤麻的池子相互殴斗,所以只有李阳因此不敢来。
石勒说:“李阳是勇士。
当初因沤麻结恨,是平民时的恩怨,孤正准备兼并天下,怎会怀恨一介平民呢?”于是急速征召李阳前来参加宴饮。
石勒挽着李阳的胳臂说:“孤过去饱受您的老拳,您也饱尝我的毒手。”于是封李阳为参军都尉。
石勒把自己的故里武乡,比作汉皇室的故里丰县和沛县,免除武乡三代人的赋税和徭役。
勒以民始复业,资储未丰,于是重制禁酿,郊祀宗庙,皆用醴酒,行之数年,无复酿者。
石勒因为百姓刚刚恢复旧业,财物储备不丰饶,因此严厉禁止酿酒。
郊祀宗庙,都用一夜而成的醴酒。
如此推行数年,不再有酿酒的人。
十二月,以慕容为都督幽·平二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将军、平州牧,封辽东公,单于如故,遣谒者即授印绶,听承制置官司守宰。
于是备置僚属,以裴嶷、游邃为长史,裴开为司马,韩寿为别驾,阳耽为军谘祭酒,崔焘为主簿,黄泓、郑林参军事。
立子为世子。
作东横,以平原刘赞为祭酒,使与诸生同受业,得暇,亦亲临听之。
雄毅多权略,喜经术,国人称之。
徙慕容翰镇辽东,慕容仁镇平郭。
翰抚安民夷,甚有威惠;仁亦次之。
十二月,元帝任命慕容为都督幽州、平州、东夷诸军事及车骑将军、平州牧,封为辽东公,仍旧保留单于的称号,派遣谒者当即授予印绶,允许他秉承皇帝旨意设置官府机构、委任官员。
慕容于是配置了完备的僚属,任用裴嶷、游邃为长史,裴开为司马,韩寿为别驾,阳耽为军谘祭酒,崔焘为主簿,黄泓、郑林参与军事。
慕容又立儿子慕容为世子,并建造学舍,让平原人刘出任祭酒,让慕容和学子们一块从师学习。
慕容闲暇时,自己也前来听讲。
慕容性格勇敢坚定,处事颇多权略,爱好研习经义,受到国人的称赞。
慕容调慕容翰镇守辽东,让慕容仁镇守平郭。
慕容翰安顿、抚慰百姓和胡夷,恩威并重;慕容仁也追随效仿他。
拓跋猗妻惟氏,忌代王郁律之强,恐不利于其子,乃杀郁律而立其子贺,大人死者数十人。
郁律之子什翼犍,幼在襁褓,其母王氏匿于中,祝之曰:“天苟存汝,则勿啼。”久之,不啼,乃得免。
惟氏专制国政,遣使聘后赵,后赵人谓之“女国使”。
拓跋猗的妻子惟氏疑忌代王拓跋郁律势力强盛,怕对自己所生的儿子不利,于是杀害了拓跋郁律,立自己所生的拓跋贺为世子,部落首领被杀的有数十人。
拓跋郁律的儿子拓跋什翼犍此时年龄幼小,尚在襁褓之中,母亲王氏把他藏匿在自己的裤中,对天祷祝说:“天命如果想让你活下去,你就别啼哭,”结果很久不哭,因此幸免。
惟氏把持了国政,派遣使者与后赵修好,后赵人称使者为“女国使”。
晋纪十四 中宗元皇帝下永昌元年(壬午、322)
晋纪十四 晋元帝永昌元年(壬午,公元322年)
春,正月,郭璞复上疏,请因皇孙生,下赦令,帝从之。
乙卯,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郭璞再次上疏,请求以元帝皇孙司马衍出世为契机,颁布赦免令,元帝允准。
乙卯(初一),大赦天下罪犯,改年号为永昌。
王敦以璞为记室参军。
璞善卜筮,知敦必为乱,己预其祸,甚忧之。
大将军掾颍川陈述卒,璞哭之极哀,曰:“嗣祖,焉知非福也!”
王敦任用郭璞为记室参军,郭璞擅长卜筮之术,知道王敦必定会作乱,自己将被牵连进灾祸中,为此深深忧虑。
王敦大将军府的僚属、颍川人陈述去世,郭璞痛哭欲绝,说:“陈述,你的辞世焉知非福呢!”
敦既与朝廷乖离,乃羁录朝士有时望者置己幕府。
以羊曼及陈国谢鲲为长史。
曼,祜之兄孙也。
曼、鲲终日酣醉,故敦不委以事。
敦将作乱,谓鲲曰:“刘隗奸邪,将危社稷,吾欲除君侧之恶,何如?”鲲曰:“隗诚始祸,然城狐社鼠。”敦怒曰:“君庸才,岂达大体!”出为豫章太守,又留不遣。
王敦已经与朝廷离心离德,于是羁留、录用当朝有名望的士人,安置在自己的幕府。
任用羊曼以及陈国人谢鲲为长史。
羊曼是羊祜兄长的孙子。
羊曼、谢鲲终日饮酒酣醉,所以王敦并不委派他们从事具体事务。
王敦准备作乱,对谢鲲说:“刘隗奸佞邪恶,将会危害国家,我打算除去君王身边的这个恶人,怎么样?”谢鲲说:“刘隗的确是祸乱之源,但他是藏于城中之狐、匿于社木之鼠,有皇帝的庇护。”王敦发怒说:“你是庸碌之才,哪里懂得事关大局的道理!”便派谢鲲出任豫章太守,后又羁留谢鲲,不让他到任。
戊辰,敦举兵于武昌,上疏罪状刘隗,称:“隗佞邪谗贼,威福自由,妄兴事役,劳扰士民,赋役烦重,怨声盈路。
臣备位宰辅,不可坐视成败,辄进军致讨,隗首朝悬,诸军夕退。
昔太甲颠覆厥度,幸纳伊尹之忠,殷道复昌。
愿陛下深垂三思,则四海安,社稷永固矣。”沈充亦起兵于吴兴以应敦,敦以充为大都督、督护东吴诸军事。
敦至芜湖,又上表罪状刁协。
帝大怒,乙亥,诏曰:“王敦凭恃宠灵,敢肆狂逆,方朕太甲,欲见幽囚。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亲帅六军以诛大逆,有杀敦者,封五千户侯。”敦兄光禄勋含乘轻舟逃归于敦。
戊辰(十四日),王敦在武昌举兵,给元帝上疏罗列刘隗的罪状,内称:“刘隗奸佞邪恶,谗言惑众,残害忠良,作威作福。
随意发起事端,动用百姓服劳役,士民疲惫扰苦,赋税和劳役负担繁重,怨声载道。
我担任宰辅的职位,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于是进军声讨。
倘若刘隗早上授首,众军傍晚即退。
往昔商朝天子太甲败坏国家制度,幸好接纳了伊尹忠诚无私的处置,才使商朝国运重新昌盛。
我希望陛下再三深思,那么将会四海安宁,国家长存。”沈充也在吴兴起兵与王敦相呼应,王敦任沈充为大都督、督护东吴地区军事事务。
王敦到达芜湖,又上表罗列刁协的罪状。
元帝勃然大怒,乙亥(二十一日),下诏说:“王敦凭仗国家对他的恩宠,竞敢肆行狂妄、叛逆之事,把朕比作太甲,想把我幽禁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现在亲自统帅六军前去诛戮这个大叛贼,有谁能杀掉王敦,封为五千户侯。”王敦的兄长、光禄勋王含乘坐轻便小舟逃回到王敦身边。
太子中庶子温峤谓仆射周曰:“大将军此举似有所在,当无滥邪?”曰:“不然,人主自非尧、舜,何能无失,人臣安可举兵以胁之!举动如此,岂得云非乱乎!处仲狼抗无上,其意宁有限邪!”
太子中庶子温峤对仆射周说:“大将军王敦这么做似乎有一定原因,应当不算过分吧?”周说:“不对。
人主本来就不是尧、舜那样的圣人,怎么能没有过失呢?作为人臣,怎么可以举兵来胁迫君王!如此举动,哪能说不是叛乱呢!王敦傲慢暴戾,目无主上,他的欲望难道会有止境吗!”
敦初起兵,遣使告梁州刺史甘卓,约与之俱下,卓许之。
及敦升舟,而卓不赴,使参军孙双诣武昌谏止敦。
敦惊曰:“甘侯前与吾语云何,而更有异,正当虑吾危朝廷耳!吾今但除奸凶,若事济,当以甘侯作公。”双还报,卓意狐疑。
或说卓:“且伪许敦,待敦至都而讨之。”卓曰:“昔陈敏之乱,吾先从而后图之,论者谓吾惧逼而思变,心常愧之;今若复尔,何以自明!”
王敦开始起兵时,派使者告诉梁州刺史甘卓,与他相约共同顺长江向下游进发,甘卓同意了。
等到王敦登船,甘卓却不来,派参军孙双到武昌劝阻王敦。
王敦惊诧地说:“甘卓过去是和我怎么说的,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他是顾忌我危害朝廷吧!我现在只想除去奸凶,如果事成,我将让甘卓当公爵。”孙双回去报知甘卓,甘卓心里犹豫不决。
有人劝甘卓说:“暂且佯装答应王敦,等王敦到了京都再征讨他。”甘卓说:“往昔陈敏作乱,我先是随从,后来图谋反击,论说此事的人都说我是害怕逼迫,因而改变立场,我心中常感愧赧。
这回如果再这样做,怎样才能自我表白呢!”
卓使人以敦旨告顺阳太守魏该,该曰:“我所以起兵拒胡贼者,正欲忠于王室耳。
今王公举兵向天子,非吾所宜与也。”遂绝之。
甘卓派人把王敦的意图告诉顺阳太守魏该,魏该说:“我之所以起兵抗击胡人寇贼,正因想效忠王室而已。
现在王敦发兵针对天子,不是我所应当参与的。”于是加以拒绝。
敦遣参军桓罴谯王,请为军司。
叹曰:“吾其死矣!地荒民寡,势孤援绝,将何以济!然得死忠义,夫复何求!”檄长沙虞悝为长史,会悝遭母丧,往吊之,曰:“吾欲讨王敦,而兵少粮乏;且新到,恩信未洽。
卿兄弟,湘中之豪俊,王室方危,金革之事,古人所不辞,将何以教之?”悝曰:“大王不以悝兄弟猥劣,亲屈临之,敢不致死!然鄙州荒弊,难以进讨;宜且收众固守,传檄四方,敦势必分,分而图之,庶几可捷也。”乃囚桓罴,以悝为长史,以其弟望为司马,督护诸军,与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长沙王循、衡阳太守淮陵刘翼、舂陵令长沙易雄,同举兵讨敦。
雄移檄远近,列敦罪 恶,于是一州之内皆应。
惟湘东太守邓澹不从,使虞望讨斩之,以徇四境。
澹,敦姊夫也。
王敦派遣参军桓向谯王司马游说,请司马出任军司。
司马叹息说:“我怕是要死了。
此地土地荒芜,人民稀少,势力孤单,后援断绝,怎能捱得过去呢!不过能为忠义而死,还能再有什么希求呢!”司马以文书征召长沙人虞悝为长史,适逢虞悝母亲去世,司马前往吊唁,说:“我想讨伐王敦,但军力不够,粮食匮乏,而且我是新近到任的,恩德和信用还未能润民心。
您家兄弟是湘州地区的豪俊之士,现在王室正遭受危难,古人在服丧期间,投身战事也在所不辞,您对我有什么教诲?”虞悝说:“大王您不因为我们兄弟身份卑贱而见弃,亲自降节光临,我们岂敢不效命!不过鄙州荒凉凋弊,难于出兵讨伐。
应当暂时聚众固守,把讨伐王敦的檄书传布四方,这样王敦必得分兵应付。
待其兵力分散后再图谋攻击,大概可以取胜。”司马于是囚禁桓,任虞悝为长史,任命他的兄弟虞望为司马,总领、监护诸军,和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长沙人王循、衡阳太守、淮陵人刘翼、舂陵令、长沙人易雄,共同举兵征讨王敦。
易雄四处传布檄书,罗列王敦罪状,于是一州之内的郡县,全都响应司马。
只有湘东太守郑澹不从命,司马让虞望讨伐并把他处斩,用以晓示各地。
郑澹是王敦的姐夫。
遣主簿邓骞至襄阳,说甘卓曰:“刘大连虽骄蹇失众心,非有 害于天下。
大将军以其私憾,称兵向阙,此忠臣义士竭节之时也。
公受任方伯,奉辞伐罪,乃桓、文之功也。”卓曰:“桓、文则非吾所能;然志在徇国,当共详思之。”参军李梁说卓曰:“昔隗嚣跋扈,窦融保河西以奉光武,卒受其福。
今将军有重望于天下,但当按兵坐以待之,使大将军事捷,当委将军以方面,不捷,朝廷必以将军代之,何忧不富贵;而释此庙胜,决存亡于一战邪?”骞谓梁曰:“光武当创业之初,故隗、窦可以文服从容顾望。
今将军之于本朝,非窦融之比也;襄阳之于太府,非河西之固也。
使大将军克刘隗,还武昌,增石城之戍,绝荆、湘之粟,将军将安归乎!势在人手,而曰我处庙胜,未之闻也。
且为人臣,国家有难,坐视不救,于义安乎!”卓尚疑之。
骞曰:“今既不为义举,又不承大将军檄,此必至之祸,愚智所见也。
且议者之所难,以彼强而我弱也。
今大将军兵不过万余,其留者不能五千;而将军见众既倍之矣。
以将军之威名,帅此府之精锐,杖节鸣鼓,以顺讨逆,岂王含所能御哉!溯流之众,势不自救,将军之举武昌,若摧枯拉朽,尚何顾虑邪!武昌既定,据其军实,镇抚二州,以恩意招怀士卒,使还者如归,此吕蒙所以克关羽也。
今释必胜之策,安坐以待危亡,不可以言智矣。”
司马派遣主簿邓骞到襄阳游说甘卓,说;“刘隗虽然傲慢不驯,有失众望,但并非为害国家。
大将军王敦因个人私仇便对朝廷用兵,这正是忠臣义士尽忠的时候。
您受命为一方的统帅,如果禀承君命讨伐他的罪行,这就如同齐桓公和晋文公的功绩。”甘卓说:“齐桓公和晋文公不是我所能仿效的,不过为国尽职,这是我的心愿,我们应当共同仔细斟酌这件事。”参军李梁劝说甘卓道:“当年隗嚣飞扬跋扈,窦融自保河西之地而拥戴汉光武帝,终于得到福禄。
现在将军您在天下人心中有重望,只应按兵不动,坐待事态发展。
假如大将军王敦的事情成功,当会委任您统领一方;不成功,朝廷必定会让您取代王敦,何愁不会富贵。
何必放弃这不战而胜的谋略,依靠一场战斗来定生死存亡呢?”邓骞对李梁说:“汉光武帝当时正处创业初期,所以隗嚣、窦融可以表面臣服,从容观望。
现在将军您对于朝廷来说,不是窦融可以类比的;襄阳对于王敦的太府来说,也没有河西那样的险固。
如果王敦攻克刘隗,回师武昌,增强石城戍守的兵力,切断荆州、湘州的粮道,将军您将何去何从呢!大势掌握在别人手中,却说自己处于不战而胜的地位,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
况且作为人臣,国家遇到危难,坐视不救,这在道义上说得过去吗?”甘卓还是犹豫不决。
邓骞说:“现在您既不能为道义而动,又不奉承大将军王敦的檄令,人所共见,一定会招致灾祸。
况且议论此事的人之所以诘难,是因为彼强我弱。
现在大将军王敦的兵力不过一万有余,留驻的不到五千,而将军您现有的部众已经超过其一倍,凭仗您的威名,统帅府下的精锐士兵,举着朝廷符节,鸣起军鼓,以顺臣身份征讨叛逆,岂是王含所能抵御的!王敦军队如要救援,必须逆江而上,势必救助不及。
将军攻下武昌,如同摧枯拉朽,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武昌一旦平定,拥有其军事物资,镇抚荆州和江州,以恩德招纳、关怀士卒,使得回来的人如同回到了家,这正是吕蒙战胜关羽的方法。
现在放弃必胜的策略,安然坐待危亡的降临,这不能说是明智的。”
敦恐卓于后为变,又遣参军丹杨乐道融往邀之,必欲与之俱东。
道融虽事敦,而忿其悖逆,乃说卓曰:“主上亲临万机,自用谯王为湘州,非专任刘隗也。
而王氏擅权日久,卒见分政,便谓失职,背恩肆逆,举兵向阙。
国家遇君至厚,今与之同,岂不违负大义,生为逆臣,死为愚鬼,永为宗党之耻,不亦惜乎!为君之计,莫若伪许应命,而驰袭武昌,大将军士众闻之,必不战 自溃,大勋可就矣。”卓雅不欲从敦,闻道融之言,遂决曰:“吾本意也。”乃与巴东监军柳纯、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谭该等露檄数敦逆状,帅所统致讨。
遣参军司马赞、孙双奉表诣台;罗英至广州,约陶侃同进。
戴渊在江西,先得卓书,表上之,台内皆称万岁。
陶侃得卓信,即遣参军高宝帅兵北下。
武昌城中传卓军至,人皆奔散。
王敦怕甘卓在后方有变,又派参军、丹杨人乐道融去邀请他,一定要和他一块东进。
乐道融虽然侍奉王敦,但恨王敦悖逆作乱,于是劝甘卓说:“主上亲自处理国家所有事务,自己任用谯王司马治理湘州,并非由刘隗专权。
而王氏专权已经很久,一旦权势被分夺,便说是失去职位,于是背叛皇恩,肆行叛逆,对朝廷用兵。
国家对您的待遇非常优厚,您如果与王敦同行,岂不是违背和辜负了君臣大义,生为叛逆之臣,死为愚昧之鬼,永远是宗族、党朋的耻辱,不是很可惜吗!为您打算,不如佯装听从其令,却急速突袭武昌,大将军王敦的士众听说此事,必定不战自溃,大功便可告成了。”甘卓原本就不想追从王敦,听了乐道融所言,于是决断说:“这正是我的本意。”于是与巴东监军柳纯、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谭该等人,发布檄书数落王敦叛逆的行状,率领麾下军队开始征讨。
派遣参军司马、孙双持奉上表送到朝廷,派罗英到广州,约陶侃共同进讨。
戴渊镇守在长江西部,先得到甘卓的信,用表文的形式奏上,朝廷内都欢呼万岁。
陶侃见到甘卓的来信,随即派参军高宝领兵北上。
武昌城内传言甘卓大军来了,众人都逃奔离散。
敦遣从母弟南蛮校尉魏、将军李恒帅甲卒二万攻长沙。
长沙城池不完,资储又阙,人情震恐。
或说谯王,南投陶侃或退据零、桂。
曰:“吾之起兵,志欲死于忠义,岂可贪生苟免,为奔败之将乎!事之不济,令百姓知吾心耳。”乃婴城固守。
未几,虞望战死,甘卓欲留邓骞为参军,骞不可,乃遣参军虞冲与骞偕至长沙,遗谯王书,劝之固守,当以兵出沔口,断敦归路,则湘围自解。
复书称:“江左中兴,草创始尔,岂图恶逆萌自宠臣。
吾以宗室受任,志在陨命;而至止尚浅,凡百茫然。
足下能卷甲电赴,犹有所及;若其狐疑,则求我于枯鱼之肆矣。”卓不能从。
王敦派遣姨母的兄弟、南蛮校尉魏和将军李恒,率领甲士二万人进攻长沙。
长沙的城墙、护城河不完善,物资储备也不充足,人心惊恐。
有人劝说谯王司马向南投靠陶侃,或者退守零陵、桂林。
司马说:“我之所以起兵,是心存为忠义献身的志向,怎能贪生怕死、苟且活命,当一个败逃的将领呢!即使守卫长沙失败,也让百姓们知道我的心意。”于是环城固守。
不久,虞望战死,甘卓想让邓骞留下任参军,邓骞不同意,甘卓便派参军虞冲和邓骞同赴长沙,并致信谯王司马,劝他固守长沙,自己将遣军自沔口出击,截断王敦的退路,这样湘州之围便会不救自解。
司马信说:“江东国朝中兴,一切刚刚草创,谁想到由得宠的大臣萌生叛乱。
我以王朝宗室的身份禀受重任,志在以身殉职。
不过到任时日尚短,一切尚未理出头绪,足下如果能轻装电赴来救,或许还来得及;如果犹豫迟滞,那么就只有求我于枯鱼之肆了。”甘卓未能听从。
二月,甲午,封皇子昱为为琅邪王。
二月,甲午(初十),元帝封皇子司马昱为琅邪王。
后赵王勒立子弘为世子。
遣中山公虎将精卒四万击徐龛;龛坚守不战,虎筑长围守之。
后赵王石勒立儿子石弘为世子。
派遣中山公石虎统帅精兵四万人攻击徐龛。
徐龛坚守不出战,石虎筑起长长的围墙与之相持。
赵主曜自将击杨难敌,难敌逆战不胜,退保仇池。
仇池诸氐、羌及故晋王保将杨韬、陇西太守梁勋皆降于曜。
曜迁陇西万余户于长安,进攻仇池。
会军中大疫,曜亦得疾,将引兵还;恐难敌蹑其后,乃遣光国中郎将王犷说难敌,谕以祸福,难敌遣使称藩。
曜以难敌为假黄钺、都督益·宁·南秦·凉·梁·巴六州·陇上·西域诸军事、上大将军、益·宁·南秦三州牧、武都王。
前赵国主刘曜自为统帅,攻击杨难敌。
杨难敌迎战,不能取胜,退走保守仇池。
仇池氐族、羌族的许多部族,以及原来晋王司马保的部将杨韬、陇西太守梁勋都投降刘曜。
刘曜从陇西迁徙一万多户到长安,然后进攻仇池。
适逢军中疫病流行,连刘曜也染上疾病,刘曜准备领兵退还,又怕杨难敌追袭于后,便派光国中郎将王犷游说杨难敌,向他剖明利害,杨难敌于是派使者前来,表示愿为藩属。
刘曜任杨难敌为假黄钺、都督益、宁、南秦、凉、梁、巴六州及陇上、西域诸军事、上大将军、益、宁、南秦三州州牧、武都王。
秦州刺史陈安求朝于曜,曜辞以疾。
安怒,以为曜已卒,大掠而归。
曜疾甚,乘马舆而还。
使其将呼延监辎重于后,安邀击,获之,谓曰:“刘曜已死,子尚谁佐!吾当与子共定大业。”叱之曰:“汝受人宠禄而叛之,自视智能何如主上?吾见汝不日枭首于上市,何谓大业!宜速杀我!”安怒,杀之,以长史鲁凭为参军。
安遣其弟集帅骑三万追曜,卫将军呼延瑜逆击,斩之。
安乃还上,遣将袭城,拔之。
安乃还上,遣将袭城,拔之。
陇上氐、羌皆附于安,有众十余万,自称大都督、假黄钺、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牧、凉王,以赵募为相国。
鲁凭对安大哭曰:“吾不忍见陈安之死也!”安怒,命斩之。
凭曰:“死自吾分,悬吾头于上市,观赵之斩陈安也!”遂杀之。
曜闻之,恸哭曰:“贤人,民之望也。
陈安于求贤秋而多杀贤者,吾知其无所为也。”
秦州刺史陈安请求朝见刘曜,刘曜因病推辞不见。
陈安发怒,以为刘曜已死,纵兵大肆劫掠后返回。
刘曜病情沉重,只能乘坐马车返回,派部将呼延随后监护辎重。
陈安在半路截击,抓获了呼延,对他说:“刘曜已经死了,你还辅佐谁呢!我将和你共创大业。”呼延叱骂说:“你接受别人的宠爱、俸禄却又背叛他,自己瞧瞧你的智能哪点比得上主上?我看你的首级不久将会悬挂在上街市示众,还谈什么大业!你应该快快杀了我?”陈安发怒,杀死呼延,让呼延的长史鲁凭当参军。
陈安派兄弟陈集率领三万骑兵追袭刘曜,遭到卫将军呼延瑜的反击,陈集被杀。
陈安于是回到上,派部将攻克了城。
陇上的氐族、羌族部落都归附了陈安,陈安拥有兵众十多万,自称大都督、假黄钺、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州牧和凉王,任命赵募为相国。
鲁凭对着陈安大哭说;“我不忍心看陈安的死啊!”陈安发怒,命令将他斩首。
鲁凭说:“死亡本是我份内之事。
把我的头悬挂在上街市,我要观看赵国斩杀陈安!”于是被杀。
刘曜听说此事,悲恸地大哭,说:“贤人是民众的寄望所在。
陈安在应当求贤而用的时候却多杀贤人,我由此得知他不会有什么作为。”
休屠王石武以桑城降赵,赵以武为秦州刺史,封酒泉王。
休屠王石武献桑城投降了前赵,赵国让石武出任秦州刺史,赐封酒泉王。
帝征戴渊、刘隗入卫建康。
隗至,百官迎于道,隗岸帻大言,意气自若。
及入见,与刁协劝帝尽诛王氏;帝不许,隗始有惧色。
元帝征召戴渊、刘隗来建康参与防卫。
刘隗到达之时,百官们在道路上迎接,刘隗把头帻掀起露出前额,高谈阔论,意气昂扬。
等到入见元帝,和刁协一起劝元帝将王氏宗族尽数诛杀,元帝不同意,刘隗才显露出畏惧的神色。
司空导帅其从弟中领军邃、左卫将军、侍中侃、彬及诸宗族二十余人,每旦诣台待罪。
周将入,导呼之曰:“伯仁,以百口累卿!”直入不顾。
既见帝,言导忠诚,申救甚至;帝纳其言。
喜饮酒,至醉而出,导犹在门,又呼之。
不与言,顾左右曰:“今年杀诸贼奴,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既出,又上表明导无罪,言甚切至。
导不之知,甚恨之。
司空王导率领堂弟中领军王邃、左卫将军王、侍中王侃、王彬以及各宗族子弟二十多人,每天清晨到朝廷等候定罪。
周将要入朝,王导呼唤他说:“周,我把王氏宗族一百多人的性命托付给您!”周连头也不回,直入朝廷。
等到见了元帝,周阐说王导忠诚不二,极力为他辩白,元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周心中欢喜,以至喝醉了酒。
周走出宫门,王导还在门外等候,又呼唤周,周不与他交谈,环顾左右说:“今年杀掉一干乱臣贼子后,能得到斗大的金印,系挂在臂肘之后。”出来以后,又奏上表章,辨明王导无罪,言辞十分妥帖和有力。
王导不知道这些事,对周深为怨恨。
帝命还导朝服,召见之,导稽首曰:“逆臣贼子,何代无之,不意今者近出臣族!”帝跣而执其手曰:“茂弘,方寄卿以百里之命,是何言邪!”
元帝令人把朝服送还王导,召王导进见。
王导跪拜叩首至地,说:“叛臣贼子,哪一个朝代没有,想不到现在我出在臣下宗族之中!”元帝来不及穿鞋,赤脚拉着他的手说:“王茂弘,我正要把朝廷政务交给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三月,以任命王导为前锋大都督,加戴渊骠骑将军。
诏曰:“导以大义灭亲,可以吾为安东时节假之。”以周为尚书左仆射,王邃为右仆射。
帝遣王往谕止敦;敦不从而留之,更为敦用。
征虏将军周札,素矜险好利,帝以为右将军、都督石头诸军事。
敦将至,帝使刘隗军金城,札守石头,帝亲被甲徇师于郊外。
以甘卓为镇南大将军、侍中、都督荆·梁二州诸军事,陶侃领江州刺史;使各帅所统以蹑敦后。
三月,任命王导为前锋大都督,授予戴渊骠骑将军。
元帝下诏说:“王导为大义灭亲,可以把我任安东将军时的符节交给他。”又任命周为尚书左仆射,王邃为尚书右仆射。
元帝派王去告诉王敦,让他停止叛乱。
王敦拒不从命,扣留了王,王又为王敦效力。
征虏将军周札,素来为人阴险,贪图私利。
元帝任他为右将军、都督石头地区军务。
王敦军队日益临近,元帝让刘隗驻军金城,令周札驻守石头,自己亲自披上甲衣,巡视郊外的军队。
又任命甘卓为镇南大将军、侍中、都督荆州、梁州军务,任命陶侃兼领江州刺史职,让他们各自率领所部跟随在王敦军队之后。
敦至石头,欲攻刘隗。
杜弘言于敦曰:“刘隗死士众多,未易可克;不如攻石头,周札少恩,兵不为用,攻之必败,札败则隗自走矣。”敦从之,以弘为前锋,攻石头,札果开门纳弘。
敦据石头,叹曰:“吾不复得为盛德事矣!”谢鲲曰:“何为其然也!但使自今以往,日忘日去耳。”
王敦到达石头,想攻击刘隗。
杜弘向王敦建议说:“刘隗手下不怕死的士兵众多,不容易战胜,不如进攻石头。
周札对人缺少恩泽,士兵都不愿为他效力,一旦遭攻击必然败走,周札兵败则刘隗自己就会逃走。”王敦采纳了杜弘的意见,任命他为前锋,进攻石头。
周札果然打开城门让杜弘入城。
王敦占据石头后,感叹地说:“我既为叛臣,再也不会做功德盛大的事情了。”谢鲲说:“为什么这样呢!只要从今以后,这些事一天天淡忘,也就会一天天从心中消失了。”
帝命刁协、刘隗、戴渊帅众攻石头,王导、周、郭逸、虞潭等三道出战,协等兵皆大败。
太子绍闻之,欲自帅将士决战;升车将出,中庶子温峤执谏曰:“殿下国之储副,奈何以身轻天下!”抽剑斩鞅,乃止。
元帝令刁协、刘隗、戴渊率领兵众进攻石头,王导和周、郭逸、虞潭等分三路出击,刁协等人的军队都大败。
太子司马绍听说以后,打算自己率领将士与敌人决战,坐上军车正要出发,中庶子温峤抓住马勒头劝谏说:“殿下是国家君位的继承人,怎么能逞一己之快,轻弃天下而不顾!”抽出剑斩断马的鞅带,司马绍这才罢休。
敦拥兵不朝,放士卒劫掠,宫省奔散,惟安东将军刘超按兵直卫,及侍中二人侍帝侧。
帝脱戎衣,著朝服,顾而言曰:“欲得我处,当早言!何至害民如此!”又遣使谓敦曰:“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则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当归琅邪以避贤路。”
王敦聚集军队,不朝见元帝,放纵士卒劫掠财物,皇宫、朝廷里的人奔逃离散,只有安东将军刘超屯兵不动,当值护卫,以及侍中二人在元帝身边侍奉。
元帝脱下军衣,穿上朝服,环顾四周说:“王敦想得到我这个地方,应当早说!何至于如此残害百姓!”又派遣使者告诉王敦说:“你如果还没有将朝廷置于脑后,那么就此罢兵,天下还可以安然相处。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朕将回到琅邪,为贤人让路。”
刁协、刘隗既败,俱入宫,见帝于太极东除。
帝执协、隗手,流涕呜咽,劝令避祸。
协曰:“臣当守死,不敢有贰。”帝曰:“今事逼矣,安可不行!”乃令给协、隗人马,使自为计。
协老,不堪骑乘,素无恩纪,募从者,皆委之,行至江乘,为人所杀,送首于敦。
隗奔后赵,官至太子太傅而卒。
刁协、刘隗战败以后,都进入宫中,在太极殿东侧阶与元帝相见。
元帝拉着刁协、刘隗的手,流泪哭泣,呜咽有声,劝说并命令二人出逃以避灾祸。
刁协说:“我将守卫到死,不敢有二心。”元帝说:“现在事情紧迫了,怎么能不走呢!”于是下令为刁协、刘隗准备随行的人马,让他们自谋生路。
刁协年老,难耐骑乘之苦,平素又缺少恩惠,招募随从人员时,大家都推委不去。
刁协出行至江乘,被人所杀,把首级送给王敦。
刘隗投奔后赵,在任太子太傅时死去。
帝令公卿百官诣石头见敦,敦谓戴渊曰:“前日之战,有余力乎?”渊曰:“岂敢有余,但力不足耳!”敦曰:“吾今此举,天下以为何如?”渊曰:“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敦笑曰:“卿可谓能言。”又谓周曰:“伯仁,卿负我!”曰:“公戎车犯顺,下官亲帅六军,不能其事,使王旅奔败,以此负公!”
元帝命令百官公卿到石头拜见王敦。
王敦对戴渊说:“前日的交战,还有剩余的力量吗?”戴渊说:“岂敢留有余力,只是力量不足罢了!”王敦说:“我现在这样的举动,天下人会怎么看?”戴渊说:“只看到表象的人说是叛逆,体会诚心的人说是忠贞。”王敦笑着说:“您可以称得上会说话了。”王敦又对周说:“周伯仁,您辜负了我!”周说:“您依仗武力违背顺上的道德,我亲自统率六军,不能胜任,致使君王的军队战败奔逃,这就是我辜负您的地方。”
辛未,大赦;以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并让不受。
辛未(十八日),元帝实行大赦,任命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各军、录尚书事、江州牧,赐封武昌郡公,王敦都推辞不受。
初,西都覆没,四方皆劝进于帝。
敦欲专国政,忌帝年长难制,欲更议所立,王导不从。
及敦克建康,谓导曰:“不用吾言,几至覆族。”
当初,西晋都城覆没,四方人士都劝琅琊王即帝位。
王敦想把握国政,怕元帝年龄较大,难以控制,想另行商议立君的人选,王导不同意。
等到王敦攻克建康,对王导说:“不遵从我的意见,几乎全族覆灭。”
敦以太子有勇略,为朝野所向,欲诬以不孝而废之,大会百官,问温峤曰:“皇太子以何德称?”声色俱厉。
峤曰:“钩深致远,盖非浅局所量;以礼观之,可谓孝矣。”众皆以为信然,敦谋遂沮。
王敦因为太子司马绍有勇有谋,被朝野人士所拥戴,想以不孝的罪名诬陷太子,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因此大会百官,问温峤说:“皇太子以什么样的德行著称?”问话时声色俱厉。
温峤说:“钩深致远,似乎不是我浅显的度量所能知晓的,依照礼义看来,可以说是做到了孝。”众人都认为的确如此,王敦的阴谋遭到挫败。
帝召周于广室,谓之曰:“近日大事,二宫无恙,诸人平安,大将军固副所望邪?”曰:“二宫自如明诏,臣等尚未可知。”护军长史郝嘏等劝避敦,曰:“吾备位大臣,朝廷丧败,宁可复草间求活,外投胡、越邪!”敦参军吕猗,尝为台郎,性奸谄,戴渊为尚书,恶之。
猗说敦曰:“周、戴渊,皆有高名,足以惑众,近者之言,曾无怍色,公不除之,恐必有再举之忧。”敦素忌二人之才,心颇然之,从容问王导曰:“周、戴,南北之望,当登三司无疑
也。”导不答。
又曰:“若不三司,止应令仆邪?”又不答。
敦曰:“若不尔,正当诛尔!”又不答。
丙子,敦遣部将陈郡邓岳收及渊。
先是,敦谓谢鲲曰:“吾当以周伯仁为尚书令,戴若思为仆射。”是日,又问鲲:“近来人情何如?”鲲曰:“明公之举,虽欲大存社稷,然悠悠之言实未达高义。
若果能举用周、戴,则群情帖然矣!”敦怒曰:“君粗疏邪!二子不相当,吾已收之矣!“鲲愕然自失。
参军王峤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奈何戮诸名士!”敦大怒,欲斩峤,众莫敢言。
鲲曰:“明公举大事,不戮一人。
峤以献替忤旨,便以衅鼓,不亦过乎!”敦乃释之,黜为领军长史。
峤,浑之族孙也。
元帝在广室召见周,对他说:“近来发生的大事,二宫未受伤害,大家平安,这是否表明大将军王敦本来就符合众望呢?”周说:“二宫的情况,固然与陛下所说的相符,至于我们这些人的遭遇怎样,现在还未可知。”护军长史郝嘏等人劝周避让王敦,周说:“我既然备充大臣的职位,眼见朝廷衰败,难道还能再蛰伏草野中求活命,出外投奔胡、越吗?”王敦的参军吕猗,曾经做过尚书郎,为人奸猾谄谀,戴渊当时任尚书,憎恶他的为人。
吕猗劝说王敦道:“周、戴渊都有很高的名望,足以盅惑士众,近来的言谈又豪无惭愧的意思,您不除去他们,恐怕将来必定会有重新举兵讨伐的忧患。”王敦素来忌妒他们二人的才能,心中颇以为然,不动声色地询问王导说:“周、戴渊,分别著称于北方和南方,应当升任三公之位是无疑的了。”王导不置可否。
王敦又说:“如果不用为三公,只让他们担任令或仆射的职位如何?”王导又不回答。
王敦说:“如果不这样,正该诛戮他们!”王导还是不回答。
丙子(二十三日),王敦派遣部将陈郡人邓岳拘捕周和戴渊。
此前,王敦对谢鲲说:我将任用周为尚书令,任戴渊为仆射。”这天,王敦又问谢鲲说:“近来民情如何?”谢鲲说:“明公的举动,虽然是想保全国家社稷,但民间的议论却认为不合大义。
如果真能举用周和戴渊,那么民众的心情就熨帖平静了。”王敦发怒,说:“你这是粗疏不察,这二人名实不相称,已被我收捕了。”谢鲲愕然自失。
参军王峤说:‘济济一堂人才多,文王安宁国富强’,怎么能诛戮诸位名士呢!”王敦勃然大怒,要将王峤斩首,众人中没有谁敢出言相救。
谢鲲说:“明公图谋大业,不屠戮一个人。
现在王峤因陈献可否违背意旨,便要杀戮,不也太过分了吗?”王敦这才放了王峤,贬职为领军长史。
王峤是王浑的族孙。
被收,路经太庙,大言曰:“贼臣王敦,顷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祗有灵,当速杀之!”收人以戟伤其口,血流至踵,容止自若,观者皆为流涕。
并戴渊杀之于石头南门之外。
周被捕,路经太庙,高声说:“贼臣王敦,颠覆国家社稷,胡乱杀害忠臣,神祗如呆显灵,应当快快杀掉他!”捕卒用戟刺伤周的嘴,鲜血下流直至脚后跟,但他容颜举止泰然自若,观望的人都因此而落泪。
周和戴渊都在石头城南门外被杀。
帝使侍中王彬劳敦。
彬素与善,先往哭,然后见敦。
敦怪其容惨,问之。
彬曰:“向哭伯仁,情不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汝何哀而哭之?”彬曰:“伯仁长者,兄之亲友;在朝虽无謇愕,亦非阿党,而赦后加之极刑,所以伤惋也。”因勃然数敦曰:“兄抗旌犯顺,杀戳忠良,图为不轨,祸及门户矣!”辞气慷慨,声泪俱下。
敦大怒,厉声曰:“尔狂悖乃至此,以吾为不能杀汝邪!”时王导在坐,为之惧,劝彬起谢。
彬曰:“脚痛不能拜;且此复何谢!”敦曰:“脚痛敦若颈痛?”彬殊无惧容,竟不肯拜。
元帝派侍中王彬犒劳王敦,王彬素来与周交好,先去哭吊周,然后去见王敦。
王敦见他容颜凄惨,心中奇怪,便加询问。
王彬说:“我刚才去哭吊周伯仁,情不自禁。”王敦发怒说:“周伯仁自找刑戮,再说他把你当作一般人看待,你为什么悲哀并去哭吊他?”王彬说:“周伯仁是长者,也是兄长你的亲友。
他在朝时虽算不上正直,也并不结党营私,却在大赦天下后遭受极刑,我因此伤痛惋惜。”尔后勃然发怒,数落王敦说:“兄长违抗君命,有违顺德,杀戮忠良,图谋不轨,灾祸将要降临到门户了!”言辞情感激扬慷慨,声泪俱下。
王敦大怒,厉声说:“你狂妄悖乱以至于此!以为我不能杀你吗!”当时王导在坐,为了王彬担心,劝王彬起来谢罪。
王彬说:“我脚痛不能跪拜,再说这又
有什么可谢罪的!”王敦说:“脚痛与颈痛比起来怎样?”王彬毫无惧色,最终不肯下拜。
王导后料检中书故事,乃见救己之表,执之流涕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王导后来清理中书省的旧有档案,才见到周救护自己的上表,拿着流下了眼泪,说:“我虽没杀周伯仁,伯仁是因我而死,我有负于冥间这样的好友!”
沈充拔吴国,杀内史张茂。
沈充攻取了吴国,杀了内史张茂。
初,王敦闻甘卓起兵,大惧。
卓兄子为敦参军,敦使归说卓曰:“君此自是臣节,不相责也。
吾家计急,不得不尔。
想便旋军襄阳,当更结好。”卓虽慕忠义,性多疑少决,军于猪口,欲待诸方同出军,稽留累旬不前。
敦既得建康,乃遣台使以驺虞幡驻卓军。
卓闻周、戴渊死,流涕谓曰:“吾之所忧,正为今日。
且使圣上元吉,太子无恙,吾临敦上流,亦未敢遽危社稷。
适吾径据武昌,敦势逼,必劫天子以绝四海之望,不如还襄阳,更思后图。”即命旋军。
都尉秦康与乐道融说卓曰:“今分兵断彭泽,使敦上下不得相赴,其众自然离散,可一战擒也。
将军起义兵而中止,窃为将军不取。
且将军之下,士卒各求其利,欲求西还,亦恐不可得也。”卓不从。
道融昼夜泣谏,卓不听;道融忧愤而卒。
卓性本宽和,忽更强塞,径还襄阳,意气骚扰,举动失常,识者知其将死矣。
当初,王敦听说甘卓起兵,大为恐惧。
甘卓兄长之子甘是王敦的参军,王敦派甘回去游说甘卓说:“你这自然是臣子的节义,我不责怪你。
但我们王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得不这样做。
希望你这就回军至襄阳,我将与你重新交好。”甘卓虽然仰慕忠义之事,但性格多疑,缺少决断。
驻军于猪口,想等待各方共同出兵,稽留数十天,停足不前。
王敦得占建康以后,便派遣朝廷使者传送饰有驺虞这种传说中的仁兽图案的旗帜给甘卓,让他的军队不要前进。
甘卓听说周、戴渊的死讯,流着眼泪对甘说:“我所忧患的,正是今天这样的情况。
倘若圣上大吉无凶,太子不受伤害,我虽然占据着王敦的上游地区,也不敢仓促发兵而使社稷遭到危难。
恰好我直接进攻武昌,王敦为情势所逼,必定会劫持天子,用以断绝天下人的期望,不如回到襄阳,再图谋后策。”立即下令回军。
都尉秦康和乐道融劝阻甘卓说:“如果现在分出一部分兵力截断彭泽县的通路,使王敦的军队上下不能救援,他的部众自然会离散,那么便可以一战而将他擒获。
将军您发动正义的军队却半途而止,我私下认为将军不该如此。
再说将军手下的士卒,各自谋求自己的利益,即便想向西退还,恐怕也不一定能够做到。”甘卓不听。
乐道融日日夜夜哭泣苦谏,甘卓仍不听从,乐道融忧愤而死。
甘卓性格本来宽和,现在忽然变得强硬不可通融,直接退还到襄阳,神情惶惑不宁,举动失常,有见识的人知道他距死不远了。
王敦以西阳王为太宰,加王导尚书令,王为荆州刺史;改易百官及诸军镇,转徙黜免者以百数;或朝行暮改,惟意所欲。
敦将还武昌,谢鲲言于敦曰:“公至都以来,称疾不朝,是以虽建勋而人心实有未达。
今若朝天子,使君臣释然,则物情皆悦服矣。”敦曰:“君能保无变乎?”对曰:“鲲近日入觐,主上侧席,迟得见公,宫省穆然,必无虞也。
公若入朝,鲲请侍从。”敦勃然曰:“正复杀君等数百人,必复何损于时!”竟不朝而去。
夏,四月,敦还武昌。
王敦让西阳王司马为太宰,授予王导尚书令,王为荆州刺史,改换朝廷官员和各军镇守将,被降职、免官和迁徙的人数以百计。
有时朝令夕改,随心所欲。
王敦将要返回武昌,谢鲲对他说:“明公自到京都以来,一直以有病为由不朝见皇上,所以虽然建有功勋,民心其实并未平服。
现在如果朝见天子,使得君上和臣民都心情舒畅,那么民心都会心悦诚服的。”王敦说:“你能保证不发生变故吗?”谢鲲回答说:“我近些天入宫觐见皇上,皇上侧席而坐,等待得见主公,宫省之内穆然整肃,必定不会有什么可担忧的。
主公如果入朝,我请求充当您的侍从。”王敦发怒变色说:“我正要再杀掉你这样的数百人,对时局也不会有什么损害!”最终也没有朝见天子便离去。
夏季,四月,王敦回到武昌。
初,宜都内史天门周级闻谯王起兵,使其兄子该潜诣长沙,申款于。
魏等攻湘州急,遣该及从事邵陵周崎间出求救,皆为逻者所得。
使崎语城中,称大将军已克建康,甘卓还襄阳,外援理绝。
崎伪许之,既至城下,大呼曰:“援兵寻至,努力坚守!”杀之。
考该至死,竟不言其故,周级由是获免。
当初,宜都内史、天门郡人周级听说谯王司马起兵,让自己兄长的儿子周该潜入长沙,向司马效忠。
魏等人急攻湘州,司马派周该和从事邵陵人周崎悄悄地外出寻求救兵,都被巡逻部队抓获。
魏让周崎向城中喊话,说大将军王敦已经攻克建康,甘卓已回军襄阳,外缓已经断绝。
周崎假装同意,等到了城下,大声呼喊说:“援兵不久就到,努力坚守!”魏杀了他。
魏拷问周该,周该至死不说事情的原委,周该因此免遭祸殃。
等攻战日逼,敦又送所得台中人书疏,令射示。
城中知朝廷不守,莫不怅惋。
相持且百日,刘翼战死,士卒死伤相枕。
癸巳,拔长沙,等皆被执。
将杀虞悝,子弟对之号泣。
悝曰:“人生会当有死,今阖门为忠义之鬼,亦复何恨!”
魏等人攻战日紧,王敦又送来他所得到的朝廷中人的上书和奏疏,令魏用箭射入城中晓示司马。
城中军民知道朝廷失守,莫不惆怅惋惜。
相持将近百日,刘翼战死,士卒死伤众多,纵横枕藉。
癸巳(初十),魏拔取长沙城,司马等人都被俘获。
魏将要杀死虞悝,虞悝的子弟面对他号陶大哭,虞悝说:“人生该当有一死,现在我满门都是忠义之鬼,又有什么遗憾!”
以槛车载及易雄送武昌,佐吏皆奔散,惟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从事武延,毁服为僮从,不离左右。
见桓雄姿貌举止非凡人,惮而杀之。
韩阶、武延执志愈固。
荆州刺史王承敦旨,杀于道中,阶、延送丧至都,葬之而去。
易雄至武昌,意气慷慨,曾无惧容。
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数之,雄曰:“此实有之,惜雄位微力弱,不能救国难耳。
今日之死。
固所愿也。”敦惮其辞正,释之,遣就舍。
众人皆贺之,雄笑曰:“吾安得生!”既而敦遣人潜杀之。
魏用槛车载着司马和易雄押送去武昌,司马手下的佐吏大多逃奔离散,只有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从事武延三人,毁去官服,充当僮仆追随司马,不离左右。
魏见桓雄姿态容貌、言行举止都与众不同,心内忌惮,因而将他杀害。
韩阶、武延持守心志更加坚定。
荆州刺史王接到王敦的旨意,在半道杀掉了司马,韩阶、武延为司马送丧至京都,安葬了他以后才离去。
易雄到达武昌,意气慷慨,毫无惧色。
王敦派人拿着易雄当初起草的讨罪檄书给他看,数落易雄的罪状,易雄说:“确有此事,可惜我职位低微,力量不足,不能挽救国难。
今天赴死,本来就是我的心愿。”王敦忌惮他义正辞严,将他释放回家。
众人都来称贺,易雄笑着说:“王敦怎能容我活下去!”不久王敦派人将易雄暗杀。
魏求邓骞甚急,乡人皆为之惧,骞笑曰:“此欲用我耳,彼新得州,多杀忠良,故求我以厌人望也。”乃往诣,喜曰:“君,古之解扬也。”以为别驾。
魏寻找邓骞十分急迫,乡人们都为邓骞担心,邓骞笑着说:“这是想任用我而已。
魏刚刚统治本州,杀害了不少忠良之士,所以要找我来安定民心。”于是前往拜见魏。
魏欢喜地说:“您是古代的解扬。”任他为别驾。
诏以陶侃领湘州刺史;王敦上侃复还广州,加散骑常侍。
元帝下诏让陶侃兼领湘州刺史职,王敦上书,又让陶侃返回广州,授予散骑常侍。
甲午,前赵羊后卒,谥曰献文。
甲午(十一日),前赵的羊后去世,谥号献文。
甘卓家人皆劝卓备王敦,卓不从,悉散兵佃作,闻谏,辄怒。
襄阳太守周虑密承敦意,诈言湖中多鱼,劝卓遣左右悉出捕鱼。
五月,乙亥,虑引兵袭卓于寝室,杀之,传首于敦,并杀其诸子。
敦以从事中郎周抚督沔北诸军事,代卓镇沔中。
抚,访之子也。
甘卓的家人都劝甘卓防备王敦,甘卓不听,把兵众悉数遣散从事佃作,一听到有人谏诤就发怒。
襄阳太守周虑秘密接受王敦的旨意,诈称湖中有许多鱼,劝甘卓派身边的侍从人众都下湖捕鱼。
五月,乙亥(二十三日),周虑带兵偷袭,把甘卓杀死于寝室,将首级传送给王敦,同时杀掉甘卓诸子。
王敦让从事中郎周抚督察沔北地区军务,代替甘卓镇守沔中。
周抚是周访之子。
敦既得志,暴慢滋甚,四方贡献多入其府,将相岳牧皆出其门。
以沈充、钱凤为谋主,唯二人之言是从,所谮无不死者。
以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恒、谢雍为爪牙。
充等并凶险骄恣,大起营府,侵人田宅,剽掠市道,识者咸知其将败焉。
王敦得志以后,越发暴虐傲慢,四方贡献的物品大多送入他的府第,将相及地方的文武大员,全都出自他的门下。
王敦任用沈充、钱凤为谋主,只对他们二人言听计从,凡被他们谮言诋毁之人无不遇害。
又任用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恒、谢雍等人为武臣。
沈充等人都是凶恶阴险骄恣之徒,大肆建造军营府第,侵占他人田宅,公然拦路抢劫。
有识之士都知道他们行将败亡。
秋,七月,后赵中山公虎拔泰山,执徐龛送襄国;后赵王勒盛之以囊,于百尺楼上扑杀之,命王伏都等妻子刳而食之,坑其降卒三千人。
秋季,七月,后赵的中山公石虎攻取泰山,擒获徐龛送往襄国。
后越王石勒把徐龛塞进袋中,从百尺高楼上扔下摔死,又命令王伏都等人的妻子儿女割下徐龛身体上的肉吃掉,坑杀降卒三千人。
兖州刺史郗鉴在邹山三年,有众数万。
战争不息,百姓饥馑,掘野鼠、蛰燕而食之,为后赵所逼,退屯合肥。
尚书右仆射纪瞻,以鉴雅望清德,宜从容台阁,上疏请征之;乃征拜尚书。
徐、兖间诸坞多降于后赵,后赵置守宰以抚之。
兖州刺史郗鉴留住邹山三年,拥有士众数万。
因为当时争战不息,百姓饥馑难忍,以至挖掘田鼠和藏伏避寒的燕子作为食物,后赵乘机进逼,郗鉴退守合肥,尚书右仆射纪瞻认为郗鉴名望不错,道德高尚,应当在朝中施展才能,于是上疏请求征用他。
元帝便征召郗鉴任尚书。
徐州、兖州地区的坞堡大多投降后赵,后赵在当地设置官员加以抚慰。
王敦自领宁、益二州都督。
王敦自任宁州、益州都督。
冬,十月,己丑,荆州刺史武陵康侯王卒。
冬季,十月,己丑(初九),荆州刺 史、武陵康侯王死。
王敦以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镇淮阴;卫将军王含都督沔南诸军事,领荆州刺史;武昌太守丹杨王谅为交州刺史。
使谅收交州刺史湛、新昌太守梁硕杀之。
谅诱湛,斩之。
硕举兵围谅于龙编。
王敦让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务,镇守淮阴;让卫将军王含都督沔南军务,兼任荆州刺史;让武昌太守、丹杨人王谅出任交州刺史。
又让王谅拘捕原交州刺史湛、新昌太守梁硕并处死。
王谅诱捕湛,将他斩首。
梁硕发兵在龙编包围了王谅。
祖逖既卒,后赵屡寇河南,拔襄城、城父,围谯。
豫州刺史祖约不能御,退屯寿春。
后赵遂取陈留,梁、郑之间复骚然矣。
祖逖死后,后赵屡屡侵犯黄河以南,拔取襄城、城父,又围攻谯。
豫州刺史祖约抵挡不住,退守寿春。
后赵于是攻取了陈留,梁州、郑州地区的形势又变得动荡不安。
十一月,以临颍元公荀组为太尉;辛酉,薨。
十一月,东晋任命临颍元公荀组为太尉。
辛酉(十二日),荀组故去。
罢司徒,并丞相府。
王敦以司徒官属为留府。
东晋取消司徒这种官衔,将其执掌的事务并入丞相府管辖。
王敦把原司徒官属成员组成留守府。
帝忧愤成疾,闰月,己丑,崩;司空王导受遗诏辅政。
帝恭俭有馀而明断不足,故大业未复而祸乱内兴。
庚寅,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尊所生母荀氏为建安君。
元帝因忧愤染病,闰月,己丑(初十),元帝驾崩。
司空王导接受元帝遗诏辅佐朝政。
元帝恭俭有余而明断不足,所以未能恢复大业却在内部发生祸乱。
庚寅(十一日),太子司马绍继承帝位,大赦天下,尊奉生母荀氏为建安君。
十二月,赵主曜葬其父母于粟邑,大赦。
陵下周二里,上高百尺,计用六万夫,作之百日乃成。
役者夜作,继以脂烛,民甚苦之。
游子远谏,不听。
十二月,前赵主刘曜将其父母安葬在粟邑,大赦天下。
陵墓基长周圆二里,上高百尺,共计动用六万人,建造了一百天才成。
从事劳役的人挑灯夜作,不分昼夜,百姓深感劳苦。
游子远谏诤,刘曜不听。
后赵濮阳景侯张宾卒,后赵王勒哭之恸,曰:“天不欲成吾事邪,何夺吾右侯之早也!”程遐代为右长史。
遐,世子弘之舅也,勒每与遐议,有所不合,辄叹曰:“右侯舍我去,乃令我与此辈共事,岂非酷乎!”因流涕弥日。
后赵濮阳景侯张宾故去,后赵王石勒哭吊时十分悲恸,说:“是上天不愿让我成就事业吗?为何这么早便夺去了我的右侯!”程遐代替张宾为右长史。
程遐是世子石弘的娘舅,石勒每逢与程遐议事,意见有所不合,总要叹息说:“右侯舍我而去,却让我和这种人共事,难道不是太残酷了吗!”为此终日流泪。
张茂使将军韩璞帅众取陇西、南安之地,置秦州。
张茂让将军韩璞率领部众攻取陇西、南安地区,设置秦州。
幕容遣其世子袭段末,入令支,掠其居民千余家而还。
慕容派世子慕容袭击段末,攻入令支,劫掠一千多家居民后返回。
肃宗明皇帝上太宁元年(癸未、323)
晋明帝太宁元年(癸未,公元323年)
春,正月,成李骧、任回寇台登,将军司马玖战死,越太守李钊、汉嘉太守王载皆以郡降于成。
春季,正月,成汉李骧、任回侵犯台登,将军司马玖战死,赵太守李钊、汉嘉太守王载都献纳本郡投降成汉。
二月,庚戌,葬元帝于建平陵。
二月,庚戌,(初二),元帝入葬建平陵。
三月,戊寅朔,改元。
三月,戊寅朔(初一),改年号为太宁。
饶安、东光、安陵三县灾,烧七千余家,死者万五千人。
饶安、东光、安陵三县发生火灾,烧毁七千多家住房,死者达一万五千人。
后赵寇鼓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与征北将军王邃退保盱眙。
敦,之从父兄也。
后赵侵犯彭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和征北将军王邃退守盱眙。
卞敦是卞壶的堂兄。
王敦谋篡位,讽朝廷征己;帝手诏征之。
夏,四月,加敦黄、班剑,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敦移镇姑孰,屯于湖,以司空导为司徒 ,敦自领扬州牧。
敦欲为逆,王彬谏之甚苦。
敦变色,目左右,将收之。
彬正色曰:“君昔岁杀兄,今又杀弟邪!”敦乃止,以彬为豫章太守。
王敦阴谋篡夺皇位,暗示朝廷征召自己,明帝亲手书写诏书征召他。
夏季,四月,授予王敦黄和班剑,允许他奏事不必通名,入朝不必趋行,佩剑着履上殿。
王敦迁移驻镇姑孰,屯兵于湖。
让司空王导任司徒,王敦自任扬州牧。
王敦想叛逆篡位,王彬极力苦谏。
王敦发怒变脸,用目光示意右右侍从,将要逮捕王彬。
王彬容颜凛然地说:“您过去杀害兄长,现在又要杀害兄弟吗!”王敦这才罢手,让王彬出任豫章太守。
后赵王勒遣使结好于慕容,执送建康。
后赵王石勒派遣使者与慕容通好,慕容将来使拘捕,送至建康。
成李骧等进攻宁州,刺史褒中壮公王逊使将军姚岳等拒之,战于螗,成兵大败。
岳追至沪水,成兵争济,溺死者千余人。
岳以道远,不敢济而还。
逊以岳不穷追,大怒,鞭之;怒甚,冠裂而卒。
逊在州十四年,威行殊俗。
州人立其子坚行州府事,诏除坚宁州刺史。
成汉的李骧等人进攻宁州,宁州刺史、褒中壮公王逊派将军姚岳等人拒敌,双方在螗交战,成汉的军队大败。
姚岳追袭到沪水,成汉士兵争相渡河,溺水而死的有一千多人。
姚岳因为路远,不敢再渡河追击,于是退军。
王逊认为姚岳没有穷追敌军,勃然大怒,鞭打姚岳。
王逊因为气恼过度,以至冠帽爆裂而死。
王逊治理宁州十四年,威仪举动不同寻常。
宁州人推举其子王坚代掌州府事务,明帝下诏授王坚为宁州刺史。
广州刺史陶侃遣兵救交州;未至,梁硕拔龙编,夺刺史王谅节,谅不与,硕断其右臂。
谅曰:“死且不避,断臂何为!”逾旬而卒。
广州刺史陶侃派兵救援交州,还未到达目的地,梁硕已攻取了龙编。
梁硕抢夺刺史王谅的符节,王谅不给,梁硕砍断他的右臂。
王谅说:“我连死都不怕,砍断手臂又有什么用?”过了十来天后去世。
六月,壬子,立妃庾氏为皇后;以后兄中领军亮为中书监。
六月,壬子(初六),明帝立妃子庾氏为皇后,让皇后的兄长中领军庾亮任中书监。
梁硕据交州,凶暴失众心。
陶侃遣参军高宝攻硕,斩之。
诏以侃领交州刺史,进号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未几,吏部朗阮放求为交州刺史,许之。
放行至宁浦,遇高宝,为宝设馔,伏兵杀之。
宝兵击放,放走,得免,至州少时,病卒。
放,咸之族子也。
梁硕占据交州后,因为凶残暴虐失去民心。
陶侃派遣参军高宝领军进攻梁硕,将他斩首。
明帝下诏让陶侃兼任交州刺史,进封号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不久,吏部郎阮放请求出任交州刺史,获得同意。
阮放行至宁浦,路遇高宝,为高宝设宴,暗伏甲士把高宝杀害。
高宝手下士兵攻击阮放,阮放逃走,幸免于难。
到达任所不久,因病而死。
阮放是阮咸的同族子孙。
陈安围赵征西将军刘贡于南安,休屠王石武自桑城引兵趣上以救之,与贡合击安,大破之。
安收余骑八千,走保陇城。
秋,七月,赵主曜自将围陇城,别遣兵围上。
安频出战,辄败。
右军将军刘攻平襄,克之,陇上诸县悉降。
安留其将杨伯支、姜冲儿守陇城,自帅精骑突围,出奔陕中。
曜遣将军平先等追之。
安左挥七尺大刀,右运丈八蛇矛,近则刀矛俱发,辄殪五六人,远则左右驰射而走。
先亦勇捷如飞,与安搏战,三交,遂夺其蛇矛。
会日暮雨甚,安弃马与左右匿于山中;赵兵索之,不知所在。
明日,安遣其将石容觇赵兵,赵辅威将军呼延青人获之,拷问安所在,容卒不肯言,青人杀之。
雨霁,青人寻其迹。
获安于涧曲,斩之。
安善抚将士,与同甘苦,及死,陇上人思之,为作《壮士之歌》。
杨伯支斩姜冲儿,以陇城降;别将宋亭斩赵募,以上降。
曜徙秦州大姓杨、姜诸族二千余户于长安。
氐、羌皆送任请降;以赤亭羌酋姚弋仲 为平西将军,封平襄公。
陈安在南安围困前赵的征西将军刘贡,休屠王石武从桑城率领军队通由上赶来救援,和刘贡合击陈安,给予重创。
陈安收拢残余骑兵八千人,败逃退守陇城。
秋季,七月,前赵主刘曜亲任主将围攻陇城,另遣军队围困上。
陈安频频出战,屡遭败绩。
前赵右军将军刘攻克了平襄,陇上许多县份投降。
陈安留下部将杨伯支、姜冲儿坚守陇城,自己率精锐骑兵突围,逃奔陕中。
刘曜派将军平先等人追击。
陈安左手挥舞七尺大刀,右手运起丈八蛇矛,一旦敌人接近就刀、矛同时挥动,每次都能杀死五、六人。
追敌稍远,便左右驰骋一边发箭,一边退走。
平先也是勇武敏捷如飞,和陈安搏战,三次交手,才夺下陈安的蛇矛。
适逢天色近暮,大雨滂沱,陈安便丢弃马匹,和左右侍从藏匿于山中。
前赵士兵四处搜索,不知其所在。
第二天,陈安派部将石容窥察赵兵动向,被前赵辅威将军呼延青人抓获。
呼延青人拷打石容,询问陈安的藏身之处,石容始终不肯说,被呼延青人杀死。
雨停以后,呼延青人发现踪迹,在山涧的弯曲处抓住陈安,当即斩首。
陈安善于抚慰军中将士,和他们同甘共苦。
他死后,陇上人想念他,为他作《壮士之歌》。
杨伯支斩杀姜冲儿,献纳陇城投降。
陈安的别将宋亭杀死赵募,献纳上出降。
刘曜把秦州的豪门大姓杨氏、姜氏名部族二千多人迁徙到长安。
氐族、羌族也都送来人质请求投降,刘曜任命赤亭羌酋长姚弋仲为平西将军,封为平襄公。
帝畏王敦之逼,欲以郗鉴为外援,拜鉴兖州刺史,都督扬州江西诸 军事,镇合肥。
王敦忌之,表鉴为尚书令。
八月,诏征鉴还,道经姑孰,敦与之论西朝人士,曰:“乐彦辅,短才耳,考其实,岂胜满武秋邪!”鉴曰:“彦辅道韵平淡,愍怀之废,柔而能正;武秋失节之士,安得拟之!”敦曰:“当是时,危机交急。”鉴曰:“丈夫当死生以之。”敦恶其言,不复相见,久留不遣。
敦党皆劝敦杀之,敦不从,鉴还台,遂与帝谋讨敦。
明帝畏惧王敦的逼迫,想引郗鉴为外援,拜授郗鉴为兖州刺史,都督杨州及长江以西的军务,镇守合肥。
王敦忌惮郗鉴,上表要求让郗鉴任尚书令。
八月,明帝下诏征召郗鉴回京,中途经过姑孰,王敦与郗鉴议论西晋人物,王敦说:“乐广才能有限,考较他的实际作为,哪能胜过满奋呢!”郗鉴说:“乐广为人行事的风格是平淡,就连愍帝、怀帝的废弛之政,他都能慢慢纠正。
满奋则是节操有损的人,怎能与乐广相比!”王敦说:“在满奋那个时候,潜伏的祸端十分急迫。”郗鉴说:“大丈夫应当将生死置之度外。”王敦厌恶郗鉴的言论,不再与他相见,并把他长期扣留,不让离开。
王敦的党羽都劝王敦杀死郗鉴,王敦没有同意。
郗鉴回到朝廷后,便和明帝共同商议讨伐王敦的办法。
后赵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击安东将军曹嶷,青州郡县多降之,遂围广固。
嶷出降,送襄国杀之,坑其众三万。
虎欲尽杀嶷众,青州刺史刘征曰:“今留征,使牧民也;无民焉牧,征将归耳!”虎乃留男女七百口配征,使镇广固。
后赵中山公石虎率领步兵、骑兵共四万人攻击安东将军曹嶷,青州的郡县有不少投降了他,石虎于是进围广固城。
曹嶷出城投降,被送到襄国处死。
石虎坑杀投降的士众三万人。
石虎原想把曹嶷的部众尽数杀死,青州刺史刘征说:“现今让我留下,为的是统治百姓。
没有人怎么统治?我准备回去了!”石虎于是留下男女人等七百多口,配属给刘征,让他镇守广固城。
赵主曜自陇上西击凉州,遣其将刘咸攻韩璞于冀城,呼延晏攻宁羌护军阴鉴于桑壁,曜自将戎卒二十八万军于河上,列营百余里,金鼓之声动地,河水为沸,张茂临河诸戍,皆望风奔溃。
曜扬声欲百道俱济,直抵姑臧,凉州大震。
参军马岌劝茂亲出拒战,长史怒,请斩之。
岌曰:“公糟粕书生,刺举小才,不思家国大计。
明公父子欲为朝廷诛刘曜有年矣,今曜自至,远近之情,共观明公此举,当立信勇之验以副秦、陇之望,力虽不敌,势不可以不出。”茂曰:“善!”乃出屯石头。
茂谓参军陈珍曰:“刘曜举三秦之众,乘胜席卷而来,将若之何?”珍曰:“曜兵虽多,精卒至少,大抵皆氐、羌乌合之众,恩信未洽,且有山东之虞,安能舍其腹心之疾,旷日持久,与我争河西之地邪!若二旬不退,珍请得弊卒数千,为明公擒之。”茂喜,使珍将兵救韩璞。
赵诸将争欲济河,赵主曜曰:“吾军势虽盛,然畏威而来者三分有二,中军疲困,其实难用。
今但按甲勿动,以吾威声震之,若出中旬张茂之表不至者,吾为负卿矣。”茂寻遣使称藩,献马、牛、羊、珍宝不可胜纪。
曜拜茂侍中、都督凉·南·北秦·梁·益·巴·汉·陇右·西域杂夷·匈奴诸军事、太师、凉州牧,封凉王,加九锡。
前赵主刘曜由陇上出发向西进攻凉州,派遣部将刘咸进攻驻守冀城的韩璞,又派呼延晏进攻驻守桑壁的宁羌护军阴鉴,自己率领戍卒二十八万人屯军于黄河边,营寨连绵一百多里。
金鼓之声震天动地,连黄河的流水都为之激荡。
张茂部下沿黄河戍守的士兵,都望风溃逃。
刘曜扬言将多路渡河,直捣姑臧城,凉州军民为此大为惊恐。
参军马岌劝张茂亲自出城拒敌,长史发怒,请求将马岌斩首。
马岌说:“只是个无用的书生,有点梗直不讳的小才,却全然不考虑国家大计。
明公父子两代多年来就想为朝廷翦除刘曜,如今刘曜自己送上门,远近之人都存心想观察明公的举动。
当此之时,应当建立诚信、勇敢的实绩以满足秦州、陇上人民的心愿,力量虽然不足,但在情理上不能不出城迎敌。”张茂说:“好!”于是出城屯军于石头。
张茂对参军陈珍说:“刘曜调集三秦的兵众,乘着攻破陈安的胜势席卷而来,我们将怎么对付?”陈珍说:“刘曜士兵虽多,但精兵极少,大多都是来自氐族和羌族的乌合之众,恩德和威信未曾周遍,况且又对东方的石勒心存顾忌,他怎么能不顾心腹之患,与我方旷日持久的争夺河西之地呢!如果刘曜二十天以后还不退兵,我 请求分派给我数千战斗力不强的士兵,为您把他给抓来。”张茂心中欢喜,便派陈珍领兵救援韩璞。
前赵的众将领都争先恐后地想渡过黄河,前赵主刘曜说:“我方军队的声势虽然盛大,但其中迫于威势,不得不来的占有三分之二,中军又疲惫困顿,实际上很难用于作战。
如今只能按兵不动,用我方的声势威摄对方,如果超出十天张茂的降表还不送到的话,就算我辜负了你们。”不久,张茂果然派遣使者投降称藩臣,献上的马、牛、羊和珍宝不计其数。
刘曜授予张茂侍中并都督凉州、南秦州、北秦州、梁州、益州、巴州、汉中、陇右、西域杂夷及匈奴各地的军务,任太师、凉州牧,封为凉王,赐给九锡的礼仪。
杨难敌闻陈安死,大惧,与弟坚头南奔汉中,赵镇西将军刘厚追击之,大获而还。
赵主曜以大鸿胪田崧为镇南大将军、益州刺史,镇仇池。
难敌送任请降于成,成安北将军李稚受难敌赂,不送难敌于成都。
赵兵退,即遣归武都,难敌遂据险不服。
稚自悔失计,亟请讨之。
雄遣稚兄侍中、中领军与稚出白水,征东将军李寿及弟出阴平,以击难敌;群臣谏,不听。
难敌遣兵拒之,寿、不得进,而、稚长驱至下辨。
难敌遣兵断其归路,四面攻之。
、稚深入无继,皆为难敌所杀,死者数千人。
,荡之长子,有才望,雄欲以为嗣,闻其死,不食者数日。
杨难敌听说陈安被杀,十分恐惧,和兄弟杨坚头向南逃往汉中,前赵镇西将军刘厚在后追袭,多所缴获,随后退军。
前赵主刘曜任命大鸿胪田崧为镇南大将军、益州刺史,镇守仇池。
杨难敌呈送人质向成汉清求投降,成汉的安北将军李稚因为接受了杨难敌的贿赂,于是没有把杨难敌遣送到成都。
前赵军队退走后,李稚便让杨难敌回到武都,杨难敌于是凭仗地势险固,不再服从成汉。
李稚对自己的失策深为追悔,多次请求出兵征讨杨难敌。
李雄便派遣李稚的兄长、侍中、中领军李和李稚由白水出兵、征东将军李寿以及李的兄弟李由阴平出兵,攻击杨难敌。
成汉许多大臣进谏,李雄不听。
杨难敌发兵拒敌,李寿、李所部无法前进,而李、李稚率领的军队则长驱直入,进抵下辨。
杨难敌派军队截断其退路,然后四面包围进攻。
李、李稚因过于深入,后援断绝,都被杨难敌所杀,死者数千。
李即李荡的长子,颇有才学和名望,李雄本想让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听说他死了,好几天吃不下饭。
初,赵主曜长子俭,次子胤。
胤年十岁,长七尺五寸,汉主聪奇之,谓曜曰:“此儿神气,非义真之比也,当以为嗣。”曜曰:“藩国之嗣,能守祭祀足矣,不敢乱长幼之序。”聪曰:“卿之勋德,当世受专征之任 ,非他臣之比也,吾当更以一国封义真。”乃封俭为临海王,立胤为世子。
既长,多力善射,骁捷如风。
靳准之乱,没于黑匿郁鞠部。
陈安既败,胤自言于郁鞠,郁鞠大惊,礼而归之。
曜悲喜,谓群臣曰:“义光虽已为太子,然冲幼儒谨,恐不堪今之多难。
义孙,故世子也,材器过人,且涉历艰难。
吾欲法周文王、汉光武,以固社稷而安义光,何如?”太傅呼延晏等皆曰:“陛下为国家无穷之计,岂惟臣等赖之,实宗庙四海之庆。”左光禄大夫卜泰、太子太保韩广进曰:“陛下以废立为是,不应更问群臣;若以为疑,固乐闻异同之言。
臣窃以为废太子,非也。
昔文王定嗣于未立之前,则可也;光武以母失恩而废其子,岂足为圣朝之法!向以东海为嗣,未必不如明帝也。
胤文武才略,诚高绝于世;然太子孝友仁慈,亦足为承平贤主。
况东宫者,民、神所系,岂可轻动!陛下诚欲如是,臣等有死而已,不敢奉诏。”曜默然。
胤进曰:“父之于子,当爱之如一,今黜熙而立臣,臣何敢自安!陛下苟以臣为颇堪驱策,岂不能辅熙以承圣业乎!必若以臣代熙,臣请效死于此,不敢闻命。”因欷流涕。
曜亦以熙羊后所生,不忍废也,乃追谥前妃卜氏为元悼皇后。
泰,即胤之舅也,曜嘉其公忠,以为上光禄大夫、仪同三司、领太子太傅;封胤为永安王,拜侍中、卫大将军、都督二宫禁卫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
命熙于胤尽家人之礼。
当初,前赵主刘曜有长子刘俭,次子刘胤。
刘胤年方十岁,身高七尺五寸,汉主刘聪因此惊奇,对刘曜说:“你这个儿子的神气,不是刘俭所能比拟的,应当让他当继承人。”刘曜说:“藩国臣民的继承人,能保守住祖先的祭祀就够了,我不敢破坏长幼的秩序。”刘聪说:“以你的功勋和德行,当会世世代代担任征伐的重任,不是别的臣子所可比拟的,我当会另外封给刘俭一个诸侯国封号。”于是封刘俭为临海王,立刘胤为世子。
刘胤长大以后,力气很大,精于箭术,勇猛、迅捷如风。
靳准作乱的时侯,刘胤隐匿身世,藏身在匈奴族的黑匿郁鞠部。
陈安败亡后,刘胤把自己的身世告诉郁鞠,郁鞠大吃一惊,按照相应的礼仪对待,并送他归国。
刘曜悲喜交加,对群臣们说:“刘熙虽然成为太子,但年龄幼小,拘谨柔顺,恐怕难以承受现今诸多的艰难。
刘胤本来是我的世子,才能气度出众,而且涉历过许多艰难,我想效法周文王立武王和汉光武帝立明帝的作法,为巩固国家政权另外安排刘熙的地位,怎么样?”太傅呼延晏等人都说:“陛下为国家的长远命运考虑,岂只是我们这些臣子有所依仗,实在也是祖先和国民的幸运。”左光禄大夫卜泰、太子太保韩广则进谏说:“陛下如果认为自己在太子废立问题上的看法正确,就不应当再向臣下询问;如果觉得没有把握,当然乐于听到不同的意见。
我们私下认为废除当今太子是不对的。
往昔周文王选定继承人,是在未立太子之前,所以是可以的;汉光武帝因为太子的生母失去恩宠因而废除太子,哪里值得圣贤的朝廷效法!以往陛下立东海王刘熙为太子,这未必便不如汉光武帝立明帝为太子。
刘胤的文才武略的确当世高绝,但太子的孝友仁慈,也足以成为承袭国家太平的贤惠君主。
何况太子与百姓和神灵相关联,怎可轻易变动!陛下如果真的想改立太子,我们宁死也不敢遵奉诏令。”刘曜默默无语。
刘胤进言说:“父亲对儿子的爱,应当无所偏颇,现在如果废黜刘熙改立我,我怎能心安!陛下只要认为我还可以为国效力,我难道还不能帮助刘熙继承圣业吗?如果一定要让我替代刘熙,我请求立即死在这里,不敢听命。”随之抽泣流泪,哀叹出声。
刘曜也因为刘熙是羊皇后所生,不忍心废黜,于是追谥刘胤的生母、前妃卜氏为元悼皇后。
卜泰即刘胤的娘舅,刘曜为嘉奖他的公正和忠贞,任为上光禄大夫、仪同三司、领太子太傅。
又封刘胤为永安王,授职为侍中、卫大将军、都督二宫禁卫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
命令刘熙用对自家人的礼仪对待刘胤。
张茂大城姑臧,修灵钧台。
别驾吴绍谏曰:“明公所以修城筑台者,盖惩既往之患耳。
愚以为苟恩未洽于人心,虽处层台,亦无所益,适足以疑群下忠信之志,失士民系托之望,示怯弱之形,启邻敌之谋,将何以佐天子,霸诸侯乎!愿亟罢兹役,以息劳费。”茂曰:“亡兄一旦失身于物,岂无忠臣义士欲尽节者哉!顾祸生不意,虽有智勇无所施耳。
王公设险,勇夫重闭,古之道也。
今国家未靖,不可以太平之理责人于屯之世也。”卒为之。
张茂在姑臧大兴土木,维修城墙,修筑灵钧台。
别驾吴绍谏止说:“明公之所以修城墙、筑高台,大概因为有鉴于以往遭到攻击的忧患。
我以为只要臣民未曾普遍感受到君上的恩泽,即使身处多层高台上也没有什么好处。
只能够使臣下对自己的忠信志向产生疑虑,失去士民们寄托的期望,显示出怯弱的情形,挑动起相邻的敌方来犯的欲念,这怎么能辅佐天子,称霸诸侯呢!希望能急速废止这项工程,停止人力和钱财的巨大耗费。”张茂说:“亡兄张忽然死于非命,难道没有忠臣义士想为他效死尽忠吗!只不过祸乱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突发,虽然智勇兼具也无所施展罢了。
王公设置险阻保守国家,勇夫多设关隘保守其地,这是古人之道。
现今国家不太平,不能在这举步维艰的时代用太平盛世的道理去要求人。”始终没有停止修建工程。
王敦从子允之,方总角,敦爱其聪警,常以自随。
敦尝夜饮,允之辞醉先卧。
敦与钱凤谋为逆,允之悉闻其言;即于卧处大吐,衣面并污。
凤出,敦果照视,见允之卧于吐中,不复疑之。
会其父舒拜廷尉,允之求归省父,悉以敦、凤之谋白舒。
舒与王导俱启帝,阴为之备。
王敦的侄子王允之,正当童年,王敦因他聪明机警,异常宠爱,经常让他跟随自己。
王敦有次在夜晚饮酒,王允之以醉酒为由告辞先睡,王敦便和钱凤一起商讨叛乱之事,被王允之原原本本听到。
王允之随即在睡卧的地方大吐,衣物、脸面都沾上了污秽。
钱凤走后,王敦果然持灯前来察看,见王允之睡卧在呕吐的污物中,便不再有疑心。
不久,适逢王允之的父亲王舒升任廷尉,王允之请求归省父亲,便将王敦、钱凤密谋的内容全部告诉了王舒。
王舒与王导一块儿禀报皇帝,私下为应付突变做准备。
敦欲强其宗族,陵弱帝室,冬,十一月,徙王含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王舒为荆州刺史、监荆州沔南诸军事,王彬为江州刺史。
王敦想增加自己的宗族势力,削弱、欺凌皇室力量,冬季,十一月,调任王含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长江西部军务,王舒任荆州刺史、监察荆州、沔水以南军务,王彬任江州刺史。
后赵王勒以参军樊坦为章武内史,勒见其衣冠弊坏,问之。
坦率然对曰:“顷为羯贼所掠,资财荡尽。”勒笑曰:“羯贼乃尔无道邪!今当相偿。”坦大惧,叩头泣谢。
勒赐车马、衣服、装钱三百万而遣之。
后赵王石勒让参军樊坦任章武内史,石勒见他衣帽破旧,询问原因。
樊坦未加思索,回答说:“不久前遭到羯族贼寇的抢劫,财物荡然无存。”石勒笑着说:“羯族贼寇竞然这样蛮横无道吗!现在我会偿还给你。”樊坦大为恐惧,流着眼泪叩头陪罪。
石勒赐给他车马、衣服及办装费三百万,派遣他上任。
是岁,越斯叟攻成将任回,成主雄遣征南将军费黑讨之。
这年,赵人斯叟进攻成汉的将领任回,成汉国主李雄派遣征南将军费黑征讨斯叟。
会稽内史周札,一门五侯,宗族强盛,吴士莫与为比;王敦忌之。
敦有疾,钱凤劝敦早除周氏,敦然之。
周嵩以兄之死,心常愤愤。
敦无子,养王含子应为嗣,嵩尝于众中言应不宜统兵,敦恶之。
嵩与札兄子皆为敦从事中郎。
会道士李脱以妖术惑众,士民颇信事之。
会稽内史周札,一族之中有五人封侯,宗族势力强盛,吴地人士中无人可以比拟,王敦为此忌惮。
王敦生病,钱凤劝王敦早日除灭周氏,得到王敦赞同。
周嵩因为兄长周被王敦所杀,心中经常愤愤不平。
王敦没有儿子,收养王含之子王应为子嗣,周嵩曾当众说王应不适合统领军队,王敦为此憎恶周嵩。
周嵩和周札兄长的儿子周都任王敦的从事中郎。
适逢道士李脱利用妖术盅惑民众,不少士民都相信追随他。
晋纪十五 肃宗明皇帝下太宁二年(甲申、324)
晋纪十五 晋明帝太宁二年(甲申,公元324年)
春,正月,王敦诬周嵩、周与李脱谋为不轨,收嵩、,于军中杀之;遣参军贺鸾就沈充于吴,尽杀周札诸兄子;进兵袭会稽,札拒战而死。
春季,正月,王敦诬陷周嵩、周与李脱勾结,密谋不轨,因而收捕二人,杀害于军中。
又派参军贺鸾到吴地找沈充,把周札所有兄长的儿子尽数杀死,随即进兵攻袭会稽,周札抵抗战死。
后赵将兵都尉石瞻寇下邳、彭城,取东莞、东海,刘遐退保泗口。
后赵的将兵都尉石瞻侵犯下邳、彭城,攻取东莞、东海,刘遐退保泗口。
司州刺史石生击赵河南太守尹平于新安,斩之,掠五千余户而归。
自是二赵构隙,日相攻掠,河东、弘农之间,民不聊生矣。
后赵司州刺史石生攻击在新安的前赵河南太守尹平,将他斩首,劫掠民众五千多户返回。
自此以后,前赵与后赵结怨成仇,经常互相攻伐劫掠,河东、弘农之间,民不聊生。
石生寇许、颍,俘获万计。
攻郭诵于阳翟,诵与战,大破之,生退守康城。
后赵汲郡内史石聪闻生败,驰救之,进攻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皆破之。
石生侵犯许昌、颍川、俘获人众上万。
又进攻在阳翟的郭诵。
郭诵与石生交战,重创石生所部,石生退走保守康城。
后赵汲郡内史石聪听说石生战败,奔驰救援,进攻司州刺史李矩和颍川太守郭默,均获胜。
成主雄,后任氏无子,有妾子十余人,雄立其兄荡之子班为太子,使任后母之。
群臣请立诸子,雄曰:“吾兄,先帝之嫡统,有奇材大功,事垂克而早世,朕常悼之。
且班仁孝好学,必能负荷先烈。”太傅骧、司徒王达谏曰:“先王立嗣必子者,所以明定分而防篡夺也。
宋宣公、吴馀祭,足以观矣!”雄不听。
骧退而流涕曰:“乱自此始矣!”班为人谦恭下士,动遵礼法,雄每有大议,辄今豫之。
成汉主李雄的皇后任氏无子,妾妃所生的儿子有十多人。
李雄册立自己兄长李荡的儿子李班为太子,让任后作他的养母。
群臣请求在妾妃所生的子嗣中选立太子,李雄说:“我的兄长是先帝的嫡亲后裔,具有奇才和大功,当帝业即将成功时英年早逝,朕时常悼念他。
况且李班仁孝好学,一定会继承祖先的功业。”太傅李骧、司徒王达劝谏说:“先王们之所以必定从自己的儿子中选立继承人,为的是彰明固定不变的分位,防止篡权夺位。
看宋宣公和吴国余祭的先例,就足以今人知晓。”李雄不听。
李骧退下后流着眼泪说:“祸乱由此发端了。”李班为人谦恭下士,行动遵循礼法,李雄只要有重大决策,总是让他参与。
夏,五月,甲申,张茂疾病,执世子骏手泣曰:“吾家世以孝友忠顺著称,今虽天下大乱,汝奉承之,不可失也。”且下令曰:“吾官非王命,苟以集事,岂敢荣之!死之日,当以白入棺,勿以朝服敛。”是日,薨。
愍帝使者史淑在姑臧,左长史、右长史马谟等,使淑拜骏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赦其境内。
前赵主曜遣使赠茂太宰,谥曰成烈王;拜骏上大将军、凉州牧、凉王。
夏季,五月,甲申(十四日),张茂病重,拉着王世子张骏的手哭泣说:“我家世代以孝友忠顺著称于世,如今虽然天下大乱,但你必须继承家族遗风,不可或失。”并且下令说:“我的官职本非朝廷任命,为顺应事变而苟且自任,怎能以此为荣!我死的时候,应当戴着白色便帽入棺,不要用朝服殡殓。”这天,张茂故去。
愍帝时的使者史淑留居在姑臧,左长史、右长史马谟等让史淑授予张骏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赦免境内罪犯。
前赵主刘曜派遣使者赠给张茂太宰的名号,谥号为成烈王;授张骏为上大将军、凉州牧、凉王。
王敦疾甚,矫诏拜王应为武卫将军以自副,以王含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钱凤谓敦曰:“脱有不讳,便当以后事付应邪?”敦曰:“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为。
且应年少,岂堪大事!我死之后,莫若释兵散众,归身朝廷,保全门户,上计也;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中计也;及吾尚存,悉众而下,万一侥幸,下计也。”凤谓其党曰:“公之下计,乃上策也。”遂与沈充定谋,俟敦死,即作乱。
又以宿卫尚多,奏令三番休二。
王敦病情加剧,矫称诏令任命王应为武卫将军,做自己的副职,任命王含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钱凤对王敦说:“倘若您有不幸,是否将把身后之事托付王应?”王敦说:“非常之事,不是平常的人所能够胜任的。
何况王应年轻,哪能承担大事!我死以后,不如放下武器、遣散兵众,归顺朝廷,以保全宗族门户,这是上策;退回到武昌,集中军队谨慎自守,给朝廷贡献的物品无所缺废,这是中策;乘我还活着的时候,发遣所有的兵力攻打京城,寄希望于侥幸取胜,这是下策。”钱凤对其党羽说:“王公所谓下策,其实正是上策。”于是与沈充谋议商定,等王敦一死便作乱。
又认为宿卫士卒太多,奏令停值三分之二。
初,帝亲任中书令温峤,敦恶之,请峤为左司马。
峤乃缪为勤敬,综其府事,时进密谋以附其欲。
深结钱凤,为之声誉,每曰:“钱世仪精神满腹。”峤素有藻鉴之名,凤甚悦,深与峤结好。
会丹杨尹缺,峤言于敦曰:“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选其才,恐朝廷用人,或不尽理。”敦然之,问峤:“谁可者?”峤曰:“愚谓无如钱凤。”凤亦推峤,峤伪辞之;敦不听,六月,表峤为丹杨尹,且使觇伺朝廷。
峤恐既去而钱凤于后间止之,因敦饯别,峤起行酒,至凤,凤未及饮;峤伪醉,以手版击凤帻坠,作色曰:“钱凤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饮!”敦以为醉,两释之。
峤临去,与敦别,涕泗横流,出阁复入者再三。
行后,凤谓敦曰:“峤于朝廷甚密,而与庾亮深交,未可信也。”敦曰:“太真昨醉,小加声色,何得便尔相谗!”峤至建康,尽以敦逆谋告帝,请先为之备,又与庾亮共画讨敦之谋。
敦闻之,大怒曰:“吾乃为小物所欺!”与司徒导书曰:“太真别来几日,作如此事!当募人生致之,自拔其舌。”
当初,明帝亲近信任中书令温峤,王敦不满,请准温峤出任左司马。
温峤便假装勤勉恭敬,治理王敦府事,时常私下出些主意来附合王敦的欲望。
又与钱凤结为深交,为钱凤扬名,常常说:“钱凤满身活力。”温峤素来有善于知人、褒奖后进的美名,钱凤甚为喜悦,尽力与温峤结好。
恰逢丹杨尹的职位空缺,温峤对王敦说:“丹杨尹守备京城,这种咽喉要职您应当自己遴选人才充任。
恐怕朝廷任用的人有的不会尽心治理。”王敦颇以为然,问温峤说:“谁能够胜任?”温峤说:“我认为没有谁能比得上钱凤。”钱凤也推举温峤,温峤佯装推辞。
王敦不听。
六月,王敦上表奏请温峤任丹杨尹,并且让他窥察朝廷动向。
温峤惟恐自己走后钱凤再离间挑拔加以制止,便借王敦设宴饯别之机,起身祝酒,来到钱凤面前,钱凤还没来得及饮酒,温峤佯装酒醉,用手版击落钱凤的头巾,脸色一变说:“钱凤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温太真祝酒你胆敢不喝?”王敦以为温峤醉了,把双方劝解开。
温峤临行时,向王敦道别,眼泪、鼻涕横流,先后三次出门以后又回来。
温峤走后,钱凤对王敦说:“温峤与朝廷关系极为密切,并且与庾亮有深交,此人不能信任。”王敦说:“温峤昨天酒醉,对你稍有失敬,你怎么能马上就这样诋毁他呢!”温峤到达建康后,把王敦作乱的图谋原原本本告诉了明帝,请求事先有所防备。
又和庾亮共同筹划讨伐王敦的谋略。
王敦听说后,勃然大怒,说:“我竟然被这个小东西欺骗!”便写信给司徒王导说:“温峤离开几天,竟然做出这种事!我要找人把他活捉来,亲自拔除他的舌头。”
帝将讨敦,以问光禄勋应詹,詹劝成之,帝意遂决。
丁卯,加司徒导大都督、领扬州刺史,以温峤都督东安北部诸军事,与右将军卞敦守石头,应詹为护军将军、都督前锋及朱雀桥南诸军事,郗鉴行卫将军、都督从驾诸军事,庾亮领左卫将军,以吏部尚书卞行中军将军。
郗鉴以为军号无益事实,固辞不受;请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同讨敦。
诏征峻、遐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卫京师。
帝屯于中堂。
明帝将要征讨王敦,就此事征询光禄勋应詹的意见,应詹表示赞同,明帝于是坚定了决心。
丁卯(二十七日),授予司徒王导大都督、兼领扬州刺史,任命温峤都督东安北部诸军事,和右将军卞敦同守石头;任应詹为护军将军、都督前锋及朱雀桥南诸军事;任郗鉴行卫将军都督扈从御驾诸军事。
又让庾亮领左卫将军职,让吏部尚书卞任行中军将军职。
郗鉴认为有军制上的名号于实际情况无益,坚持辞谢不受,请求征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共同讨伐王敦。
明帝于是下诏征召苏峻、刘遐以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京师护卫。
明帝屯军于中堂之地。
司徒导闻敦疾笃,帅子弟为敦发哀,众以为敦信死,咸有奋志。
于是尚书腾诏下敦府,列敦罪恶曰:“敦辄立兄息以自承代,未有宰相继体而不由王命者也。
顽凶相奖,无所顾忌;志骋凶丑,以窥神器。
天不长奸,敦以陨毙;凤承凶宄,弥复煽逆。
今遣司徒导等虎旅三万,十道并进,平西将军邃等精锐三万,水陆齐势;朕亲统诸军,讨凤之罪。
有能杀凤送首,封五千户侯。
诸文武为敦所授用者,一无所问,无或猜嫌,以取诛灭。
敦之将士,从敦弥年,违离家室,朕甚愍之。
其单丁在军,皆遣归家,终身不调;其余皆与假三年;休讫还 台,当与宿卫同例三番。”
司徒王导听说王敦重病不治,便带领王氏子弟为王敦发丧,大家以为王敦确实死了,都有奋战的士气。
于是尚书传送诏令到王敦的幕府,罗列王敦的罪恶说:“王敦专断地扶立兄长的儿子继承自己,从来没有宰相的继承人却不由君王任命的。
这真是凶顽之徒相互奖掖,无所顾忌;志向凶残丑恶,窥视国家政权。
幸好上天不让奸恶之人长寿,王敦因而毙命;钱凤既已奉承奸凶之人,又再煽动作乱,现在派遣司徒王导等率领猛虎般的军队三万人,诸路并进;平西将军王邃等率精兵三万,水陆齐发;朕亲自统领各路大军,讨伐钱凤的罪恶。
有谁能够杀死钱凤将首级送来,封为五千户候。
各文武官员即使是由王敦任用的,朕也一概不加过问,你们不要心存猜忌和隔阂,以至于自取诛灭。
王敦的将士们跟随王敦多年,远离家室,朕非常怜悯。
凡是独生子从军的,都遣返回家,终身不再征用。
其余的人都给假三年。
休假期满回到朝廷后,都将与宿卫的士卒一样,按三分之二的比例轮休。”
敦见诏,甚怒;而病转笃,不能自将。
将举兵伐京师,使记室郭璞筮之,璞曰:“无成。”敦素疑璞助温峤、庾亮,及闻卦凶,乃问璞曰:“卿更筮吾寿几何?”璞曰:“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敦大怒曰:“卿寿几何?”曰:“命尽今日日中。”敦乃收璞,斩之。
王郭见到诏书,十分震怒,但因病情愈加沉重,自己不能任将出战。
将要发兵攻打京师以前,让记室郭璞占卦,郭璞说:“事情不会成功。”王敦历来怀疑郭璞在帮助温峤、庾亮,等到听说卦呈凶兆,便问郭璞说:“你再算算我的寿命还有多长?”郭璞说:“由刚才的卦象推算,明公如果起兵,灾祸必定不久将至;如果仍旧住在武昌,享年长不可测。”王敦大怒,说:“你的命多长?”敦璞回答说“今天正午毕命。”王敦于是拘捕郭璞,将他斩首。
敦使钱凤及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帅众向京师。
王含谓敦曰:“此乃家事,吾当自行。”于是以含为元帅。
凤等问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得称天子!便尽卿兵势,保护东海王及裴妃而已。”乃上疏以诛奸臣温峤等为名。
秋,七月,壬申朔,王含等水陆五万奄至江宁南岸,人情惧。
温峤移屯水北,烧朱雀桁以挫其锋,含等不得渡。
帝欲亲将兵击之,闻桥已绝,大怒。
峤曰:“今宿卫寡弱,征兵未至,若贼豕突,危及社稷,宗庙且恐不保,何爱一桥乎!”
王郭让钱凤和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率领士众向京师进发。
王含对王敦说:“这本是我们王家的事,我应当亲自去。”王敦便任命王含为全军的主帅。
钱凤等人问道:“事成之日,把天子怎么办?”王敦说:“还没南郊祭天,哪能够称天子!只管出动你们所有的兵力,保护东海王和裴妃而已。”于是以诛杀奸臣温峤等人为由,给明帝上疏。
秋季,七月,壬申朔(初一),王含等水军、步卒共五万人涌至江宁秦淮河南岸,京城人心惶惶。
温峤移兵驻屯河北岸,烧毁了朱雀桁用以暂挫敌方锋头。
王含等人无法渡河。
明帝想亲自领兵攻击,听说渡桥已断,勃然大怒。
温峤说:“现在宿卫的士卒人数少、体力弱,征召的援军没到,如果让敌寇窜入,将会危及朝廷,那时连祖先的宗庙恐怕都难保,何必吝啬一座桥呢!”
司徒导遗含书曰:“近承大将军困笃,或云已有不讳。
寻知钱凤大严,欲肆奸逆;谓兄当抑制不逞,还藩武昌,今乃与犬羊俱下。
兄之此举,谓可得如大将军昔年之事乎?昔者佞臣乱朝,人怀不宁,如导之徒,心思外济。
今则不然。
大将军来屯于湖,渐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劳弊。
临终之日,委重安期;安期断乳几日?又于时望,便可袭宰相之迹邪?自开辟以来,颇有宰相以孺子为之者乎?诸有耳者,皆知将为禅代,非人臣之事也。
先帝中兴,遗爱在民;圣主聪明,德洽朝野。
兄乃欲妄萌逆节,凡在人臣,谁不愤叹!导门小大受国厚恩,今日之事,明目张胆,为六军之首,宁为忠臣而死,不为无赖而生矣!”含不答。
司徒王导送信给王含说:“近来听说大将军王敦病重垂危,有人说已遇不幸。
不久知道钱凤大加戒严,想肆行奸逆不道之事。
我认为兄长应当抑制他们,不使其得逞,所以应回军藩守武昌,现在却与愚昧无知之人一同前来。
兄长这种举动,是以为能做成如同大将军当年所做的事吗?当初佞臣败坏朝政,人心不平,像我这样的人,也心存外念,现在则不同。
大将军自从前来屯军于湖,便逐渐失去民心,正直的君子感到危险和恐惧,百姓劳累疲敝。
临终之时,将重任委托给王应,王应断奶才有几天?再说凭他当时名望,就能承袭宰相的职位吗?自从天地开辟以来,可有宰相的职位让孺子小儿担任的?凡是有耳听说此事的人,都知道将要进行的这种禅代,不是为人臣子者所当做的。
先帝中兴国家,遗留惠爱在民间;当今圣主耳聪目明,恩德遍于朝野。
兄长却想轻妄的启衅作乱,凡据有人臣之位的,谁不为此愤慨!王导一门老小蒙受国家的厚恩大德,今天此事,我明目张胆地出任六军统帅,宁肯身为忠臣战死,也不愿当一个无赖苟活!”王含不答复。
或以为“王含、钱凤众力百倍,苑城小而不固,宜及军势未成,大驾自出拒战。”郗鉴曰:“群逆纵逸,势不可当;可以谋屈,难以力竞。
且含等号令不一,抄盗相寻,吏民惩往年暴掠,皆人自为守。
乘逆顺之势,何忧不克!且贼无经略远图,惟恃豕突一战;旷日持久,必启义士之心,令智力得展。
今以此弱力敌彼强寇,决胜负于一朝,定成败于呼吸,万一蹉跌,虽有申胥之徒,义存投袂,何补于既往哉!”帝乃止。
有人认为:“王含、钱凤的军队人数和战斗力都要强出百倍。
苑城既小又不坚固,应当乘敌军强势未成之时,皇帝大驾亲自出城抗敌。”郗鉴说:“乱党来势恣纵,势不可当;只能靠计谋取胜,难以力敌。
况且王含等人军令不齐,劫掠不断,官吏民众有鉴于往年被凶暴地掠夺资财,人人都自行守备。
只要利用顺逆的情势,何愁不能克敌!再说敌寇毫无谋略和长远设想,只靠盲目奔突一战;旷日持久,必定会启导义士的心神,使他们的智慧和力量得以施展。
现在如果以这样弱小的力量与强敌抗衡,期望一朝决定胜负,瞬间判别成败,万一有所闪失,即使有申包胥这样的人愿意赴难救援,于既成事实又有什么补益呢!”明帝这才罢休。
帝帅诸军出屯南皇堂。
癸酉夜,募壮士,遣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等帅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备。
平旦,战于越城,大破之,斩其前锋将何康。
秀,匹之弟也。
明帝统领各军出城屯驻南皇堂。
癸酉(初三)夜间,招募勇士,派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等率领甲士千人渡秦淮河,攻其不备。
清晨,在越城与敌交战,大胜,斩杀其前锋将领何康。
段秀即段匹的兄弟。
敦闻含败,大怒曰:“我兄,老婢耳;门户衰,世事去矣!”顾谓参军吕宝曰:“我当力行。”因作势而起,困乏,复卧。
乃谓其舅少府羊鉴及王应曰:“我死,应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营葬事。”敦寻卒,应秘不发丧,裹尸以席,蜡涂其外,埋于厅事中,与诸葛瑶等日夜纵酒淫乐。
王郭听说王含战败,勃然大怒说:“我这个兄长只是个老奴婢,门户衰落,大事完了!”回头对参军吕宝说:“我要尽力起行,”随即用力起来,因气力困乏,只好又躺下。
于是对自己的舅父、少府羊鉴和王应说:“我死后王应立即即帝位,先设立朝廷百官,然后再安排葬事。”王敦不久即死,王应隐瞒不公布死讯,用席子包裹尸身,外面涂蜡,埋在议事厅中,和诸葛瑶等人日夜纵酒淫乐。
帝使吴兴沈桢说沈充,许以为司空。
充曰:“三司具瞻之重,岂吾所任!币厚言甘,古人所畏也。
且丈夫共事,终始当同,岂可中道改易,人谁容我乎!”遂举兵趣建康。
宗正卿虞潭以疾归会稽,闻之,起兵馀姚以讨充。
帝以潭领会稽内史。
前安东将军刘超、宣城内史钟雅皆起兵以讨充。
义兴人周蹇杀王敦所署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
明帝让吴兴人沈桢劝说沈充倒戈,许诺让他出任司空。
沈充说:“三司是众人共同敬仰的要职,岂是我所能胜任的!礼重言甜,正是古人所畏惧的。
况且大丈夫与人共事,便应始终同心,怎能中途改弦易辙,他人谁还能容我!”随即发兵奔赴建康。
宗正卿虞潭因病回家乡会稽,听说此事,从馀姚起兵讨伐沈充。
明帝任命虞潭兼领会稽内史。
前安东将军刘超、容城内史钟雅也都起兵征讨沈充。
义兴人周蹇杀死王敦任命的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赶走了王敦任命的淮南太守任台。
沈充帅众万余人与王含军合,司马顾说充曰:“今举大事,而天子已扼其咽喉,锋摧气沮,相持日久,必致祸败。
今若决破栅塘,因湖水以灌京邑,乘水势,纵舟师以攻之,此上策也;藉初至之锐,并东、西军之力,十道俱进,众寡过倍,理必摧陷,中策也;转祸为福,召钱凤计事,因斩之以降,下策也。”充皆不能用,逃归于吴。
沈充率士卒一万多人与王含的军队会合,司马顾向沈充献策说:“现在开始起事,但天子已扼守住咽喉要地,锐气受挫,士气沮落,相持日久,必然招致失败。
如果现在破栅栏、开决河塘,借湖水淹灌京城,乘着水势动用水军进攻,这是上策;倘若凭借大军刚刚到达的锐气,集中东、西两路军队的力量,诸路同时并进,我众敌寡,悬殊一倍以上,按情理必会摧毁敌军,这是中策;以召请钱凤议事为名,乘机将他斩首,归降朝廷,可以转祸为福,这是下策。”但沈充均不采用,顾便逃回吴郡。
丁亥,刘遐、苏峻等帅精卒万人至,帝夜见,劳之,赐将士各有差。
沈充、钱凤欲因北军初到疲困,击之,乙未夜,充、凤从竹格渚渡淮。
护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胤等拒战,不利,充、凤至宣阳门,拔栅,将战,刘遐、苏峻自南塘横击,大破之,赴水死者三千人。
遐又破沈充于青溪。
寻阳太守周光闻敦举兵,帅千余人来赴。
既至,求见敦。
王应辞以疾。
光退曰:“今我远来而不得见,公其死乎!”遽见其兄抚曰:“王公已死,兄何为与钱凤作贼!”众皆愕然。
丁亥(十七日),刘遐、苏峻等率领精兵万人到达建康,明帝夜间召见并犒劳他们,将士们各按等秩均有赏赐。
沈充、钱凤想乘着北方军队刚到疲困之机进行攻击,乙未(二十五日)夜,沈充、钱凤从竹格渚渡过秦淮河,护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胤等人抵抗失利,沈充和钱凤攻至宣阳门,拔除防御栅栏,正要攻战,刘遐、苏峻从南塘侧面攻击,重创沈充、钱凤军队,渡河溺死的达三千多人。
刘遐后来又在青溪战败沈充。
寻阳太守周光听说王敦起兵,率一千多人赶来,到达后求见王敦,被王应以病重为名拒绝。
周光退下后说:“现在我远道而来却见不到王敦,他大概已经死了吧!”急忙会见其兄长周抚,说:“王公已经死了,你何必和钱凤同作叛贼!”众人都很惊愕。
丙申,王含等烧营夜遁。
丁酉,帝还宫,大赦,惟敦党不原。
命庾亮督苏峻等追沈充于吴兴,温峤督刘遐等追王含、钱凤于江宁,分命诸将追其党与。
刘遐军人颇纵虏掠,峤责之曰:“天道助顺,故王含剿绝,岂可因乱为乱也!”遐惶恐拜谢。
丙申(二十六日),王含等人烧毁营帐,连夜遁逃。
丁酉(二十七日),明帝回到皇宫,大赦天下罪犯,惟有王敦的党羽不在赦宥之列。
命令庾亮督察苏峻等人追袭逃到吴兴的沈充,令温峤督察刘遐等人追击逃往江宁的王含、钱凤,又分别令各位将领追捕王敦死党。
刘遐部下军人不少大肆虏掠,温峤斥责他说:“天理是赞助顺应天道的人,所以王含被剿灭,怎么能乘机作乱呢!”刘遐惊惶恐惧,下拜谢罪。
王含欲奔荆州,王应曰:“不如江州。”含曰:“大将军平素与江州云何,而欲归之?”应曰:“此乃所以宜归也。
江州当人强盛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今睹困厄,必有愍恻之心。
荆州守文,岂能意外行事邪!”含不从,遂奔荆州。
王舒遣军迎之,沈含父子于江。
王彬闻应当来,密具舟以待之;不至,深以为恨。
钱凤走至阖庐洲,周光斩之,诣阙自赎。
沈充走失道,误入故将吴儒家。
儒诱充内重壁中,因笑谓充曰:“三千户侯矣!”充曰:“尔以义存我,我家必厚报汝;若以利杀我,我死,汝族灭矣。”儒遂杀之,传首建康。
敦党悉平。
充子劲当坐诛,乡人钱举匿之,得免。
其后,劲竟灭吴氏。
王含想逃奔荆州,王应说:“不如去江州。”王含说:“大将军王敦以往与江州王彬的关系怎样,你想到那儿去?”王应说:“这是因为到那里合适。
江州的王彬在他人强盛的时候,敢于坚持不同立场,这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现在看到他人遭受困厄,也必定会有恻隐之心。
荆州的王舒循规蹈距,哪能超出常规行事呢!”王含不听,于是逃奔荆州。
王舒派军队相迎,将王含、王应父子沉入江中溺死。
王彬听说王应要来,秘密准备小船等候。
王应没来,王彬为此深感遗憾。
钱凤逃到阖庐州,周光将他斩首,自己赴朝廷请求赎罪。
沈充逃跑时迷路,错误地来到自己旧部将吴儒家,吴儒诱使沈充进入墙中夹层,于是笑着对沈充说:“我可以被封为三千户侯了!”沈充说:“你如果顾及往日情义保全我,我家必定会从厚报答你。
你如果为了私利杀我,我死以后,你的家族也将灭绝。”吴儒于是杀死沈充,把首级传送到建康。
王敦的党徒至此全部平定。
沈充的儿子沈劲应当连坐受诛,同乡钱举把他藏匿起来,因此幸免。
后来,沈劲终于灭绝了吴氏全族。
有司发王敦瘗,出尸,焚其衣冠,跽而斩之,与沈充首同悬于南桁。
郗鉴言于帝曰:“前朝诛杨骏等,皆先极官刑,后听私殡。
臣以为王诛加于上,私义行于下,宜听敦家收葬,于义为弘。”帝许之。
司徒导等皆以讨敦功受封赏。
朝廷官吏挖开王敦瘗埋地,拉出尸体,焚毁身上所穿衣寇,摆成跪姿斩首,和沈充的首级一同悬挂在南桁。
郗鉴对明帝说:“以往朝廷诛戮杨骏等人,都是先施加官方的刑罚,然后听任私人殡葬。
我认为王法诛戮表现公理,私人情义则体现私交,应该听任王敦的家属收葬,在道义上更为弘大。”明帝同意。
司徒王导等人都因征讨王敦有功,各自受到封赏。
周抚与邓岳俱亡,周光欲资给其兄而取岳。
抚怒曰:“我与伯山同亡,何不先斩我!”会岳至,抚出门遥谓之曰:“何不速去!今骨肉尚欲相危,况他人乎!”岳回舟而走,与抚共入西阳蛮中。
明年,诏原敦党,抚、岳出首,得免死禁锢。
周抚和邓岳一同逃亡,周光想资助自己的兄长,只将邓岳抓获。
周抚发怒说:“我和邓伯山一同逃亡,你为什么不先杀我!”恰巧邓岳到来,周抚出门远远地对他说:“你还不赶快离开!现在连亲骨肉都将加害,何况他人呢!”邓岳掉转船头而逃,与周抚共同隐匿于西阳蛮中。
第二年,明帝下诏赦免王敦的门党,周抚、邓岳出来自首,得以免去一死,但被禁锢。
故吴内史张茂妻陆氏,倾家产,帅茂部曲为先登以讨沈充,报其夫仇。
充败,陆氏诣阙上书,为茂谢不克之责;诏赠茂太仆。
原吴内史张茂的妻子陆氏,倾其家财,率领张茂的部曲充当先锋,讨伐沈充,以报夫仇。
沈充失败后,陆氏到朝廷上书,为张茂剖辩临敌不胜的罪责,明帝下诏赠给张茂太仆的官衔。
有司奏:“王彬等敦之亲族,皆当除名。”诏曰:“司徒导以大义灭亲,犹将百世宥之,况彬等皆公之近亲乎!”悉无所问。
有关部门奏报说:“王敦的亲族王彬等人,都应当去职除名。”明帝下诏说:“司徒王导大义灭亲,尚且将世代宽宥他与王敦的兄弟身份,何况王彬等都是王导的近亲呢!”于是全部不加查问。
有诏:“王敦纲纪除名,参佐禁锢。”温峤上疏曰:“王敦刚愎不仁,忍行杀戮,朝廷所不能制,骨肉所不能谏;处其朝者,恒惧危亡,故人士结舌,道路以目,诚贤人君子道穷数尽,遵养时晦之辰也;原其私心,岂遑晏处!如陆玩、刘胤、郭璞之徒常与臣言,备知之矣。
必其赞导凶悖,自当正以典刑;如其枉陷奸党,谓宜施之宽贷。
臣以玩等之诚,闻于圣听,当受同贼之责;苟默而不言,实负其心。
惟陛下仁圣裁之!”郗鉴以为先王立君臣之教,贵于伏节死义。
王敦佐吏,虽多逼迫,然进不能止其逆谋,退不能脱身远遁,准之前训,宜加义责。
帝卒从峤议。
明帝下诏说:“王敦的重要党羽革职除名,其余僚属禁锢不用。”温峤上疏说:“王敦刚愎自负,不讲仁义,残暴杀戮,朝廷无法制约,亲朋不能谏止。
在他幕府中的人,长期畏惧危亡,所以人人闭口不言,行路侧目,实在是贤人君子道义终结、时运乖背,只能静待其恶贯满盈的时候,推究他们的内心,怎么可能安然处之!诸如陆玩、刘胤、郭璞等人经常和我交谈,所以我所知甚详。
确实是助纣为虐或诱导作乱的人,自然应当依据典刑严惩不贷;如果是迫不得已,沦为奸党的人,我认为应该加以宽宥。
我将陆玩等人的真实情况,禀报圣上听闻,或许应当承受与贼党同流合污的罪责,但如果默默不言,实在有负于他们的用心。
希望陛下依据仁义之道裁决!”郗鉴认为先王设置有关君臣关系的教义,可贵的是严守节操,为义献身。
王敦的佐吏虽然许多是受到逼迫,然而既不能制止王敦叛逆的阴谋,又不能脱身远远离开,依照以往的典则,应该按君臣大义加以责罚。
明帝最终听从了温峤的意见。
冬,十月,以司徒导为太保、领司徒,加殊礼,西阳王领太尉,应詹为江州刺史,刘遐为徐州刺史,代王邃镇淮阴,苏峻为历阳内史,加庾亮护军将军,温峤前将军。
导固辞不受。
应詹至江州,吏民未安,詹抚而怀之,莫不悦服。
冬季,十月,任司徒王导为太保,兼领司徒职,以特殊礼仪相待。
令西阳王司马兼领太尉职,任应詹为江州刺史,任刘遐为徐州刺史,代替王邃镇守淮阴,任苏峻为历阳内史,授予庾亮护军将军,温峤前将军。
王导坚辞不受封职。
应詹到江州后,官吏百姓不安定,应詹抚慰怀柔,众人莫不悦服。
十二月,凉州将辛晏据罕,不服,张骏将讨之。
从事刘庆谏曰:“霸王之师,必须天时、人事相得,然后乃起。
辛晏凶狂安忍,其亡可必,奈何以饥年大举,盛寒攻城乎!”骏乃止。
十二月,凉州将领辛晏占据罕县,不听从张骏号令,张骏准备讨伐他。
从事刘庆劝谏说:“霸王的军队,必须占有天时、人事,然后才能出动。
辛晏凶狂残忍,必定败亡,何必在饥荒的年份大举兴兵,在严寒的时节攻城呢!”张骏这才作罢。
骏遣参军王骘聘于赵,赵主曜谓之曰:“贵州款诚和好,卿能保之乎?”骘曰:“不能。”侍中徐邈曰:“君来结好,而云不能保,何也?”骘曰:“齐桓贯泽之盟,忧心兢兢,诸侯不召自至;葵丘之会,振而矜之,叛者九国。
赵国之化,常如今日,可也;若政教陵迟,尚未能察迩者之变,况鄙州乎!”曜曰:“此凉州之君子也,择使可谓得人矣!”厚礼而遣之。
张骏派参军王骘交聘前赵,前赵主刘曜对王骘说:“贵州竭诚与我和好,你能保证这一点吗?”王骘说:“不能。”侍中徐邈说:“你来与我国结好,却又说不能保证,为什么?”王骘说:“齐桓公在贯泽与别国盟会,忧心忡忡,诸侯不等召请自己前来。
等到葵丘盟会时,自恃功高,盛气凌人,结果有九国叛盟。
赵国的教化,如果长久与今日相似,我可以担保,如果政教衰微,连身边的变化都不能觉察,又何况鄙州呢!”刘曜说:“这是凉州的贤人君子,凉州择选使者可以说适得其人。”于是厚礼相待,送王骘返回。
是岁,代王贺始亲国政,以诸部多未服,乃筑城于东木根山,徙居之。
这年,代王贺开始亲政,因为下属各部大多不服号令,便在东木根山修筑城堡,移居那里。
三年(乙酉、325)
三年(乙酉,公元325年)
春,二月,张骏承元帝凶问,大临三日。
会黄龙见嘉泉,等请改年以章休祥;骏不许。
辛晏以罕降,骏复收河南之地。
春季,二月,张骏禀受元帝死讯,隆重哀吊三天。
正逢嘉泉出现黄龙,等人请求改年号以彰显吉祥,张骏不同意。
辛晏献交罕请降,张骏又收复了黄河以南失地。
赠故谯王、甘卓、戴渊、周、虞望、郭璞、王澄等官。
周札故吏为札讼冤,尚书卞议以为:“札守石头,开门延寇,不当赠谥。”司徒导以为:“往年之事,敦奸逆未彰,自臣等有识以上,皆所未悟,与札无异;既悟其奸,札便以身许国,寻取枭夷。
臣谓宜与周、戴同例。”郗鉴以为:“周、戴死节,周札延寇,事异赏均,何以劝沮!如司徒议,谓往年有识以上皆与札无异,则谯王、周、戴皆应受责,何赠谥之有!今三臣既褒,则札宜受贬明矣。”导曰:“札与谯王、周、戴,虽所见有异同,皆人臣之节也。”鉴曰:“敦之逆谋,履霜日久,缘札开门,令王师不振。
若敦前者之举,义同桓、文,则先帝可为幽、厉邪!”然卒用导议,赠札卫尉。
明帝追赠已故的谯王司马、甘卓、戴渊、周、虞望、郭璞、王澄等人官衔。
周札的旧僚属为周札申辨冤屈,尚书卞壶评议认为:“周札守备石头,开门接纳敌寇,不应当追赠谥号。”司徒王导认为:“往年之事,王敦的奸逆行为尚不显明,从我们这些有识之士开始,都未能察觉,与周札没有什么不同。
觉察王敦的奸逆之后,周札便为国献身,不久导致被杀。
我认为应当与周、戴渊同样对待。”郗鉴则认为:“周、戴渊因守节而死,周札延引敌寇,如果行事不同而赏赐均等,怎么能劝善沮恶!按司徒的评论,说往年从有识之士开始都与周札没有区别,那么谯王、周、戴渊都应当承受罪责,有什么理由追赠谥号!现在既然褒扬三位,那么周札应当受贬责就很明显了。”王导说:“周札和谯王、周、戴渊,虽然表现形式不尽相同,但都是尽人臣的节操。”郗鉴说:“王敦的叛逆阴谋,历时长久,由于周札的开门延引,致使朝廷军队一蹶不振。
如果王敦过去的作为,道义上与齐桓公、晋文公相似,那么先帝不就成了周幽王、周厉王了吗!”虽然如此,明帝最终还是采用了王导的意见,追赠周札卫尉官衔。
后赵王勒加宇文乞得归官爵,使之击慕容。
遣世子、索头、段国共击之,以辽东相裴嶷为右翼,慕容仁为左翼。
乞得归据浇水以拒,遣兄子悉拔雄拒仁。
仁击悉拔雄,斩之;乘胜与攻乞得归,大破之。
乞得归弃军走,、仁进入其国城,使轻兵追乞得归,过其国三百余里而还,尽获其国重器,畜产以百万计,民之降附者数万。
后赵王石勒授予宇文乞得归官爵,让他攻击慕容。
慕容派遣世子慕容和索头、段国共同抗击,以辽东相裴嶷为右翼,慕容仁为左翼。
宇文乞得归占据浇水拒抗慕容,派兄长子之子宇文悉拔雄抵御慕容仁。
慕容仁攻击宇文悉拔雄,将他斩杀,乘胜和慕容合力攻击宇文乞得归,大败敌军。
宇文乞得归丢下军队逃跑,慕容、慕容仁进入他的都城,派轻兵追袭宇文乞得归,越过国界三百多里才返回,尽数获得其国家的重宝,数以百万的畜产,归降的人民有数万。
三月,段末卒,弟牙立。
三月,段末故去,弟段牙继立。
戊辰,立皇子衍为太子,大赦。
戊辰(初二),明帝立皇子司马衍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赵主曜立皇后刘氏。
前赵主刘曜册立皇后刘氏。
北羌王盆句除附于赵,后赵将石佗自雁门出上郡袭之,俘三千余落,获牛、马、羊百余万而归。
赵主曜遣中山王岳追之。
曜屯于富平,为岳声援,岳与石佗战于河滨,斩之,后赵兵死者六千余人,岳悉收所虏而归。
北羌王盆句除归附前赵,后赵将领石佗从雁门经上郡攻击他,俘虏三千多部落,劫获牛、马、羊一百多万头返回。
前赵主刘曜派中山王刘岳追袭,刘曜屯军富平作为声援,刘岳与石佗在黄河沿岸交战,石佗被杀,后赵兵士死亡六千多人,刘岳全数夺回被石佗俘获的人员畜产返回。
杨难敌袭仇池,克之;执田崧,立之于前,左右令崧拜;崧目叱之曰:“氐狗!安有天子牧伯而向贼拜乎!”难敌字谓之曰:“子岱,吾当与子共定大业,子忠于刘氏,岂不能忠于我乎!”崧厉色大言曰:“贼氐,汝本奴才,何谓大业!我宁为赵鬼,不为汝臣!”顾排一人,夺其剑,前刺难敌,不中。
难敌杀之。
杨难敌攻取仇池,抓获田崧,带到面前。
左右侍从命令田崧跪拜,田崧瞪着眼睛斥骂说:“你们这些氐族狗!哪有身为天子大员却向叛贼跪拜的!”杨难敌对他说:“田子岱,我将和你共同建立国家大业,你能忠于刘氏,怎么不能忠于我呢!”田崧厉色高声说:“氐族贼子,你本为奴才,谈什么大业!我宁愿作赵国的死鬼,不作你的臣下。”回身推开一人,夺下他的剑,向前刺击杨难敌,没有刺中,被杨难敌所杀。
都尉鲁潜以许昌叛,降于后赵。
晋都尉鲁潜占据许昌反叛,投降后赵。
夏,四月,后赵将石瞻攻兖州刺史檀斌于邹山,杀之。
夏季,四月,后赵将领石瞻攻袭在邹山的兖州刺史檀斌,檀斌被杀。
后赵西夷中郎将王腾杀并州刺史崔琨、上党内史王,据并州降赵。
后赵的西夷中郎将王腾杀死并州刺史崔琨、上党内史王,占据并州,投降前赵。
五月,以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雍·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荆州士女相庆。
侃性聪敏恭勤,终日敛膝危坐,军府众事,检摄无遗,未尝少闲。
常语人曰:“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
岂可但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命取其酒器、博之具,悉投之于江,将吏则加鞭扑,曰:“樗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益实用。
君子当正其威仪,何有蓬头、跣足,自谓宏达邪!”有奉馈者,必问其所由,若力作所致,虽微必喜,慰赐参倍;若非理得之,则切厉诃辱,还其所馈。
尝出游,见人持一把未熟稻,侃问:“用此何为?”人云:“行道所见,聊取之耳。”侃大怒曰:“汝既不佃,而戏贼人稻!”执而鞭之。
是以百姓勤于农作,家给人足。
尝造船,其木屑竹头,侃皆令籍而掌之,人咸不解所以。
后正会,积雪始晴,厅事前余雪犹湿,乃以木屑布地。
及桓温伐蜀,又以侃所贮竹头作丁装船。
其综理微密,皆此类也。
五月,朝廷任命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雍、梁四州军事,荆州刺史,荆州的男女百姓交相庆贺。
陶侃性情聪明敏锐、恭敬勤奋,整日盘膝正襟危坐,对军府中众多事务检视督察,无所遗漏,没有一刻闲暇。
他常常对人说:“大禹这样的圣人,尚且珍惜每寸光阴,至于一般人,应当珍惜每分光阴。
怎能只求逸游沉醉,活着对时世毫无贡献,死后默默无闻,这是自暴自弃!”众多参佐幕僚中有的因谈笑博戏荒废正务,陶侃命人收取他们的酒具和博用器,全都投弃江中,将吏们则加以鞭责,说:“樗这种游戏不过是放猪的奴仆们玩的!老子、庄子崇尚浮华,并非先王可以作典则的言论,不利于实用。
君子应当威仪整肃,怎能蓬头、光足,却自以为宏达呢!”有人奉献馈赠,陶侃一定要询问来路,如果是靠自己的劳作所得,即使价值微薄也一定喜欢,慰勉还赐的物品超出三倍。
如果不是正道所得,则严辞厉色呵斥羞辱,拒绝不受。
有一次陶侃出游,看见有人手持一把未成熟的稻子,陶侃问:“你拿来干什么?”那人说:“走路时看到的,随便摘下来而已。”陶侃大怒,说:“你既然不亲自劳作,却随便毁坏他人的稻子拿来玩!”随即抓住此人鞭打。
因此百姓辛勤耕作,家资不缺,人人丰足。
陶侃曾经造船,剩下的木屑和竹头,都令人登录并且掌管,大家都不明白有何用。
后来元旦群臣朝会,正逢积雪后开始放晴,厅堂前面残留的积雪仍然潮湿,于是用木屑铺洒在地上。
等到桓温攻伐蜀地时,又用陶侃所贮存的竹头作隼钉装配船只。
陶侃治理事务的仔细和缜密,一向如此。
后赵将石生屯洛阳,寇掠河南,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军数败,又乏食,乃遣使附于赵。
赵主曜使中山王岳将兵万五千人趣孟津,镇东将军呼延谟帅荆、司之众自崤、渑而东,欲会矩、默共攻石生。
岳克孟津、石梁二戍,斩获五千余级,进围石生于金墉。
后赵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入自成皋关,与岳战于洛西。
岳兵败,中流矢,退保石梁。
虎作堑栅环之,遏绝内外。
岳众饥甚,杀马食之。
虎又击呼延谟,斩之。
曜自将兵救岳,虎帅骑三万逆战。
赵前军将军刘黑击虎将石聪于八特阪,大破之。
曜屯于金谷,夜,军中无故大惊,士卒奔溃,乃退屯渑池;夜,又惊溃,遂归长安。
六月,虎拔石梁,禽岳及其将佐八十余人,氐、羌三千余人,皆送襄国,坑其士卒九千人。
遂攻王腾于并州,执腾,杀之,坑其士卒七千余人。
曜还长安,素服郊次,哭,七日乃入城,因愤恚成疾。
郭默复为石聪所败,弃妻子南奔建康。
李矩将士阴谋叛降后赵,矩不能讨,亦帅众南归,众皆道亡,惟郭诵等百余人随之,卒于鲁阳。
矩长史崔宣帅其余众二千降于后赵。
于是司、豫、徐、兖之地,率皆入于后赵,以淮为境矣。
后赵将领石生屯兵洛阳,侵犯并劫掠黄河以南地区,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的军队多次战败,又缺乏军粮,于是派使者请求依附前赵。
前赵主刘曜派中山王刘岳率领士兵一万五千人赶赴孟津,派镇东将军呼延谟率领荆州、司州的士众从崤山、渑水向东进发,想会合李矩、郭默共同进攻石生。
刘岳攻克孟津戍、石梁戍,斩获首级五千多,又进军把石生围困在金墉。
后赵的中山公石虎率领步、骑兵四万人从成皋关入内,与刘岳在洛水以西交战,刘岳战败,被流箭射中,于是后退保守石梁。
石虎设置沟壕和栅栏把石梁四面围住,使内外隔绝。
刘岳的士众饿极,杀掉战马充食。
石虎又进攻呼延谟并杀了他。
刘曜亲自领军救援刘岳,石虎率骑兵三万迎击。
前赵的前军将军刘黑攻击驻守八特阪的石虎部将石聪,大败石聪的军队。
刘曜屯兵于金谷,夜间军中突然无故大惊乱,士卒奔逃溃散,于是退军驻屯渑池。
到了夜间军中再次惊乱溃散,刘曜便回归长安。
六月,石虎攻取石梁,擒获刘岳及其将佐八十多人及氐族、羌族士众三千多人,都押送到襄国,并坑杀刘岳士兵九千人。
石虎随即又进攻驻守并州的王腾,擒获并杀了他,坑杀其士兵七千多人。
刘曜回到长安,穿上素服停驻郊外哭吊,七天后才进城,由于愤懑染病。
郭默又被石聪战败,丢下妻子儿女向南逃回建康。
李矩的将士私下密谋背叛投降后赵,李矩无力镇压,也率众人南归。
手下士众在途中纷纷逃亡,只有郭诵等一百多人跟随他,结果死在鲁阳。
李矩的长史崔宣率领其余士卒二千人投降后赵。
这样司州、豫州、徐州、兖州地区全部归入后赵,与东晋以淮水为界。
赵主曜以永安王胤为大司马、大单于,徙封南阳王,置单于台于渭城,其左、右贤王以下,皆以胡、羯、鲜卑、氐、羌豪桀为之。
前赵主刘曜任命永安王刘胤为大司马、大单于,改封南阳王,在渭城设置单于台,左、右贤王以下,都由匈奴、羯族、鲜卑族、氐族和羌族的豪杰之士充任。
秋,七月,辛未,以尚书令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兖州刺史,镇广陵。
秋季,七月,辛未(初七),朝廷任命尚书令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军事,兖州刺史,镇守广陵。
闰月,以尚书左仆射荀松为光禄大夫、录尚书事,尚书邓攸为左仆射。
闰月,任尚书左仆射荀松为光禄大夫、录尚书事,尚书邓攸为左仆射。
右卫将军虞胤,元敬皇后之弟也,与左卫将军南顿王宗俱为帝所亲任,典禁兵,直殿内,多取勇士以为羽翼;王导、庾亮皆忌之,颇以为言,帝待之愈厚,宫门管钥,皆以委之。
帝寝疾,亮夜有所表,从宗求钥;宗不与,叱亮使曰:“此汝家门户邪!”亮益忿之。
及帝疾笃,不欲见人,群臣无得进者。
亮疑宗、胤及宗兄西阳王有异谋,排闼入升御床,见帝流涕,言与宗等谋废大臣,自求辅政,请黜之;帝不纳。
壬午,帝引太宰、司徒导、尚书令卞、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杨尹温峤,并受遗诏辅太子,更入殿将兵直宿;复拜右将军,亮中书令,晔录尚书事。
丁亥,降遗诏;戊子,帝崩。
帝明敏有机断,故能以弱制强,诛翦逆臣,克复大业。
右卫将军虞胤,是元帝元敬皇后的兄弟,与左卫将军、南顿王司马宗都是明帝宠信的人,执掌禁兵,在宫殿内当值,招纳许多勇士为自己的羽翼。
王导、庾亮都忌惮他们,经常为此向明帝进言,明帝对他们却更加厚待,宫门的锁钥,都交给他们掌管。
明帝病重卧床,庾亮夜间有上表呈送,到司马宗那里要钥匙,司马宗不给,叱骂庾亮派来的人说:“这里是你家的门户吗?”庾亮更加怨怒。
等到明帝病重,不想见人,大臣们无人能进见。
庾亮怀疑司马宗、虞胤以及司马宗兄长西阳王司马另有图谋,推门进宫登上御床,见到明帝时流着眼泪,述说司马和司马宗等人谋议废黜大臣,自己请求辅佐朝廷,要求废黜他们,明帝未采纳。
壬午(十九日),明帝延请太宰司马、司徒王导、尚书令、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杨尹温峤,共同奉受遗诏辅佐太子,轮番入殿领兵当值宿卫。
又授予卞为右将军,庾亮为中书令,陆晔录尚书事。
丁亥(二十四日),颁布遗诏,戊子(二十五日),明帝驾崩。
明帝明智敏捷,遇事有决断,所以能以弱制强,诛灭逆臣,光复国家大业。
己丑,太子即皇帝位,生五年矣。
群臣进玺,司徒导以疾不至。
卞正色于朝曰:“王公岂社稷之臣邪!大行在殡,嗣皇未立,宁是人臣辞疾之时也!”导闻之。
舆疾而至。
大赦,增文武位二等,尊庾后为皇太后。
己丑(二十六日),皇太子即帝位,时年五岁。
群臣进献国玺,司徒王导因病未到。
卞壶在朝上表情端庄严肃地说:“王公难道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大臣吗!先帝停柩未葬,继位的皇帝未立,这难道是臣子以有病为由辞谢不到的时候吗!”王导听说后,抱病登车赶到。
大赦天下,提升文武官员二级职位,尊庾皇后为皇太后。
群臣以帝幼冲,奏请太后依汉和熹皇后故事;太后辞让数四,乃从之。
秋,九月,癸卯,太后临朝称制。
以司徒导录尚书事,与中书公庾亮、尚书令卞参辅朝政,然事之大要皆决于亮。
加郗鉴车骑大将军,陆晔左光禄大夫,皆开府仪同三司。
以南顿王宗为骠骑将军,虞胤为大宗正。
大臣们因成帝年幼,奏请太后按汉代和熹皇后旧例临朝听政,太后先后四次辞让,随后同意了。
秋季,九月,癸卯(十一日),太后临朝听政。
任司徒王导录尚书事,和中书令庾亮、尚书令卞壶辅佐朝政,然而政事的要旨都由庾亮裁决。
又授予郗鉴车骑大将军、陆晔为左光禄大夫,都是开府仪同三司。
任南顿王司马宗为骠骑将军,虞胤为大宗正。
尚书召乐广之子谟为郡中正,庾珉族人怡为廷尉评,谟、怡各称父命不就。
卞奏曰:“人非无父而生,职非无事而立,有父必有命,居职必有悔。
有家各私其子,则为王者无民,君臣之道废矣。
乐广、庾珉受宠圣世,身非己有,况及后嗣而可专哉!所居之职,若顺夫群心,则战戍者之父母皆当命子以不处也。”谟、怡不得已,各就职。
尚书召任乐广之子乐谟为郡中王,召庾珉的同族人庾怡为廷尉评,乐谟和庾怡各以父命为由不接受。
卞壶奏上说:“人没有无父而出生的,职位也没有无事而设立的;有父亲就必然会有父亲的指令,任职就必然要忧愁操心。
如果每一个家庭都把孩子视作私产,那么作君王的就没有了臣民,君臣之间的道义也就没有了。
乐广、庾珉曾经在圣世受到宠信,身体已经不是个人私有的了,何况到了他们的后嗣身上,怎么可以私人专占呢!所任命的职务,如果顺从每个人的私心,那么参与战争、戍守的人的父母,都会命令自己的孩子不赴职的。”乐谟和庾怡不得已,各自赴职。
辛丑,葬明帝于武平陵。
辛丑(初九),明帝入葬武平陵。
冬,十一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一月,癸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
慕容与段氏方睦,为段牙谋,使之徙都;牙从之,即去令支,国人不乐。
段疾陆眷之孙辽欲夺其位,以徙都为牙罪,十二月,帅国人攻牙,杀之,自立。
段氏自务勿尘以来,日益强盛,其地西接渔阳,东界辽水,所统胡、晋三万余户,控弦四五万骑。
慕容与段氏和睦,为段牙谋划,让他迁都。
段牙听从了,便离开令支,国内人都不乐意。
段疾陆眷的孙子段辽想篡夺段牙之位,便以迁都作为段牙的罪名,十二月,率领国人攻击段牙。
段牙被杀,段辽自立为王。
段氏自从务勿尘以来,日益强盛,占地西接渔阳,东面以辽水为界,所统领的胡人、晋人有三万多户,能拉弓射箭的骑兵有四五万人。
荆州刺史陶侃以宁州刺史王坚不能御寇,是岁,表零陵太守南阳尹奉为宁州刺史以代之。
先是,王逊在宁州,蛮酋梁水太守爨量、益州太守李,皆叛附于成,逊讨之不能克。
奉至州,重募徼外夷刺爨量,杀之,谕降李,州境遂安。
荆州刺史陶侃因为宁州刺史王坚不能抵御敌寇,这年,上表荐举零陵太守,南阳人尹奉为宁州刺史,以取代王坚。
早先,王逊任职宁州时,蛮夷首领、梁水太守爨量、益州太守李逖都背叛朝廷,归附成汉,王逊进讨,不能取胜。
尹奉到宁州后,重金聘募境外夷人刺杀爨量成功,又劝谕李逖归降,于是州内安定。
代王贺卒,弟纥那立。
代王拓跋贺死,弟拓跋纥那继立。
显宗成皇帝上之上咸和元年(丙戌、326)
晋成帝咸和元年(丙戌,公元326年)
春,二月,大赦,改元。
春季,二月,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咸和。
赵以汝南王咸为太尉、录尚书事,光禄大夫刘绥为大司徒,卜泰为大司空。
刘后疾病,赵主曜问所欲言,刘氏泣曰:“妾幼鞠于叔父昶,愿陛下贵之;叔父皑之女芳有德色,愿以备后宫。”言终而卒。
曜以昶为侍中、大司徒、录尚书事,立芳为皇后;寻又以昶为太保。
前赵任汝南王刘咸为太尉、录尚书事,任光禄大夫刘绥为大司徒,卜泰为大司空。
刘后病重,前赵主刘曜问她还有什么话想说,刘后哭泣着说:“我自幼由叔父刘昶养大,希望陛下能重用他。
叔父刘皑的女儿刘芳品德和容颜都很出色,希望让她充备后宫。”言终即死。
刘曜任刘昶为侍中、大司徒、录尚书事,册立刘芳为皇后。
不久又任刘昶为太保。
三月,后赵王勒夜微行,检察诸营卫,赍金帛以赂门者,求出。
永昌门候王假欲收捕之,从者至,乃止。
旦,召假,以为振忠都尉,爵关内侯。
勒召记室参军徐光,光醉不至,黜为牙门。
光侍直,有愠色,勒怒,并其妻子囚之。
三月,后赵王石勒夜间微服出行,检视察看各营帐守卫,他拿着金帛去送给守门人,请求出门。
永昌门守令王假要拘捕他,因随从人员到来才停手。
清晨,石勒召见王假,任命他为振忠都尉,赐给关内侯的爵位。
石勒召见记室参军徐光,徐光因酒醉未到,被贬职为牙门。
徐光当值侍卫时,面带怨怒的容色,石勒发怒,将他连同妻子儿女一起囚禁起来。
夏,四月,后赵将石生寇汝南,执内史祖济。
夏季,四月,后赵将领石生侵犯汝南,执获汝南内史祖济。
六月,癸亥,泉陵公刘遐卒。
癸酉,以车骑大将军郗鉴领徐州刺史;征虏将军郭默为北中郎将、监淮北诸军事,领遐部曲。
遐子肇尚幼,遐妹夫田防及故将史迭等不乐他属,共以肇袭故位而叛。
临淮太守刘矫掩袭遐营,斩防等。
遐妻,邵续女也,骁果有父风。
遐尝为后赵所围,妻单将数骑,拔遐出于万众之中。
及田防等欲作乱,遐妻止之,不从,乃密起火,烧甲仗都尽,故防等卒败。
诏以肇袭遐爵。
六月,癸亥(初五),泉陵公刘遐死。
癸酉(十五日),任命车骑大将军郗鉴兼领徐州刺史,任征虏将军郭默为北中郎将、监察淮北军务,统领刘遐的部曲。
刘遐之子刘肇年龄还小,刘遐的妹夫田防及刘遐的旧将史迭等人不愿归属他人,共同让刘肇承袭刘遐的旧位,而后反叛。
临淮太守刘矫偷袭刘遐的军营,杀死田防等人。
刘遐的妻子是邵续的女儿,骁勇果敢,颇有父亲遗风。
刘遐曾经被后赵围困,刘遐妻子一人带领数骑,从万众之中把刘遐救出。
等到田防等人打算作乱,刘遐妻子制止他们,他们不听,于是刘遐妻子暗地里点火,把铠甲兵仗全都烧光,所以田防等人很快失败。
成帝下诏让刘肇承袭刘遐的爵位。
司徒导称疾不朝,而私送郗鉴。
卞奏“导亏法从私,无大臣之节,请免官。”虽事寝不行,举朝惮之。
俭素廉洁,裁断切直,当官干实,性不弘裕,不肯苟同时好,故为诸名士所少。
阮孚谓之曰:“卿常无闲泰,如含瓦石,不亦劳乎!”曰:“诸君子以道德恢弘,风流相尚,执鄙吝者,非而谁!”时贵游子弟多慕王澄、谢鲲为放达,厉色于朝曰:“悖礼伤教,罪莫大焉;中朝倾覆,实由于此。”欲奏推之,王导、庾亮不听,乃止。
司徒王导称病不上朝,却私下送别郗鉴。
卞壶上奏说:“王导破坏朝法以遂私欲,丧失了大臣的操守,请免除他的官职。”虽然此事中止未实行,但满朝大臣都为此畏惧卞壶。
卞壶俭朴廉洁,对事物的裁断贴切、直率,任官实干,性格不宽容,不肯随随便便趋同时尚,所以受到各位名士的贬责。
阮孚对他说:“您常常没有闲暇舒泰的时候,好像嘴含瓦石,不是也很劳累吗?”卞壶说:“名位君子以道德恢弘博大、风流倜傥互相崇尚,那么表现庸俗、贪鄙的人,不是我还能是谁!”当时游闲贵族子弟大多仰慕王澄、谢鲲的为人,学为放达不经,卞壶在朝中严辞厉色地说:“违背礼义、有伤教化,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本朝中途倾覆,实在是由此而起。”他想奏请据情治他们的罪,王导、庾亮不听,于是作罢。
成人讨越斯叟,破之。
成汉人征讨越隽人斯臾,战败了他。
秋,七月,癸丑,观阳烈侯应詹卒。
秋季,七月,癸丑(二十五日),观阳烈侯应詹故去。
初,王导辅政,以宽和得众。
及庾亮用事,任法裁物,颇失人心。
豫州刺史祖约,自以名辈不后郗、卞,而不豫顾命,又望开府复不得,及诸表请多不见许,遂怀怨望。
及遗诏褒进大臣,又不及约与陶侃,二人皆疑庾亮删之。
历阳内史苏峻,有功于国,威望渐著,有锐卒万人,器械甚精,朝廷以江外寄之;而峻颇怀骄溢,有轻朝廷之志,招纳亡命,众力日多,皆仰食县官,运漕相属,稍不如意,辄肆忿言。
亮既疑峻、约,又畏侃之得众,八月,以丹杨尹温峤为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镇武昌;尚书仆射王舒为会稽内史,以广声援;又修石头以备之。
当初,王导辅佐朝政,因宽和赢得人心。
等到庾亮主持政事,依法断事,颇失人心。
豫州刺史祖约,自认为名望和年辈都不比郗鉴、卞壶差,却未能参与明帝遗命,又希望能得开府之号,也未能实现,再加上许多上表辞请大多不获允准,于是心怀怨恨。
等到明帝遗诏褒扬和提拔大臣,又没有祖约和陶侃,二人都怀疑是庚亮删除己名。
历阳内史苏峻,对国家有功,威望日渐显赫,拥有精兵万人,军械很精良,朝廷把长江以外地区交付给他治理。
但苏峻颇有骄纵之心,轻视朝廷,招纳亡命徒,人数日渐增多,都靠国家供给生活物资,陆运、水运络绎不绝,稍不如意,就肆无忌惮地斥骂。
庾亮既怀疑苏峻、祖约的忠诚,又惧怕陶侃的深得人心,八月,任命丹杨尹温峤为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镇守武昌。
任尚书仆射王舒为会稽内史,用以扩大声援。
又修石头城防备他们。
丹杨尹阮孚以太后临朝,政出舅族,谓所亲曰:“今江东创业尚浅,主幼,时艰,庾亮年少,德信未孚,以吾观之,乱将作矣。”遂求出为广州刺史。
孚,咸之子也。
丹杨尹阮孚因为太后临朝听政,政事由皇帝的母舅一族把持,对自己亲信的人说:“如今江东朝廷创业的时间不长,君主年幼,时世艰难,庾亮年轻,德行和信誉却未能使人信服,在我看来,祸乱将要发生了。”于是自请出任广州刺史。
阮孚即阮咸的儿子。
冬,十月,立帝母弟岳为吴王。
冬季,十月,立成帝母后的弟弟庾岳为吴王。
南顿王宗自以失职怨望,又素与苏峻善;庾亮欲诛之,宗亦欲废执政。
御史中丞钟雅劾宗谋反,亮使右卫将军赵胤收之。
宗以兵拒战,为胤所杀,贬其族为马氏,三子绰、超、演皆废为庶人。
免太宰西阳王,降封弋阳县王,大宗正虞胤左迁桂阳太守。
宗,宗室近属;,先帝保傅,亮一旦翦黜,由是愈失远近之心。
宗党卞阐亡奔苏峻,亮符峻送阐,峻保匿不与。
宗之死也,帝不之知,久之,帝问亮曰:“常日白头公保在?”亮对以谋反伏诛。
帝泣曰:“舅言人作贼,便杀之;人言舅作贼,当如何?”亮惧,变色。
南顿王司马宗自认为不该丢失官职,心怀怨恨,平素又与苏峻交好,庾亮想杀他,司马宗也想废黜庾亮,自己执政。
御史中丞钟雅弹劾司马宗谋反,庾亮派右卫将军赵胤拘捕司马宗。
司马宗领兵抵抗,被赵胤所杀,家族被贬黜改姓马氏,三个儿子司马绰、司马超和司马演,都被贬为庶人。
又免除西阳王司马太宰职务,降低封爵为弋阳县王,大宗正虞胤被降职为桂阳太守。
司马宗是皇室近亲,司马则是先帝的太保、太傅,庾亮轻易地杀戮和废黜他们,由此更加失去众人之心。
司马宗党羽卞阐逃奔苏峻,庾亮发下朝廷符令让苏峻把卞阐送来,苏峻藏匿保护,不交给朝廷。
司马宗之死,成帝不知道,过了许久,成帝问庾亮说:“往常的那个白头公在什么地方?”庾亮回答说因谋反已经伏诛。
成帝哭泣着说:“舅父说他人是叛贼,就轻易地杀了他。
如果别人说舅父是叛贼,该怎么办?”庾亮恐惧变色。
赵将黄秀等寇,顺阳太守魏该帅众奔襄阳。
前赵将领黄秀等侵犯县,顺阳太守魏该帅士众逃奔襄阳。
后赵王勒用程遐之谋,营邺宫,使世子弘镇邺,配禁兵万人,车骑所统五十四营悉配之,以骁骑将军领门臣祭酒王阳专统六夷以辅之。
中山公虎自以功多,无去邺之意,及修三台,迁其家室,虎由是怨程遐。
后赵王石勒用程遐的计谋,营建邺地宫室,让王世子石弘镇守邺,配备禁兵万人,车骑将军所统领的五十四营全部配署在那里,并让骠绮将军兼门臣祭酒王阳专门统领六夷辅佐石弘。
中山公石虎自认为功劳多,没有离开邺地的意思,等到修筑三台,让石虎家迁移,石虎因此怨恨程遐。
十一月,后赵石聪攻寿春,祖约屡表请救,朝廷不为出兵。
聪遂寇逡遒、阜陵,杀掠五千余人。
建康大震,诏加司徒导大司马、假黄、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御之,军于江宁。
苏峻遣其将韩晃击石聪,走之;导解大司马。
朝议又欲作涂塘以遏胡寇,祖约曰:“是弃我也!”益怀愤恚。
十一月,后赵石聪进攻寿春,祖约屡次上表请求救援,朝廷不出兵。
石聪便侵犯逡遒、阜陵,杀死、掠夺五千多人。
建康为此大为震惊,朝廷下诏授司徒王导大司马、假黄、都督中外诸军事来抵御石聪,驻军在江宁。
苏峻派部将韩晃进击石聪,将他赶走,王导解除大司马职务。
朝廷议论又想兴修涂塘,用以阻遏胡夷寇掠,祖约说:“这是弃我不顾!”更加心怀愤恚。
十二月,济岷太守刘等杀下邳内史夏侯嘉,以下邳叛,叛降于后赵,石瞻攻河南太守王瞻于邾,拔之。
彭城内史刘续复据兰陵石城,石瞻攻拔之。
十二月,济岷太守刘等人杀死下邳内史夏侯嘉,占据下邳反叛,投降后赵。
石瞻进攻在邾地的河南太守王瞻,攻了下来。
彭城内史刘续再次占据兰陵的石城,石瞻又攻取了石城。
后赵王勒以牙门将王波为记室参军,典定九流,始立秀、孝试经之制。
后赵王石勒任命牙门将王波为记室参军,典掌评定九流高下,开始设立秀才、孝廉考试经策的制度。
张骏畏赵人之逼,是岁,徙陇西、南安民二千余家于姑臧,又遣使修好于成,以书劝成主雄去尊号,称藩于晋。
雄复书曰:“吾过为士大夫所推,然本无心于帝王,思为晋室元功之臣,扫除氛埃;而晋室陵迟,德声不振,引领东望,有年月矣。
会获来贶,情在暗至,有何已已。”自是聘使相继。
张骏畏惧赵人的逼迫,这年,由陇西、南安迁徙民众二千多家到姑臧,又派使者和成汉修好,写信劝成汉主李雄除去皇帝尊号,成为东晋的藩臣。
李雄复信说:“我过分地被士大夫们推举,但我自己本来无心当帝王,想成为晋皇帝的首功大臣,扫除世间的妖气和尘埃;但晋王室国运衰微,恩泽和声望不振,我翘首东望晋王室,已经有些年月了。
正巧接获您的赐札,情理与我心中所想暗合,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从此相互使者交聘不断。
二年(丁亥、327)
二年(丁亥,公元327年)
春,正月,朱提太守杨术与成将罗恒战于台登,兵败,术死。
春季,正月,朱提太守杨术和成汉将领罗恒在台登交战,杨术兵败身死。
夏,五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夏季,五月,甲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赵武卫将军刘朗帅骑三万袭杨难敌于仇池,弗克,掠三千余户而归。
前赵的武卫将军刘朗率领骑兵三万人攻袭在仇池的杨难敌,不能取胜,劫掠民众三千多户返回。
张骏闻赵兵为后赵所败,乃去赵官爵,复称晋大将军、凉州牧,遣武威太守窦涛、金城太守张阆、武兴太守辛岩、扬烈将军宋辑等由众数万,会韩璞攻掠赵秦州诸郡。
赵南阳王胤将兵击之,屯狄道。
罕护军辛晏告急,秋,骏使韩璞、辛岩救之。
璞进度沃干岭。
岩欲速战,璞曰:“夏末以来,日星数有变,不可轻动。
且曜与石勒相攻,胤必不能久与我相守也。”与胤夹洮相持七十余日。
冬,十月,璞遣辛岩督运于金城,胤闻之,曰:“韩璞之众,十倍于吾。
吾粮不多,难以持久。
今虏分兵运粮,天授我也。
若败辛岩,璞等自溃。”乃帅骑三千袭岩于沃干岭,败之;遂前逼璞营,璞众大溃。
胤乘胜追奔,济河,攻拔令居,斩首二万级,进据振武。
河西大骇。
张阆、辛晏帅其众数万降赵,骏遂失河南之地。
张骏听说前赵军队被后赵击败,于是自废前赵官爵,恢复称用晋朝大将军、凉州牧的名号,派武威太守窦涛、金城太守张阆、武兴太守辛岩、扬烈将军宋辑等人率兵众数万人,会同韩璞攻掠前赵的秦州诸郡。
前赵南阳王刘胤率兵攻击,屯军狄道,罕护军辛晏告急。
秋季,张骏派韩璞、辛岩救援辛晏,韩璞越过沃干岭,辛岩想速战速决,韩璞说:“夏末以来,太阳、星辰之象多次变化,不能轻举妄动。
况且刘曜正在和石勒互相攻击,刘胤必定不能长久地和我们在此相持。”与刘胤隔着洮水相持七十多天。
冬季,十月,韩璞派辛岩从金城督运军粮,刘胤听说此事,说:“韩璞的兵众超过我方十倍,我们军粮不多,难以持久。
现在敌虏分兵运粮,这是天赐良机。
如果击败辛岩,韩璞等人不战自溃。”于是率领骑兵三千突袭到达沃干岭的辛岩,辛岩战败,刘胤随即前逼韩璞军营,韩璞兵众大多溃逃,刘胤乘胜追袭败逃的兵众,渡过黄河,攻取了令居,斩首二万级,进而占据振武。
河西为之大为惊骇。
张阆、辛晏率士众数万人投降前赵,张骏于是失去黄河以南的地域。
庾亮以苏峻在历阳,终为祸乱,欲下诏征之;访于司徒导,导曰:“峻猜险,必不奉诏,不若且苞容之。”亮言于朝曰:“峻狼子野心,终必为乱。
今日征之,纵不顺命,为祸犹浅;若复经年,不可复制,犹七国之于汉也。”朝臣无敢难者,独光禄大夫卞争之曰:“峻拥强兵,逼近京邑,路不终朝,一旦有变,易为蹉跌,宜深思之!”亮不从。
知必败,与温峤书曰:“元规召峻意定,此国之大事。
峻已出狂意,而召之,是更速其祸也,必纵毒以向朝廷。
朝廷威力虽盛,不知果可擒不;王公说同此情。
吾与之争甚恳切,不能如之何。
本出足下以为外援,而今更恨足下在外,不得相与共谏止之,或当相从耳。”峤亦累书止亮。
举朝以为不可,亮皆不听。
庾亮认为苏峻在历阳,终将造成祸乱,想下诏征召他进京,为此征徇王导的意见。
王导说:“苏峻猜疑阴险,必定不会奉诏前来,不如暂且容忍他。”庾亮在朝中说:“苏峻狼子野心,最终必会作乱。
今天征召他,纵然他不听从上命,造成的祸乱也还不大。
如果再过些年,就无法再制服他,这就如同汉时的七国对朝廷一样。”朝臣无人敢诘难,只有光禄大夫卞壶争辩说:“苏峻拥有强大的军力,又靠近京城,路途用不了一个早上便可到达,一旦发生变乱,容易出差错,应当深思熟虑。”庾亮不听。
卞壶知道庾亮必会失败,写信给温峤说:“庾亮征召苏峻的主意已定,这是国家的大事。
苏峻已表现出骄狂的样子,如果征召他,这是加速祸乱的到来,他必定会挺起毒刺面对朝廷。
朝廷的威力虽然强盛,但不知道果真能擒获他否,王导也同有此意。
我与庾亮争辩十分恳切,但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本来想让足下在外任官作为外援,现在反而恨足下在外,不能与你一同谏止他,我或许会追从你的。”温峤也多次写信劝阻庾亮。
满朝大臣都认为此事不可,庾亮全然不听。
峻闻之,遣司马何仍诣亮曰:“讨贼外任,远近惟命,至于内辅,实非所堪。”亮不许,召北中郎将郭默为后将军、领屯骑校尉,司徒右长史庾冰为吴国内史,皆将兵以备峻。
冰,亮之弟也。
于是下优诏,征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以弟逸代领部曲。
峻上表曰:“昔明皇帝亲执臣手,使臣北讨胡寇。
今中原未靖,臣何敢即安!乞补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鹰犬之用。”复不许。
峻严装将赴召,犹豫未决。
参军任让谓峻曰:“将军求处荒郡而不见许,事势如此,恐无生路,不如勒兵自守。”阜陵令匡术亦劝峻反,峻遂不应命。
苏峻听说此事,派司马何仍见庾亮,说:“征讨贼寇,在外任职,无论远近我都唯命是从。
至于在朝内辅政,实在不是我能胜任的。”庾亮不允许,征召北中郎将郭默为后将军、兼领屯骑校尉,任司徒右长史庾冰为吴国内史,都统领军队防备苏峻。
庾冰即庾亮的兄弟。
于是颁下礼遇优厚的诏书,征召苏峻为大司农、授予散骑常侍,赐位特进。
让苏峻兄弟苏逸代领属下部曲。
苏峻上表说:“昔日明皇帝拉着下臣之手,让我北伐胡寇。
如今中原尚未平定,我怎敢贪图安逸!乞求给我青州界内的一个荒远州郡,让我得以施展朝廷鹰犬的作用。”又不获同意。
苏峻整装准备赴召,但又犹豫不决。
参军任让对苏峻说:“将军您请求处居荒郡都不获允许,事情已发展到这样,恐怕已无生路,不如领兵自守。”阜陵令匡术也劝苏峻造反,苏峻便不应从诏令。
温峤闻之,即欲帅众下卫建康,三吴亦欲起义兵;亮并不听,而报峤书曰:“吾忧西陲,过于历阳,足下无过雷池一步也。”朝廷遣使谕峻,峻曰:“台下云我欲反,岂得活邪!我宁山头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头。
往者国家危如累卵,非我不济;狡兔既死,猎犬宜烹。
但当死报造谋者耳!”
温峤听说此事,立即想率士众下赴建康防卫,三吴之地也想出动义兵,庾亮都不同意。
却写信告诉温峤说:“我对西陲安危的忧虑,要超过对历阳苏峻的忧虑,足下不要越过雷池一步。”朝廷派使者面谕苏峻,苏峻说:“朝廷大臣说我要造反,我哪有活命呢!我宁肯由山头观望廷尉,不能由朝廷回望山头。
以住国家危如累卵,无我不行。
现在狡兔已死,猎犬就该烹食了。
我就是死也要向出谋者报仇!”
峻知祖约怨朝廷,乃遣参军徐会推崇约,请共讨庾亮。
约大喜,其从子智、衍并劝成之。
谯国内史桓宣谓智曰:“本以强胡未灭,将戮力讨之。
使君若欲为雄霸,何不助国讨峻,则威名自举。
今乃与峻俱反,此安得久乎!”智不从。
宣诣约请见,约知其欲谏,拒而不内。
宣遂绝约,不与之同。
十一月,约遣兄子沛内史涣、女婿淮南太守许柳以兵会峻。
逖妻,柳之姊也,固谏不从。
诏复以卞为尚书令、领右卫将军,以郐稽内史王舒行扬州刺史事,吴兴太守虞潭督三吴等诸郡军事。
苏峻知道祖约怨恨朝廷,于是派参军徐会拥戴祖约,请求共同讨伐庾亮。
祖约大为高兴,侄子祖智、祖衍也一同劝说促成。
谯国内史桓宣对祖智说:“本来因为强大的胡寇未灭,准备同心合力征讨。
使君如果想成就雄霸的功业,为何不帮助国家讨伐苏峻,这样威名自然确立。
现在却和苏峻一同谋反,这哪能长久呢!”祖智不听。
桓宣到祖约处求见,祖约知道他想劝谏,拒而不见。
桓宣于是与祖约断绝关系,不和他同流合污。
十一月,祖约派兄长之子、沛内史祖涣,女婿、淮南太守许柳带兵与苏峻会合。
祖逖的妻子是许柳的姐姐,一再劝谏,祖约不听。
朝廷下诏重新任命卞壶为尚书令、兼领右卫将军,让会稽内史王舒代行扬州刺史职务,吴兴太守虞潭督察三吴等郡的军事。
尚书左丞孔坦、司徒司马丹杨陶回言于王导,请“及峻未至,急断阜陵,守江西当利诸口,彼少我众,一战决矣。
若峻未来,可往逼其城。
今不先往,峻必先至,峻至则人心危骇,难与战矣。
此时不可失也。”导然之,庾亮不从。
十二月,辛亥,苏峻使其将韩晃、张健等袭陷姑孰,取盐米,亮方悔之。
尚书左丞孔坦、司徒司马丹杨人陶回向王导进言,请求“乘苏峻未到之时,急速截断阜陵的通路,把守长江以西当利等路口,敌寡我众,一战即可决胜。
如果苏峻还未到,可以进军威逼其城。
如果现在不先行前往,苏峻必会先行到达,苏峻一旦到达,那么人心危惧惊骇,就难以与他交战了。
这种时机不能失去。”王导认为很对,庾亮却不听从。
十二月,辛亥(初一),苏峻派部将韩晃、张健等人攻陷姑孰,夺取食盐粮米,庾亮这才后悔。
壬子,彭城王雄、章武王休叛奔峻。
雄,释之子也。
壬子(初二),彭城王司马雄、章武王司马休背叛朝廷,投奔苏峻。
司马雄是司马释的儿子。
庚申,京师戒严,假庾亮节,都督征讨诸军事;以左卫将军赵胤为历阳太守,使左将军司马流将兵据慈湖以拒峻;以前射声校尉刘超为左卫将军,侍中褚典征讨军事。
亮使弟翼以白衣领数百人备石头。
庚申(初十),京城戒严,授庾亮符节,都督征讨军事事务,任左卫将军赵胤为历阳太守,让左将军司马流领兵据守慈湖抵御苏峻。
又任前射声校尉刘超为左卫将军,侍中褚执掌征讨军事。
庾亮让兄弟庾翼以平民身份统领数百人守备石头。
丙寅,徙琅邪王昱为会稽王,吴王岳为琅邪王。
丙寅(十六日),成帝改封琅邪王司马昱为会稽王,改封吴王司马岳为琅邪王。
宣城内史桓彝欲起兵以赴朝廷,其长史裨惠以郡兵寡弱,山民易扰,谓宜且按甲以待之。
彝厉色曰:“‘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之逐鸟雀。
’今社稷危逼,义无宴安。”辛未,彝进屯芜湖。
韩晃击破之,因进攻宣城,彝退保广德,晃大掠诸县而还,徐州刺史郗鉴欲帅所领赴难,诏以北寇,不许。
宣城内史桓彝想起兵赴朝廷之难,他的长史裨惠认为郡内兵员既少且弱,山地居民经常骚扰,应当暂且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桓彝脸色严厉地说:“‘见到对君王无礼的人,要像鹰追逐鸟雀一样对待他。
’现在国家危急紧迫,按道义不能安处。”辛未(二十一日),桓彝进兵屯驻芜湖。
韩晃击败桓彝,乘势进攻宣城。
桓彝退走保守广德,韩晃大肆劫掠各县,然后还军。
徐州刺史郗鉴想率领所部赴国难,朝廷下诏以北边寇贼不宁为由,不同意。
是岁,后赵中山公虎击代王纥那,战于句注陉北;纥那兵败,徙都大宁以避之。
这年,后赵中山公石虎攻击代王拓跋纥那,双方战于句注山陉北,拓跋纥那战败,迁都至大宁以避敌祸。
代王郁律之子翳槐居于其舅贺兰部,纥那遣使求之,贺兰大人蔼头拥护不遣。
纥那与宇文部共击蔼头,不克。
代王拓跋郁律之子拓跋翳槐居住在舅父的贺兰部,拓跋纥那派使者要他,贺兰大人蔼头卫护着不让走。
拓跋纥那和宇文部共同攻击蔼头,不能取胜。
晋纪十六 显宗成皇帝上之下咸和三年(戊子、328)
晋纪十六 晋成帝咸和三年(戊子,公元328年)
春,正月,温峤入救建康,军于寻阳。
春季,正月,温峤来救援建康,屯军寻阳。
韩晃袭司马流于慈湖;流素懦怯,将战,食炙不知口处,兵败而死。
韩晃偷袭在慈湖的司马流,司马流素来怯懦,临战时吓得吃烤肉不知道往嘴里放,结果兵败身死。
丁未,苏峻帅祖涣、许柳等众二万人,济自横江,登牛渚,军于陵口。
台兵御之,屡败。
二月,庚戌,峻至蒋陵覆舟山。
陶回谓庾亮曰:“峻知石头有重戍,不敢直下,必向小丹杨南道步来;宜伏兵邀之,可一战擒也。”亮不从。
峻果自小丹杨来,迷失道,夜行,无复部分。
亮闻,乃悔之。
丁未(二十八日),苏峻带领祖涣、许柳等士众二万人,渡过横江,登上牛渚,屯军于陵口。
朝廷军队抵抗屡败。
二月,庚戌(初一),苏峻到达蒋陵的覆丹山。
陶回对庾亮说:“苏峻知道石头有重兵戍守,不敢直接前来,必定从小丹杨南道徒步前来,应当埋伏兵众截击,可以一战擒获。”庾亮不听。
苏峻果然从小丹杨前来,因迷路,夜间赶行,军队各部混乱。
庾亮听说后才感后悔。
朝士以京邑危逼,多遣家人入东避难,左卫将军刘超独迁妻孥入居宫内。
朝廷士人因京城危急紧迫,大多遣走家人向东避难,只有左卫将军刘超却把妻子儿女迁居宫内。
诏以卞都督大桁东诸军事,与侍中钟雅帅郭默、赵胤等军及峻战于西陵。
等大败,死伤以千数。
丙辰,峻攻青溪栅;卞率诸军拒击,不能禁。
峻因风纵火,烧台省及诸营寺署,一时荡尽。
背痈新愈,创犹未合,力疾帅左右苦战而死;二子、盱随父后,亦赴敌而死。
其母抚尸哭曰:“父为忠臣,子为孝子,夫何恨乎!”
朝廷下诏让卞壶都督大桁以东军事事务,与侍中钟雅率领郭默、赵胤等人的军队与苏峻在西陵交战。
卞壶等人大败,死伤数以千计。
丙辰(初七),苏峻进攻青溪栅,卞壶率领各路部队拒敌,无法阻止其攻势。
苏峻乘风势纵火,烧毁朝廷的台省及诸营寺官署,一时间荡然无存。
卞壶背部的痈肿刚好,伤口尚未愈合,支撑着身体率领左右侍卫苦战至死,两个儿子卞和卞盱跟随在父亲身后,也赴敌战死。
他们的母亲抚摸着尸体痛哭说:“父亲是忠臣,儿子是孝子,还有什么遗憾呢!”
丹杨尹羊曼勒兵守云龙门,与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皆战死。
庾亮帅众将陈于宣阳门内,未及成列,士众皆弃甲走,亮与弟怿、条、翼及郭默、赵胤俱奔寻阳。
将行,顾谓钟雅曰:“后事深以相委。”雅曰:“栋折榱崩,谁之咎也!”亮曰:“今日之事,不容复言。”亮乘小船,乱兵相剥掠;亮左右射贼,误中柁工,应弦而倒。
船上咸失色欲散,亮不动,徐曰:“此手何可使著贼!”众乃安。
丹杨尹羊曼领兵戍守云龙门,和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都战死。
庾亮帅士众准备在宣阳门内结阵,还没来得及排成队列,士众都弃甲逃跑,庾亮和兄弟庾怿、庾条、庾翼及敦默、赵胤都逃奔寻阳。
临走时回头对钟雅说:“以后的事情深深拜托了。”钟雅说:“户梁折断,屋椽崩毁,这是谁的过失呢!”庾亮说:“今天此事,不容再说。”庾亮乘坐小船,乱兵竞相掠夺抢劫,庾亮的左右侍从用箭射敌,结果误中船上舵手,应声倒仆。
船上人都大惊失色,准备逃散。
庾亮安坐不动,缓缓地说:“这种手法怎么能让他射中寇贼呢!”大家这才安定。
峻兵入台城,司徒导谓侍中褚曰:“至尊当御正殿,君可启令速出。”即入上阁,躬自抱帝登太极前殿;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 、尚书张共登御床,拥卫帝。
以刘超为右卫将军,使与钟雅、褚侍立左右,太常孔愉朝服守宗庙。
时百官奔散,殿省萧然。
峻兵既入,叱褚令下。
正立不动,呵之曰:“苏冠军来觐至尊,军人岂得侵逼!”由是峻兵不敢上殿,突入后宫,宫人及太后左右侍人皆见掠夺。
峻兵驱役百官,光禄勋王彬等皆被捶挞,令负担登蒋山。
裸剥士女,皆以坏席苫草自鄣,无草者坐地以土自覆;哀号之声,震动内外。
苏峻的军队进入台城,司徒王导对侍中褚说:“皇上应当在正殿,你可发令让他急速出来。”褚立即进入内室,亲自抱着成帝登上太极前殿。
王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一同登上御床,护卫成帝。
任刘超为右卫将军,让他和钟雅、褚侍立在左右,太常孔愉则穿着朝服守护宗庙。
当时百官逃奔离散,宫殿、朝省悄然无声。
苏峻的兵众进来后,叱令褚让他退开。
褚正立不动,呵斥他们说:“苏峻来觐见皇上,军人岂能侵犯逼近!”因此苏峻的士兵不敢上殿,冲进后宫,宫女及太后的左右侍人都被掠夺。
苏峻的士兵驱赶百官服劳役,光禄勋王彬等都被棍捶鞭挞,命令他们担着担子登蒋山。
又剥光成年男女的衣物,这些人都用破席或苫草自相遮掩,没有草席的人就坐在地上用土把自己身体盖住,哀哭号叫的声音,震荡于京城内外。
初,姑孰既陷,尚书左丞孔坦谓人曰:“观峻之势,必破台城,自非战士,不须戎服。”及台城陷,戎服者多死,白衣者无他。
当初,姑孰被攻陷之后,尚书左丞孔坦对人说:“看苏峻的势头,必定会攻破台城,我从来不是士兵,不需要军服。”等到台城被攻陷,穿军服的人大多死亡,不着军服者倒没什么。
时官有布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他物称是,峻尽费之;太官惟有烧余米数石以供御膳。
当时官府拥有布匹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其他物品价值与此相当,苏峻尽数耗费光,掌管皇帝饮食的太官只有用大火烧剩下的数石粮米,以供成帝御膳。
或谓钟雅曰:“君性亮直,必不容于寇雠,盍早为之计!”雅曰:“国乱不能匡,君危不能济,各遁逃以求免,何以为臣!”
有人对钟雅说:“你禀性诚信坦直,必定不被寇仇所容,何不早作打算。”钟雅说:“国家的祸乱不能匡正,君王的危殆不能挽救,各自遁逃以求免祸,这还怎么当人臣呢!”
丁巳,峻称诏大赦,惟庾亮兄弟不在原例。
以王导有德望,犹使以本官居己之右。
祖约为侍中、太尉、尚书令,峻自为骠骑将军、录尚书事,许柳为丹杨尹,马雄为左卫将军,祖涣为骁骑将军。
弋阳王诣峻,称述峻功,峻复以为西阳王、太宰、录尚书事。
丁巳(初八),苏峻矫称诏令大赦天下,惟有庾亮兄弟不在赦免之列。
认为王导素有德行和名望,还让他保持原职,位居自己之上。
祖约任侍中、太尉、尚书令,苏峻自任骠骑将军、录尚书事,许柳任丹杨尹,马雄任左卫将军,祖涣任骁骑将军。
弋阳王司马拜见苏峻,称述苏峻的功德,苏峻又让司马当西阳王、太宰、录尚书事。
峻遣兵攻吴国内史庾冰,冰不能御,弃郡奔会稽,至浙江,峻购之甚急。
吴铃下卒引冰入船,以蘧覆之,吟啸鼓,溯流而去。
每逢逻所,辄以杖叩船曰:“何处觅庾冰,庾冰正在此。”人以为醉,不疑之,冰仅免。
峻以侍中蔡谟为吴国内史。
苏峻派兵进攻吴国内史庾冰,庾冰抵挡不住,放弃郡国逃奔会稽。
到浙江时,苏峻重赏搜捕他,十分急迫。
吴国的侍从、门卒带领庾冰进船,把他用芦席覆盖起来,呤啸着摇动船浆,逆流而上。
每逢遇到巡查哨所,就用杖叩击船身说:“何处寻觅庾冰?庾冰就在这里。”众人认为他喝醉了,毫不怀疑,庾冰因此幸免。
苏峻让侍中蔡谟出任吴国内史。
温峤闻建康不守,号恸;人有候之者,悲哭相对。
庾亮至寻阳宣太后诏,以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加徐州刺史郗鉴司空。
峤曰:“今日当以灭贼为急,未有功而先拜官,将何以示天下!”遂不受。
峤素重亮,亮虽奔败,峤愈推奉之,分兵给亮。
温峤听说建康失守,号啕痛哭。
有人前往探问,也是相对悲泣。
庾亮到寻阳后宣谕太后诏令,任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授予徐州刺史郗鉴为司空。
温峤说:“今天应当首先翦灭叛贼,尚未建功却先授官,还怎么示范天下!”于是推辞不接受,温峤素来看重庾亮,庾亮虽然战败奔逃,温峤却更加推重奉承他,分出部分兵力交给庾亮。
后赵大赦,改元太和。
后赵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和。
三月,丙子,庾太后以忧崩。
三月,丙子(疑误),庾太后因忧愁驾崩。
苏峻南屯于湖。
苏峻向南屯兵于湖。
夏,四月,后赵将石堪攻宛,南阳太守王国降之;遂进攻祖约军于淮上。
约将陈光起兵攻约,约左右阎秃,貌类约,光谓为约而擒之,约逾垣获免。
光奔后赵。
夏季,四月,后赵将领石堪攻宛,南阳太守王国投降;石堪随即进攻驻于淮水岸边的祖约。
祖约部将陈光发兵攻击祖约,祖约的侍从闫秃,相貌与祖约相像,陈光以为是祖约,把他擒获,祖约越墙逃脱。
陈光逃奔后赵。
壬申,葬明穆皇后于武平陵。
壬申(二十四日),明穆皇后入葬武平陵。
庾亮、温峤将起兵讨苏峻,而道路断绝,不知建康声闻。
会南阳范汪至寻阳,言“峻政令不一,贪暴纵横,灭亡已兆,虽强易弱,朝廷有倒悬之急,宜时进讨。”峤深纳之。
亮辟汪参护军事。
庾亮、温峤准备起兵讨伐苏峻,但道路阻断,不知道建康的消息。
适逢南阳人范汪到寻阳,说:“苏峻政令混乱不一,贪婪强暴,肆无忌惮,已显现出灭亡的征兆,虽然暂时强大,但很容易转化为弱小,朝廷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应当及时进攻讨伐。”温峤深以为然。
庾亮征召范汪为参护军事。
亮、峤互相推为盟主;峤从弟充曰:“陶征西位重兵强,宜共推之。”峤乃遣督护王愆期诣荆州,邀陶侃与之同赴国难。
侃犹以不豫顾命为恨,答曰:“吾疆易外将,不敢越局。”峤屡说,不能回;乃顺侃意,遣使谓之曰:“仁公且守,仆当先下。”使者去已二日,平南参军荥阳毛宝别使还,闻之,说峤曰:“凡举大事,当与天下共之。
师克在和,不宜异同。
假令可疑,犹当外示不觉,况自为携贰邪!宜急追信改书,言必应俱进;若不及前信,当更遣使。”峤意悟,即追使者改书;侃果许之,遣督护龚登帅兵诣峤。
峤有众七千,于是列上尚书,陈祖约、苏峻罪状,移告征镇,洒泣登舟。
庾亮、温峤相互推举对方为盟主,温峤的堂弟温充说:“陶侃职位重要,兵力强盛,应当共同推举他为盟主。”温峤便派遣督护王愆期到荆州,邀请陶侃和自己同赴国难。
陶侃仍然因为未能参与接受遗诏怀恨在心,回答说:“我是守戍边疆的将领,不敢逾越职分。”温峤多次劝说,不能使他回心转意。
温峤于是顺应陶侃的心意,派使者对他说:“仁公暂且按兵不动,我当先行进讨。”使者出发已有两天,平南参军荥阳人毛宝出使别处归来,听说此事,劝说温峤说:“凡是干大事,应当和天下人共同参与。
军队取胜在于和同,不应当有所别异。
即使有可疑之处,尚且应当对外表现出无所察觉,何况是自己显露离心呢!应当急速追回信使改写书信,说明一定要相互应从,共同进发。
如果赶不上先前的信使,应当重新派遣使者。”温峤心中醒悟,当即追回使者改写书信,陶侃果然应许,派督护龚登率军见温峤。
温峤有士众七千人,于是列名上呈尚书,陈述祖约、苏峻的罪状,传告各地方长官,洒泪登上战船。
陶侃复追龚登还。
峤遗侃书曰:“夫军有进而无退,可增而不可减。
近已移檄远近,言于盟府,刻后月半大举,诸郡军并在路次,惟须仁公军至,便齐进耳。
仁公今召军还,疑惑远近,成败之由,将在于此。
仆才轻任重,实凭仁公笃爱,远禀成规;至于首启戎行,不敢有辞,仆与仁公,如首尾相卫,唇齿相依也。
恐或者不达高旨,将谓仁公缓于讨贼,此声难追。
仆与仁公并受方岳之任,安危休戚,理既同之。
且自顷之顾,绸缪往来,情深义重,一旦有急,亦望仁公悉众见救,况社稷之难乎!今日之忧,岂惟仆一州,文武莫不翘企。
假令此州不守,约、峻树置官长于此,荆楚西逼强胡,东接逆贼,因之以饥馑,将来之危,乃当甚于此州之今日也。
仁公进当为大晋之忠臣,参桓、文之功;退当以慈父之情,雪爱子之痛。
今约、峻凶逆无道,痛感天地,人心齐一,咸皆切齿。
今之进讨,若以石投卵耳;苟复召兵还,是为败于几成也。
愿深察所陈!”王愆期谓侃曰:“苏峻,豺狼也,如得遂志,四海虽广,公宁有容足之地乎!”侃深感悟,即戎服登舟。
瞻丧至不临,昼夜兼道而进。
陶侃又召龚登回来。
温峤给陶侃写信说:“军队能进不能退,能增多而不能减少。
近来已经将檄文传播于远近,呈告您的盟府,约定下一次半月时分大举兴兵,各郡军队都已上路,只等您的军队到达,便一同进发了。
您现在把军队召回,使远近之人感到疑惑,成败的根由便将决定于此。
我才能浅薄却责任重大,实在需要凭仗您的厚爱,遥遵您的成规。
至于说到率先启行充当先锋,我不敢有二话,我与您如同首尾相卫、唇齿相依。
惟恐有人不理解您高深的意旨,将会认为您不急于讨伐叛贼,这种舆论一旦形成则难以弥补。
我和您都担负着地方统帅的职责,安危休戚,按理应当共同承受。
况且自从最近交往以来,来往频繁,情深义重,一旦有急难,也希望您率兵相救,何况是国家的危难呢!今天的忧患,岂只是我这一州,文武百官谁不对您企足翘首期待?假使此州保不住,祖约、苏峻在此设置官长,荆楚西部临近强大的胡寇,东部与叛贼相临,再加上连年饥馑,将来的危殆,就会远远超过此州的今天。
您进,当会成为大晋的忠臣,与齐桓公、晋文公的功绩相匹;退,则应当以慈父的情爱,去雪爱子被杀的痛楚。
如今祖约、苏峻凶逆无道,造成的罪孽震动天地,人心一致,都切齿痛恨。
现在的进攻讨伐,犹如以石投卵罢了。
倘若再召回军队,这是在几乎成功之时自己制造失败。
期望能深切体察我所说的这一切。”王愆期对陶侃说:“苏峻是豺狼,如果让他得志,天下虽大,您难道能有立足之地吗!”陶侃深深感悟,当即穿上作战服装登船。
儿子陶瞻的丧礼也不参加,日夜兼行赶来。
郗鉴在广陵,城孤粮少,逼近胡寇,人无固志。
得诏书,即流涕誓众,入赴国难,将士争奋。
遣将军夏侯长等间行谓温峤曰:“或闻贼欲挟天子东入会稽,当先立营垒,屯据要害,既防其越逸,又断贼粮运,然后清野坚壁以待贼。
贼攻城不拔,野无所掠,东道既断,粮运自绝,必自溃矣。”峤深以为然。
郗鉴在广陵,孤城缺粮,挨近胡寇,人心不稳。
得到诏书后,当即流着眼泪誓师,来赴国难,将士们人人奋勇争先。
郗鉴派将军夏侯长等微行前来对温峤说:“有人听说叛贼准备挟迫天子向东到会稽,应当事先设立营帐壁垒,占据要害之地,即可防止他逃逸,又能切断叛贼的粮食运输,然后再坚壁清野,坐待叛贼。
叛贼攻城不能取胜,旷野又无所劫掠,东边的道路既然阻断,粮米输运自然断绝,必定不战自溃。”温峤认为很对。
五月,陶侃率众至寻阳。
议者咸谓侃欲诛庾亮以谢天下;亮甚惧,用温峤计,诣侃拜谢。
侃惊,止之曰:“庾元规乃拜陶士行邪!”亮引咎自责,风止可观,侃不觉释然,曰:“君侯修石头以拟老子,今日反见求邪!”即与之谈宴终日,遂与亮、峤同趣建康。
戎卒四万,旌旗七百余里,钲鼓之声,震于远近。
五月,陶侃率领士众到达寻阳。
论者都说陶侃准备诛杀庾亮向天下人谢罪,庾亮甚为恐惧,便采用温峤的计谋,去见陶侃叩拜谢罪。
陶侃大吃一惊,制止他说:“庾元规竟然来叩拜我吗!”庾亮援引过错,自我责备,风度举止很不错,陶侃不知不觉放心开怀,说:“您当年缮修石头城来对付老夫,今天倒反来见我有所求吗!”随即和他谈笑宴饮一整天,便与庾亮、温峤一同赶赴建康。
共有士卒四万人,旌旗延绵七百多里,钲鼓之声震动遐迩。
苏峻闻西方兵起,用参军贾宁计,自姑孰还据石头,分兵以拒侃等。
苏峻听说西方起兵,采纳参军贾宁的计谋,从姑孰返回占据石头,分兵抗拒陶侃等人。
乙未,峻逼迁帝于石头,司徒导固争,不从。
帝哀泣升车,宫中恸哭。
时天大雨,道路泥泞,刘超、钟雅步侍左右,峻给马,不肯乘,而悲哀慷慨。
峻闻而恶之,然未敢杀也。
以其亲信许方等补司马督、殿中监,外托宿卫,内实防御超等。
峻以仓屋为帝宫,日来帝前肆丑言。
刘超、钟雅与右光禄大夫荀崧、金紫光禄大夫华恒、尚书荀邃、侍中丁潭侍从,不离帝侧。
时饥馑米贵,峻问遗,超一无所受。
缱绻朝夕,臣节愈恭;虽居幽厄之中,超犹启帝,授《孝经》、《论语》。
乙未(十八日),苏峻逼迫成帝迁居石头,司徒王导极力争辩,苏峻不听。
成帝哀哭着登上车舆,宫中一片恸哭。
当时天下大雨,道路泥泞,刘超、钟雅徒步侍从于左右,苏峻给他们马匹也不肯乘坐,悲哀慷慨。
苏峻听说后憎恶于心,但没敢杀害。
苏峻让亲信许方等人补任司马督、殿中监等职,对外说是宿卫 ,对内其实是防备刘超等人。
苏峻用库房作为成帝宫室,每天在成帝面前大放厥词。
刘超、钟雅和右光禄大夫荀崧、金紫光禄大夫华恒、尚书荀邃、侍中丁潭侍卫随从,不离成帝左右。
当时因饥馑米价昂贵,苏峻赠送问慰,刘超纤毫不受。
朝夕不离成帝身边,行臣子礼节愈加恭谨。
虽然处于困厄之中,刘超仍然为成帝启蒙,讲授《孝经》和《论语》。
峻使左光禄大夫陆晔守留台,逼迫居民,尽聚之后苑;使匡术守苑城。
苏峻让左光禄大夫陆晔守卫禁城,逼迫居民全部聚居在后苑,让匡术据守苑城。
尚书左丞孔坦奔陶侃,侃以为长史。
尚书左丞孔坦投奔陶侃,陶侃任他为长史。
初,苏峻遣尚书张权督东军,司徒导密令以太后诏谕三吴吏士,使起义兵救天子。
会稽内史王舒以庾冰行奋武将军,使将兵一万,西渡浙江;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前义兴太守顾众等皆举兵应之。
潭母孙氏谓潭曰:“汝当舍生取义,勿以理老为累!”尽遣其家僮从军,鬻其环以为军资。
谟以庾冰当还旧任,即去郡以让冰。
当初,苏峻派尚书张暂时督察东部军事,司徒王导密令他用太后诏书谕示三吴的官吏士民,让他们发动义兵救天子。
会稽内史王舒让庾冰任行奋武将军职,领兵一万人,向西渡过浙江,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原义兴太守顾众等人都发兵响应。
虞潭母亲孙氏对虞潭说:“你应当舍生取义,不要因我年老受拖累。”尽数遣送自己的家僮从军,典卖自己的耳环佩玉作为军资。
蔡谟认为庾冰应当恢复吴国内史的旧职,便离开吴国,把职位让给庾冰。
苏峻闻东方兵起,遣其将管商、张健、弘徽等拒之;虞潭等与战,互有胜负,未能得前。
苏峻听说东方起兵,派部将管商、张健、弘徽等拒敌。
虞潭等人和他们交战,互有胜负,不能前进。
陶侃、温峤军于茄子浦;峤以南兵习水,苏峻兵便步,令:“将士有岸者死!”会峻送米万斛馈祖约,约遣司马桓抚等迎之。
毛宝帅千人为峤前锋,告其众曰:“兵法,‘军令有所不从’,岂可视贼可击,不上岸击之邪!”乃擅往袭抚,悉获其米,斩获万计,约由是饥乏。
峤表宝为庐江太守。
陶侃、温峤屯军于茄子浦。
温峤因南方士兵熟悉水战,而苏峻的士卒则以步战见长,便下令:“将士有上岸的处死!”适逢苏峻赠送粮米一万斛给祖约,祖约派司马桓抚等人相迎。
毛宝率领一千人当温峤的先锋,告谕士兵说:“兵法说:‘军令有所不从’,怎能眼见可以攻击叛贼,却不上岸攻击呢!”于是擅自前往偷袭桓抚,尽数劫获粮米,斩首万人左右,祖约军队因此饥饿缺粮。
温峤上表推荐毛宝任庐江太守。
陶侃表王舒监浙东军事,虞潭监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令舒、潭皆受鉴节度。
鉴帅众渡江,与侃等会于茄子浦,雍州刺史魏该亦以兵会之。
陶侃表荐王舒监察浙东军事,虞潭监察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令王舒、虞潭都听从郗鉴的调度。
郗鉴率士兵渡过长江,与陶侃等在茄子浦会合。
雍州刺史魏该也领兵相会。
丙辰,侃等舟师直指石头,至于蔡洲;侃屯查浦,峤屯沙门浦。
峻登烽火楼,望见士众之盛,有惧色,谓左右曰:“吾本知温峤能得众也。”
丙辰(疑误),陶侃等人的水军直指石头,到达蔡州。
陶侃屯军查浦,温峤屯军沙门浦。
苏峻登上烽火楼,望见敌方士众之多,面有惧色,对左右侍从说:“我本来就知道温峤能得众心。”
庾亮遣督护王彰击峻党张曜,反为所败。
亮送节传以谢侃。
侃答曰:“古人三败,君侯始二;当今事急,不宜数尔。”亮司马陈郡殷融诣侃谢曰:“将军为此,非融等所裁。”王彰至曰:“彰自为之,将军不知也。”侃曰:“昔殷融为君子,王彰为小人;今王彰为君子,殷融为小人。”
庾亮派督护王彰突袭苏峻的门党张曜,反而被张曜击败。
庾亮送去符节向陶侃谢罪,陶侃回答说:“古人曾三次遭败,您才有二次。
不过当今形势急迫,不能次次这样。”庾亮的司马、陈郡人殷融去见陶侃谢罪说:“这是庾将
军造成的,不是我们出的主意。”王彰来后则说:这是我自己造成的,庾将军不知道。”陶侃说:“过去殷融是君子,王彰是小人;现在王彰是君子,殷融则是小人了。”
宣城内史桓彝,闻京城不守,慷慨流涕,进屯泾县。
时州郡多遣使降苏峻,裨惠复劝彝宜且与通使,以纾交至之祸。
彝曰:“吾受国厚恩,义在致死,焉能忍耻与逆臣通问!如其不济,此则命也。”彝遣将军俞纵守兰石,峻遣其将韩晃攻之。
纵将败,左右劝纵退军。
纵曰:“吾受桓侯厚恩,当以死报。
吾之不可负桓侯,犹桓侯之不负国也。”遂力战而死。
晃进军攻彝,六月,城陷,执彝,杀之。
宣城内史桓彝听说京城失守,慷慨流泪,进军屯驻泾县。
当时州郡大多派使者向苏峻投降,裨惠又劝桓彝,应当暂且与苏峻通使,以舒缓将会交至而来的灾祸。
桓彝说:“我蒙受国家的重恩,按道义应当效死。
怎能忍受耻辱和逆臣通使问慰!如果事情不能成功,这就是命了。”桓彝派将军俞纵驻守兰石,苏峻派部将韩晃攻击,俞纵将要战败,左右侍从劝俞纵退军。
俞纵说:“我蒙受桓公厚恩,应当以死报答。
我不能辜负桓公,犹如桓公不辜负国家。”于是力战而死。
韩晃进军攻打桓彝,六月,城被攻破,桓彝被擒获,遇害。
诸军初至石头,即欲决战,陶侃曰:“贼众方盛,难与争锋,当以岁月,智计破之。”既而屡战无功,监军部将李根请筑白石垒,侃从之。
夜筑垒,至晓而成。
闻峻军严声,诸将咸惧其来攻。
孔坦曰:“不然。
若峻攻垒,必须东北风急,令我水军不得往救;今天清静,贼必不来。
所以严者,必遣军出江乘,掠京口以东矣。”已而果然。
侃使庾亮以二千人守白石,峻帅步骑万余四面攻之,不克。
各路军队刚到石头,就想和苏峻决战。
陶侃说:“叛贼气势正盛,难以与之争锋。
应当待以时日,用智谋战败他。”此后,多次交战无所建树,监军部将李根请求修筑白石垒,获陶侃同意后,连夜筑垒,至天明即成。
传来苏峻军队击鼓整队的声音,众将都惧怕他们前来攻击。
孔坦说:“不会。
如果苏峻进攻白石垒,必须等待东北风大,使我方水军无法来救。
今天天晴无风,贼寇必定不来。
他们之所以整队,一定是派军队由江乘出击,攻掠京口以东地区。”结果果真如此。
陶侃派庾亮率二千人据守白石,苏峻率步兵、骑兵一万多人四面围攻,未能攻克。
王舒、虞潭等数与峻兵战,不利。
孔坦曰:“本不须召郗公,遂使东门无限,今宜遣还,虽晚,犹胜不也。”侃乃令鉴与后将军郭默还据京口,立大业、曲阿、亭三垒以分峻之兵势,使郭默守大业。
王舒、虞潭等多次与苏峻军队接战失利,孔坦说:“本来不必要召来郗鉴,结果使东门失去防卫。
现在应当派遣他回军,虽然晚点,还是胜过不去。”陶侃便令郗鉴和后将军郭默回军占据京口,建立大业、曲阿、亭三座壁垒,使苏峻兵力分散。
让敦默据守大业。
壬辰,魏该卒。
壬辰(十五日),魏该去世。
祖约遣祖涣、桓抚袭湓口;陶侃闻之,将自击之。
毛宝曰:“义军恃公,公不可动,宝请讨之。”侃从之,涣、抚过皖,因攻谯国内史桓宣。
宝往救之,为涣、抚所败。
箭贯宝髀,彻鞍,宝使人蹋鞍拔箭,血流满靴。
还击涣、抚,破走之,宣乃得出,归于温峤。
宝进攻祖约军于东关,拔合肥戍;会峤召之,复归石头。
祖约派祖涣、桓抚偷袭湓口,陶侃听说后,准备亲自领军回击。
毛宝说:“义军恃仗您领导,您不能出动,我请求去征讨。”陶侃同意了。
祖涣、桓抚经过皖,顺势攻击谯国内史桓宣。
毛宝前往救援,被祖涣、桓抚打败。
敌箭射穿毛宝髀骨,插在马鞍上,毛宝让人用脚踏住马鞍拔箭,血流满靴。
毛宝回头攻击祖涣、桓抚,把他们打败逃跑,桓宣这才得以脱困,归依温峤。
毛宝攻击在东关的祖约军队,攻取合肥戍。
适逢温峤召请他,又回归石头。
祖约诸将阴与后赵通谋,许为内应。
后赵将石聪、石堪引兵济淮,攻寿春。
秋,七月,约众溃,奔历阳,聪等虏寿春二万余户而归。
祖约手下诸位将领私下与后赵勾结,许诺充当内应。
后赵将领石聪、石堪领兵渡过淮水,进攻寿春。
秋季,七月,祖约的士众溃逃,投奔历阳。
石聪等掳掠寿春民众二万多户返回。
后赵中山公虎帅众四万自轵关西入,击赵河东,应之者五十余万,遂进攻蒲阪。
赵主曜遣河间王述发氐、羌之众屯秦州以备张骏、杨难敌,自将中外精锐水陆诸军以救蒲阪,自卫关北济;虎惧,引退。
曜追之,八月,及于高候;与虎战,大破之,斩石瞻,枕尸二百余里,收其资仗亿计。
虎奔朝歌。
曜济自大阳,攻石生于金墉,决千金以灌之。
分遣诸将攻汲郡、河内,后赵荥阳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张进等皆降之。
襄国大震。
后赵中山公石虎率士众四万人从轵关西进,攻击前赵的河东,有五十多个县应从,石虎于是进攻蒲阪。
前赵主刘曜派河间王刘述调遣氐族、羌族士众屯驻在秦州,防备张骏和杨难敌,自己率领中外精锐的水、陆各军救援蒲阪,从卫关北渡黄河。
石虎畏惧,率军退走,刘曜追击。
八月,在高候追上石虎,与石虎交战,石虎大败,石瞻被杀,尸体枕籍达二百多里,刘曜缴获的军资上亿。
石虎逃奔朝歌。
刘曜从大阳渡过黄河,攻击驻守金墉的石生,开决千金的蓄水淹灌他们,又分别派遣诸将进攻汲郡、河内,后赵的荥阳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张进等都归降刘曜。
襄国大为震惊。
张骏治兵,欲乘虚袭长安。
理曹郎中索询谏曰:“刘曜虽东征,其子胤守长安,未易轻也。
借使小有所获,彼若释东方之图,还与我校;祸难之期,未可量也。”骏乃止。
张骏整备军队,想乘虚偷袭长安。
理曹郎中索询劝谏说:“刘曜虽然东征,他儿子刘胤防守长安,不能轻视。
即使小有所获,但如果刘曜放弃对东方的图谋,回军与我方较量,祸难临头的时候就难以预测了。”张骏这才罢休。
苏峻腹心路永、匡术、贾宁闻祖约败,恐事不济,劝峻尽诛司徒导等诸大臣,更树腹心;峻雅敬导,不许。
永等更贰于峻,导使能参军袁耽潜诱永使归顺,九月,戊申,导携二子与永皆奔白石。
耽,涣之曾孙也。
苏峻的心腹路永、匡术、贾宁听说祖约败绩,惟恐事情不能成功,劝苏峻尽数杀死司徒王导等各位大臣,另外安置自己的心腹。
但苏峻素来敬重王导,不同意杀害他,路永等人便对苏峻怀有二心。
王导让参军袁耽私下引诱路永,让他归顺朝廷。
九月,戊申(初三),王导携同两个儿子和路永一同逃奔白石垒。
袁耽即袁涣的曾孙。
陶侃、温峤等与苏峻久相持不决,峻分遣诸将东西攻掠,所向多捷,人情惧。
朝士之奔西军者皆曰:“峻狡黠有胆决,其徒骁勇,所向无敌。
若天讨有罪,则峻终灭亡;止以人事言之,未易除也。”温峤怒曰:“诸君怯懦,乃更誉贼!”及累战不胜,峤亦惮之。
陶侃、温峤等人与苏峻长久相持不下,苏峻分别派遣多员将领向东、向西攻伐劫掠,多所获胜,一时人心恐惧不宁。
朝廷士人逃到西军的都说:“苏峻狡黠而有胆识,士卒骁勇,所向无敌。
倘若上天能讨伐有罪之人,那么他终将灭亡。
如果只从人事方面来说,则不易翦除。”温峤发怒说:“这是你们自己怯懦,却去称颂叛贼!”等到多次交战不胜,温峤也心有忌惮。
峤军食尽,贷于陶侃。
侃怒曰:“使君前云不忧无良将及兵食,惟欲得老仆为主耳。
今数战皆北,良将安在!荆州接胡、蜀二虏,当备不虞;若复无食,仆便欲西归,更思良算,徐来殄贼,不为晚也。”峤曰:“凡师克在和,古之善教也。
光武之济昆阳,曹公之拔官渡,以寡敌众,杖义故也。
峻、约小竖,凶逆滔天,何忧不灭!峻聚胜而骄,自谓无前,今挑之战,可一鼓而擒也。
奈何舍垂立之功,设进退之计乎!且天子幽逼,社稷危殆,乃四海臣子肝脑涂地之日。
峤等与公并受国恩,事若克济,则臣主同祚;如其不捷,当灰身以谢先帝耳。
今之事势,义无旋踵,譬如骑虎,安可中下哉!公若违众独返,人心必沮;沮众败事,义旗将回指于公矣。”毛宝言于峤曰:“下官能留陶公。”乃往说侃曰:“公本应镇芜湖,为南北势援,前既已下,势不可还。
且军政有进无退,非直整齐三军,示众必死而已,亦谓退无所据,终至灭亡。
往者杜非不强盛,公竟灭之,何至于峻,独不可破邪!贼亦畏死,非皆勇健,公可试与宝兵,使上岸断贼资粮;若宝不立效,然后公去,人心不恨矣。”侃然之。
加宝督护而遣之。
竟陵太守李阳说侃曰:“今大事若不济,公虽有粟,安得而食诸!”侃乃分米五万石以饷峤军。
毛宝烧峻句容、湖孰积聚,峻军乏食,侃遂留不去。
温峤的军队粮尽,向陶侃借粮。
陶侃发怒说:“你过去说不愁没有良将和军粮,只是想让我出任盟主罢了。
如今数战皆败,良将在哪里!荆州与胡夷、蜀汉二敌接壤,应当对突发之事有所防备,如果再无军粮,我就想西归,重新考虑更好的办法,慢慢再来除灭叛贼,也不算晚。”温峤说:“凡是军队取胜,贵在协同,这是古人的成功经验。
汉光武帝横渡昆阳,曹操官渡取胜,以寡敌众,是因为凭仗道义的力量。
苏峻、祖约这种小子,凶逆的罪行滔天,何愁不灭!苏峻因屡次取胜而骄傲,自认为所向无敌,现今向他挑战,便可一鼓作气将他擒获,怎么能放弃马上便可获得的成功,作退却的打算呢!况且天子遭到幽禁、逼迫,国家危殆,这正是天下的臣子们肝脑涂地以图报效的时候。
我们和您都蒙受国家的恩惠,事情如果能成功,便可君臣同享国家的福运;如不能获胜,则应当粉身碎骨以报答先帝。
当今之事,已经义无反顾,犹如骑虎,怎能中途跳下呢!您如果违背众人心愿独自返回,人心必定沮丧,人心沮丧必败,那时义军的大旗将回过头来指向您了。”毛宝对温峤说:“我能让陶公留下”,于是去劝陶侃说:“您本应镇守芜湖,作为南北军队的后援,先前既然已经来此,按情势就不能回头。
何况军事规则有进无退,不只是说整肃三军,向士众显示必死的信念,也是说后退无所仰仗,终将至于灭亡。
过去杜并非不强盛,您最终将他翦灭,怎么到了苏峻头上,偏偏不能战胜他呢!叛贼也是怕死的,并非个个勇健,您可以试着交给我一些士兵,让我上岸去断绝叛贼的军资口粮,如果我不能建立战功,然后您再离开,众人心中便不会遗憾了。”陶侃答应了他,授予毛宝督护,派他前去。
竟陵太守李阳劝说陶侃道:“现在如果大事不成功,您虽有粮米,怎能吃得上呢!”陶侃便发出五万石粮米赠送给温峤军队。
毛宝烧毁苏峻在句容、湖孰的军备积蓄,苏峻军队缺粮,陶侃便留下未离开。
张健、韩晃等急攻大业;垒中乏水,人饮粪汁。
郭默惧,潜突围出外,留兵守之。
郗鉴在京口,军士闻之皆失色。
参军曹纳曰:“大业,京口之捍蔽也,一旦不守,则贼兵径至,不可当也。
请还广陵,以俟后举。”鉴大会僚佐,责纳曰:“吾受先帝顾托之重,正复捐躯九泉,不足报塞。
今强寇在近,众心危逼,君腹心之佐,而生长异端,当何以帅先义众,镇壹三军邪!”将斩之,久乃得释。
张健、韩晃等猛攻大业,壁垒中缺水,众人饮用粪水。
郭默恐惧,悄悄突围而出,留下士兵据守。
郗鉴在京口,军士们听说后都吃惊失色。
参军曹纳说:“大业是京口的屏障,一旦失守,那么贼兵便可直接到此,无法阻挡。
请求退回广陵,以待后举。”郗鉴大会僚属佐吏,斥责曹纳说:“我禀受先帝顾命托孤的重任,正思即使捐躯于九泉之下,也不足为报。
如今强寇在旁,众心危惧紧张,你是我的心腹佐吏,却滋生异端,我还怎么统帅,引导义士,镇摄号令三军呢!”郗鉴准备将曹纳斩首,许久才释免。
陶侃将救大业,长史殷羡曰:“吾兵不习步战,救大业而不捷,则大事去矣。
不如急攻石头,则大业自解。”侃从之。
羡,融之兄也。
庚午,侃督水军向石头。
庾亮、温峤、赵胤帅步兵万人从白石南上,欲挑战。
峻将八千人逆战,遣其子硕及其将匡孝分兵先薄赵胤军,败之。
峻方劳其将士,乘醉望见胤走,曰:“孝能破贼,我更不如邪!”因舍其众,与数骑北下突陈,不得入,将回趋白木陂;马踬,侃部将彭世、李千等投之以予,峻坠马;斩首,脔割之,焚其骨,三军皆称万岁。
余众大溃。
峻司马任让等共立峻弟逸为主,闭城自守。
温峤乃立行台,布告远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台。
于是至者云集。
韩晃闻峻死,引兵趣石头。
管商、弘徽攻亭垒,督护李闳、轻车长史滕含击破之。
含,之孙也。
商走诣庾亮降,余众皆归张健。
陶侃准备救援大业,长史殷羡说:“我方士兵不熟悉陆战,如果救援大业不能取胜,那么大事便完了。
不如猛攻石头,那么大业之围自然会解除。”陶听从了他的建议。
殷羡即殷融的兄长。
庚午(二十六日),陶侃督领水军开赴石头。
庾亮、温峤、赵胤率领步兵万人从白石垒向南,准备挑战。
苏峻统帅八千人迎战,派儿子苏硕和部将匡孝分军先行逼近赵胤军队,将其打败。
苏峻当时正在犒劳将士,乘着醉意远远望见赵胤败逃,说:“匡孝能败敌,我反倒不如他吗!”于是撇下士众,和数名骑兵向北突击敌阵,但无法突破,准备回身奔向白木陂时,坐骑失足颠踬,陶侃的部将彭世、李千等用矛投射,苏峻坠落马下,被斩首,剐割肢体,骨骸被焚烧,三军将士都高呼万岁。
苏峻余部大败。
苏峻的司马任让等人共同推立苏峻兄弟苏逸为主公,关闭城门自守。
温峤便
没立行台,宣告晓谕远近,凡是朝廷原任官吏爵禄在二千石以下的,都传令他
们赶赴行台报到,于是到达的人有如云集。
韩晃听说苏峻已死,领兵奔赴石头。
管商、弘徽攻打亭壁垒,被督护李闳、轻车长史滕含击败。
滕含即滕的孙子。
管商逃奔到庾亮处投降,其余士众都归从张健。
冬,十一月,后赵王勒欲自将救洛阳,僚佐程遐等固谏曰:“刘曜悬军千里,势不支久。
大王不宜亲动,动无万全。”勒大怒,按剑叱遐等出。
乃赦徐光,召而谓之曰:“刘曜乘一战之胜,围守洛阳,庸人之情皆谓其锋不可当。
曜带甲十万,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师老卒怠,以我初锐击之,可一战而擒也。
若洛阳不守,曜必送死冀州,自河已北,席卷而来,吾事去矣。
程遐等不欲吾行,卿以为何如?”对曰:“刘曜乘高候之势,不能进临襄国,更守金墉,此其无能为可知也。
以大王威略临之,彼必望旗奔败。
平定天下,在今一举,不可失也。”勒笑曰:“光言是也。”乃使内外戒严,有谏者斩。
命石堪、石聪及豫州刺史桃豹等各统见众会荥阳;中山公虎进据石门,勒自统步骑四万趣金墉,济自大。
冬季,十一月,后赵王石勒想自己率兵救援洛阳,僚佐程遐等极力劝谏说:“刘曜孤军深入千里之外,势必不能持久。
大王不应当亲自出动,一旦出动难保万全。”石勒大怒,手按佩剑呵叱程遐等人出去。
于是赦免徐光的罪过,把他召来对他说:“刘曜凭借一仗的胜利,围攻并占据洛阳,庸人的想法都说他的锋芒不可抵挡。
刘曜带领十万甲士,攻打一座城池却一百天不能取胜,军队疲惫、士卒懈怠,用我方精锐的生力军攻击,一战便可擒获他。
如果洛阳失守,刘曜必定会进攻冀州,由黄河北边席卷而来,我们就完了。
程遐等人不想让我去,您以为怎么样?”徐光回答说:“刘曜乘着在高候战胜石虎的势头,不能进军逼迫襄国,反而据守金墉,由此可知他不会有什么作为。
凭着大王您的威风胆略进逼他,他必定是望风败逃。
平定天下,就在今天这一战,时机不能错过。”石勒笑着说:“你说的对。”于是让宫室内外戒严,有敢于劝谏的斩首。
命令石堪、石聪和豫州刺史桃豹等各自统领现有士众会聚荥阳,又令中山公石虎进军占据石门,石勒自己率步、骑兵四万人赶赴金墉,从大渡过黄河。
勒谓徐光曰:“曜盛兵成皋关,上策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此成擒耳。”十二月,乙亥,后赵诸军集于成皋,步卒六万,骑二万七千。
勒见赵无守兵,大喜,举手指天复加额曰:“天也!”卷甲衔枚,诡道兼行,出于巩、訾之间。
石勒对徐光说:“刘曜如果屯军于成皋关,这是上策,其次当在洛水设阻。
坐守洛阳,等于束手就擒。”十二月,乙亥(初一),后赵各军会集成皋,有步兵六万人,骑兵二万七千人。
石勒见前赵无兵把守,大为喜悦,用手指天随后又拍着额头说:“这是天意!”便命令士卒脱下重甲,马匹衔枚噤声,从隐秘的小道日夜兼行,由巩县和訾县之间穿出。
赵主曜专与嬖臣饮博,不抚士卒;左右或谏,曜怒,以为妖言,斩之。
闻勒已济河,始议增荥阳戍,杜黄马关。
俄而洛水候者与后赵前锋交战,擒羯送之。
曜问:“大胡自来邪?其众几何?”羯曰:“王自来,军势甚盛。”曜色变,使摄金墉之围,陈于洛西,众十余万,南北十余里。
勒望见,益喜。
谓左右曰:“可以贺我矣!”勒帅步骑四万入洛阳城。
前赵主刘曜只顾与宠爱的嬖臣饮酒博戏,不体恤士兵。
身边人有的加以劝谏,刘曜发怒,认为是妖言,将谏者斩首。
直到听说石勒已经渡河,这才商议增强荥阳戍守的力量,关闭黄马关。
不久在洛水巡逻的士兵与后赵的前锋交战,捉住羯族俘虏送来,刘曜问他:“石勒自己来了吗?有多少士众?”回答说:“大王亲自前来,军势极甚。”刘曜色变,让军队解除对金墉的围守,在洛水西面布阵,有士众十多万,南北延绵十多里。
石勒远远望见,更加高兴,对侍从左右的人说:“可以祝贺我了。”石勒率领步、骑兵四万人进入洛阳城。
己卯,中山公虎引步卒三万自城北而西,攻赵中军,石堪、石聪等各以精骑八千自城西而北,击赵前锋,大战于西阳门。
勒躬贯甲胄,出自阊阖门,夹击之。
曜少而嗜酒,末年尤甚;将战,饮酒数斗。
常乘赤马无故顿,乃乘小马。
比出,复饮酒斗余。
至西阳门,挥陈就平。
石堪因而乘之,赵兵大溃。
曜昏醉退走,马陷石渠,坠于冰上,被疮十余,通中者三,为堪所执。
勒遂大破赵兵,斩首五万余级。
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获之。
共敕将士抑锋止锐,纵其归命之路。”
己卯(初五),中山公石虎带领步兵三万人从城北向西,进攻前赵中军,石堪、石聪等各带精锐骑兵八千人从城西向北,进攻前赵的前锋,在西阳门展开激烈的战斗。
石勒身穿甲胄,从阊阖门出城,夹击敌军。
刘曜自少年便爱喝酒,年老后尤为嗜酒,临战前,饮酒数斗。
平常乘坐的红马无缘无故地低首蜷足,于是改乘小马。
等到出发时,又饮酒一斗多。
到了西阳门,指挥军阵向平坦处移动,石堪乘势攻击,前赵士兵大部溃逃。
刘曜酒醉昏昏,往后退逃,战马在石渠失足,把刘曜摔在冰上,受伤十多处,有三处伤及内腑,被石堪执获。
石勒于是大败前赵军队,斩首五万多级。
下令说:“我想抓获的只有一个人,此人现已被擒,特敕令将士停止攻击,给他们留下归顺投降的道路。”
曜见勒曰:“石王,颇忆重门之盟否?”勒使徐光谓之曰:“今日之事,天使其然,复云何邪!”乙酉,勒班师。
使征东将军石邃将兵卫送曜。
邃,虎之子也。
曜疮甚,载以马舆,使医李永与同载。
己亥,至襄国,舍曜于永丰小城,给其妓妾,严兵围守。
遣刘岳、刘震等从男女盛服以见之,曜曰:“吾谓卿等久为灰土,石王仁厚,乃全宥至今邪!我杀石佗,愧之多矣。
今日之祸,自其分耳。”留宴终日而去。
勒使曜与其太子熙书,谕令速降;曜但敕熙与诸大臣“匡维社稷,勿以吾易意也。”勒见而恶之,久之,乃杀曜。
刘曜见到石勒,说:“石王,还能想起我们在重门的结盟吗?”石勒让徐光对刘曜说:“今天的事情出于天意,还有什么可说的!”乙酉(十一日),石勒班师回京。
让征东将军石邃带兵护送刘曜。
石邃即石虎的儿子。
刘曜伤势严重,坐着马车,让医师李永和他同车。
己亥(二十五日),回到襄国,让刘
曜居住在永丰小城,供给他妓妾,严兵围守。
又派刘岳、刘震等族内男女人等穿上盛服见刘曜。
刘曜说:“我以为你们早就化为灰土了,石王仁厚,竟然一直保全宥护你们到今天!我杀死石佗,长期以来心中有愧,今日的灾祸,是对我的报应。”留他们宴饮终日,才让他们离开。
石勒让刘曜给太子刘熙写信,谕令他急速归降。
刘曜却只要求刘熙和各位大臣“匡扶维护国家,不要因我改变心意”,石勒见信后憎恶刘曜,过了许久,便杀死刘曜。
是岁,成汉献王骧卒,其子征东将军寿以丧还成都。
成主雄以李为征北将军、梁州刺史,代寿屯晋寿。
这年,成汉的汉献王李骧死,他的儿子、征东将军李寿因父丧返回成都。
成汉主李雄任李为征北将军、梁州刺史,代替李寿驻屯晋寿。
四年(己丑、329)
四年(己丑,公元329年)
春,正月,光禄大夫陆晔及弟尚书左仆射玩说匡术,以苑城附于西军;百官皆赴之,推晔督宫城军事。
陶侃命毛宝守南城,邓岳守西城。
春季,正月,光禄大夫陆晔和兄弟、尚书左仆射陆玩劝说匡术,献出苑城归附西军,百官都赶来,推举陆晔督察宫城军事。
陶侃令毛宝戍守苑城的南城,邓岳戍守西城。
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钟雅与建康令管旆等谋奉帝出赴西军;事泄,苏逸使其将平原任让将兵入宫收超、雅。
帝抱持悲泣曰:“还我侍中、右卫!”让夺而杀之。
初,让少无行,太常华恒为本州大中正,黜其品。
及让为苏峻将,乘势多所诛杀,见恒辄恭敬,不敢纵暴。
及锺、刘之死,苏逸欲并杀恒,让尽心救卫,恒乃得免。
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钟雅和建康令管等筹划侍奉成帝逃出石头投奔西军,事情泄露后,苏逸让部将平原人任让带兵入宫拘捕刘超、钟雅。
成帝抱着他们悲声哭泣说:“还我侍中和右卫!”任让夺过他们杀之。
当初,任让年少时没有德行,太常华恒任州中的大中正,贬黜他的品流。
等到任让任苏峻部将,仗势多所诛杀,但见到华恒就很恭敬,不敢放任暴行。
等钟雅、刘超死时,苏逸想连同华恒一同处死,任让尽心救护,华恒才得以幸免。
冠军将军赵胤遣部将甘苗击祖约于历阳,戊辰,约夜帅左右数百人奔后赵,其将牵腾率众出降。
冠军将军赵胤派部将甘苗在历阳攻击祖约,戊辰(二十五日),祖约乘夜率左右侍从几百人投奔后赵,部将牵腾率众出城投降。
苏逸、苏硕、韩晃并力攻台城,焚太极东堂及秘阁,毛宝登城,射杀数十人。
晃谓宝曰:“君名勇果,何不出斗?”宝曰:“君名健将,何不入斗?”晃笑而退。
苏逸、苏硕、韩晃合力进攻台城,焚毁了太极东堂和秘阁,毛宝登上城墙,射死几十人。
韩晃对毛宝说:“你以勇猛果敢闻名,为何不出来斗斗?”毛宝说:“你号称是英勇善战的将领,为何不进来斗斗?”韩晃含笑退还。
赵太子熙闻赵主曜被擒,大惧,与南阳王胤谋西保秦州。
尚书胡勋曰:“今虽丧君,境土尚完,将士不叛,且当并力拒之;力不能拒,走未晚也。”胤怒,以为沮众,斩之,遂帅百官奔上,诸征镇亦皆弃所守从之,关中大乱。
将军蒋英、辛恕拥众数十万据长安,遣使降于后赵,后赵遣石生帅洛阳之众赴之。
前赵太子刘熙听说前赵主刘曜被擒,大为恐惧,和南阳王刘胤商议,准备向西保守秦州。
尚书胡勋说:“如今虽然丧失君王,但国土仍然完整,将士也未叛离,暂且应当集中力量抵御敌军。
力有不支时再逃也不晚。”刘胤发怒,认为这是扰乱人心,将他斩首,随后率领文武百官逃奔上。
各地方官员也都放弃自己镇守的地方跟从,关中大乱。
将军蒋英、辛恕拥有士众数十万人据守长安,派使者向后赵请降,后赵派石生率领在洛阳的士众前往长安。
二月,丙戌,诸军攻石头。
建威长史滕含击苏逸,大破之。
苏硕帅骁勇数百,渡淮而战,温峤击斩之。
韩晃等惧,以其众就张健于曲阿,门隘不得出,更相蹈藉,死者万数。
西军获苏逸,斩之,滕含部将曹据抱帝奔温峤船,群臣见帝,顿首号泣请罪。
杀西阳王,并其二子播、充、孙崧及彭城王雄。
陶侃与任让有旧,为请其死。
帝曰:“是杀吾侍中、右卫者,不可赦也。”乃杀之。
司徒导入石头,令取故节,陶侃笑曰:“苏武节似不如是。”导有惭色。
丁亥,大赦。
二月,丙戌(十三日),各路军队进攻石头。
建威长史滕含重创苏逸,苏硕率领骁勇士卒数百人渡过秦淮河作战,被温峤击败斩杀。
韩晃等人恐惧,带着部众前往曲阿依附张健,门道狭窄不便进出,士卒互相踩踏,死者上万。
西军擒获苏逸,将他斩首。
滕含部将曹据抱着成帝逃到温峤船上,群臣见到皇帝,叩头至地号泣请罪。
随即杀死西阳王司马、其子司马播、司马充、其孙司马崧以及彭城王司马雄。
陶侃和任让有旧交,为他求情免死。
成帝说:“此人杀害了我的侍中钟雅和右卫将军刘超,罪不可赦。”于是杀死任让。
司徒王导进入石头,让人取出他的旧有符节,侃笑着说:“苏武的符节好像不如你这个。”王导面有愧色。
丁亥(十四日),大赦天下。
张健疑弘徽等贰于己,皆杀之;帅舟师自延陵将入吴兴,乙未,扬烈将军王允之与战,大破之,获男女万余口。
健复与韩晃、马雄等西趋故鄣,郗鉴遣参军李闳追之,及于平陵山,皆斩之。
张健怀疑弘徽等人背叛自己,将他们全部杀死,率领水军从延陵准备进入吴兴。
乙未(二十二日),扬烈将军王允之与张健交战,重创张健的军队,俘虏男女一万多人。
张健又和韩晃、马雄等人西奔故鄣,郗鉴派参军李闳追击,在平陵山追上他们,张健等人全部被杀。
是时宫阙灰烬,以建平园为宫。
温峤欲迁都豫章,三吴之豪请都会稽,二论纷纭未决。
司徒导曰:“孙仲谋、刘玄德俱言‘建康王者之宅’。
古之帝王,不必以丰俭移都;苟务本节用,何忧凋弊!若农事不修,则乐土为墟矣。
且北寇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窜于蛮越,求之望实,惧非良计。
今特宜镇之以静,群情自安。”由是不复徙都。
以褚为丹杨尹。
时兵火之后,民物凋残,收集散亡,京邑遂安。
此时建康的宫阙化为灰烬,用建平园权充宫室。
温峤想迁都至豫章,三吴的豪杰们请求迁都会稽,纷纷纭纭未有决断。
司徒王导说:“孙权、刘备都说‘建康是帝王的宅府’,古代的帝王,不一定因为物品的丰俭迁都。
只要务本节用,还愁什么暂时的凋弊!如果不认真从事农作,那么乐土也会变成荒墟。
况且北方的寇贼游魂,在窥测我们的可乘之机,一旦表现出虚弱,奔窜至蛮越之地,无论从声名和实际考虑,都不是好办法。
现在只该保持宁静,人心自然安宁。”因此不再迁都。
朝廷让褚出任丹杨尹,当时正是遭兵火之后,人口物品凋残,褚收扰召集散失的人口,京城这才安定。
壬寅,以湘州并荆州。
壬寅(二十九日),晋将湘州并入荆州。
三月,壬子,论平苏峻功,以陶侃为侍中、太尉,封长沙郡公,加都督交、广、宁州诸军事;郗鉴为侍中、司空、南昌县公;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始安郡公;陆晔进爵江陵公;自余赐爵侯、伯、子、男者甚众。
卞及二子、盱、桓彝、刘超、钟雅、羊曼、陶瞻,皆加赠谥。
路永、匡术、贾宁,皆苏峻之党也;峻未败,永等去峻归朝廷;王导欲赏以官爵。
温峤曰:“永等皆峻之腹心,首为乱阶,罪莫大焉。
晚虽改悟,未足以赎前罪;得全首领,为幸多矣,岂可复褒宠之哉!”导乃止。
三月,壬子(初十),评议平定苏峻的功绩,任陶侃为侍中、太尉,封长沙郡公,加授都督交州、广州、宁州诸军事;郗鉴为侍中、司空、南昌县公;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授散骑常侍、始安郡公;陆晔进爵为江陵公;其余赐封爵位为侯、伯、子、男的很多。
卞壶及二子卞、卞盱、桓彝、刘超、钟雅、羊曼、陶瞻,都追赐谥号。
路永、匡术、贾宁,都是苏峻旧党,苏峻没有败亡时,路永等人叛离苏峻归附朝廷。
王导想赏给他们官爵,温峤说:“路永等人都是苏峻的心腹,首先参与并导致祸乱的,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
后来虽然觉悟改正,但不足以全赎以往的罪孽,能够保全首级,已经是很大的侥幸了,怎能再褒扬宠爱他们呢!”王导这才停止。
陶侃以江陵偏远,移镇巴陵。
陶侃因为江陵偏远,移居镇守巴陵。
朝议欲留温峤辅政,峤以王导先帝所任,因辞还藩;又以京邑荒残,资用不给,乃留资蓄,具器用,而后旋于武昌。
朝廷中商议想留温峤辅佐国政,温峤认为王导是先帝任命的人选,坚决辞绝,归还藩所。
他又因京城荒凉残破,缺乏资用,于是留下物资储蓄,供给器物用品,然后回到武昌。
帝之出石头也,庾亮见帝,稽颡哽咽,诏亮与大臣俱升御座。
明日,亮复泥首谢罪,乞骸骨,欲阖门投窜山海。
帝遣尚书、侍中手诏慰喻曰:“此社稷之难,非舅之责也。”亮上疏自陈:“祖约、苏峻纵肆凶逆,罪由臣发,寸斩屠戮,不足以谢七庙之灵,塞四海之责。
朝廷复何理齿臣于人次,臣亦何颜自次于人理!愿陛下虽垂宽宥,全其首领;犹宜弃之,任其自存自没,则天下粗知劝戒之纲矣。”优诏不许。
亮又欲遁逃山海,自暨阳东出,诏有司录夺舟船。
亮乃求外镇自效,出为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镇芜湖。
成帝由石头脱困时,庾亮见到成帝,叩首哽咽。
成帝下诏让庾亮和大臣们都登上御座。
第二天,庾亮再次叩头至地请罪,乞求免去自己职位,想全家投身于山海之中隐居。
成帝派尚书、侍中拿手写诏书安慰劝谕他说:“这是国家的灾难,不是娘舅的责任。”庾亮上书自己陈述说:“祖约、苏峻肆行凶逆之事,罪过由我引发,即便寸寸斩割屠戮,也不足以向七庙的神灵谢罪,不足以平息天下人的责难。
朝廷又有什么道理再将我与他人相提并论,我又有什么脸面跻身于人伦呢!希望陛下即便是赐降宽宥,保全我的头颅也就行了,对我还是应当抛弃不顾,让我自生自灭,那么天下人便能粗知劝善罚恶的纲要了。”成帝下诏劝慰,不同意。
庾亮又想遁逃于山水之间,从暨阳出发向东,成帝下诏让负责官员扣夺舟船。
庾亮便请求外出镇守效力,出任都督豫州、扬州地段长江以西、宣城诸军事、豫州刺史,兼领宣城内史,镇守芜湖。
陶侃、温峤之讨苏峻也,移檄征、镇,使各引兵入援。
湘州刺史益阳侯卞敦拥兵不赴,又不给军粮,遣督护将数百人随大军而已,朝野莫不怪叹。
及峻平,陶侃奏敦沮军,顾望不赴国难,请槛车收付廷尉。
王导以丧乱之后,宜加宽宥,转敦安南将军、广州刺史;病不赴,征为光录大夫、领少府。
敦忧愧而卒,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谥曰敬。
陶侃、温峤征讨苏峻时,传布檄文给各地方官员,让他们各自领兵前来援助。
湘州刺史、益阳侯卞敦拥兵不前,又不供给军粮,只是派督护带领几百人跟随大军而已,朝野人士莫不奇怪、惊叹。
等到苏峻被平定,陶侃奏议卞敦阻碍军务,持观望态度不赴国难,请求用槛车拘捕送交廷尉治罪。
王导认为在丧乱之后,应该表现宽宥,转任卞敦为安南将军、广州刺史。
卞敦因病不能赴任,征召为光禄大夫、兼领少府职。
卞敦忧愁愧疚而死,追赠原先官职,授予散骑常侍,谥号“敬”。
臣光曰:庾亮以外戚辅政,首发祸机,国破君危,窜身苟免;卞敦位列方镇,兵粮俱足,朝廷颠覆,坐观胜负;人臣之罪,孰大于此!既不能明正典刑,又以宠录报之,晋室无政,亦可知矣。
任是责者,岂非王导乎!
臣司马光曰:庾亮以外戚的身份辅佐朝政,首先引发祸端,国家毁坏、君主危殆,自己却逃窜以求苟免;卞敦位列方镇大员,兵员和粮食都很充足,朝廷倾覆之时,却坐观胜负;人臣的罪过,哪有比这更大的!但朝廷对他们既不能运用典刑彰明罪过,还用宠信爵禄回报,晋成帝无国政可言,由此也可知晓了。
应当承担这种责任的人,难道不是王导吗!
徙高密王为彭城王。
,雄之弟也。
成帝改封高密王司马为彭城王。
司马即司马雄的兄弟。
夏,四月,乙未,始安忠武公温峤卒,葬于豫章。
朝廷欲为之造大墓于元、明二帝陵之北,太尉侃上表曰:“峤忠诚著于圣世,勋义感于人神,使亡而有知,岂乐今日劳费之事!愿陛下慈恩,停其移葬。”诏从之。
夏季,四月,乙未(二十三日),始安忠武公温峤故去,葬在豫章。
朝廷想在元帝、明帝的陵墓北边为他建造大墓,太尉陶侃上表说:“温峤的忠诚著称于圣世,功勋节义让人神感动,假如人死有知,难道会为今天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高兴吗!希望陛下慈爱有恩,停止移葬之事。”成帝下诏听从了他的意见。
以平南事军司刘胤为江州刺史。
陶侃、郗鉴皆言胤非方伯才,司徒导不从。
或谓导子悦曰:“今大难之后,纪纲弛顿,自江陵至于建康三千余里,流民万计,布在江州。
江州,国之南藩,要害之地,而胤以侈之性,卧而对之,不有外变,必有内患矣。”悦曰:“此温平南之意也。”
朝廷任命平南军司刘胤为江州刺史。
陶侃、郗鉴都说刘胤不具有方面大员的才能,司徒王导不听。
有人对王导的儿子王悦说:“如今是大难之后,国家的纲纪弛懈不振,从江陵到建康的三千多里间,流民数以万计,散布在江州。
江州是国家的南部屏障,要害之地,而刘胤以自己喜好奢侈的性格,横卧室内懒散地对待政事,即使没有外部的事变,也必有内患。”王悦说:“这是温峤的意思。”
秋,八月,赵南阳王胤帅众数万自上趣长安,陇东、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风、始平诸郡戎、夏皆起兵应之。
胤军于仲桥;石生婴城自守,后赵中山公虎帅骑二万救之。
九月,虎大破赵兵于义渠,胤奔还上。
虎乘胜追击,枕尸千里。
上溃,虎执赵太子熙、南阳王胤及其将王公卿校以下三千余人,皆杀之,徙其台省文武、关东流民、秦·雍大族九千余人于襄国;又坑五郡屠各五千余人于洛阳。
进攻集木且羌于河西,克之,俘获数万,秦、陇悉平。
氐王蒲洪、羌酋姚戈仲俱降于虎,虎表洪监六夷军事,弋仲为六夷左都督。
徙氐、羌十五万落于司、冀州。
秋季,八月,前赵南阳王刘胤率数万士众由上奔赴长安,陇东、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风、始平各郡的戎狄及华夏族都起兵应从。
刘胤屯军于仲桥,石生环城自守,后赵令中山公石虎率骑兵二万人救援。
九月,石虎在义渠大败前赵军队,刘胤逃归上。
石虎乘胜追击,尸体枕籍千里。
上被攻破,石虎擒获前赵太子刘熙、南阳王刘胤及其将军、郡王、公卿、校尉以下三千多人,全数杀害。
把前赵朝廷的文武官员、关东流民、秦州和雍州的大族九千多人迁徙到襄国,又在洛阳坑杀五郡的屠各部人众五千多。
石虎进攻河西羌族的集木且部,获胜后俘虏数万人,秦州、陇西全部平定。
氐族王蒲洪、羌族首领姚弋仲都归降石虎。
石虎上表荐举蒲洪监察六夷军事,姚弋仲任六夷左都督。
把氐族和羌族的十五万村落居民迁徙到司州和冀州。
初,陇西鲜卑乞伏述延居于苑川,侵并邻部,士马强盛。
及赵亡,述延惧,迁于麦田。
述延卒,子大寒立;大寒卒,子司繁立。
当初,陇西的鲜卑族乞伏述延部居住在苑川,侵犯吞并邻近部落,人马强盛。
等到前赵灭亡,乞伏述延畏惧,迁至麦田。
乞伏述延死后,儿子乞伏大寒继立;乞伏大寒死后,儿子乞伏司繁继立。
江州刺史刘胤矜豪日甚,专务商贩,殖财百万,纵酒耽乐,不恤政事。
冬,十二月,诏征后将军郭默为右军将军。
默乐为边将,不愿宿卫,以情诉于胤。
胤曰:“此非小人之所及也。”默将赴召,求资于胤,胤不与,默由是怨胤。
胤长史张满等素轻默,或倮露见之,默常切齿。
腊日,胤饷默豚酒,默对信投之水中。
会有司奏:“今朝廷空竭,百官无禄,惟资江州运漕;而胤商旅继路,以私废公,请免胤官。”书下,胤不即归罪,方自申理。
侨人盖肫掠人女为妻,张满使还其家,肫不从,而谓郭默曰:“刘江州不受免,密有异图,与张满等日夜计议,惟忌郭侯一人,欲先除之。”默以为然,帅其徒候旦门开袭胤。
胤将吏欲拒默,默呵之曰:“我被诏有所讨,动者诛三族!”遂入至内寝,牵胤下,斩之;出,取胤僚佐张满等,诬以大逆,悉斩之。
传胤首于京师,诈作诏书,宣示内外。
掠胤女及诸妾并金宝还船,初云下都,既而停胤故府。
招引谯国内史桓宣,宣固守不从。
江州刺史刘胤崇尚豪奢的作风日益严重,专门从事商业贩运,聚敛家财百万,纵情于饮酒作乐,不问政事。
冬季,十二月,成帝下诏征召后将军郭默为右军将军。
敦默乐于出任戍边将领,不愿意在京宿卫,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了刘胤。
刘胤说:“这不是我所能干预的。”郭默将要赴召进京,向刘胤请求资助,刘胤不给,郭默由此怨恨刘胤。
刘胤的长史张满等人素来轻视郭默,有时赤裸着身体见郭默,郭默经常恨之切齿。
腊日(初八),刘胤赠送郭默小猪和酒,郭默当着使者的面把物品扔到水中。
适逢主管官员奏称:“如今朝廷府库空竭,百官没有俸禄,只是借助于江州的漕运。
而刘胤的商旅不绝于路,因私利废弃公事;请求免除刘胤官职。”奏事下发朝廷评议,刘胤没有惭愧认罪,他自己还在申辩冤屈。
有寄寓他地的侨人盖肫,强抢民女为妻,张满让盖肫送女回家,盖肫不听,却对郭默说:“刘胤不服从免官的命令,秘密地有所图谋,和张满等人日夜策划,只是忌惮您一人,准备先除掉您。”郭默信以为然,率领自己的门党等到早上门开时袭击刘胤。
刘胤手下的将吏准备抵抗,郭默呵叱他们说:“我禀受诏书讨伐有罪之人,敢妄动者诛灭三族!”随即进入到寝室,把刘胤拉下床后斩首。
出屋后又抓获刘胤的僚佐张满等人,诬陷他们谋反,全部斩首。
郭默将刘胤的首级传送到京师,诈写诏书宣示内外。
又掠取刘胤的女儿和各位侍妾,连同金银珠宝一起带回船上。
起初说要回返京城,不久停留在刘胤旧府。
郭默招引谯国内史桓宣,桓宣坚守驻地,不从命。
是岁,贺兰部及诸大人共立拓拔翳槐为代王,代王纥那奔宇文部。
翳槐遣其弟什翼犍质于赵以请和。
这年,贺兰部及诸位大人头领共同推立拓拔翳槐为代王,代王拓拔纥那逃奔宇文部。
拓拔翳槐派兄弟拓拔什翼犍到后赵作人质,请求和好。
河南王吐延,雄勇多猜忌,羌酋姜聪刺之;吐延不抽剑,召其将纥,使辅其子叶延,保于白兰,抽剑而死。
叶延孝而好学,以为礼“公孙之子得以王父字为氏”,乃自号其国曰吐谷浑。
河南王吐延,雄壮勇敢但多有猜忌,羌族首领姜聪刺杀他,剑入体内。
吐延不拔剑,召部将纥,让他辅佐自己的儿子叶延,保守白兰,然后拔剑而死。
叶延孝顺好学,认为按照礼义:“公孙的儿子可以用王父的字为姓氏”,于是自取国号叫吐谷浑。
五年(庚寅、330)
五年(庚寅,公元330年)
春,正月,刘胤首至建康。
司徒导以郭默骁勇难制,己亥,大赦,枭胤首于大航,以默为江州刺史。
太尉侃闻之,投袂起曰:“此必诈也。”即将兵讨之。
默遣使送妓妾及绢,并写中诏呈侃。
参佐多谏曰:“默不被诏,岂敢为此!若欲进军,宜待诏报。”侃厉色曰:“国家年幼,诏令不出胸怀。
刘胤为朝廷所礼,虽方任非才,何缘猥加极刑!郭默恃勇,所在贪暴;以大难新除,禁网宽简,欲因际会骋其从横耳!”发使上表言状,且与导书曰:“郭默杀方州即用为方州,害宰相便为宰相乎?”导乃收胤首,答侃书曰:“默据上流之势,加有船舰成资,故苞含隐忍,使有其地,朝廷得以潜严;俟足下军到,风发相赴,岂非遵养时晦以定大事者邪!”侃笑曰:“是乃遵养时贼也!”
春季,正月,刘胤的首级送到建康。
司徒王导因为郭默骁勇,难以控制,己亥(初一),大赦天下,把刘胤首级悬挂在大航示众,任郭默为江州刺史。
太尉陶侃听说此事,袖子一甩站起来说:“这必定有诈。”随即要率兵征讨郭默。
郭默派使者送交妓妾和绢物,并写密诏呈送给陶侃。
陶侃的僚佐大多劝谏说:“郭默不禀受诏令,怎敢干这样事!如想进军,应该等待诏书。”陶侃神色严厉地说:“国家的君主年幼,诏令并非出于己意。
刘胤被朝廷所重用,虽然所任非才,但为何胡乱遭到极刑处罚!郭默恃仗骁勇,任职行事贪婪横暴,因国家大难刚刚平定,朝廷法令纲纪宽松简略,想乘机肆行无忌罢了!”便派使者上表陈述郭默罪状,并且给王导写信说:“郭默杀死地方长官就任用他为地方长官,如果害死宰相是不是就要任用他为宰相呢?”王导这才收起刘胤的首级,给陶侃复信说:“郭默占据长江上游的有利地势,再加上有舰船为其所用,所以包涵忍耐,让他占据那地方,朝廷因此得以秘密戒备。
等足下大军到达,风驰赴敌,这难道不是暂且顺从,等待时机再定大事的策略吗!”陶侃笑着说:“这的确是对此贼屈从的策略。”
豫州刺史庾亮亦请讨默。
诏加亮征讨都督,帅步骑二万往与侃会。
豫州刺史庾亮也请求征讨郭默。
成帝下诏授予庾亮征讨都督,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去与陶侃会合。
西阳太守邓岳、武昌太守刘诩皆疑桓宣与默同。
豫州西曹王随曰:“宣尚不附祖约,岂肯同郭默邪!”岳、诩遣随诣宣观之,随说宣曰:“明府心虽不尔,无以自明,惟有以贤子付随耳!”宣乃遣其子戎与随俱迎陶侃。
侃辟戎为掾,上宣为武昌太守。
西阳太守邓岳、武昌太守刘翊都怀疑桓宣与郭默同谋。
豫州西曹王随说:“桓宣连祖约尚且不肯附从,怎肯与郭默同谋呢!”邓岳、刘翊派王随到桓宣处观察他的动向,王随劝说桓宣道:“您心中虽然不是这样想,但却无从证明自己,只有把您的儿子交给我。”桓宣便派儿子桓戎和王随一块儿迎接陶侃。
陶侃征任桓戎为自己的僚属,上表举荐桓宣任武昌太守。
二月,后赵群臣请后赵王勒即皇帝位;勒乃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
立妃刘氏为王后,世子弘为太子。
以其子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单于,封秦王;斌为左卫将军,封太原王;恢为辅国将军,封南阳王。
以中山公虎为太尉、尚书令,进爵为王;虎子邃为冀州刺史,封齐王;宣为左将军;挺为侍中,封梁王。
又封石生为河东王,石堪为彭城王。
以左长史郭敖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程遐为右仆射、领吏部尚书,左司马夔安、右司马郭殷、从事中郎李凤、前郎中令裴宪,皆为尚书,参军事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
自余文武,封拜各有差。
二月,后赵的群臣请求后赵王石勒即帝位,石勒便号称大赵天王,行施皇帝的事务。
又立妃子刘氏为王后,世子石弘为太子。
任儿子石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军事、大单于,封为秦王;石斌为左卫将军,封为太原王;石恢为辅国将军,封为南阳王。
任中山公石虎为太尉、尚书令,进升爵位为王;任石虎的儿子石邃为冀州刺史,封为齐王;石宣为左将军;石挺为侍中,封为梁王。
又封石生为河东王,封石堪为彭城王。
让左长史郭敖任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程遐任右仆射、兼领吏部尚书。
左司马夔安、右司马郭殷、从事中郎李凤、前郎中令裴宪,都任为尚书;参军事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
其余的文武官员,拜官封爵各有差等。
中山王虎怒,私谓齐王邃曰:“主上自都襄国以来,端拱仰成,以吾身当矢石,二十余年,南擒刘岳,北走索头,东平齐、鲁,西定秦、雍,克十有三州。
成大赵之业者,我也;大单于当以授我,今乃以与黄吻婢儿,念之令人气塞,不能寝食!待主上晏驾之后,不足复留种也。”
中山公石虎发怒,私下对齐王石邃说:“主上自从建都襄国以来,端身拱手,坐享其成,靠着我身当箭石,冲锋陷阵。
二十多年来,在南方擒获刘岳,在北方赶跑索头,向东平定齐、鲁之地,向西平定秦州、雍州,攻克十三座州郡。
成就大赵功业的是我,大单于的称号应当授予我,现在却给了奴婢所生的黄吻小儿,想起来令人气愤,寝食难安!等到主上驾崩之后,我不会再让他活命。”
程遐言于勒曰:“天下粗定,当显明逆顺,故汉高祖赦季布,斩丁公。
大王自起兵以来,见忠于其君者辄褒之,背叛不臣者辄诛之,此天下所以归盛德也。
今祖约犹存,臣窃惑之。”安西将军姚弋仲亦以为言。
勒乃收约,并其亲属中外百余人悉诛之,妻妾、儿女分赐诸胡。
程遐对石勒说:“天下大体平定,应当彰明善恶顺逆,所以汉高祖赦免季布,斩杀丁公。
大王自从起兵以来,见到忠于自己君主的人就褒扬他,见到背叛主上不尽臣节的人就诛杀他,这正是天下人之所以归从盛德的原因。
现在祖约还活着,我私下为此迷惑不解。”安西将军姚弋仲也这样说。
石勒便拘捕祖约,连同他的亲属门人等一百多人全部诛杀,妻妾和儿女则分赐给诸胡人。
初,祖逖有胡奴曰王安,逖甚爱之。
在雍丘,谓安曰:“石勒是汝种类,吾亦无在尔一人。”厚资送而遣之。
安以勇干,仕赵为左卫将军。
及约之诛,安叹曰:“岂可使祖士稚无后乎?”乃往就市观刑。
逖庶子道重,始十岁,安窃取以归,匿之,变服为沙门。
及石氏亡,道重复归江南。
当初,祖逖有胡族奴仆,叫做王安,祖逖十分宠爱他。
在雍丘时对王安说:“石勒与你是同一种族,我也不在乎你一个人。”送给他丰厚的资财遣送他回去。
王安因为勇敢能干,在后赵做官,任左卫将军。
等到祖约伏诛时,王安叹息说:“我怎能让祖逖绝后呢!”于是前往街市观看行刑。
祖逖姬妾所生的儿子祖道重,年方十岁,王安悄悄救出他带回家,把他藏匿起来,为他改换服装装作出家人。
到石氏灭亡后,祖道重重新回归江南。
郭默欲南据豫章,会太尉侃兵至,默出战不利,入城固守,聚米为垒,以示有余。
侃筑土山临之。
三月,庾亮兵至湓口,诸军大集。
夏,五月,乙卯,默将宋侯缚默父子出降。
侃斩默于军门,传首建康,同党死者四十人。
诏以侃都督江州,领刺史;以邓岳督交、广诸军事,领广州刺史。
侃还巴陵,因移镇武昌。
庾亮还芜湖,辞爵赏不受。
郭默想向南占据豫章,适逢太尉陶侃的军队到达,郭默出战不利,进城固守,用米堆成垒堡,显示自己粮食有余。
陶侃修筑土山对着他。
三月,庾亮的军队到达湓口,各路军队会齐。
夏季,五月,乙卯(十九日),郭默部将宋侯捆绑着郭默父子出城投降。
陶侃在军门将郭默斩首,把首级传送到建康,同党被处死的有四十人。
朝廷下诏让陶侃都督江州,兼领刺史,让邓岳督察交州、广州诸军事,兼领广州刺史。
陶侃回到巴陵,接着迁移镇守武昌。
庾亮回到芜湖,拒绝接受爵禄赏赐。
赵将刘徵帅众数千,浮海抄东南诸县,杀南沙都尉许儒。
后赵的将领刘徵率领数千士众,渡海抢掠东南各县,杀死南沙都尉许儒。
张骏因前赵之亡,复收河南地,至于狄道,置五屯护军,与赵分境。
六月,赵遣鸿胪孟毅拜骏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加九锡。
骏耻为之臣,不受,留颜不遣。
张骏乘着前赵的灭亡,又收复黄河以南的失地,直至狄道,设置五屯护军,与后赵接壤。
六月,后赵派鸿胪孟毅授予张骏征西大将军、凉州牧、赐给九锡的礼遇。
张骏把做后赵的臣子看作耻辱,不接受封职,扣留孟毅不遣返。
初,丁零翟斌,世居康居,后徙中国,至是入朝于赵;赵以斌为句町王。
当初,丁零人翟斌世代居住在康居,后来迁入中原,至此时前来后赵朝见,后赵让翟斌当句町王。
赵群臣固请正尊号,秋,九月,赵王勒即皇帝位。
大赦,改元建平。
文武封进各有差。
立其妻刘氏为皇后,太子弘为皇太子。
后赵群臣坚持请求石勒扶正皇帝尊号,秋季,九月,后赵王石勒即帝位。
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平。
文武官员封职擢升,各有等秩。
册立妻子刘氏为皇后,太子石弘为皇太子。
弘好属文,亲敬儒素。
勒谓徐光曰:“大雅,殊不似将家子。”光曰:“汉祖以马上取天下,孝文以玄默守之。
圣人之后,必有胜残去杀者,天之道也。”勒甚悦。
光因说曰:“皇太子仁孝温恭,中山王雄暴多诈,陛下一旦不讳,臣恐社稷非太子所有也。
宜渐夺中山王权,使太子早参朝政。”勒心然之,而未能从。
石弘喜好写文章,为人亲近敬礼儒雅之士。
石勒对徐光说:“石弘和悦安闲,全然不像将军世家的儿子。”徐光说:“汉高祖靠马上的功绩夺取天下,汉文帝凭仗沉静无为巩固天下,圣人的后代,必定有使凶暴之徒化为善,因而可以废除刑戮的人,这是上天的规律。”石勒十分高兴。
徐光趁势劝说他:“皇太子仁孝温恭,而中山公却雄暴多诈,陛下一旦辞世,我怕国家就不是太子所能据有的了。
应该逐渐减少中山公的权势,让太子早些参与国政。”石勒心中同意,但未能照办。
赵荆州监军郭敬寇襄阳。
南中郎将周抚监沔北军事,屯襄阳。
赵主勒以驿书敕敬退屯樊城,使之偃藏旗帜,寂若无人。
曰:“彼若使人观察,则告之曰:‘汝宜自爱坚守,后七八日,大骑将至,相策,不复得走矣。
’”敬使人浴马于津,周而复始,昼夜不绝。
侦者还以告周抚,抚以为赵兵大至,惧,奔武昌。
敬入襄阳,中州流民悉降于赵;魏该弟遐帅其部众自石城降敬。
敬毁襄阳城,迁其导于沔北,城樊城以戍之。
赵以敬为荆州刺史。
周抚坐免官。
后赵荆州监军郭敬侵犯襄阳。
晋的南中郎将周抚监察沔北军事,屯军襄阳。
后赵国主石勒以邮驿传书的形式敕告郭敬后退屯军樊城,让他将旗帜收卷藏起,寂静如同无人。
石勒说:“他们如果派人观察,便告诉他说:‘你应当自我珍爱坚固防守,再过七八天,骑兵大军就将到达,和我们相互策应,你们再也逃不掉了。
’”郭敬让人到渡口洗马,周而复始,昼夜不断。
密探回去告诉周抚,周抚以为后赵大军到达,心中恐惧,逃奔武昌。
郭敬进入襄阳,中州的流民全部归降后赵。
魏该的兄弟魏遐率领部众从石城投降郭敬。
郭敬毁坏襄阳城,把居民迁到沔水以北,在樊城修筑城堡戍守。
后赵让郭敬任荆州刺史。
周抚坐罪被免官。
休屠王羌叛赵,赵河东王生击破之,羌奔凉州。
西平公骏惧,遣孟毅还,使其长史马诜称臣入贡于赵。
休屠王石羌背叛后赵,河东王石生攻破他,石羌逃奔凉州。
西平公张骏恐惧,遣返孟毅,让自己的长史马诜向后赵称臣进贡。
更造新宫。
建康重新建造新的皇宫。
甲辰,徙乐成王钦为河间王,封彭城王子俊为高密王。
甲辰(初十),晋改封乐成王司马钦为河间王,封彭城王司马的儿子司马俊为高密王。
冬,十月,成大将军寿督征南将军费黑等攻巴东建平,拔之。
巴东太守杨谦、监军丘奥退保宜都。
冬季,十月,成汉的大将军李寿督察征南将军费黑等人攻取巴东的建平。
巴东太守扬谦、监军丘奥退走保守宜都。
六年(辛卯、331)
六年(辛卯,公元331年)
春,正月,赵刘徵复寇娄县,掠武进,郗鉴击却之。
春季,正月,后赵刘徵又侵犯娄县,劫掠武进县,郗鉴将其击退。
三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三月,壬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夏,赵主勒如邺,将营新宫;廷尉上党续咸苦谏,勒怒,欲斩之。
中书令徐光曰:“咸言不可用,亦当容之,奈何一旦以直言斩列卿乎!”勒叹曰:“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乎!匹夫家赀满百匹,犹欲市宅,况富有四海乎!此宫终当营之,且敕停作,以成吾直臣之气。”因赐咸绢百匹,稻百斛。
又诏公卿以下岁举贤良方正,仍令举人得更相荐引,以广求贤之路。
起明堂、辟雍、灵台于襄国城西。
夏季,后赵国主石勒到邺,准备营建新的宫室。
廷尉、上党人续咸苦苦劝谏,石勒发怒,要将他斩首。
中书令徐光说:“即便续咸的话不能听从,也应当宽容他,怎么能因为一时直言便斩杀列卿呢!”石勒叹息说:“作为君主,如此不能自己决断吗!寻常百姓家资达到一百匹,还想买住宅,何况我富有四海呢?这宫殿终究是要营建的,我暂且下令停止建造,用以成全我的耿直大臣的正气。”于是赐给续咸绢一百匹,稻米一百斛。
又下诏让公卿以下官吏荐举贤良方正之士,并且命令被荐举的人交相推荐援引,用以开拓求贤的途径。
在襄国城西建起明堂、辟雍、灵台。
秋,七月,成大将军寿攻阴平、武都,杨难敌降之。
秋季,七月,成汉的大将军李寿进攻阴平、武都,杨难敌投降。
九月,赵主勒复营邺宫;以洛阳为南都,置行台。
九月,后赵国主石勒又营建邺城宫室。
把洛阳作为南都,设置行台。
冬,蒸祭太庙,诏归胙于司徒导,且命无下拜;导辞疾不敢当。
初,帝即位冲幼,每见导必拜;与导手诏则云“惶恐言”,中书作诏则曰“敬问”。
有司议:“元会日,帝应敬导不?”博士郭熙、杜援议,以为:“礼无拜臣之文,谓宜除敬。”侍中冯怀议,以为:“天子临辟雍,拜三老,况先帝师傅;谓宜尽敬。”侍中荀奕议,以为:“三朝之首,宜明君臣之体,则不应敬;若他日小会,自可尽礼。”诏从之。
奕,组之子也。
冬季,冬祭太庙,成帝下诏把祭祀剩下的胙肉送给王导,并且令他不用下拜谢恩,王导以有病为由推辞不敢承受。
当初,成帝即位时年纪幼小,每次见到王导必下拜,给王导的手诏则说:“惶恐而言”,中书写的诏书则说:“敬问”。
负责官员议论说:“元旦大会群臣时,圣上应当礼敬王导吗?”博士郭熙、杜援评议,认为:“礼书没有君王拜大臣的记载,我们认为应当免除礼敬。”侍中冯怀评议,认为:“天子驾临辟雍,拜见三老,何况是先帝的太师太傅?我以为应当备加礼敬。”侍中荀奕评议,认为:“元旦是一年中朝会中的第一次,应当显明君臣各自的身份,因此不应当礼敬,如果是另外日子的小朝会,自然可以备加礼敬。”成帝下诏顺从他的意见。
荀奕即荀组的儿子。
慕容遣使与太尉陶侃笺,劝以兴兵北伐,共清中原。
僚属宋该等共议,以“立功一隅,位卑任重,等差无别,不足以镇华、夷,宜表请进官爵。”参军韩恒驳曰:“夫立功者患信义不著,不患名位不高。
桓、文有匡复之功,不先求礼命以令诸侯。
宜缮甲兵,除群凶,功成之后,九锡自至。
比于邀君以求宠,不亦荣乎!”不悦,出恒为新昌令。
于是东夷校尉封抽等疏上侃府,请封为燕王,行大将军事。
侃复书曰:“夫功成进爵,古之成制也。
车骑虽未能为官摧勒,然忠义竭诚;今腾笺上听,可不、迟速,当在天台也。”
慕容派使者送信给太尉陶侃,劝他起兵北伐,共同廓清中原。
慕容的僚属宋该等人共同评议,认为“慕容在边陲一隅建立功业,职位卑微,责任重大,等秩未加区别,不足以镇摄华夏和胡夷,应当上表请求提升慕容的官爵。”参军韩恒批驳说:“建立功绩的人忧虑的是诚信、道义不彰明,不忧虑名位不高。
齐桓公、晋文公有匡扶天下的功绩,也没有事先要求天子按礼制加以任命来号令诸侯。
应当修缮甲胄、兵器,除灭群凶,功成之后,九锡的礼遇自会得到。
这比起求君主要宠爱,不也光荣些吗!”慕容不高兴,让韩恒出任新昌令。
于是东夷校尉封抽等人写疏文上奏陶侃幕府,请求封慕容为燕王,摄行大将军事。
陶侃回信说:“功业成就加官进爵,这是古人的固有制度。
车骑将军慕容虽未能为朝廷摧毁石勒,但忠诚仁义,尽心尽力。
现在我把疏文禀报给圣上,同不同意,授官早晚,应当由朝廷决定。”
晋纪十七 显宗成皇帝中之上咸和七年(壬辰、332)
晋纪十七 晋成帝咸和七年(壬辰,公元332年)
春,正月,辛未,大赦。
春季,正月,辛未(十五日),东晋大赦天下。
赵主勒大飨群臣,谓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对曰:“陛下
神武谋略过于汉高,后世无可比者。”勒笑曰:“人岂不自知!卿言太过。
朕
若遇汉高祖,当北面事之,与韩、彭比肩;若遇光武,当并驱中原,未知鹿死
谁手。
大丈夫行事,宜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群臣皆顿首称万岁。
后赵国主石勒盛大地犒赏群臣,对徐光说:“朕可以和古代哪一等君主相比?”徐光回答说:“陛下的神武谋略超过汉高祖,后代人没有可以相比的。”石勒笑着说:“人哪有不知道自己的!您的话太过了。
朕如果遇到汉高祖,应当向他北面称臣,与韩信、彭越同列比肩。
如果遇上汉光武帝,将会与他共同逐鹿中原,不知鹿死谁手。
大丈夫行事,应当光明磊落,如同日月之光明亮洁白,终究不该仿效曹操和司马懿,欺凌他人的孤儿寡妇,靠不正当的手段夺取天下。”群臣都叩头顿首,称呼万岁。
勒虽不学,好使诸生读书而听之,时以其意论古今得失,闻者莫不悦服。
尝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惊曰:“此法当失,何以遂得天下?”及闻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
石勒虽然未上学,却喜欢让众儒生读书给自己听,经常凭自己的心意议论古今得失,听到的人没有不心悦诚服的。
他曾经让人读《汉书》,听到郦食其劝汉高祖册立战国时六国诸侯的后裔,吃惊地说:“这种做法应当是失策,为什么能最终夺得天下?”等到听说留侯张良劝谏,这才说:“幸亏有这么回事。”
郭敬之退戍樊城也,晋人复取襄阳,夏,四月,敬复攻拔之,留戍而归。
郭敬后退戍守樊城后,晋人又收复了襄阳。
夏季,四月,郭敬又攻取襄阳,留下戍守兵员后返回。
赵右仆射程遐言于赵主勒曰:“中山王勇悍权略,群臣莫及;观其志,自陛下之外,视之蔑如;加以残贼安忍,久为将帅,威振内外,其诸子年长,皆典兵权;陛下在,自当无他,恐非少主之臣也。
宜早除之,以便大计。”勒曰:“今天下未安,大雅冲幼,宜得强辅。
中山王骨肉至亲,有佐命之功,方当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所言!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权耳;吾亦当参卿顾命,勿过忧也。”遐泣曰:“臣所虑者公家,陛下乃以私计拒之,忠言何自而入乎!中山王虽为皇太后所养,非陛下天属,虽有微功,陛下酬其父子恩荣亦足矣,而其志愿无极,岂将来有益者乎!若不除之,臣见宗庙不血食矣。”勒不听。
后赵右仆射程遐向国主石勒进言说:“中山王石虎勇悍而有权谋武略,群臣中无人比得上,观察他的志向,除陛下以外,对他人都视而不见。
再加上性格凶暴残忍,长期出任将帅,威震内外,他的各位儿子年龄都不小,都握有兵权,陛下在世,自然应当没什么事,但恐怕他不甘心作少主的臣子。
应当尽早除去他,以利国家大计。”石勒说:“如今天下没有安定,石弘年少,应当得到强大的辅佐。
中山王是我的骨肉至亲,有辅佐王命的功绩,正应委付他伊尹、霍光那样的重任,何至于像你说的那样!你只是唯恐不能专帝舅的权力罢了。
我也会让你参与辅政,不必过分忧虑。”程遐哭泣着说:“我所顾虑的是国家,陛下却认为是为自己打算而加以拒绝,忠言从何处能入耳呢!中山王虽然是皇太后收养的,但并非陛下的亲骨肉,虽然有些小功劳,陛下酬答他们父子的恩惠荣耀也足够了,但他的心意、欲望却没有止境,难道会是有益于将来的人吗!如果不除去他,我看宗庙将为绝祀了。”石勒不听。
遐退,告徐光,光曰:“中山王常切齿于吾二人,恐非但危国,亦将为家祸也。”他日,光承间言于勒曰:“今国家无事,而陛下神色若有不怡,何也?”勒曰:“吴、蜀未平,吾恐后世不以吾为受命之王也。”光曰:“魏承汉运,刘备虽兴于蜀,汉岂得为不亡乎!孙权在吴,犹今之李氏也。
陛下苞括二都,平荡八州,帝王之统不在陛下,当复在谁!且陛下不忧腹心之疾,而更忧四支乎!中山王藉陛下威略,所向辄克,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亚于陛下。
且其资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并据权位,势倾王室;而耿耿常有不满之心;近于东宫侍宴,有轻皇太子之色。
臣恐陛下万年之后,不可复制也。”勒默然,始命太子省可尚书奏事,且以常侍严震参综可否,惟征伐断斩大事乃呈之。
于是严震之权过于主相,中山王虎之门可设雀罗矣。
虎愈怏怏不悦。
程遐退下后,将此事告诉徐光,徐光说:“中山王经常切齿痛恨我们俩人,恐怕不仅会危害国家,也将是你我家庭的祸殃。”后来,徐光寻机对石勒说:“如今国家平定无事,陛下神色却好像有所不乐,为什么?”石勒说:“东吴、西蜀没有平定,我恐怕后人不把我当作承受天命的君王看待。”徐光说:“魏国继承汉朝国运,刘备虽然在蜀地兴起,汉朝又怎能不亡国呢!孙权在东吴,犹如现在的李雄,陛下囊括长安、洛阳二都,平荡八州,帝王的正统不在陛下,又会在谁呢!况且陛下不忧虑心腹之患,却反倒忧虑四肢之患吗!中山王凭仗陛下的威略,所向无敌,但天下人都说他的英俊威武仅次于陛下。
而且他禀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都占据权位,势力可倾覆王室;自己又耿耿于怀,常有不满之心。
近来在东宫侍奉宴饮,有轻视皇太子的神色。
我恐怕陛下辞世之后,就不能再控制他了。”石勒默默不语,开始命令太子省查、决断尚书的奏事,又让中常侍严震参预判治可否,只有征伐断斩方面的大事才呈报石勒。
此时严震的权力超过君主和丞相,中山王石虎的门庭冷清,可以罗雀了。
石虎更加怏怏不乐。
秋,赵郭敬南掠江西,太尉侃遣其子平西参军斌,及南中郎将桓宣乘虚攻樊城,悉俘其众。
敬旋救樊,宣与战于涅水,破之,皆得其所掠。
侃兄子臻及竟陵太守李阳攻新野,拔之。
敬惧,遁去;宣遂拔襄阳。
秋季,后赵郭敬向南攻掠长江以西,太尉陶侃派儿子、平西参军陶斌及南中郎将桓宣乘虚进攻樊城,全数俘虏留守士众。
郭敬回军救援樊城,桓宣和他在涅水接战,郭敬战败,桓宣夺回被郭敬劫掠的全部人员、物品。
陶侃的兄长之子陶臻和竟陵太守李阳攻克新野。
郭敬恐惧遁逃,桓宣随即夺取了襄阳。
侃使宣镇襄阳。
宣招怀初附,简刑罚,略威仪,劝课农桑,或载锄耒于轺轩,亲帅民芸获。
在襄阳十余年,赵人再攻之,宣以寡弱拒守,赵人不能胜;时人以为亚于祖逖、周访。
陶侃让桓宣镇守襄阳。
桓宣招抚刚刚归降的民众,刑罚从简,威仪从略,鼓励、督促从事农桑生产,有时用轻便车装载耒等农具,亲自率领民众耕耘收获。
桓宣在襄阳十多年,后赵人多次进攻,桓宣依靠既少且弱的士众抵抗防守,后赵人不能取胜。
当时人认为他仅次于祖逖和周访。
成大将军寿寇宁州,以其征东将军费黑为前锋,出广汉,镇南将军任回出越,以分宁州之兵。
成汉的大将军李寿侵犯宁州,让其征东将军费黑为前锋,由广汉出击,又让镇南将军任回由越隽出击,使宁州兵力分散。
冬,十月,寿、黑至朱提,朱提太守董炳城守,宁州刺史尹奉遣建宁太守霍彪引兵助之。
寿欲逆拒彪,黑曰:“城中食少,宜纵彪入城,共消其谷,何为拒之!”寿从之。
城久不下,寿欲急攻之。
黑曰:“南中险阻难服,当以日月制之,待其智勇俱困,然后取之,混牢之物,何足汲汲也。”寿不从,攻果不利,乃悉以军事任黑。
冬季,十月,李寿、费黑到达朱提,朱提太守董炳据城固守,宁州刺史尹奉派建宁太守霍彪领兵相助。
李寿准备迎击霍彪,费黑说:“城中粮食短缺,应该放任霍彪入城,让他们共同消耗谷物,为什么要阻挡他!”李寿听从他的意见。
朱提城久攻不下,李寿想大举猛攻。
费黑说:“南中地势险阻,难以制服,应当待以时日,等他们智慧和勇气都消磨殆尽后再攻取。
他们如同圈栏中的牲畜,何必那么着急呢?”李寿不听,进攻果然失利,于是把军事事务全部委托给费黑。
十一月,壬子朔,进太尉侃为大将军,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侃固辞不受。
十一月,壬子朔(初一),提升太尉陶侃为大将军,允许佩剑着履上殿,朝见天子不必趋行小跑,唱礼通名时不直接称呼名字。
陶侃坚持辞谢,不接受。
十二月,庚戌,帝迁于新宫。
十二月,庚戌(二十九日),成帝迁入新建的宫室。
是岁,凉州僚属劝张骏称凉王,领秦、凉二州牧,置公卿百官如魏武、晋文故事。
骏曰:“此非人臣所宜言也。
敢言此者,罪不赦!”然境内皆称之为王。
骏立次子重华为世子。
这年,凉州的僚属们劝张骏自称凉王,兼领秦州、凉州二州牧。
仿效魏武帝、晋文帝的旧例设置公卿百官。
张骏说:“这不是为人臣子所该说的话。
敢说这事的,罪在不赦!”然而凉州境内都称呼他为王。
张骏立次子张重华为世子。
八年(癸巳、333)
八年(癸巳,公元333年)
春,正月,成大将军李寿拔朱提,董炳、霍彪皆降,寿威震南中。
春季,正月,成汉的大将军李寿攻下朱提,董炳、霍彪都投降,李寿威震南中。
丙子,赵主勒遣使来修好,诏焚其币。
丙子(二十六日),后赵国主石勒派使者来与晋重归修好,成帝下诏令焚烧他带来的礼物。
三月,宁州刺史尹奉降于成,成尽有南中之地;大赦,以大将军寿领宁州。
三月,宁州刺史尹奉归降成汉,成汉全部占有南中地区。
实行大赦,让大将军李寿兼管宁州。
夏,五月,甲寅,辽东武宣公慕容卒。
六月,世子以平北将军行平州刺史,督摄部内;赦系囚。
以长史裴开为军谘祭酒,郎中令高诩为玄菟太守。
以带方太守王诞为左长史,诞以辽东太守阳骛为才而让之;从之,以诞为左长史。
夏季,五月,甲寅(初六),辽东武宣公慕容死。
六月,世子慕容以平北将军的身份摄行平州刺史职务,督察、统领境内士众,赦免囚犯。
任命长史裴开为军咨祭酒,郎中令高翊为玄菟太守。
慕容让带方太守王诞任左长史,王诞认为辽东太守阳骛有才能因而推让给他,慕容同意了,任命王诞为右长史。
赵主勒寝疾,中山王虎入侍禁中,矫诏,群臣亲戚皆不得入;疾之增损,外无知者。
又矫诏召秦王宏、彭城王堪还襄国。
勒疾小廖,见宏,惊曰:“吾使王处藩镇,正备今日,有召王者邪,将自来邪?有召者,当按诛之!”虎惧曰:“秦王思慕,暂还耳,今遣之。”仍留不遣。
数日,复问之,虎曰:“受诏即遣,今已半道矣。”广阿有蝗,虎密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帅骑三千游于蝗所。
后赵国主石勒病重卧床,中山王石虎进入禁中侍卫,矫称诏令,群臣、亲戚都不得入内,石勒病情的好坏,宫外无人得知。
又假传诏令征召秦王石宏、彭城王石堪回襄国。
石勒病情稍好,见到石宏,吃惊地说:“我让你镇守藩镇,正是为了防备今日。
你回来有人征召你呢,还是自己前来的?如果有召请你的人,应当依法处决!”石虎恐惧,说:“秦王因思慕您,暂时回来罢了,现在遣返他回去。”但仍然留住不遣返。
几天后,石勒又问到石宏,石虎说:“接受诏令后当即就已遣返,现在已在半路上了。”广阿发生蝗灾,石虎秘密地派儿子、冀州刺史石邃率领三千骑兵在蝗灾区游戈。
秋,七月,勒疾笃,遗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马氏,汝曹之前车也。
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为将来口实。”戊辰,勒卒。
中山王虎劫太子弘使临轩,收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下廷尉,召邃使将兵入宿卫,文武皆奔散。
弘大惧,自陈劣弱,让位于虎。
虎曰:“君终,太子立,礼之常也。”弘涕泣固让,虎怒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义,何足豫论!”弦乃即位。
大赦。
杀程遐、徐光。
夜,以勒丧潜瘗山谷,莫知其处。
已卯,备仪卫,虚葬于高平陵,谥曰明帝,庙号高祖。
秋季,七月,石勒病重,颁布遗命说:“石弘兄弟,应当好好相互扶持,司马氏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中山王石虎应当深深追思周公、霍光,不要为后世留下口实。”戊辰(二十一日),石勒死。
中山王石虎劫持太子石弘让他到殿前,收捕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交付廷尉治罪,又征召石邃,让他带兵入宫宿卫,文武官员纷纷逃散。
石弘大为恐惧,自言软弱,要让位给石虎。
石虎说:“君王去世,太子即位,这是礼仪常规。”石弘流着泪坚决辞让,石虎发怒说:“如果你不能承担重任,天下人自会按大道理行事,哪里能事先就谈论!”石弘于是即位,大赦天下。
杀死程遐、徐光。
夜间,把石勒尸体秘密瘗埋在山谷,没有人知道地点。
己卯(疑误),仪仗护卫齐备,假装将石勒葬在高平陵,谥号明帝,庙号高祖。
赵将石聪及谯郡太守彭彪,各遣使来降。
聪本晋人,冒姓石氏。
朝廷遣督护乔球将兵救之,未至,聪等为虎所诛。
后赵将领石聪和谯郡太守彭彪,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晋请降。
石聪本来是汉族人,因被收养而改姓石。
朝廷派遣督护乔球带兵救援他,还未到达,石聪等人已被石虎诛灭。
慕容遣长史勃海王济等来告丧。
慕容派遣长史、勃海人王济等前来晋报丧。
八月,赵主弘以中山王虎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以魏郡等十三郡为国,总摄百揆。
虎赦其境内,立妻郑氏为魏王后;子邃为魏太子,加使持节、持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子宣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遵封齐王,鉴封代王,苞封乐平王;徙平原王斌为章武王。
勒文武旧臣,皆补散任;虎之府寮亲属,悉署台省要职。
以镇军将军夔安领左仆射,尚书郭殷为右仆射。
更命太子宫曰崇训宫,太后刘氏以下皆徙居之。
选勒宫人及车马、服玩之美者,皆入丞相府。
八月,后赵国主石弘任中山王石虎为丞相、魏王、大单于,赐加九锡,划分魏郡等十三郡作为石虎的封国,总领朝廷大小政事。
石虎赦免封国境内的囚犯,立妻子郑氏为魏王后,儿子石邃为魏太子,授予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子石宣任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石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石遵封齐王,石鉴封代王,石苞封乐平王。
改封平原王石斌为章武王。
石勒原先的文武官员,都委派闲散的官职,而石虎的僚佐亲属,全部充任朝廷要职。
石虎任命镇军将军夔安兼领左仆射,任命尚书郭殷为右仆射。
把太子的宫室改名为崇训宫,太后刘氏以下的人员,全部移居此处。
又挑选石勒原有宫女、车马和服玩中美丽、精良和珍贵的,全部送入丞相府。
宇文乞得归为其东部大人逸豆归所逐,走死于外。
慕容引兵讨之,军于广安;逸豆归惧而请和,遂筑榆阴、安晋二城而还。
宇文乞得归被手下的东部大人逸豆归赶逐,逃跑死在外边。
慕容领兵讨伐逸豆归,屯军广安。
逸豆归畏惧,请求和好。
慕容便修建榆阴、安晋两座城堡,然后回军。
成建宁、柯二郡来降,李寿复击取之。
成汉的建宁、柯二郡向东晋投降。
又被李寿攻占。
赵刘太后谓彭城王堪曰:“先帝甫晏驾,丞相遽相陵藉如此。
帝祚之亡,殆不复久,王将若之何?”堪曰:“先帝旧臣,皆被疏斥,军旅不复由人,宫省之内,无可为者,臣请奔兖州,挟南阳王恢为盟主,据廪丘,宣太后诏于牧、守、征、镇,使各举兵以诛暴逆,庶几犹有济也。”刘氏曰:“事急矣!当速为之。”九月,堪微服、轻骑袭兖州,不克,南奔谯城。
丞相虎遣其将郭太追之,获堪于城父,送襄国,炙而杀之。
征南阳王恢还襄国。
刘氏谋泄,虎废而杀之,尊弘母程氏为皇太后。
堪本田氏子,数有功,赵主勒养以为子。
刘氏有胆略,勒每与之参决军事,佐勒建功业,有吕后之风,而不妒忌更过之。
后赵刘太后对彭城王石堪说:“先帝刚刚驾崩,丞相便如此欺压践踏我们,帝统的绝灭,大概不会多久,您对此将怎么办?”石堪说:“先帝原先的大臣,都遭疏远和排斥,军事大权不再由我们掌握,朝廷中也没有有所作为的人,我请求出奔兖州,挟持南阳王石恢当盟主,占据廪丘,向各地的地方长官颁布太后诏书,让他们各自起兵诛灭暴逆之人,或许还可挽救。”刘氏说:“事情很急迫了,你应当迅速行动。”九月,石堪换上平民服装,轻骑奔袭兖州,不能获胜,向南逃奔谯城。
丞相石虎派部将郭太追击他,在城父执获石堪,送回襄国,用火烧灼后杀死了他。
又征召南阳王石恢回襄国。
刘氏的图谋泄露,石虎将她废黜并杀死,尊奉石弘的母亲程氏为皇太后。
石堪本来是田氏子孙,多次建立功绩,后赵国主石勒收养他作为自己的儿子。
刘氏有胆略,石勒经常和她共同决断军事,辅佐石勒建立功业,有西汉吕后的遗风,在不妒忌这方面要胜过吕后。
赵河东王生镇关中,石朗镇洛阳。
冬,十月,生、朗皆举兵以讨丞相虎;生自称秦州刺史,遣使来降。
氐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西附张骏。
后赵河东王石生镇守关中,石朗镇守洛阳。
冬季,十月,石生、石朗都起兵讨伐丞相石虎。
石生自称秦州刺史,派使者向晋请降。
氐族统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向西依附张骏。
虎留太子邃守襄国,将步骑七万攻朗于金墉;金墉溃,获朗,刖而斩之;进向长安,以梁王挺为前锋大都督。
生遣将军郭权帅鲜卑涉众二万为前锋以拒之,生将大军继发,军于蒲阪。
权与挺战于潼关,大破之,挺及丞相左长史刘隗皆死,虎还奔渑池,枕尸三百余里。
鲜卑潜与虎通谋,反击生。
生不知挺已死,惧,单骑奔长安。
权收余众,退屯渭。
生遂弃长安,匿于鸡头山。
将军蒋英据长安拒守,虎进兵击英,斩之。
生麾下斩生以降;权奔陇右。
石虎让太子石邃留守襄国,自己带领步、骑兵七万人进攻在金墉的石朗。
金墉被攻破,执获石朗,将他砍掉脚后斩首。
随后向长安进发,让梁王石挺为前锋大都督。
石生派将军郭权率领鲜卑涉部士众二万人为前锋拒敌,石生统领大军随后出发,屯军于蒲阪。
郭权和石挺在潼关接战,石挺大败,石挺和丞相左长史刘隗都阵亡,石虎回军逃往渑池,尸体枕藉达三百多里。
鲜卑族私下与石虎勾结,反戈攻击石生。
石生不知道石挺已死,心中畏惧,单骑逃奔长安。
郭权收聚剩余士众,退却屯军于渭水拐弯处。
石生于是放弃长安,藏匿于鸡头山。
将军蒋英占据长安抵抗防守,石虎进兵攻击蒋英,蒋英被杀。
石生的部下杀死石生投降,郭权逃奔陇右。
虎分命诸将屯、陇,遣将军麻秋讨蒲洪。
洪帅户二万降于虎,虎迎拜洪光烈将军、护氐校尉。
洪至长安,说虎徙关豪杰及氐、羌以实东方,曰:“诸氐皆洪家部曲,洪帅以从,谁敢违者!”虎从之,徙秦、雍民及氐、羌十余万户于关东。
以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使居枋头;轻羌帅姚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使帅其众数万徙居清河之滠头。
石虎分别命令众将屯军于水、陇上,派将军麻秋讨伐蒲洪。
蒲洪率二万户投降石虎,石虎拜授他为光烈将军、护氐校尉。
蒲洪到达长安,劝说石虎迁徙关中的豪强和氐、羌等部落充实东方,他说:“众氐族部落都是我家的部曲,我率领他们归顺,谁敢违抗!”石虎听从他的建议,迁徙秦州、雍州的士民以及氐族、羌族十多万户到关东。
任命蒲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让他居住在枋头,任命羌族首领姚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让他们率领部众数万人迁居到清河的滠头。
虎还襄国,大赦。
赵主弘命虎建魏台,一如魏武王辅汉故事。
石虎返回襄国,实行大赦。
后赵国主石弘令石虎建造魏台,完全仿效魏武帝辅佐汉朝的旧例。
慕容初嗣位,用法严峻,国人多不自安,主簿皇甫真切谏,不听。
慕容刚刚继位,使用刑法过于严厉,国内人大多不知所措,主簿皇甫真恳切劝谏,慕容不听。
庶兄建威将军翰、母弟征虏将军仁,有勇略,屡立战功,得士心;季弟昭,有才艺;皆有宠于。
忌之,翰叹曰:“吾受事于先公,不敢不尽力,幸赖先公之灵,所向有功,此乃天赞吾国,非人力也。
而人谓吾之所办,以为雄才难制,吾岂可坐而待祸邪!”乃与其子出奔段氏。
段辽素闻其才,冀收其用,甚爱重之。
慕容的庶母兄长、建威将军慕容翰和同母兄弟、征虏将军慕容仁,都勇悍而有谋略,多次建立战功,深得人心;小弟弟慕容昭,多才多艺,都受到慕容的宠爱。
慕容妒忌他们,慕容翰叹息说:“我从先父那里接受任职,不敢不尽力,幸好仰仗先父的在天之灵,所向披靡,这是上天助我国,并非人力所为。
但别人却说这是我的力量,以为我具有杰出的才能,难以制服,我怎能坐以待祸呢!”于是和儿子出奔段氏。
段辽平素早就听说他的才能,希望收为己用,所以非常宠爱、看重他。
仁自平郭来奔丧,谓昭曰:“吾等素骄,多无礼于嗣君,嗣君刚严,无罪犹可畏,况有罪乎!”昭曰:“吾辈皆体正嫡,于国有分。
兄素得士心,我在内未为所疑,伺其间隙,除之不难。
兄趣举兵以来,我为内应,事成之日,与我辽东。
男子举事,不克则死,不能效建威偷生异域也。”仁曰:“善!”遂还平郭。
闰月,仁举兵而西。
慕容仁从平郭前来奔丧,对慕容昭说:“我们平素骄纵,经常对现在继位的君主无礼,他为人刚毅严厉,自身无罪尚且令人畏惧,何况有罪呢!”慕容昭说:“我们都身为嫡子,国家应当有我们一份。
兄长您素来得人心,我在宫内也没什么令人怀疑的地方,寻找机会除灭他并不难。
兄长赶紧兴兵前来,我当内应,事成以后,把辽东分给我。
男子汉行事,不成功则死,不能仿效慕容翰到其他地方偷生苟活。”慕容仁说:“好!”于是回返平郭。
闰月,慕容仁兴兵向西进发。
或以仁、昭之谋告,未之信,遣使按验。
仁兵已至黄水,知事露,杀使者,还据平郭。
赐昭死。
遣军祭酒封奕慰抚辽东。
以高诩为广武将军,将兵五千与庶弟建武将军幼、稚、广威将军军、宁远将军汗、司马辽东佟寿共讨仁。
与仁战于汶城北,兵大败,幼、稚、军皆为仁所获;寿尝为仁司马,遂降于仁。
前大农孙机等举辽东城以应仁。
封奕不得入,与汗俱还。
东夷校尉封抽、护军平原乙逸、辽东相太原韩矫皆弃城走,于是仁尽有辽东之地;段辽及鲜卑诸部皆与仁遥相应援。
追思皇甫真之言,以真为平州别驾。
有人把慕容仁、慕容昭的密谋告诉慕容,慕容不相信,派使者查验。
慕容仁的军队已到黄水,知道事情败露,杀死使者,回军占据平郭。
慕容赐令慕容昭自尽,派军祭酒封奕慰抚辽东。
任命高诩为广武将军,领兵五千与异母弟、建武将军慕容幼、慕容稚、广威将军慕容军、宁远将军慕容汗、司马、辽东人佟寿共同讨伐慕容仁,和慕容仁在汶城以北交战,慕容的军队大败,慕容幼、慕容稚、慕容军都被掳获。
佟寿曾是慕容仁的司马,于是归降慕容仁。
前任大农孙机等占据辽东城响应慕容仁。
封奕不能入城,和慕容汗一块儿返回。
东夷校尉封抽、护军平原人乙逸、辽东相太原人韩矫都弃城逃跑,于是慕容仁尽数占有辽东地区。
段辽和鲜卑各部都与慕容仁遥相呼应和声援。
慕容追忆起皇甫真原先说过的话,任命他为平州别驾。
十二月,郭权据上,遣使来降;京兆、新平、扶风、冯翊、北地皆应之。
十二月,郭权占据上,派使者向晋请降,京兆、新平、扶风、冯翊、北地都响应他。
初,张骏欲假道于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许。
骏乃遣治中从事张淳称藩于成以假道;雄伪许之,将使盗覆诸东峡。
蜀人桥赞密以告淳。
淳谓雄曰:“寡君使小臣行无迹之地,万里通诚于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义,能成人之美故也。
若欲杀臣者,当斩之都市,宣示众目曰:‘凉州不忘旧德,通使琅邪!主圣臣明,发觉杀之。
’如此,则义声远播,天下畏威。
今使盗杀之江中,威刑不显,何足以示天下乎!”雄大惊曰:“安有此邪!”
当初,张骏想向成汉借路去建康呈送上表,成汉主李雄不同意。
张骏便派遣治中从事张淳向成汉称臣以便借道。
李雄佯装同意,却准备派盗贼将他沉于东峡。
蜀人桥赞将此事秘密告诉张淳,张淳对李雄说:“我的君主让我来到这未曾通行的地方,不远万里向建康表达诚意,是因为陛下嘉许和崇尚忠义,能够成人之美的缘故。
如果想杀我,应当在都市处斩,向众人宣谕晓示说:‘凉州不忘国家旧恩,与晋互通使节,因为君主圣贤、臣下明察,发觉此事因而杀了他。
’这样,道义的声誉就会远远传播,天下人都懔畏风威。
现在如果让盗贼把我杀害在江中,声威和刑罚都不彰显,怎么能示范天下呢!”李雄大吃一惊,说:“哪有这种事呢!”
司隶校尉景骞言于雄曰:“张淳壮士,请留之。”雄曰:“壮十安肯留!
且试以卿意观之。”骞谓淳曰:“卿体丰大,天热,可且遣下吏,小住须凉。”淳曰:“寡君以皇舆播越,梓宫未返,生民涂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诚上都。
所论事重,非下吏所能传;使下吏可了,则淳亦不来矣。
虽火山汤海,犹将赴之,岂寒暑之足惮哉!”雄谓淳曰:“贵主英名盖世,土险兵强,何不亦称帝自娱一方?”淳曰:“寡君祖考以来,世笃忠贞,以雠耻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娱之有!”雄甚惭,曰:“我之祖考本亦晋臣,遭天下大乱,与六郡之民避难此州,为众所推,遂有今日。
琅邪若能中兴大晋于中国者,亦当帅众辅之。”厚为淳礼而遣之。
淳卒致命于建康。
司隶校尉景骞对李雄说:“张淳是勇士,请把他留下。”李雄说:“既然是勇士,怎能肯留下呢!你暂且试着用自己的意愿试探他。”景骞对张淳说:“你身强体胖,现在天气炎热,何不暂时派遣手下小吏,您在此小住,等待天气转凉?”张淳说:“我的君主因为皇室远徙江南,先帝的梓宫未能送返,生民涂炭,无人拯救,所以派我向皇都表达诚意。
所商议的事情重大,不是小吏可以传达的;如果小吏可以任胜,那么我也就不来了。
即使有火山汤海,我也将前往,天气的寒暑又怎能让人畏惧呢!”李雄对张淳说:“贵君主英名盖世,境内地势险峻,军力强大,为什么不自己称帝,占据一方享乐呢!”张淳说:“我的君主从祖父、父亲开始,世代坚守忠贞,因国耻未能昭雪,枕戈待旦,哪能自己享乐呢!”李雄十分惭愧,说:“我的祖先本来也是晋国大臣,因遇到天下大乱,和六个州郡的民众到此州避难,被民众推拥,才有今天。
琅邪王如果真能在中原中兴大晋的基业,我也会率领士众相助。”于是为张淳准备厚礼,送他上路。
张淳终于到达建康转达了张骏的心意。
长安之失守也,敦煌计吏耿访自汉中入江东,屡上书请遣大使慰抚凉州。
朝廷以访守侍书御史,拜张骏镇西大将军,选陇西贾陵等十二人配之。
访至梁州,道不通,以诏书付贾陵,诈为贾客以达之。
是岁,陵始至凉州,骏遣部曲督王丰等报谢。
长安失守时,敦煌郡掌管计簿的官吏耿访从汉中进入江东,多次上书请求派遣职高位重的使节慰抚凉州臣民。
朝廷让耿访暂任侍书御史,拜授张骏为镇西大将军,挑选陇西人贾陵等十二人配备给他。
耿访到达梁州后,道路不通,便把诏书交给贾陵,假扮为商贩通过。
这年,贾陵刚到凉州,张骏派部曲督王丰等人前来答谢。
九年(甲午、334)
九年(甲午,公元334年)
春,正月,赵改元延熙。
春季,正月,后赵改年号为延熙。
诏以郭权为镇西将军、雍州刺史。
晋朝廷下诏任命郭权为镇西将军、雍州刺史。
仇池王杨难敌卒,子毅立,自称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辨公;以叔父坚头之子盘为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遣使来称藩。
仇池王杨难敌故去,儿子杨毅继立,自称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辨公;任命叔父杨坚头之子杨盘为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派使者来晋称臣。
二月,丁卯,诏遣耿访、王丰赍印绶授张骏大将军、都督陕西·雍·秦·凉州诸军事。
自是每岁使者不绝。
二月,丁卯(二十三日),朝廷下诏派耿访、王丰携带印绶拜授张骏为大将军,都督陕西、雍州、秦州、凉州诸军事。
从此以后每年来往使者不断。
慕容仁以司马翟楷领东夷校尉,前平州别驾庞鉴领辽东相。
慕容仁让司马翟楷兼领东夷校尉,让原先任平州别驾的庞鉴兼领辽东相。
段辽遣兵袭徒河,不克;复遣其弟兰与慕容翰共攻柳城,柳城都尉石琮、城大慕舆并力拒守,兰等不克而退。
辽怒,切责兰等,必令拔之。
休息二旬,复益兵来攻。
士皆重袍蒙,作飞梯,四面俱进,昼夜不息。
琮、拒守弥固,杀伤千余人,卒不能拔。
慕容遣慕容汗及司马封奕等共救之。
戒汗曰:“贼气锐,勿与争锋。”汗性骁果,以千余骑为前锋,直进。
封奕止之,汗不从。
与兰遇于牛尾谷,汗兵大败,死者太半;奕整陈力战,故得不没。
段辽派军队袭击徒河,不能获胜,又派兄弟段兰和慕容翰共同进攻柳城。
柳城都尉石琮、城主慕舆合力拒守,段兰等不能取胜,只好退军。
段辽发怒,痛切地斥责段兰等人,严令他们攻取柳城。
段兰等人休息二十天后,又增添兵力来进攻。
士卒都穿上重重战袍,用盾牌保护,架上云梯,四面同时进攻,昼夜不停。
石琮、慕舆的防守也更加坚固。
杀段兰的士卒一千多人,段兰等人始终无法取胜。
慕容派慕容汗和司马封奕等人共同援救,慕容告诫慕容汗说:“敌人士气正盛,不要和他们争斗以决胜负。”慕容汗性格骁勇果敢,让一千多骑兵为前锋,直赴柳城。
封奕劝阻他,慕容汗不听。
结果和段兰在牛尾谷遭遇,慕容汗的军队大败,死亡过半。
封奕整顿阵列尽力苦战,所以才免遭全军覆没。
兰欲乘胜穷追,慕容翰恐遂灭其国,止之曰:“夫为将当务慎重,审己量敌,非万全不可动。
今虽挫其偏师,未能屈其大势。
多权诈,好为潜伏,若悉国中之众自将以拒我,我县军深入,众寡不敌,此危道也。
且受命之日,正求此捷;若违命贪进,万一取败,功名俱丧,何以返面!”兰曰:“此已成擒,无有余理,卿正虑遂灭卿国耳!今千年在东,若进而得志,吾将迎之以为国嗣,终不负卿,使宗庙不祀也。”千年者,慕容仁小字也。
翰曰:“吾投身相依,无复还理;国之存亡,于我何有!但欲为大国之计,且相为惜功名耳。”乃命所部欲独还,兰不得已而从之。
段兰想乘胜穷追,慕容翰害怕就此灭亡自己的国家,劝阻他说:“作为将领,应当慎重,知己知彼,不到万全的时候不能妄动。
现在敌方的偏师虽被挫败,但主力还未败。
慕容狡诈多谋,喜欢深藏不露,如果他亲自统帅举国士众抵御我们,而我们孤军深入,寡不敌众,这是危险的作法。
况且接受君命的时候,正是想得到今天的胜利,如果违背君命冒进,万一失败,功劳和名望全部丧失,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君主!”段兰说:“这些人被擒已成定局,没有别的道理,你只是忧虑趁势灭亡你的国家罢了!现在慕容千年在东边,如果进军真能实现愿望,我将迎接他充当国家的继承人,终究不会有负于你,让宗庙绝祀的。”所谓千年,即慕容仁的小名。
慕容翰说:“我既然投身依附,就没有再返回的道理。
故国的存亡,和我有什么相干!只是想为贵国出谋划策,并且珍惜你我的功名罢了。”于是命令自己所部,准备独自返回,段兰不得已,随从他共同返回。
三月,成主雄分宁州置交州,以霍彪为宁州刺史,爨深为交州刺史。
三月,成汉主李雄由宁州分置出交州,让霍彪任宁州刺史,爨深任交州刺史。
赵丞相虎遣其将郭敖及章武王斌帅步骑四万西击郭权,军于华阴;夏,四月,上豪族杀权以降。
虎徙秦州三万余户于青、并二州。
长安人陈良夫奔黑羌,与北羌王薄句大等侵扰北地、冯翊。
章武王斌、乐安王韬合击,破之,句大奔马兰山。
郭敖乘胜逐北,为羌所败,死者什七八。
斌等收军还三城。
虎遣使诛郭敖。
秦王宏有怨言,虎幽之。
后赵丞相石虎派部将郭敖和章武王石斌率步、骑兵四万人向西进攻郭权,屯军华阴。
夏季,四月,上豪族杀死郭权投降。
石虎将秦州三万多户民众迁徙到青州和并州。
长安人陈良夫逃奔黑羌,和北羌王薄句大等人侵扰北地、冯翊。
章武王石斌、乐安王石韬合力攻击,打败他们,薄句大逃奔马兰山。
郭敖乘胜追击败兵,反被羌人战败,死亡人数占十之七八。
石斌等人收兵回到三城。
石虎派使者处死郭敖。
秦王石宏有怨言,石虎将他幽禁。
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
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
长沙桓公陶侃,晚年深以满盈自惧,不预朝权,屡欲告老归国,佐吏等苦留之。
六月,侃疾笃,上表逊位。
遣左长史殷羡奉送所假节、麾、幢、曲盖、侍中貂蝉、大尉章、荆、江、雍、梁、交、广、益、宁八州刺史印传、戟;军资、器仗、牛马、舟船,皆有定簿,封印仓库,侃自加管钥。
以后事付右司马王愆期,加督护统领文武。
甲寅,舆车出,临津就船,将归长沙,顾谓愆期曰:“老子婆娑,正坐诸君!”乙卯,薨于樊。
侃在军四十一年,明毅善断,识察纤密,人不能欺;自南陵迄于白帝,数千里中,路不拾遗。
及薨,尚书梅陶与亲人曹识书曰:“陶公机神明鉴似魏武,忠顺勤劳似孔明,陆抗诸人不能及也。”谢安每言:“陶公虽用法而恒得法外意。”安,鲲之从子也。
长沙桓公陶侃,到晚年深深畏惧物极必反的道理,因此不参预朝政,多次想告老还乡,佐吏们苦苦相留。
六月,陶侃病重,上表请求退位。
派左长史殷羡归还持有的朝廷符节、麾、憧、曲盖、侍中貂蝉、太尉印章,以及荆、江、雍、梁、交、广、益、宁八州的刺史印传和戟。
至于军资、器仗、牛马、舟船等,都有簿录统计,封存仓库,由陶侃亲自上锁。
陶侃将后事托付给右司马王愆期,授予督护官职,统领文武官吏。
甲寅(十二日),陶侃乘车离开武昌,到渡口乘船,准备回长沙,回头对王愆期说:“老夫现在蹒跚难行,正因你们阻拦。”乙卯(十三日),在樊去世。
陶侃领军四十一年,明智、坚毅,善于决断;见识纤密,别人难以欺蒙。
自南陵到白帝,几千里的辖域内路不拾遗。
陶侃去世后,尚书梅陶给亲友曹识的信说:“陶公的神机明鉴如同魏武帝,忠顺勤军好比孔明,陆抗等人比不上他。”谢安经常说:“陶公虽然运用刑法,但常常能领会刑法之外的含意。”谢安即谢鲲的侄子。
成主雄生疡于头。
身素多金创。
及病,旧痕皆脓溃,诸子皆恶而远之;独太子班昼夜侍侧,不脱衣冠,亲为吮脓。
雄召大将军建宁王寿受遗诏辅政。
丁卯,雄卒,太子班即位。
以建宁王寿录尚书事,政事皆委于寿及司徒何点、尚书王,班居中行丧礼,一无所预。
成汉主李雄头部生疮,身体原有很多创伤,等到病发时,旧伤痕全部化脓溃烂,儿子们都因厌恶而远远躲开,只有太子李班昼夜在身边侍候,不脱衣帽,亲自为他吮吸脓肿。
李雄征召大将军、建宁王李寿接受遗诏辅佐朝政。
丁卯(二十五日),李雄故去,太子李班即位。
任命建宁王李寿录尚书事,政事都委决于李寿和司徒何点,尚书王。
李班居住在宫中服丧,毫不干预。
辛未,加平西将军庾亮征西将军、假节、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领江·豫·荆三州刺史,镇武昌。
亮辟殷浩为记室参军。
浩,羡之子也,与豫章太守褚裒、丹阳丞杜,皆以识度清远,善谈《老》、《易》,擅名江东,而浩尤为风流所宗。
裒,之孙;,锡之子也。
桓彝尝谓裒曰:“季野有皮里《春秋》。”言其外无臧否,而内有褒贬也。
谢安曰:“裒虽不言,而四时之气亦备矣。”
辛未(二十九日),朝廷授予平西将军庾亮征西将军,假节,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兼领江、豫、荆三州刺史,镇守武昌。
庾亮召用殷浩为记室参军。
殷浩即殷羡的儿子,和豫章太守褚裒、丹阳丞杜都因见识清晰、气度弘远,善于进谈《老子》、《周易》,在江东负有盛名,而殷浩尤其被风流雅士所推重。
褚裒即褚的孙子,杜即杜锡的儿子。
桓彝曾经评论褚裒说:“褚季野有皮里《春秋》。”是说他表面不作评论,但内心却有所褒贬。
谢安说:“褚裒虽然不说话,但气度弘远。”
秋,八月,王济还辽东,诏遣侍御史王齐祭辽东公,又遣谒者徐孟策拜慕容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公,持节、承制封拜,一如故事。
船下马石津,皆为慕容仁所留。
秋季,八月,王济返回辽东,成帝下诏派侍御史王齐祭奠辽东公慕容,又派谒者徐孟册封慕容为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公,持朝廷符节、秉承皇帝旨意封官拜爵,与慕容旧例完全相同。
舟船行至马石津,都被慕容仁扣留。
九月,戊寅,卫将军江陵穆公陆晔卒。
九月,戊寅(初八),卫将军、江陵穆公陆晔去世。
成主雄之子车骑将军赵屯江阳,奔丧至成都。
以太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与其弟安东将军期谋作乱。
班弟劝班遣赵还江阳,以期为梁州刺史,镇葭萌。
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无所疑间,遣出屯于涪。
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弑之于殡宫,并杀班兄领军将军都;矫太后任氏令,罪状班而废之。
成汉主李雄的儿子、车骑将军李越驻屯江阳,回到成都奔父丧。
他认为太子李班不是李雄亲生,心中不服,和兄弟、安东将军李期阴谋作乱。
李班的兄弟李劝李班遣送李越回江阳,让李期出任梁州刺史,镇守葭萌。
但李班因为父亲未安葬,不忍心遣返,推心置腹地对待他们,没有任何猜忌和疏远,让李离开成都,驻屯于涪。
冬季,十月,癸亥朔(疑误),李越乘李班夜间哭吊,将他杀死在殡宫,同时杀死李班的兄长、领军将军李都。
矫称太后任氏的诏令,罗列李班的罪状,因而废黜其位。
初,期母冉氏贱,任氏母养之。
期多才艺,有令名;及班死,众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
甲子,期即皇帝位。
谥班曰戾太子。
以越为相国,封建宁王;加大将军寿大都督,徙封汉王;皆录尚书事。
以兄霸为中领军、镇南大将军;弟保为镇西大将军、汶山太守;从兄始为征东大将军,代越镇江阳。
丙寅,葬雄于安都陵,谥曰武皇帝,庙号太宗。
当初,李期的生母冉氏身份低贱,认任氏为养母,由任氏抚养。
李期多才多艺,有好名声。
李班死后,众人打算立李越为国主,李越推奉李期,立他为国主。
甲子(二十四日),李期即帝位。
为李班赐谥号为戾太子。
李期任命李越为相国,封建宁王,授予大将军李寿大都督,改封汉王,都录尚书事。
又任兄长李霸为中领军、镇南大将军;兄弟李保任镇西大将军、汶山太守;堂兄李始任征东大将军,代替李越镇守江阳。
丙寅(二十六日),将李雄安葬在安都陵,谥号武皇帝,庙号太宗。
始欲与寿共攻期,寿不敢发。
始怒,反谮寿于期,请杀之。
期欲藉寿以讨李,故不许,遣寿将兵向涪。
寿先遣使告以去就利害,开其去路,遂来奔。
诏以为巴郡太守。
期以寿为梁州刺史,屯涪。
李始想和李寿共同攻击李期,李寿不敢发难,李始发怒,反而向李期诋谗李寿,请求杀掉他。
李期想依靠李寿征讨李,所以不同意,派李寿率军向涪进发。
李寿事先派遣使者向李剖析逃亡与归降之间的利害关系,并让开他离
去的道路,李便投奔东晋,朝廷下诏任命他为巴郡太守。
李期任李寿为梁州
刺史,屯驻在涪。
赵主弘自赍玺绶诣魏宫,请禅位于丞相虎。
虎曰:“帝王大业,天下自当有议,何为自论此邪!”弘流涕还宫,谓太后程氏曰:“先帝种真无复遗矣!”于是尚书奏:“魏台请依唐、虞禅让故事,”虎曰:“弘愚暗,居丧无礼,便当废之,何禅让也!”十一月,虎遣郭殷入宫,废弘为海阳王。
弘安步就车,容色自若,谓群臣曰:“庸昧不堪纂承大统,夫复何言!”群臣莫不流涕,宫人恸哭。
群臣诣魏台劝进,虎曰:“皇帝者盛德之号,非所敢当,且可称居摄赵天王。”幽弘及太后程氏、秦王宏、南阳王恢于崇训宫,寻皆杀之。
后赵国主石弘自己携带印玺到魏宫,请求将君位禅让给丞相石虎。
石虎说:“帝王的大业,天下人自会有公议,为什么自己选择这样做呢!”石弘流着眼泪回宫,对太后程氏说:“先帝的骨肉真的不会再遗存了!”此时尚书奏议说:“魏王请您依照唐尧、虞舜的禅让旧例行事。”石虎说:“石弘愚昧昏暗,服丧无礼,应当将他废黜,谈什么禅让!”十一月,石虎派郭殷进宫,废黜石弘为海阳王。
石弘缓步就车,神色从容,对群臣们说:“我庸碌愚昧不堪继承皇帝大统,还有什么可说的。”群臣人人流泪,宫女恸哭。
群臣到魏宫进劝石虎即位。
石虎说:“皇帝是美盛品德的称号,不是我敢承受的,暂且可以称作居摄赵天王。”石虎将石弘和太后程氏、秦王石宏、南阳王石恢幽禁在崇训宫,不久全数杀害。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称疾不贺,虎累召之,乃至。
正色谓虎曰:“弋仲常谓大王命世英雄,柰何把臂受托而返夺之邪!”虎曰:“吾岂乐此哉!顾海阳年少,恐不能了家事,故代之耳。”心虽不平,然察其诚实,亦不之罪。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称病不来朝贺,石虎屡次相召,这才前来。
姚弋仲表情端庄严肃地对石虎说:“我经常说大王是闻名于世的英雄,怎么握着手臂受托辅佐遗孤,反而夺人君位呢?”石虎说:“我哪里喜欢这样做!不过海阳王年少,恐怕不能治理家事,所以代替他罢了。”石虎心中虽然怨怒不平,但看姚弋仲为人诚恳实在,也不加罪于他。
虎以夔安为侍中、太尉、守尚书令,郭殷为司空,韩为尚书左仆射,魏郡申钟为侍中,郎为光禄大夫,王波为中书令。
文武封拜各有差。
虎行如信都,复还襄国。
石虎任夔安为侍中、太尉、执掌尚书令,任郭殷为司空,韩为尚书左仆射,魏郡人申钟任侍中,郎为光禄大夫,王波任中书令。
其余文武官员封爵拜官各有差等。
石虎出行到信都,又返回襄国。
慕容讨辽东,甲申,至襄平。
辽东人王岌密信请降。
师进,入城,翟楷、庞鉴单骑走,居就、新昌等县皆降。
欲悉辽东民,高诩谏曰:“辽东之叛,实非本图,直畏仁凶威,不得不从。
今元恶犹存,始克此城,遽加夷灭,则未下之城,无归善之路矣。”乃止。
分徙辽东大姓于棘城。
以杜群为辽东相,安辑遗民。
慕容讨伐辽东,甲申(十五日),到达襄平。
辽东人王岌秘密派使者请降。
军队进发,进入辽东城,翟楷、庞鉴单骑逃跑,居就、新昌等县全都归降。
慕容想尽数坑杀辽东居民,高诩劝谏说:“辽东的背叛,其实不是他们的本意,只不过畏惧慕容仁的凶戾横威,不得不听从。
如今首恶还活着,刚刚攻克此城,便急于诛灭民众,那么未被攻克的城池,就没有归顺从良的道路了。”慕容这才罢休。
于是分批迁徙辽东的豪门大姓到棘城,任命杜群为辽东相,安抚余留的民众。
十二月,赵徐州从事兰陵朱纵斩刺史郭祥,以彭城来降,赵将王朗攻之,纵奔淮南。
十二月,后赵徐州从事兰陵人朱纵杀刺史郭祥,献彭城降晋。
后赵将领王朗进攻朱纵,朱纵逃奔淮南。
慕容仁遣兵袭新昌,督护新兴王击走之,遂徙新昌入襄平。
慕容仁派兵攻击新昌,督护、新兴人王将他击退,于是将新昌的士民迁徙到襄平。
咸康元年(乙未、335)
晋成帝咸康元年(乙未,公元335年)
春,正月,庚午朔,帝加元服。
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庚午朔(初一),成帝加冠,大赦天下,改年号咸康。
成、赵皆大赦,成改元玉恒,赵改元建武。
成汉、后赵都在境内实行大赦,成汉改年号为玉恒,后赵改年号为建武。
成主期立皇后阎氏,以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骠骑将军、尚书令王为司徒。
成汉国主李期册立皇后阎氏,任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任命骠骑将军、尚书令王为司徒。
赵王虎命太子邃省可尚书奏事,惟祀效庙、选牧守、征伐、刑杀乃亲之。
虎好治宫室,鹳雀台崩,杀典匠少府任汪;复使修之,倍于其旧。
邃保母刘芝封宜城君,关预朝权,受纳贿赂,求仕进者多出其门。
后赵王石虎令太子石邃省视、决断尚书奏事,只有祭祀郊庙、选任地方官员、征伐、刑杀方面的奏事才亲自审议。
石虎爱营建宫室,鹳雀台崩圮,便杀死典匠少府任汪,又让人重修,规模比原先扩大一倍。
封石邃的保姆刘芝为宜城君,干预朝政,接受贿赂,谋求任官,晋升的人大多出入其门。
慕容置左、右司马,以司马韩矫、军祭酒封奕为之。
慕容设置左、右司马,分别让司马韩矫、军祭酒封奕出任。
司徒导以羸疾,不堪朝会,三月,乙酉,帝幸其府,与群臣宴于内室,拜导并拜其妻曹氏。
侍中孔坦密表切谏,以为帝初加元服,动宜顾礼,帝从之。
坦又以帝委政于导,从容言曰:“陛下春秋已长,圣敬日跻,宜博纳朝臣,谘诹善道。”导闻而恶之,出坦为廷尉。
坦不得意,以疾去职。
司徒王导因为身患手足麻木之病,不能参与朝会。
三月,乙酉(十七日),成帝驾临他的宅府,和 群臣在内府宴饮,向王导及妻子曹氏行拜礼。
侍中孔坦私下写表文恳切劝谏,认为元帝刚刚加冠,举动应当遵从礼仪,成帝应从。
孔坦又因为成帝将朝政委付王导,缓缓进言说:“陛下年龄渐大,聪明、端肃每日俱进,应当广泛听取群臣的意见,征询正确美好的办法。”王导听说后憎恶孔坦,调出孔坦任廷尉。
孔坦不得志,称病辞职。
丹阳尹桓景,为人谄巧,导亲爱之。
会荧惑守南斗经旬,导谓领军将军陶回曰:“斗,扬州之分,吾当逊位以厌天谴。”回曰:“公以明德作辅,而与桓景造膝,使荧惑何以退舍!”导深愧之。
丹阳尹桓景,为人谄谀巧佞,王导亲近宠爱他。
适逢火星在南斗六星位滞留十余天,王导对领军将军陶回说:“南斗是扬州的分野,我将退位来安定上天的谴责。”陶回说:“您凭仗显明的道德出任辅佐,却与桓景抵膝亲近,怎么能使火星退归正位!”王导对此深感惭愧。
导辟太原王为掾,王述为中兵属。
述,昶之曾孙也。
不修小廉,而以清约见称。
与沛国齐名,友善。
常称性至通而自然有节。
曰:“刘君知我,胜我自知。”当时称风流者,以、为首。
述性沈静,每坐客辩论蜂起,而述处之恬如也。
年三十,尚未知名,人谓之痴。
导以门地辟之。
既见,唯问在东米价,述张目不答。
导曰:“王掾不痴,人何言痴也!”尝见导每发言,一坐莫不赞美,述正色曰:“人非尧、舜,何得每事尽善!”导改容谢之。
王导征召太原人王为僚属,王述为中兵属。
王述即王昶的曾孙。
王不修小节,而以清静简约著称。
与沛国刘齐名,关系友善。
刘经常说王性情至为通达,自然而有节操。
王说:“刘君对我的了解,胜过我对自己的认识。”当时被称为风流雅士的,以刘、王为首。
王述性格沉称安静,每当坐客们争相辩驳论理,王述却安然处之。
王述三十岁,尚未出名,大家说他痴呆。
王导因为他的门第而征召他。
见面以后,王导只问他在东方时米价,王述睁大眼睛不回答。
王导说:“王述并不痴呆,人们为何说他痴呆!”王述曾经见到只要王导一说话,满座人无不赞美,于是表情严肃地说:“人不是尧、舜,哪能每件事都是对的!”王导改以严肃的脸色向他道谢。
赵王虎南游,临江而还。
有游骑十余至历阳,历阳太守袁耽表上之,不言骑多少。
朝廷震惧,司徒导请出讨之。
夏四月,加导大司马、假黄钺、都督征讨诸军事。
癸丑,帝观兵广莫门,分命诸将救历阳及戍慈湖、牛渚、芜湖;司空郗鉴使广陵相陈光将兵入卫京师。
俄闻赵骑至少,又已去,戊午,解严,王导解大司马。
袁耽坐轻妄免官。
后赵王石虎去南方游巡,到达长江才返回。
手下的游动骑兵十多人到达历阳,历阳太守袁耽上表奏上,没说骑兵的数量。
朝廷震动恐惧,司徒王导请求出兵征讨。
夏季,四月,授予王导大司马、假黄钺、都督征讨诸军事。
癸丑(十六日),成帝到广莫门检阅军队,分别命令众将领救援历阳,以及戍守慈湖、牛渚、芜湖。
司空郗鉴让广陵相陈光领兵进入京城护卫。
不久听说赵国骑兵数量极少,又已经离去,戊午(二十一日),解除军队的戒备状态,王导卸除大司马职,袁耽坐罪轻妄不察被免官。
赵征虏将军石遇攻桓宣于襄阳,不克。
后赵征虏将军石遇进攻驻守襄阳的桓宣,不能取胜。
大旱,会稽馀姚米斗五百。
晋发生严重旱灾,会稽郡的余姚每斗米价格五百钱。
秋,七月,慕容立子俊为世子。
秋季,七月,慕容立儿子慕容为世子。
九月,赵王虎迁都于邺,大赦。
九月,赵王石虎迁都于邺,实行大赦。
初,赵主勒以天竺僧佛图澄豫言成败,数有验,敬事之。
及虎即位,奉之尤谨,衣以绫锦,乘以雕辇。
朝会之日,太子、诸公扶翼上殿,主者唱“大和尚”,众坐皆起。
使司空李农旦夕问起居,太子、诸公五日一朝。
国人化之,率多事佛,澄之所在,无敢向其方面涕唾者。
争造寺庙,削发出家。
虎以其真伪杂糅,或避赋役为奸宄,乃下诏问中书曰:“佛,国家所奉,里闾小人无爵秩者,应事佛不?”著作郎王度等议曰:“王者祭祀,典礼具存。
佛,外国之神,非天子诸华所应祠奉。
汉氏初传其道,唯听西域人立寺都邑以奉之,汉人皆不得出家;魏世亦然。
今宜禁公卿以下毋得诣寺烧香、礼拜;其赵人为沙门者,皆返初服。”虎诏曰:“朕生自边鄙,忝君诸夏,至于飨祀,应从本俗。
其夷、赵百姓乐事佛者,特听之。”
当初,后赵国主石勒因为天竺僧人佛图澄预先陈言事情的成败,多次得到验证,恭敬地侍奉他。
石虎即位后,侍奉他更为恭谨,让他穿绫锦,乘雕辇。
到朝会的日子,太子、各位公卿扶持上殿,掌管朝仪的人唱名说:“大和尚”,满座都起身。
石虎让司空李农早晚问候佛图澄的起居,太子、公卿每五天朝见他一次。
国内人受此影响,大多崇尚佛教,佛图澄所在之处,无人敢朝着那个方面吐口水。
大家争着建造寺庙,削发出家。
石虎因为拜佛出家的人真伪杂混,有的借此躲避赋税和徭役,干不法的勾当,于是下诏书问中书说:“佛教是国家所尊奉的,里闾平民百姓没有官爵的人,是否应当事佛?”著作郎王度等人评议说:“君王的祭祀,有典制礼仪可供遵循。
佛是外国的神灵,不是天子和各华夏民族所应祠奉的。
汉朝佛教开始传入,当时只是允许西域人在都邑建立寺庙来祠奉,汉人都不让出家,魏朝也是这样。
现在应当禁止公卿以下的人等,不让他们到寺庙烧香、拜佛;凡赵国人当和尚的,都恢复原先的服饰。”石虎下诏说:“朕出生在边鄙之地,愧为华夏民族的君上,至于祭祀,应当遵从本来的习俗。
凡夷族、赵国百姓乐意尊崇佛教的,特别听任其便。”
赵章武王斌帅精骑二万并秦、雍二州兵以讨薄句大,平之。
后赵章武王石斌率精锐骑兵二万人,连同秦州、雍州的士兵讨伐薄句大,平定了他们。
成太子班之舅罗演,与汉王相天水上官澹,谋杀成主期,立班子。
事觉,期杀演、澹及班母罗氏。
成汉太子李班的舅父罗演和汉王相、天水人上官澹图谋杀死成汉国主李期,立李班的儿子为王。
事情败露,李期杀死罗演、上官澹及李班生母罗氏。
期自以得志,轻诸旧臣,信任尚书令景骞、尚书姚华、田褒、中常侍许涪等,刑赏大政,皆决于数人,希复关公卿。
褒无他才,尝劝成主雄立期为太子,故有宠。
由是纪纲隳紊,雄业始衰。
李期自以为志得意满,轻视各位旧臣,听信重用尚书书令景骞、尚书姚华、田褒、中常侍许涪等人,刑罚赏赐之类的重大政事,都由这几个人决断,很少再向公卿咨询。
田褒没有别的才能,曾经劝说成汉主李雄册立李期为太子,
所以得宠。
由此朝廷的法度毁圮紊乱,李雄创下的基业开始衰败。
冬,十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乙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慕容仁遣王齐等南还。
齐等自海道趣棘城,齐遇风不至。
十二月,徐孟等至棘城,慕容始受朝命。
慕容仁遣送王齐等人归返南方。
王齐等人从海路开赴棘城,王齐乘坐的船遇上海风,未能到达。
十二月,徐孟等人到达棘城,慕容开始接受朝廷的任命。
段氏、宇文氏各遣使诣慕容仁,馆于平郭城外。
帐下督张英将百余骑间道潜行掩击之,斩宇文氏使十余人,生擒段氏使以归。
段氏、宇文氏各自派遣使者拜见慕容仁,下榻于平郭城外。
慕容的帐下督张英领着一百多骑兵由小道偷偷前往突然袭击他们,斩杀宇文氏的使节十多人,活捉段氏使者返回。
是岁,明帝母建安君荀氏卒。
荀氏在禁中,尊重同于太后;诏赠豫章郡君。
这年,明帝母亲建安君荀氏死。
荀氏在宫禁中,受到的尊重如同太后;成帝下诏赐赠名号为豫章郡君。
代王翳槐以贺兰蔼头不恭,将召而戮之,诸部皆叛。
代王纥那自宇文部入,诸部复奉之。
翳槐奔邺,赵人厚遇之。
代王拓跋翳槐因为贺兰蔼头对己不恭,准备召他前来,加以杀害,各部落全都反叛。
代王拓跋纥那由宇文部入境,各部落又重新尊奉他为王。
拓跋
翳槐逃奔到邺,后赵人隆礼相待。
初,张轨及二子、茂,虽保据河右,而军旅之事无岁无之。
及张骏嗣位,境内渐平。
骏勤修庶政,总御文武,咸得其用,民富兵强,远近称之以为贤君。
骏遣将杨宣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诸国焉耆、于阗之属,皆诣臧朝贡。
骏于姑臧南作五殿,官属皆称臣。
当初,张轨及两个儿子张、张茂虽然据守河右,但每年都有战事。
至张骏继位,境内渐渐平定。
张骏辛勤治理各种政事,总领文武官员,让他们各得其用,民富兵强,远近之人都称他为贤君。
张骏派部将杨宣攻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各国如焉耆,于之类,都赴姑臧朝贡。
张骏在姑臧城南建造五座宫殿,官属都自称为臣。
骏有兼秦、雍之志,遣参军麴护上疏,以为:“勒、雄既死,虎、期继逆,兆庶离主,渐冉经世;先老消落,后生不识,慕恋之心,日远日忘。
乞敕司空鉴、征西亮等泛舟江、沔,首尾齐举。”
张骏有兼并秦州、雍州的志向,派参军麴护向东晋上疏,认为:“石勒、李雄死后,石虎、李期继承叛逆,万民离开了君主,逐渐经过了一代人。
先生老辈衰老死亡,后生小辈不知旧事,仰慕思恋之心,一天天疏远、一天天淡忘。
乞请敕令司空郗鉴、征西将军庾亮等泛舟于长江、沔水,与我互相呼应,同时发动。”
二年(丙申、336)
二年(丙申,公元336年)
春,正月,辛巳,彗星见于奎、娄。
春季,正月,辛巳(十八日),奎宿、娄宿一带出现慧星。
慕容将讨慕容仁,司马高诩曰:“仁叛弃君亲,民神共怒;前此海未尝冻,自仁反以来,连年冻者三矣。
且仁专备陆道,天其或者欲使吾乘海冰以袭之也。”从之。
群僚皆言涉冰危事,不若从陆道。
曰:“吾计已决,敢沮者斩!”
慕容准备讨伐慕容仁,司马高诩说:“慕容仁背叛和抛弃君主亲人,神灵和士民共同恨怒,此前海水从未冻冰,自从慕容仁反叛以来,连续结冻已经三年了。
况且慕容仁专门防备陆路,上天大概是想让我们乘海结冰时去袭击他吧。”慕容听从了他的意见。
众僚佐都说由冰上过海是危险的事,不如改走陆路。
慕容说:“我计议已定,敢阻拦的人斩首!”
壬年,帅其弟军师将军评等自昌黎东,践冰而进,凡三百余里。
至历林口,舍辎重,轻兵趣平郭。
去城七里,候骑以告仁,仁狼狈出战。
张英之俘二使也,仁恨不穷追;及至,仁以为复遣偏师轻出寇抄,不知自来,谓左右曰:“今兹当不使其匹马得返矣!”乙未,仁悉众陈于城之西北。
慕容军帅所部降于,仁众沮动;从而纵击,大破之。
仁走,其帐下皆叛,遂擒之。
先为斩其帐下之叛者,然后赐仁死。
丁衡、游毅、孙机等,皆仁所信用也,执而斩之;王冰自杀。
慕容幼、慕容稚、佟寿、郭充、翟楷、庞鉴,皆东走,幼中道而还;兵追及楷、鉴,斩之;寿、充奔高丽。
自余吏民为仁所诖误者,皆赦之。
封高诩为汝阳侯。
壬年(十九日),慕容率领其弟、军师将军慕容评等从昌黎东行踏冰前进,共三百多里。
到历林口,舍弃辎重,轻兵赶赴平郭。
离城七里,侦察骑兵告知慕容仁,慕容仁勉强迎战。
张英掳获段氏、宇文氏使者的时候,慕容仁怨恨自己没有穷追不舍;等到慕容前来时,慕容仁以为慕容又派遣一小部分军队轻装出发侵扰劫掠,不知道慕容亲自前来,对左右侍从说:“这回应当让他们连一匹马都回不去!”乙未(疑误),慕容仁倾其士众在城西北结阵,慕容军率其所部归降慕容,慕容仁的兵众气馁骚动,慕容乘机纵兵攻袭,重创敌军。
慕容仁逃跑,其军中吏众全部反叛,于是被擒获,慕容先为他斩杀了军中反叛的人,然后赐慕容仁死。
丁衡、游毅、孙机等人,都是慕容仁所信任重用的,被慕容执获斩首,王冰自杀。
慕容幼、慕容稚、佟寿、郭充、翟楷、庞鉴等人都向东逃亡,慕容幼中途返回。
慕容的军队追上翟楷、庞鉴,将其斩首。
佟寿、郭充逃奔高丽。
其余被慕容仁贻误连累的吏民,慕容都予以赦免。
封高诩为汝阳侯。
二月,尚书仆射王彬卒。
二月,尚书仆射王彬去世。
辛亥,帝临轩,遣使备六礼逆故当阳侯杜女陵阳为皇后,大赦;群臣毕贺。
辛亥(十九日),成帝驾临殿前,派使者按六礼的仪式迎接原当阳侯杜之女杜陵阳为皇后,大赦天下,群臣都来致贺。
夏,六月,段辽遣中军将军李咏袭慕容。
咏趣武兴,都尉张萌击擒之。
辽别遣段兰将步骑数万屯柳城西回水,宇文逸豆归攻安晋以为兰声援。
帅步骑五万向柳城,兰不战而遁。
引兵北趣安晋,逸豆归弃辎重走;遣司马封奕帅轻骑追击,大破之。
谓诸将曰:“二虏耻无功,必将复至,宜于柳城左右设伏以待之。”乃遣封奕帅骑数千伏于马兜山。
三月,段辽果将数千骑来寇抄。
奕纵击,大破之,斩其将荣伯保。
夏季,六月,段辽派将军李咏攻袭慕容。
李咏赴武兴,被都尉张萌击败擒获。
段辽另外派遣段兰率步、骑兵数万人驻屯在柳城以西的回水,宇文逸豆归进攻安晋,以此与段兰互为援助。
慕容率步、骑兵五万人向柳城进发,段兰不战而逃。
慕容领兵向北赶赴安晋,宇文逸豆归丢弃辎重逃跑。
慕容派司马封奕率轻骑追袭,重创宇文逸豆归所部。
慕容对众将领说:“这两个敌虏耻于战而无功,必定还会再来,应当在柳城附近设下埋伏等待他们。”于是派封奕率骑兵千人埋伏在马兜山。
三月,段辽果然带领几千骑兵前来侵扰劫掠,封奕出动骑兵攻击,大败敌军,段辽部将荣伯保被杀。
前廷尉孔坦卒。
坦疾笃,庾冰省之,流涕。
坦慨然曰:“大丈夫将终,不问以济国安民之术,乃为儿女子相泣邪!”冰深谢之。
前廷尉孔坦死。
孔坦病重时,庾冰前往探视,为之流泪。
孔坦慷慨地说:“大丈夫将死,不向他询问治国安民的办法,却像小儿女一样哭泣吗!”庾冰向他深深致歉。
九月,慕容遣长史刘斌、兼郎中令辽东阳景送徐孟等还建康。
九月,慕容派长史刘斌、兼郎中令辽东人阳景护送徐孟等人返回建康。
冬,十月,广州刺史邓岳遣督护王随等击夜郎、兴古,皆克之。
加岳督宁州。
冬季,十月,广州刺史邓岳派督护王随等人进攻夜郎、兴古,都获胜。
授予邓岳督察宁州。
成主期以从子尚书仆射武陵公载有隽才,忌之,诬以谋反,杀之。
成汉国主李期因侄子尚书仆射武陵公李载才能俊逸出众,心中妒忌,便诬陷他谋反,将他杀害。
十一月,诏建威将军司马勋将兵安集汉中;成汉王寿击败之。
寿遂置汉
中守宰,戍南郑而还。
十一月,朝廷诏令建威将军司马勋领兵安抚汉史,被成汉的汉王李寿击败。
李寿随即设置汉中的守吏,在南郡安排好戍守力量,然后返回。
索头郁鞠帅众三万降于赵,赵拜郁鞠等十三人为亲赵王,散其部众于冀、青等六州。
索头部郁鞠率士众三万人归降后赵,后赵拜授郁鞠等十三人为亲赵王,遣散其部众到冀州、青州等六州之中。
赵王虎作太武殿于襄国,作东、西宫于邺,十二月,皆成。
太武殿基高二丈八尺,纵六十五步,广七十五步,以文石。
下穿伏室,置卫士五百人。
以漆灌瓦,金,银楹,珠帘,玉壁,穷极工巧。
殿上施白玉床、流苏帐,为金莲华以冠帐顶。
又作九殿于显阳殿后,选士民之女以实之,服珠玉、被绮者万余人。
教宫人占星气、马步射。
置女太史,杂伎工巧,皆与外同。
以女骑千人为卤簿,皆著紫纶巾,熟锦,金银镂带,五文织成靴,执羽仪,鸣鼓吹,游宴以自随。
于是赵大旱,金一斤直粟二斗,百姓嗷然;而虎用兵不息,百役并兴。
使牙门张弥徙洛阳钟、九龙、翁仲、铜驼,飞廉于邺,载以四轮缠车,辙广四尺,深二尺。
一锺没于河,募浮没三百人入河,系以竹,用牛百头,鹿栌引之,乃出,造万斛之舟以济之。
既至邺,虎大悦,为之赦二岁刑,赉百官谷帛,赐民爵一级。
又用尚方令解飞之言,于邺南投石于河,以作飞桥,功费数千万亿,桥竟不成,役夫饥甚,乃止。
使令长帅民入山泽采橡及鱼以佐食,复为权豪所夺,民无所得。
后赵王石虎在襄国建造太武殿,又在邺营建东、西二宫,十二月,全部峻工。
太武殿台基高二丈八尺,长六十五步,宽七十五步,用有纹理的石块砌成。
殿基下挖掘地下宫室,安置卫士五百人。
用漆涂饰屋瓦,用金子装饰瓦当,用银装饰楹柱,珠帘玉壁,巧夺天工。
宫殿内安放白玉床,挂着流苏帐,造金莲花覆盖在帐顶。
又在显阳殿后面建造九座宫殿,挑选士民的女儿安置在殿内,佩戴珠玉、身穿绫罗绸缎的有一万多人,教她们占星气,马上及马下的射术。
又设置女太史,各种杂术、技巧,都与外边男子相同。
石虎又让女骑兵一千人充当车驾的侍从,都戴着紫纶头巾,穿熟锦制作的裤子,用金银镂带,用五彩织成靴子,手执羽仪,鸣奏军乐,跟随自己游巡宴饮。
此时后赵发生严重旱灾,金子一斤只能买粟二斗,百姓嗷嗷待哺,但石虎却用兵不止,各种徭役繁重。
石虎让牙门张弥把洛阳的钟、九龙、翁仲、铜驼、飞廉搬运到邺,用四轮缠辋车运载,车辙间距四尺,深二尺。
运载中有一口钟沉于黄河,为此招募三百名谙熟水性的人潜入黄河,用竹质的大绳捆扎,然后用一百头牛牵引起重滑车,这才把钟拉出水面,又建造可以载重万斛的大船运送。
东西运到邺,石虎大为喜悦,为此赦免两年的刑罚,赐给百官谷物丝帛,民众赐爵位一级。
石虎又采用尚方令解飞的意见,在邺的南面将石块抛入黄河,用以建造凌空架设的高桥,工程耗费几千万亿,桥最终没有建成,从事劳役的人饥饿难忍,这才停工。
又让官吏带领民众上山入水,采橡实、捕鱼作为辅助食物,但又被权豪抢夺,民众毫无所得。
初,日南夷帅范稚,有奴曰范文,常随商贾往来中国;后至林邑,教林邑王范逸作城郭、宫室、器械,逸爱信之,使为将。
文遂谮逸诸子,或徙或逃。
是岁,逸卒,文诈迎逸子于他国,置毒于椰酒而杀之,文自立为王。
于是出兵攻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乾鲁、扶单等国,皆灭之,有众四五万,遣使奉表入贡。
当初,日南夷首领范稚,有个奴仆叫范文,经常跟随商贾来往中原,后来到了林邑,教林邑王范逸建造城郭、宫室、器械,范逸宠爱并信任他,任用他为将领。
范文于是谮毁范逸的几个儿子,逼得他们有的迁徙,有的逃亡。
这年,范逸死,范文诈称从别的国家迎接范逸的儿子们回来,在椰酒中下毒,把他们全都害死,范文自立为王。
于是出兵进攻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乾鲁、扶单等国,将他们全数翦灭。
范文拥有士众四五万,派遣使者奉上表到建康朝贡。
赵左校令成公段作庭燎于杠末,高十余丈,上盘置燎,下盘置人,赵王虎试而悦之。
后赵左校令成公段在杠竿末稍安装庭燎照明,高十多丈,上盘放置烛燎,下盘安置人,后赵王石虎试用后很喜欢。
三年(丁酉、337)
三年(丁酉,公元337年)
春,正月,庚辰,赵太保夔安等文武五百余人入上尊号,庭燎油灌下盘,死者二十余人;赵王虎恶之,腰斩成公段。
辛巳,虎依殷、周之制,称大赵天王。
即位于南效,大赦。
立其后郑氏为天王皇后,太子邃为天王皇太子,诸子为王者皆降为郡公,宗室为王者降为县侯。
百官封署各有差。
春季,正月,庚辰(疑误),后赵太保夔安等文武官员五百多人进上皇帝尊号,上盘庭燎用油浇到下盘,死亡二十多人。
后赵王石虎为此厌恶,腰斩成公段。
辛巳(疑误),石虎依照商、周的制度,称大赵天王。
在南郊即位,实行大赦。
册立王后郑氏为天王皇后,立太子石邃为天王皇太子,儿子中本来称王的都降为郡公,宗室子弟中称王的降为县侯。
百官封爵各有差等。
国子祭酒袁、太常冯怀,以江左安,请兴学校,帝从之。
辛卯,立太学,征集生徒。
而士大夫习尚老、庄,儒术终不振。
,涣之曾孙也。
国子祭酒袁、太常冯怀因为江东逐渐安宁,请求兴建学校,成帝听从。
辛卯(初四),建立太学,征招学生门徒。
但士大夫习惯于崇尚老子、庄子,儒学始终不景气。
袁即袁涣曾孙。
三月,慕容于乙连城东筑好城以逼乙连,留折冲将军兰勃守之。
夏,四月,段辽以车数千两输乙连粟,兰勃击而取之。
六月,辽又遣其从弟扬威将军屈云将精骑夜袭子遵于兴国城,遵击破之。
三月,慕容在乙连成以东修筑好城,威逼乙连城,留下折冲将军兰勃驻守。
夏季,四月,段辽使用数千辆车向乙连城运粮,遭兰勃袭击,粮食被夺。
六月,段辽又派遣堂弟、扬威将军段屈云率领精锐骑兵乘夜间偷袭在兴国城的慕容之子慕容遵,被慕容遵击败。
初,北平阳裕事段疾陆眷及辽五世,皆见尊礼。
辽数与相攻,裕谏曰:“‘亲仁善邻,国之宝也。
’况慕容氏与我世婚,迭为甥舅,有才德,而我与之构怨;战无虚月,百姓凋弊,利不补害,臣恐社稷之忧将由此始。
愿两追前失,通好如初,以安国息民。”辽不从,出裕为北平相。
当初,北平人阳裕侍奉由段疾陆眷至段辽共五代君主,都受到尊重和礼遇。
段辽多次与慕容互相攻击,阳裕规谏说:“‘亲近仁厚,与邻友善,是国家之宝’。
何况慕容氏与我们世代通婚,交相具有甥舅关系。
慕容有才又有德,我们却与他结怨,战事每个月都有,百姓凋弊,所得的利益弥补不了遭到的伤害,我怕国家的忧虑将由此开始了。
希望双方能追悔以往的过失,和好如初,以便使国家安定,百姓休养生息。”段辽不听,贬黜阳裕,出任北平相。
赵太子邃素骁勇,赵王虎爱之。
常谓群臣曰:“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灭,故使朕得至此;如朕有杀阿铁理否?”既而邃骄淫残忍,好妆饰美姬,斩其首,洗血置盘上,与宾客传观之,又烹其肉共食之。
河间公宣、乐安公韬皆有宠于虎,邃疾之如雠。
虎荒耽酒色,喜怒无常。
使邃省可尚书事,每有所关白,虎恚曰:“此小事,何足白也!”时或不闻,又恚曰:“何以不白!”诮责笞棰,月至再三。
邃私谓中庶子李颜等曰:“官家难称,吾欲行冒顿之事,卿从我乎?”颜等伏不敢对。
秋,七月,邃称疾不视事,潜帅宫臣文武五百余骑饮于李颜别舍,因谓颜等曰:“我欲至冀州,杀河间公,有不从者斩!”行数里,骑皆逃散。
颜叩头固谏,邃亦昏醉而归。
其母郑氏闻之。
私遣中人诮让邃;邃怒,杀之。
佛图澄谓虎曰:“陛下不宜数往东宫。”虎将视邃疾,思澄言而还;既而目大言曰:“我为天下主,父子不相信乎!”乃命所亲信女尚书往察之。
邃呼前与语,因抽剑击之。
虎怒,收李颜等诘问,颜具言其状,杀颜等三十余人。
幽邃于东宫,既而赦之,引见太武东堂;邃朝而不谢,俄顷即出。
虎使谓之曰:“太子应朝中宫,岂可遽去!”邃径出,不顾。
虎大怒,废邃为庶人。
其夜,杀邃及其妃张氏,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于一棺;诛其宫臣支党二百余人;废郑后为东海太妃。
立其子宣为天王皇太子,宣母杜昭仪为天王皇后。
后赵太子石邃素来骁勇,后赵王石虎宠爱他。
石虎经常对大臣们说:“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杀,所以朕得以有今天。
而朕岂有杀石邃的道理呢!”后来,石邃骄淫残忍,喜欢将美丽的姬妾装饰打扮起来,然后斩下首级,洗去血污,盛放在盘子里,与宾客们互相传览,再烹煮姬妾身体上的肉共同品尝。
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都得到石虎的宠爱,石邃恨之如仇敌。
石虎沉溺于酒色,喜怒无常。
他让石邃省视决断尚书奏事,常常当石邃有事禀报时,石虎便不满地说:“这种小事,怎么值得禀报!”有时听不到石邃的禀报,又不满地说:“为什么不禀报!”于是对石邃谴责斥骂、鞭打杖击,一月之中多次发生。
石邃私下对中庶子李颜等人说:“天子的心志难以满足,我想干汉冒顿那样的事情,你们跟我干吗?”李颜等人伏地不敢回答。
秋季,七月,石邃称病不理政事,秘密带领宫内大臣、文武官员五百多人骑马到李颜的别宅饮酒,乘机对李颜等人说:“我想到冀州杀死河间公石宣,有胆敢不跟从的斩首!”出行数里后,众人都逃散。
李颜跪地叩头,极力谏止,石邃也就昏昏欲醉地返回。
石邃的母亲郑氏听说此事,私下派遣身边的人责问石邃。
石邃发怒,杀死来人。
佛图澄对石虎说:“陛下不宜经常去东宫。”石虎本来准备探视石邃的病情,想到佛图澄的话,便返回宫中。
接着瞪大眼睛高声说:“我是天下人的君主,父子都不能互相信任吗!”于是让自己所亲近信任的女尚书前往察看。
石邃喊她近前谈话,乘势拔剑刺击。
石虎发怒,拘捕李颜等人诘问,李颜原原本本述说了原委,石虎便杀死李颜等三十多人,把石邃幽禁在东宫,不久又赦免其罪,在太武东堂召见他。
石邃朝见时不谢罪,顷刻便离去。
石虎让人对他说:“太子应召朝见皇后,怎么可以急遽离开!”石邃头也不回,径直出宫。
石虎勃然大怒,废黜石邃为庶人。
当夜,杀死石邃和妃子张氏,连同男女共二十六人合葬在一口棺材内,并诛杀石邃宫臣中的门党二百多人,废黜郑皇后为东海太妃。
石虎立儿子石宣为天王皇太子,石宣的母亲杜昭仪被封为天王皇后。
安定侯子光,自称佛太子,云从大秦国来,当王小秦国,聚众数千人于杜南山,自称大黄帝,改元龙兴。
石广讨斩之。
安定人侯子光自称佛太子,说是从大秦国来,应当在小秦国称王,在杜南山中聚集了数千名士众,自称大黄帝,改年号龙兴。
石广征讨并斩杀了他。
九月,镇军左长史封奕等劝慕容称燕王;从之。
于是备置群司,以封奕为国相,韩寿为司马,裴开为奉常,阳骛为司隶,王为太仆,李洪为大理,杜群为纳言令,宋该、刘睦、石琮为常伯,皇甫真、阳协为冗骑常侍,宋晃、平熙、张泓为将军,封裕为记室监。
洪,臻之孙;晃,之子也。
冬,十月,丁卯,即燕王位,大赦。
十一月,甲寅,追尊武宣公为武宣王,夫人段氏曰武宣后;立夫人段氏为王后,世子俊为王太子,如魏武、晋文辅政故事。
九月,镇军左长史封奕等劝慕容称燕王,慕容听从了。
于是设置各个官署,让封奕出任国相,韩寿任司马,裴开任奉常,阳骛任司隶,王任太仆,李洪任大理,杜群任纳言令,宋亥、刘睦、石琮任常伯,皇甫真、阳协任冗骑常侍,宋晃、平熙、张泓为将军,封裕任记室监。
李洪即李臻的孙子;宋晃即宋的儿子。
冬季,十月,丁卯(十四日),慕容前即前燕王位,实行大赦。
十一月,甲寅(疑误),追尊武宣公慕容为武宣王,夫人段氏称为武宣后。
又立自己的夫人段氏为王后,册立世子慕容俊为王太子,效仿魏武帝、晋文帝辅佐朝政之例。
段辽数侵赵边,燕王遣扬烈将军宋回称藩于赵,乞师以讨辽,自请尽帅国中之众以会之,并以其弟宁远将军汗为质。
赵王虎大悦,厚加慰答,辞其质,遣还;密期以明年。
段辽多次侵扰后赵边境,前燕王慕容派扬烈将军宋回向后赵称臣,乞请军队来讨伐段辽,自言将率领国内所有士众会同讨伐,并让自己的兄弟、宁远将军慕容汗到后赵当人质。
后赵王石虎大为喜悦,盛情抚尉、酬答,谢绝慕容汗为人质,遣送他返回,与前燕王秘密约定明年会合。
是岁,赵将李穆纳拓跋翳槐于大甯,其故部落多归之。
代王纥那奔燕,国人复奉翳槐,城盛乐而居之。
这年,后赵将领李穆安置拓跋翳槐回到大宁,拓跋翳槐原先领有的部落大多归从了他。
代王拓跋纥那逃奔前燕国,国内人又尊奉拓跋翳槐为代王,在盛乐筑城居住。
仇池氐王杨毅族兄初,袭杀毅,并有其众,自立为仇池公,称臣于赵。
仇池氐王杨毅的同族之兄杨初,击杀杨毅,兼并杨毅部众,自立为仇池公,向后赵称臣。